楊毅
長期以來,中國當代文學批評保持著迅猛的勢態(tài)不斷發(fā)展。批評家們忙于在各種媒體上發(fā)聲,他們每年出版的批評著作可以說是蔚為壯觀。盡管不乏爭論,但文學批評持續(xù)繁榮的現(xiàn)狀早已成為不爭的事實。在此基礎上,2017年當代文學批評依舊保持著原有的態(tài)勢持續(xù)發(fā)展。
在本年度數(shù)量龐大的批評著作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出版社以批評家文叢的形式整套推出,按照時間順序分別是:北岳文藝出版社推出的,由陳思和主編的“火鳳凰·新批評文叢”第二輯;北京大學出版社推出的,由吳義勤主編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青年批評家叢書”第三輯;山東文藝出版社推出的,由孟繁華、張清華主編的“身份共同體·‘70后作家大系”文學評論卷;上海文藝出版社推出的,由金理策劃的“微光———青年批評家集叢”;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推出的,由孟繁華、賀紹俊主編的“歷史與現(xiàn)場叢書”。這些叢書往往選取國內有影響力的批評家,特別是青年批評家作為單個論著的作者,并且以集體亮相的方式推出青年批評家的最新成果。這些著作大多是作者批評文章的結集,內容上多為追蹤式的現(xiàn)場批評。
除了這種集體亮相的方式,還有一類是批評家個人出版專著。這類著作大多以某個主題/問題為導向,并試圖在一種理論化和體系化的框架內尋求意義,因而具有一定的理論深度。最后一類則是對某個經(jīng)典作家的深入研究。
一、現(xiàn)場批評與同代自覺
毫無疑問,在眾多的當代文學批評著作中,現(xiàn)場批評在數(shù)量上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面對文學的現(xiàn)場做出及時的回應,對當下文壇的動態(tài)進行掃描和追蹤,這原本就是文學批評的價值所在。不同于學術著作所特別強調的體系性和學理性,現(xiàn)場批評對作家作品的評論是即時性的,它聚焦于某個具體的作家作品,特別是著名作家的新作。批評家往往是針對新作品寫出單篇的批評文章,先在報刊媒體上發(fā)表,而后由出版社結集出版,作為批評著作推出。特別是在最近幾年,青年批評家的崛起,帶動批評文集在出版速度和數(shù)量上明顯提升。一些高質量的批評文集,在匯聚大量的現(xiàn)場批評的同時,也嘗試將作品放在文學史和文學思潮的架構內予以關注,這些都為正在進行的文學史的書寫和文學經(jīng)典的建構起到不容小覷的作用。
王春林長期致力于當代文學批評的工作,一直密切關注著當下文壇,特別是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態(tài)勢。北岳文藝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當代文學現(xiàn)場2015—2016》是王春林對2015—2016年發(fā)表的作品所寫的批評文章的結集。在批評對象的選取上,王春林所評論的小說幾乎涵蓋了這一時間段內所有有影響的作品,文體以長篇小說為主,兼顧中短篇小說。在批評方法的運用上,王春林將作品置于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廣闊背景中進行闡釋和評判,進而挖掘出作品豐厚的社會歷史內涵。尤為可貴的是,王春林乃是一位堅守人道主義和啟蒙主義立場的批評家,他鐘愛那些帶有批判精神和普世情懷的作品。在他的批評中,小說所蘊含的思想價值與他個人的情懷融為一體,作家與批評家共同分享著這個時代的疑難。最重要的是,他的批評能夠穿透現(xiàn)實的復雜關系,不虛美,不隱惡。
與王春林這種以年度為單位所做的較為全面的批評相比,更多的批評家則是有針對性地選取自己的批評對象從事文學批評。孟繁華的《新世紀文學論稿———作家與作品》在評論作家作品的基礎上,對新世紀文學充滿悖論的文化選擇做出了理性的判斷和分析。這些評論不僅帶有鮮明的現(xiàn)場感和時代感,也突出了作者本人所堅守的文學理想與價值信仰。賀紹俊特別強調文學批評的系統(tǒng)性和理論性。他認為文學批評不僅要做出即時性的回應,更要善于在文學活動中發(fā)現(xiàn)新問題,并對此進行理論上的提升。新著《當代文學新空間》在闡釋作品的基礎上,提出了一系列有價值的問題,比如新世紀文學中的世界文學眼光、新政治小說、新市井小說等。這些問題較為新穎,值得參考。還有陳駿濤的《論編拾零》對世紀之交的文學動向的關注,以及對女性文學思潮的把握也都頗具啟發(fā)。
不得不說,青年批評家在今年表現(xiàn)不俗,甚至一躍成為現(xiàn)場批評的主力軍。很多“70后”“80后”批評家都出版了自己的批評著作:“70后”批評家張莉《野生的力量》、張曉琴《大荒以西》《我們的困境,我們的聲音》、張定浩《一種真實》、李丹夢《危急時刻的文化抉擇》、饒翔《知人論世與自我抒情》、李云雷《當代中國文學的前沿問題》、夏烈《觀念再造與想象力重建》,“80后”批評家楊慶祥《無法命名的個人》、金赫楠《我們怎么做批評家》、徐剛《虛構的儀式:同時代文學片論》、李振《時代的尷尬》、何同彬《歷史是精神的蒙難》、陳思《文本催眠術:歷史·主體·形式》,等等。這些著作分別體現(xiàn)作者本人所關注的問題,也都從不同角度進入當代文學現(xiàn)場,有的側重文本闡釋,有的側重呈現(xiàn)作品與現(xiàn)實的關系,也有的試圖將作品置于歷史中去考察。這些批評著作的風格不盡相同,但都體現(xiàn)了作者本人所堅守的批評觀念,再加上文學批評這種獨特的文體類型,使得這些著作兼具思想性與可讀性。
其中有一個現(xiàn)象值得關注,那就是在青年批評家這里體現(xiàn)得尤為突出的同時代人的批評。所謂同時代人的批評,是指批評家選取與自己同一個代際的作家從事文學批評。“因為共同承受的歷史事件、社會變革,同時代人會形成此一代際所特有的社會心理、文化品格、精神結構乃至群體意識;但無疑,即便共同于一段時空而存在于世界上,人與人之間也不可避免形形色色的差異。”[1]也正是在這樣一種“共識”和“差異”中,同時代人的批評才顯得尤為重要,也尤為精彩。在這些批評著作中,張莉的《眾聲獨語:“70后”一代人的文學圖譜》和楊慶祥的《社會問題與文學想象:從1980年代到當下》都涉及了同時代人的批評。首先是張莉對“70后”作家的批評。在新著中,張莉坦言以“70后”作為代際的方式命名“是過去十年來的一種文學身份共同體指認”[2]。該書絕大篇幅是對“70后”作家作品的分析,共收錄了20多位“70后”作家的聲音,其中不僅有我們熟悉的魏微、張楚、徐則臣、魯敏、弋舟等大陸知名作家,還有來自臺灣的甘耀明和來自澳門的太皮。盡管這些作家同屬“70后”一代,但作者所要致力呈現(xiàn)的是他們彼此之間的差異,而非相同。其次是楊慶祥對“80后”作家的批評。楊慶祥對“80后”一代人的思考由來已久。早在《80后,怎么辦?》(2015)中,楊慶祥就認定“80后”是“失敗的一代”。由于中國社會內部的階層分化已然到了相當嚴峻的程度,曾經(jīng)許諾給“80后”的個人主義文化和個人奮斗的神話早已轟然倒塌,知識勞動所獲得的財富永遠無法與血腥的官僚資本和金融資本相抗衡。在新著中,楊慶祥通過韓寒和張悅然的寫作再次辨認“80后”一代的精神圖譜。比如楊慶祥認為韓寒的姿態(tài)是一種“抵抗的‘假面”;而張悅然《繭》的出版則標志著“80后”寫作轉向了新的可能。endprint
二、理論批評與問題意識
如果說現(xiàn)場批評一直處于長盛不衰和風生水起的狀態(tài),那么對于當代小說理論的批評則是2017年當代文學批評的另一重要議題。本年度側重于當代小說理論的批評著作雖然在數(shù)量上無法與現(xiàn)場批評著作相提并論,甚至也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但毫無疑問,這種對小說美學和理論的批評乃是當代文學批評中極為重要的一環(huán)。如果不能在理論上觀照當代小說的發(fā)展,那么對于具體作家作品的批評就難免流于一種跟風式的,或亦步亦趨式的狀態(tài),也就無法確立文學批評的自主性和獨立性。事實上,當代文學批評正亟待對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文學創(chuàng)作做出理論上的提升和總結,亟待對這個時期的文學作品進行經(jīng)典化和史料化的探索,這無論對文學批評還是當代文學研究,都有著極為深遠的意義。
南帆在此方面所做的努力是值得稱贊的。他長期從事當代文學(文化)理論的研究,即便是對作家作品的批評,也總是能放到他所建構的理論體系中去闡釋。近兩年由福建教育出版社陸續(xù)出版的《南帆文集》收錄了作者自80年代至今所寫的論文,其中既有對小說本體論的思考,也有對作家作品的評論,具有一定的理論深度和現(xiàn)實關懷。2017年出版的《先鋒的多重影像》重申了“本質主義”與“建構主義”之外的“關系主義”理論,指出文學的先鋒性在于它對日常生活中無名能量的察覺、分析和積聚。此外,南帆的另一本著作《虛構的真實》也在2017年出版。此書一大亮點是探討了文學與真實的關系,認為文學的真實是一種“詩意真實”,文學通過對日常生活的重構來摹寫真實,它僅僅支持有限的真實感。這些著作論證豐富,觀點新穎,延續(xù)了作者一貫的寫作風格。
對當代小說進行理論探索的著作還有汪政、曉華的《新時期小說藝術漫論》一書。該書重點探討了小說的敘事理論和哲學意蘊,以及小說的文體政治。謝有順的《當代小說十論》以“倫理”“敘事”“革命”“身體”“欲望”“感覺”等重要命題,作為觀察當代小說的視角。在處理這些命題時,作者能夠自如地結合中外文學經(jīng)典和文學理論進行闡釋,進而反思當下小說創(chuàng)作存在的諸多弊病。胡傳吉《文學的不忍之心》的最大特點是凸顯批評的倫理意識,強調文學批評的“羞感”和“自罪”,而這在當下的批評中已屬稀有之物。作者渴望在文學與人性、文學與心靈之間建立起有效的溝通,使批評成為一種對自我內在精神的探索和對自我靈魂境地的拷問。而李德南的《有風自南》則是以一種隨筆體的風格從事文學批評與理論問題,顯得別開生面。
如果說上述幾部著作是在宏觀上探討小說理論與批評的話,那么還有一類著作是以某個主題/問題為導向,試圖在一種理論化和體系化的架構內尋求意義。與大多數(shù)現(xiàn)場批評不同,此類論著既要有文學史的廣闊視野,也要涉及對具體作家作品的批評,特點是突出問題意識,往往圍繞一個具體的問題進行論述和闡釋。黃平的《反諷者說———當代文學的邊緣作家與反諷傳統(tǒng)》以王朔、王小波、韓寒為線索梳理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反諷傳統(tǒng)”。在黃平這里,“反諷”不僅是一種形式上的修辭技巧,它還與思想上的“虛無”相關。“反諷”是社會轉型期邊緣群體的美學體征,是邊緣群體難以有效地參與到社會轉型期的文化表征。該書在論述“反諷傳統(tǒng)”時,不僅把文學史上的“邊緣作家”納入其中,還打破了純文學與大眾文化的界限。李一的《“無后”:新世紀文學中的一個現(xiàn)象研究》則發(fā)現(xiàn)并探討了新世紀文學中存在的一種“無后”現(xiàn)象。作者提醒我們,這一現(xiàn)象不僅在事實層面上成立,也包括由此帶來的一系列精神問題,以及由此象征的對文化傳承的擔憂。該書從理論和實踐兩方面論述這一現(xiàn)象,探討了“無后”現(xiàn)象的來源和歷史語境,也分析了這一現(xiàn)象在賈平凹、余華、莫言和閻連科等作家創(chuàng)作中的體現(xiàn)。
隨著當前文學類型/題材論的盛行,徐勇的《小說類型與“當代敘事”》將新時期以來的文學按照類型劃分為改革題材、農(nóng)村題材、城市題材、知識分子題材、底層題材、官場題材等,進而分別論述其文學價值。在論述過程中,作者采用層層遞進的方式展開,最后指出文學應重建作家同現(xiàn)實的“審美關系”及其“當代性”。與徐著這種“分而治之”的方法不同,還有的著作集中分析新時期或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城市/鄉(xiāng)村小說創(chuàng)作。黃繼剛的《空間的現(xiàn)代性想象:新時期文學中的城市景觀書寫》以景觀為視角全面梳理了“文學中城市”問題的來龍去脈。而賀仲明《鄉(xiāng)村倫理與鄉(xiāng)土書寫———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鄉(xiāng)土小說研究》和李偉《論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部鄉(xiāng)土小說中的倫理書寫》都是從鄉(xiāng)村倫理角度考察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鄉(xiāng)村小說。
除了按照題材類型從事當代小說批評,地域性成為觀察當代小說的另一視角。正如雷達所說:“世界越來越一體化,人類精神生活趨同化是顯見的事實,于是堅守文化的地域性,文學的本土化,致力中國經(jīng)驗的深刻表達,包括小到研究‘作家群現(xiàn)象,無疑具有深刻意義?!盵3]梁鴻就對河南作家予以關注,她的新著《重回語文學:地方、空間、詞語與當代文學》中的第三輯《作為“外省”的河南》把“外省”作為地域文學研究的新思路,并且以河南為個案,分析“河南人”現(xiàn)象背后隱含的中國當代文化精神的深層危機。該書的第四輯還分析了河南作家劉震云、閻連科的小說美學。此外,劉起林《“文學湘軍”的跨世紀轉型》和洪何苗《淮河流域女作家研究》分別關注了“文學湘軍”和淮河流域的女作家,突出了地域性在文學批評中的重要性,成為地域文學研究的最新成果。
與長期注重當代文學(特別是新時期以來的文學)如何汲取西方資源相反,考察當代小說與中國古典文學/文化傳統(tǒng)的關系已成為近來當代文學批評中的重要議題。當代小說中的不少作品在文體或技法上借鑒了中國古典文學的意蘊(比如王德威強調的“抒情傳統(tǒng)”對現(xiàn)當代文學的影響),但也在價值觀念等方面對文化傳統(tǒng)進行重構。郭冰茹的《傳統(tǒng)的光影》回歸古典,試圖找尋當代文學在承接古典文學方面所做的努力。該書分析了蘇童小說與話本傳統(tǒng),《廢都》與中國古典小說的敘事傳統(tǒng),格非、莫言和阿袁小說中的古典情結等問題,觀點新穎,論述嚴謹。無獨有偶,孫俊杰的《儒家文化傳統(tǒng)與新時期長篇小說的文化價值建構》試圖找尋新時期長篇小說對儒家文化傳統(tǒng)的繼承與重構。作者認為儒家文化傳統(tǒng)一方面參與了當代精神的建構;另一方面也存在不少有悖于新時期主導價值觀的因素。endprint
三、經(jīng)典作家批評與全球視野
對經(jīng)典作家的批評一直都是當代文學批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法國批評家蒂博代曾這樣區(qū)分經(jīng)典作家批評與現(xiàn)場批評:“經(jīng)典的批評涉及的是一個過去了的文學世界,每日的批評針對的是還沒有進行分類的現(xiàn)時的文學界,其作用是感覺現(xiàn)時,理解現(xiàn)時,幫助現(xiàn)時自我表達,而不是立即著手進行分類,也不是根據(jù)歷史的觀點校正自己的位置?!盵4]顯然,經(jīng)典作家批評由于面對的是文學史上的作家,因而常常帶有史料化的趨向。此種批評的有效性在于以下兩個方面:其一是用新角度、新方法乃至新材料研究經(jīng)典作家的相關問題,力圖在前人的基礎上有所創(chuàng)新;其二是對于仍在創(chuàng)作的作家,批評可以隨著作家的動態(tài)而做出調整,從而在闡釋作家作品時能夠不落窠臼。
就2017年經(jīng)典作家批評而言,受到關注最多的是莫言和賈平凹,其次是余華和史鐵生。首先是莫言,莫言自2012年榮膺桂冠以來,圍繞他的研究就如雨后春筍般地涌現(xiàn),且大致包括兩個層面:一個層面是遵循傳統(tǒng)思路圍繞作品進行研究;另一層面則是以全球化的視角看待莫言及其創(chuàng)作,或者考察莫言作品的海外傳播??上驳氖?,2017年在這兩方面均有著作問世?!赌孕≌f文體研究》是莫言女兒管笑笑首部莫言研究的著作。該書從敘事的時間形態(tài)、時空結構和語體特征等角度入手,全面闡述了莫言小說“混合”式文體和文體的寓言化風格,還分析了文體的外來影響和對中國傳統(tǒng)文體的借鑒。楚軍的《莫言作品敘事研究》采用認知敘事學的理論和跨學科的界面研究方法,分章闡述了莫言小說的敘事策略。該書的亮點是使用新角度和新方法研究經(jīng)典作家作品,頗有新意,但在使用這種理論分析作品時,也存在生搬硬套和強制闡釋的嫌疑。此外,如上所述,胡鐵生的《全球化語境中的莫言研究》是以全球化的視角看待莫言的文學和文化意義。該書不僅論述了外國文學對莫言的影響,還考察了莫言小說的域外影響,再結合莫言獲獎的文化意義,強調文學作為一種文化軟實力的重要性。
其次是賈平凹,盡管無法與聲勢浩大的莫言研究一爭高下,但圍繞賈平凹的研究同樣不在少數(shù)。孫見喜、孫立盎的《賈平凹傳》為賈平凹著書立傳。作者孫見喜一直密切關注著賈平凹的文事活動,乃至逸事趣聞。該書對賈平凹60多年的人生經(jīng)歷做了生動的敘述,包括賈平凹的農(nóng)家子弟生活、愛情故事。生活習慣等,讀來生動而有趣。楊輝的《“大文學史”視域下的賈平凹研究》認為“現(xiàn)代性”視角遮蔽了賈平凹的文學史意義,因而提出在“大文學史”觀下理解賈平凹及其作品。在這樣的視野下,作者力圖規(guī)避西方現(xiàn)代小說觀念的局限,系統(tǒng)地梳理賈平凹小說與中國古典美學的傳承關系(比如《老生》與道家美學的關系)。該書從理論上拓寬了賈平凹研究的視域,也是賈平凹研究的新成果。
除了以上這些對莫言和賈平凹的研究,洪治綱對余華的研究也不容忽視。他的新書《余華評傳》在初版的基礎上做了大量的修訂,增補了余華近10年從事文學活動的內容。全書圍繞余華,從出生到成長,從啟蒙到超越,從《兄弟》到《第七天》,進行了全方位的梳理。在作者看來,余華之所以不斷調整自己的敘事策略,是為了找到最有效的方式去接近歷史和現(xiàn)實的本質。另外,李德南在博士論文基礎上修訂而成的《“我”與“世界”的現(xiàn)象學———史鐵生及其生命哲學》是研究史鐵生的一部力著。作者用現(xiàn)象學的理論理解并重構史鐵生的思想整體,使其思想脈絡變得清晰可見。該書分別從“個體現(xiàn)象學”“世界現(xiàn)象學”“宗教現(xiàn)象學”“寫作現(xiàn)象學”等角度全面論述史鐵生及其生命哲學。值得一提的是,作者采取跨學科的研究方法,試圖融合文學與哲學,在文學批評的基礎上探詢一種生命哲學的可能。
總結起來,2017年當代文學批評保持著迅猛的態(tài)勢持續(xù)發(fā)展,在現(xiàn)場批評、理論批評和經(jīng)典作家批評等方面均有大量著作問世,體現(xiàn)出文學批評的同代自覺、文體意識,乃至全球視野。但與此同時,我們也要承認當前文學批評還存在著一些問題和挑戰(zhàn)。比如批評家將更多的精力放到當下火熱的文學現(xiàn)場中,將更多的筆墨放到對新作品的回應上,而對文學批評理論和經(jīng)典作家作品的反思則明顯薄弱。再如那些以問題為核心的批評著作,也不過是將文學批評當作學術體制內的知識生產(chǎn),只會在方方面面遵循嚴格的學術規(guī)范,從而喪失了文學批評廣闊的社會基礎乃至生命力。但我們相信,隨著批評環(huán)境的日趨改善和批評主體的不斷提升,中國當代文學批評會在更加廣闊的道路上繼續(xù)前行。
注釋
[1]金理.“同時代性”:文學批評的“起跑線”[J].東吳學術,2016(1).
[2]張莉.眾聲獨語:“70后”一代人的文學圖譜·自序[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7:3.
[3]雷達.地域作家群研究的當代意義[N].光明日報,2013-07-23.
[4][法]蒂博代.六說文學批評[M].趙堅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2:6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