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精神”：學生自覺寫作意識的喚醒

李季+黃偉

【摘 要】寫作目的不清、對象不明，這是寫作的先在性、根本性問題。許昌良老師采用“讀者精神”培養(yǎng)的多元視角來探究這一根本問題，他提出的“讀者精神”的涵育不但消解了寫作中長期困擾學生的正確定位“讀者”問題，而且在“讀者精神”涵育的過程中實現(xiàn)了“對話—交往”式過程性寫作，對當下作文教學當有很大的啟發(fā)和借鑒作用。

【關(guān)鍵詞】讀者精神；讀者定位；“對話—交往”式寫作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8）03-0020-04

【作者簡介】1.李季，南京師范大學（南京，210097）教育科學學院2017級語文課程與教學論方向博士研究生；2.黃偉，南京師范大學（南京，210097）教育科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我為什么要寫？”“寫給誰看的？”“我想達到什么目的？”這是寫作的先在性、根本性問題，不解決這些問題，所謂寫作教學的情境化、技術(shù)化可能都很難奏效。因為寫作目的不清、對象不明，學生寫作的積極性就很難真正調(diào)動起來。出于對這一根本問題的審視并尋求解決之道，許昌良老師攜同作文教學名師探討“‘功能寫作與‘讀者精神涵育”這一話題就很有必要，或是為寫作教學開辟一條可行的通道。

一、確立“讀者精神”，解決“讀者模糊”“唯教師為讀者”的寫作問題

“讀者意識”源自接受理論。柏拉圖最早自覺注意到藝術(shù)活動的觀眾，把讀者與社會理想結(jié)合起來。后來亞里士多德認為悲劇具有陶冶、凈化人情感的作用。到了20世紀，以姚斯、伊瑟爾為代表，在文學接受研究的基礎(chǔ)上，正式提出“接受理論”?！敖邮芾碚摗币蚱渚哂袆討B(tài)開放性而備受青睞。從1984年我國開始引入“接受理論”（或名：“接受美學”），研究者發(fā)現(xiàn)文本、作者、讀者三者之間存在新的聯(lián)系和意義，后來童慶炳教授對此作了進一步研究，他認為“文學活動包含了若干要素……應(yīng)該由四個要素構(gòu)成：世界、作者、作品和讀者”[1]。由此“讀者”的地位在文學接受活動中得到重新認識，對于作者創(chuàng)作而言，“讀者意識”也隨即被強化。

與此同時，“讀者意識”開始步入研究者視野?！白x者意識”在接受美學、傳播學中有不同意義。接受美學的“讀者意識”具有暗隱性、虛擬性特點，讀者具有自我意識、審美意識；而傳播學的“讀者意識”則具有現(xiàn)實性、服務(wù)性、功利性特點。而寫作界所提倡的“‘讀者意識與接受美學毫無關(guān)系，只是傳播學的‘讀者意識”[2]。傳播學上的“讀者意識”被引用到寫作中遇到一些問題。因為，傳播學上“讀者意識”有兩個原則，一是讀者對象和其心理需求必須明確；二是讀者需求必須滿足。對于第一個原則中小學寫作教學可以通過讓學生明確寫作對象而達到，如“我想對XX說”“給XX的一封信”等寫作訓練。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緩解“唯教師為讀者”的難題。但是，有時候讀者無法明確，于是研究者又創(chuàng)造出“假想讀者”“抽向讀者”等“模糊讀者”。而新聞傳播的“讀者意識”必須明確，學生對此因沒有時間、精力等無法實現(xiàn)“模糊讀者”的確認。在這種情況下，學生心中的讀者又會轉(zhuǎn)到長期駐扎在自己心里的明確讀者——老師身上?！拔ń處煘樽x者”的難題此時不但沒有消解反而被強化了。因為“一般而言，與選擇者的現(xiàn)實情境相貼越近、越明晰的對象越容易被選擇”[3]。

從上面“接受理論”“讀者意識”的梳理可見“讀者”對文本創(chuàng)作、闡釋、再創(chuàng)造的作用，將其引入中學作文教學，對于達成“寫作時考慮不同的目的和對象”[4]的課程標準無疑有一定的意義。特別是明確了寫作學引進的是傳播學上的“讀者意識”時，頭腦中關(guān)于寫作“讀者意識”概念也清晰了很多，寫作學引進傳播學“讀者意識”而產(chǎn)生“模糊讀者”的問題，也引人深思。

現(xiàn)在，回到許昌良老師提出的“讀者精神”涵育問題上。他說：“與當下流行的‘讀者意識相比，我更愿意稱之為‘讀者精神，因為‘精神涵蓋著意識、思維、神志之意，表達的是對人的尊嚴、價值、命運的維護、追求和關(guān)切等，這是一種‘審美素養(yǎng)，是一種核心素養(yǎng)?！保ㄒ姳酒谠S昌良文章《“功能寫作”背景下“讀者精神”涵育的多元審視》）既然“讀者精神”之“精神”涵蓋“意識、思維、神志之意”，那么“讀者精神”就有“讀者意識”“讀者思維”“讀者神志”乃至“讀者意識、思維、神志的統(tǒng)合”等涵義。

前已論及讀者意識，現(xiàn)在著重談?wù)劇白x者思維”“讀者神志”。先看“讀者思維”。思維是指在表象、概念的基礎(chǔ)上進行分析、綜合、判斷、推理等認識活動的過程。這就是說“讀者思維”要求作者作文時要明智地選定自己的讀者，并根據(jù)讀者的反應(yīng)理性地調(diào)整自己的寫作。既然“讀者思維”能夠根據(jù)分析、綜合、判斷、推理等理性選定自己恰當?shù)淖x者，那么“唯教師為讀者”的問題就能得到破解。因為“唯教師為讀者”并不是說學生沒有“讀者意識”，而是說學生缺乏正確定位的“讀者意識”。學生有了“讀者思維”，有了自己的分析、綜合、判斷、推理，具備了“清醒自明的讀者心態(tài)”，這對其正確定位“讀者意識”就有了直接的指導意義。據(jù)此，學生就可以理性地定位自己的讀者，寫作的積極性自然就會被激發(fā)出來。許老師運用積極心理學及其衍生的欣賞型探究理論對此作了解釋。他說：“學生把讀者當作自己內(nèi)心念茲在茲的牽掛對象，確立讀者主體意識，實現(xiàn)寫作過程就是自己主體精神人格化過程?！薄鞍炎x者當作自己內(nèi)心念茲在茲的牽掛對象”就明確了作者寫作時已經(jīng)樹立了自己的讀者，而“自己內(nèi)心念茲在茲的牽掛對象”又對自己的讀者作了進一步定位。

再來談?wù)劇白x者神志”?！吧裰尽庇小爸X、理智、心智、精神意志”之意。[5]具有“讀者神志”就是要把自己心目中的讀者當作“念茲在茲的牽掛對象”，確立讀者主體意識，許老師就此解釋道：“實現(xiàn)寫作過程就是自己主體精神人格化過程?！薄熬哂凶x者精神的人，寫作時仿佛覺得‘有一雙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又像面對好友在自由舒暢地談心?！薄霸谇逦哪繕酥赶蛳拢靼住疄槭裁磳憽鯓訉?、寫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一個負責任的作者詮釋著自己的風采與神志，習作過程中的言語交往成為了一次‘具體化與‘重構(gòu)，涵育的就是‘讀者精神”。endprint

這里，“面對好友在自由舒暢地談心”“習作過程中的言語交往”就已經(jīng)揭示出寫作過程是一個對話過程，許老師想從“對話”入手，實際上已把傳統(tǒng)“讀者”置換成“對話者”。法國學者羅貝爾·埃斯卡爾早就指出：“在文學創(chuàng)作活動之始，就存在著一個對話者，但這個對話者跟閱讀這部著作的讀者對象之間可能有極大的距離。”[6]“創(chuàng)作就是在與這個對象進行交流和對話。……創(chuàng)作心理的研究表明，不存在不考慮對話者的寫作，即使是充滿自我意識的作品，作者也會把自我的另一面視為對話者，因為對話者是寫作的原動力?！盵2]這里的“對話者“是指與寫作話題相關(guān)的對象，順著話題這個核心語義特征寫下去，學生就會明白教師何時是我的對話者，何時又不能充當我的寫作對話者?！拔ń處煘樽x者”怪圈子就能被打破。同時傳播學“模糊讀者”問題也得到破解，可謂一箭雙雕。這也正是許昌良老師強調(diào)“讀者神志”用心之所在。

二、涵育“讀者精神”，實現(xiàn)“對話—交往”式過程性寫作

過程性作文教學是在真實的情境中以對話的方式展開作者與讀者之間的心靈交往過程。它強調(diào)為真實的目的真心的讀者而寫真實的自己，只要讀者不滿意，寫作就不能結(jié)束。在這種情境下寫作，“不僅感到讀者包圍著你，而且會強烈地意識到作者與讀者之間的彼此關(guān)懷、協(xié)商、互助和友愛的氛圍?！盵7]這就促使作者進行有責任地表達真實的自己。這樣整個作文教學過程，從準備寫作、寫作過程到分享寫作就是與對話者進行對話和交往，充滿著與對話者真實交流的聲音。過程性寫作應(yīng)該是比較切合現(xiàn)代的課堂教學和學生實際，特別是過程性寫作的分享和體驗，這是傳統(tǒng)的“孤獨的作者”“唯教師為讀者”的寫作教學難以比擬的。

許昌良老師也看重了“對話—交往”這一點，提出功能寫作背景下“讀者精神”的涵育問題。邢曄老師對此響應(yīng)，他說：“寫作是人與自我、他人乃至整個世界交往的重要方式。”（見本期邢曄文章《“作者意識”與“讀者精神”的互動構(gòu)建》）接著邢老師形象地以動態(tài)的方式描述了具有“讀者精神”過程性寫作：“提供一個積極的、激勵的自由環(huán)境，讓學生‘自主‘自得地言說。只有真實地‘應(yīng)己，才能真誠地‘應(yīng)世，朝著‘理想的自我與‘理想的世界邁進?！贝藭r教師進行作文教學就要引導學生思考、幫助學生明白，在從“我”通往“理想的自我”的道路上，具體到某類、某篇文章，除了“應(yīng)己”，還要“應(yīng)世”，為了“什么目的（事情）”，因應(yīng)“什么人”。如此進行“自我確認”。

在具體的寫作過程中，學生可以與心中的讀者（對話者）“同情同在”。有“讀者精神”的寫作過程，作者可以根據(jù)對話的需要隨時調(diào)整自己的對話方式，“邊寫邊改”。正如邢老師所言：“作者要從作者的立場開始構(gòu)想，從讀者的角度做出反饋，從作者與讀者交流的層面進行調(diào)整，……用‘個人獨有的、迷人的和動人的方式直接向讀者說話，‘吸引讀者的眼球的注意力”。

董旭午老師從“讀者精神”樹立后，就如何以真實的自己進行“對話”發(fā)表了自己的見解。他從教學生學會寫課內(nèi)學習生活、課外學習生活入手，探討了如何將真實環(huán)境里真實的我展現(xiàn)給心中的“對話者”。（見本期董旭午文章《基于“功能寫作”背景 教會學生表達生活》）而袁衛(wèi)星老師從定位“對話者”角度談了“一個具體的讀者”對于作文的重要性。他結(jié)合教學實踐從三個方面探究了“讀者精神”培養(yǎng)的途徑，即從基于寫作的閱讀開始，作文講評中，讓學生“和自己對話”。（見本期袁衛(wèi)星文章《一個具體的讀者：作文之首要》）這對于初學寫作的學生來說，確立“一個具體的讀者”尤為重要，這將導引作者在情境化的對話環(huán)境中，與“對話者”進行真實的心靈交往。

基于功能寫作話語下“讀者精神”的培養(yǎng)展示的是“對話—交往”式過程性寫作教學，通過教學生學會寫身邊的生活，正確定位自己的“對話者”。這樣的實踐探索在當下作文教學領(lǐng)域中可謂邁出了可貴的一步！

三、關(guān)于功能寫作話語下“讀者精神”涵育的思考

從上述可見，基礎(chǔ)教育階段進行功能寫作教學，“讀者精神”突破了“讀者模糊”“唯讀者為讀者”的作文教學問題，并以“對話—交往”式過程性寫作導向“讀者精神”的涵育，這無疑在作文教學理論上是對“讀者意識”的推進?！白x者精神”還含有育人之意，這正如許昌良老師所說：“（讀者精神）表達的是對人的尊嚴、價值、命運的維護、追求和關(guān)切等，這是一種‘審美素養(yǎng)，是一種核心素養(yǎng)?！边@一點是“讀者意識”所沒有的，當然也是彌足珍貴的。

當然，功能寫作話語下“讀者精神”的提出，也將面臨一些挑戰(zhàn)。

（一）寫作類型與相應(yīng)的“讀者精神”涵育問題

學生在不同的寫作類型中“讀者精神”是不一樣的，這個是我們在進行寫作教學時要必須首先搞清楚的。

英國學者Britton及其同事，將學生的寫作按功能分為三類：互動性寫作，作者在與一個未知讀者交流；表達性寫作，作者在與一個熟悉的讀者交流；文學性寫作，作者在與任何類型的讀者交流。[8]在這三類寫作中，“表達性寫作”最具清晰的“讀者意識”，有利于初學習作的學生寫作；而互動性寫作和文學性寫作，由于“讀者”模糊，在指導學生寫作時有一定難度。在“讀者精神”涵育的過程中也會碰到這樣的問題，這時就要幫助學生定位好相應(yīng)的讀者。例如學生由于成績不理想導致老師、家長經(jīng)常批評，造成心里亂糟糟的。這時，如果教師想讓這個學生寫出心中的煩惱，就要幫助學生定位好“讀者”，具備相應(yīng)的“讀者精神”：如果你想對老師、家長說，就采用表達性寫作；若感覺到老師、家長不理解你，不想向你熟悉的人傾訴，你就可以假想一個能夠懂得你的讀者，相互傾訴衷腸，進行互動性寫作；假如你想把此段煩惱當作人生的感悟，你可以創(chuàng)設(shè)一個情境，將其編成一個故事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與不同類型的讀者進行溝通。

這樣針對不同寫作類型，“讀者精神”的涵育就可以幫助學生在“亂糟糟”的思緒中定位好相應(yīng)的“讀者”，學生寫作的目的才會更加明晰。

（二）“讀者精神”涵育中寫作基本能力訓練問題

正如許昌良老師利用欣賞型探究理論論述“讀者精神”時說：“寫作中學生讀者精神的涵育，就是幫助學生立足相應(yīng)的‘功能目標，調(diào)遣知識、技能、經(jīng)驗等，進行積極的知識‘消費，進而提升個人創(chuàng)造的素質(zhì)和內(nèi)在的生活品質(zhì)。”說到底，“讀者精神”培養(yǎng)的功能側(cè)重于激發(fā)學生的寫作欲望和表達需要，再深入一點說，教師是從作文知識的傳授者，轉(zhuǎn)換成作文動力的激發(fā)者，此時教師的教不是傳授，而是激發(fā)。

學生的寫作欲望、寫作動機被激發(fā)后，學生坐在桌旁沒東西寫，或有東西寫不出來，這是“拍拍胸口”就能寫出來的嗎？“讀者精神”似乎還不能完全解決這一問題。“讀者精神”培養(yǎng)只是寫作教學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但遠不是全部，寫作教學對于素材積累、觀察能力、語言功夫、邏輯思維等方面的培養(yǎng)還是不能缺位的。

【參考文獻】

[1]童慶炳.文學理論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2]代順麗.寫作教學的“讀者意識”辨析[J].語文教學通訊，2013（05）.

[3]艾森克，基恩.認知心理學[M].高定國，等，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4]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wù)教育語文課程標準[S].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5]中國大辭典編纂處.漢語詞典[K].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37.

[6]羅貝爾·埃斯卡皮.文學社會學[M].于沛，譯.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

[7]朱建軍.論學生寫作中的讀者意識及其培養(yǎng)途徑[J].全球教育展望，2008（09）.

[8]文部科學省生涯學習政策局政策課.國際數(shù)學·理科教育動向調(diào)查[EB/OL].[2008- 01- 23].http：//www.mext.go.jp/b-menu/houdou/16/12/04121301.ht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