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作品精神救贖表現(xiàn)方式比較研究
——以《好人難尋》和《大教堂》為例

◎蒲鈺婕

（成都信息工程大學 四川 成都 610000）

西方文壇群星璀璨，美國作家弗蘭納里·奧康納（Mary·Flannery·O'Connor，1925年—1964年）絕對是其中不可忽視的亮眼的一顆，他出生在美國南方佐治亞州的奧康納，生長在一個傳統(tǒng)的天主教家庭之中，因此，她的作品帶有濃厚的南方色彩和對天主教教義的宣揚的色彩。由于其中充斥著大量恐怖、怪異、神秘的元素，她的作品常常被歸類為“哥特式小說”，但奧康納自己并不這么認為，她始終把自己定位為一個天主教現(xiàn)實主義作家。她摒棄枯燥無味的說教，用一個個發(fā)人深省的故事讓讀者認識到宗教信仰對于個人以及社會的重要性?！逗印访枥L了一個名叫哈里的小孩想要在河中受洗以獲得某種依靠，卻始終無法自救，最終溺死于河中；《帕克的脊背》通過表現(xiàn)帕克和妻子截然不同的宗教觀念揭示了一個人應(yīng)當如何通過從肉體到精神的轉(zhuǎn)變從而獲得真正的靈魂的救贖。另一位美國作家雷蒙德·卡佛（Raymond·Carver，1938年—1988年）被譽為“美國二十世紀下半葉最重要的小說家”，他的作品具有強烈的極簡主義風格，他關(guān)注的對象是美國下層民眾，描寫的多是些生活不盡人意的普通人。他不同于傳統(tǒng)小說只把有意義有價值的事物作為小說描述的對象，而把人們?nèi)粘Ｉ钪鞋嵥闊o聊的小事作為寫作題材，意在表現(xiàn)看似平常的人所面臨的巨大精神危機。《大教堂》是卡佛的成熟之作，不同于他以往對人物苦難生活的直接描述，《大教堂》為人們找尋精神寄托、重獲人生意義提供了方 向指示。

一、在表現(xiàn)精神救贖上的相同點

二者在主要人物的塑造上都通過表現(xiàn)互相對立的人物性格來加深主題。《好人難尋》塑造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物形象，虛偽的基督教徒老奶奶以及狂熱的宗教分子“不合時宜的人”。老奶奶看上去慈祥、富有愛心，連出行也要帶著家里的老貓咪，舍不得它孤零零地留在家里。但實際上，老奶奶卻是十分庸俗的，她穿戴整齊是為了如果“暴死在公路上，誰都一眼就能辨認出她是一位高貴的夫人”[1]，跟孫子孫女炫耀自己年輕時有許多追求者，并稱應(yīng)該嫁給蒂加登先生因為“他死的時候是個大闊佬”[2]；老奶奶是十分自私的，為了滿足自己想看種植園的愿望，謊稱那是一棟有秘密夾板墻的宅子，使得全家人走上了死亡之路。出了車禍時她想“但愿自己能受了點傷，免得貝雷的火氣全沖她一個人發(fā)來”[3]；同時她也是十分虛偽的，在認出“不合時宜的人”之后，她一直念叨著“你是個好人，你準是好人家出身”[4]，“你要是禱告，耶穌會幫助你的”[5]，她并非是虔誠的宗教徒，這只是為了保命的措辭。她道德麻木，沒有真正關(guān)心過眼前的“不合時宜的人”，只是當他穿上自己兒子貝雷的衣服時，她感到這件襯衫給她帶來了說不出的回憶，她才開始關(guān)注“不合時宜的人”，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對他喊出“你也是我的一個孩子”[6]，老奶奶獲得了上帝的恩惠，真正地獲得了救贖?！安缓蠒r宜的人”看似是一個沒有宗教信仰、反常變態(tài)之人，實際上卻是一個狂熱的宗教信徒。他在唱詩班里待過一陣子，“服過兵役，陸軍啦、海軍啦、國內(nèi)國外都駐扎過……”[7]，戰(zhàn)爭與人世間的苦難以及那些仍然存在的、沒有被上帝的恩澤惠及的地方，讓他懷疑上帝是否真的存在。他的父親說他與其他兄弟姐妹都不一樣，因為無論什么他都喜歡刨根問底。因此，他不惜以犯罪來證明上帝的存在，他用自身的墮落來證明愛與懲罰都將到來，他反復(fù)念叨著“我真希望當時在場就好了”[8]。奧康納通過這樣兩個極端對立的人物關(guān)系來批判虛偽的、將道德信仰掛在嘴邊的人，揭示了要真正獲得上帝恩惠的出路，告誡人們以寬容、仁慈、善良的心去對待他人，否則苦難來時，為時已晚。

《大教堂》也塑造了一組對立的人物關(guān)系——盲人羅伯特與敘述者“我”[9]。主人公“我”精神麻木、生活失意、不愿意與人溝通交流，處于自我封閉的狹小空間之中；盲人羅伯特雖然看不見，但卻包容樂觀，對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強大的感知能力。在一定層面上來說，比看得見的“我”還要更加健全。“我”因為妻子與盲人之間非同尋常的感情而對盲人有著很深的敵意——對盲人的黑人老婆顯露出輕蔑的態(tài)度、詢問盲人來時坐在車子的哪一側(cè)（因為兩側(cè)風景不同）、做起了從未做過的禱告、讓盲人觀看電視[10]。“我”和盲人的一系列較勁表現(xiàn)出“我”與人的疏離，“我”是一個困于交際藩籬中的封閉者。而盲人恰恰相反，他沒有因為自己的生理缺陷而感到自卑，對待“我”一直采取的包容的態(tài)度。盲人一次次用樂觀和淡然將“我”的鄙夷瓦解，最終掌握了在這段交際關(guān)系中的主動權(quán)?！拔摇蹦芸匆姶蠼烫茫瑓s在沒有電視機介紹音的情況下無從描述，陷入精神困境的“我”無法實現(xiàn)自我救贖，這時的盲人就像一個救贖者一般，他引導“我”對大教堂進行細致描繪，“我”閉上眼睛，改變了用視覺感知世界方式，通過觸覺在精神中實現(xiàn)內(nèi)部感知和外部感知的結(jié)合，在這一過程中，“我”感到自己“超然于塵世之外”，終于實現(xiàn)了自我價值的重塑以及精神的救贖[11]。

二、二者在表現(xiàn)精神救贖上的不同點

《好人難尋》中主人公實現(xiàn)精神救贖的途徑是暴力，“暴力”這一元素幾乎在奧康納的所有作品中都可窺見?！逗萌穗y尋》中的“不合時宜的人”是施暴者，他用槍支剝奪了老奶奶一家的性命，特殊之處在于給了老奶奶三槍，也給了剛出生的嬰兒一槍。老奶奶獲得的三槍實際上是對每個人的道德麻木、虛偽的直接批判，在這種瞬間的暴力之中，老奶奶真正獲得了上帝的恩惠?！八胩砂胱谝粸r血里，像孩子那樣盤著腿，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8]這暗示著老奶奶明白了信仰并不是掛在嘴邊的，她獲得了新生，真正實現(xiàn)了精神的救贖。純白無暇的嬰兒也難逃厄運則加劇了暴力帶來的精神震撼力，即在一個精神墮落的世界，人是無法獨善其身的。奧康納旨在通過感官的刺激帶給讀者關(guān)于人生的無限思考。

《大教堂》主人公實現(xiàn)精神救贖的途徑是感化，盲人羅伯特用其積極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來消解“我”的狹隘，打破了“我”自我封閉的精神格局，“我”一步步走出封閉的世界，在與他人的交流之中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悅，重新樹立起了信仰，獲得了拯救自我靈魂的力量?！拔摇痹谕瓿删融H的這一過程中是主動的，經(jīng)歷了自我接受——自我認知——自我重塑的完整過程?？ǚ鸾璐藗鬟_出對人們打破交流困境、重塑自我精神世界的鼓勵。

三、結(jié)語

奧康納和卡佛都十分關(guān)注物質(zhì)化社會中人們的精神狀態(tài)和困境，盡管在表現(xiàn)方式上不盡相同，但作家的思想立場都是大體一致的。在奧康納看來，上帝的慈悲和救贖無處不在，人要回歸到上帝的懷抱?？ǚ痣m然沒有明確地指出化解精神危機的出路，卻也提供了思想啟迪。不論是上帝的恩惠，還是自我精神的重塑，都是在告誡讀者人不可缺乏信仰、喪失精神依托，要找到靈魂的寄托才能獲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