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讀詩

娜夜

所有的……

所有突然發(fā)生的……我都認定是你

一條空蕩的大街

臉上的風

鏡子里晃動的陽光

突然的白發(fā)

連續(xù)兩天在上午九點飛進書房的蜜蜂

掉在地上的披肩

要走的人

和要走的神

心前區(qū)刺痛

劃破我手指的利刃

包裹它的白紗布

繼續(xù)滲出紗布的鮮血

所有發(fā)生在我身上的

都有你

兩 地 書

活著的人 沒有誰比我更早夢見你

你對我說……

你對我說……

你的死對我說……恍若：

來世……致敬：

今生！

大 霧 彌 漫

我又開始寫詩 但我不知道

為什么

你好： 大霧彌漫

世界已經(jīng)消失 你的痛苦有了形狀

請進 請參與我突如其來的寫作

請見證：靈感和高潮一樣不能持久

接下來是技藝 而如今

你的人生因誰的離去少了一個重要的詞

你挑選剩下的： 廚房的爐火

晾衣架上的風 被悲傷修改了時間的掛鐘

上個世紀的手寫體

人間被迫熄滅的

天堂的煙灰缸旁可以繼續(xù)？ 我做夢：

它有著人類子宮溫暖的形狀

將不辭而別的死再次孕育成生

教堂已經(jīng)露出了它的尖頂

死亡使所有的痛苦都飛離了他的肉體

所有的……深懷尊嚴

他默然前行

一只被隱喻的蜘蛛

默默織著它的網(wǎng) 它在修補一場過去的大風

星 期 天

——致詩人GM

當你寫詩

仿佛住我隔壁

天地都在夢中

黎明在路上

我聽見你選擇詞語的聲音

或撣去蒙塵

語言你越尊重它 它越有能力

抵達或者：一首詩的歧義會使它多次誕生

嘴唇對準麥克風時你是國家機器的一個微小零

件

可以忽略不計

但第七日你是詩人：

身上有一個證人

西北風就酒

西北風就酒

沒有迷途的羔羊前來問路

我們談論一條河的寬闊清澈之于整個山河的意

義

彼岸之于心靈

中年之后

我們克制著對生活長吁短嘆的惡習

不再朝別人手指的方向望去

擺放神像的位置當然可以擺放小丑

我鼓掌

僅僅為了健身

真理與謬誤是一場無窮無盡的訴訟

而你只有一生

自斟自飲 偶爾也自言自語

時代在加速 我們不急

遠處的燈火有了公義的姿態(tài)卻缺乏慈悲之心

我們也沒有了一醉方休的豪情

浮生聚散云相似

唯有天知道：

每次我贊美旅途的青山綠水

我都在想念西北高原遼闊的荒涼

茨維塔耶娃像前

被稱之為詩人

就是說：我們和你一起被稱之為詩人

我低下了頭

我臉紅 羞愧 腳趾回勾 在自嘲

草 堂 讀 詩

杜甫 今天我們在你家院子里讀詩

今天世事變輕 時間放慢

你生前見過洋人？

現(xiàn)在他們都來了 身體微俯

對你——行拱手禮

你坐著聽 雨霧坐在飛檐上

我們站著誦 就像月光站在月亮下

一縷炊煙從誰的嗓音里飄出

你認識它里面的五谷和朝露

我們只認識這兩個字

和高大煙囪的滾滾黑煙

嗯 不是所有的法國詩人都會帶來

《米拉波橋》 一陣恍惚……

驟雨初歇 它突然的停頓里

有一座教堂升起 翻譯過來是說：

有人厭世

有人靠祈禱生活

南村群童在哪里？ 我指指你

又指指花草樹木 地上的坑坑洼洼

佛祖明白的

基督也明白

浣花溪畔 我順便告訴他們：

杜甫時代的秋風已經(jīng)結束了

十 九 樓

一根絲瓜藤從鄰居的陽臺向她午后的空虛伸來

它已經(jīng)攀過鐵條間的隔離帶

抓緊了可靠的墻壁

二十一世紀 植物們依然保持著大自然賦予的

美妙熱情

而人心板結

荒漠化

厭世者也厭倦了自己

和生活教會她的

十九樓

她俯身接住一根絲瓜藤帶來的雨滴和黃昏時

有些哽咽：

你反對的

就是我反對的

責任編輯 小 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