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意象視角下的歷史街區(qū)解析
——以福建三坊七巷為例

韓潔杰 王域慧 劉鈺,2

(1.河南大學土木建筑學院 河南開封 475003； 2.河南大學中原發(fā)展研究院 河南開封 475003)

0 引言

福建三坊七巷是福州歷史演變的文化藝術作品，記錄和承載了福州的歷史，是歷史文化名城福州自古演變的縮影，作為福州重要的歷史文化街區(qū)，亦作為福州古城發(fā)源地，在現代具有重要的保留價值，而作為歷史文化名城復興的動力所在，三坊七巷歷史街區(qū)的傳承和保護尤為重要。如何協(xié)調現代文明與歷史文脈的碰撞，發(fā)展文化體驗旅游，成為三坊七巷新時期面臨的重要命題。

本文以三坊七巷街區(qū)空間為研究對象，立足文化意象視角，從空間意象、物態(tài)意象和行為意象三方面解析，并基此提出三坊七巷文化傳承的方向，為帶動福州古城復興提供新思路。

1 歷史街區(qū)的文化意象及其構成

1.1 歷史街區(qū)的文化意象

歷史街區(qū)可以作為城市傳統(tǒng)文化的見證，集中著眾多文化古跡，傳統(tǒng)街區(qū)記錄著地域民族特色及歷史文化，象征地域場所精神，是大眾共同價值觀的體現。文化意象不僅僅包括人們心口相傳的歷史及文脈，凱文·林奇總結了認知城市意象的5要素(路徑、節(jié)點、標識、邊界、區(qū)域)[1]，認為這5要素是人們對一個城市認知的基礎。對于福州三坊七巷的分析，具體是從文化意象中歸納的空間意象、物態(tài)意象和行為意象3個要素展開。

1.1.1空間意象

空間意象是一切事物與之相關聯的網格構架。它受地域環(huán)境的制約而形成獨特的意象，容易被人感知的一種意象表現。相對于現代街區(qū)，歷史文化街區(qū)的空間感受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歷史街區(qū)所凝聚的文化氛圍更加濃厚，給人以安全感和歸屬感。這種安全感源于歷史街區(qū)空間的可識別性，從而對地域有著共同的記憶和精神訴求。人們的社會交往與歷史空間交織在一起，產生對場所共同的創(chuàng)造和繼承活動，而這種場所精神正是生根于傳統(tǒng)文化的適宜土壤，基于歷史空間特有的尺度。

1.1.2物態(tài)意象

物態(tài)意象是將歷史已具有的形式符號凝定下來，并賦予其一定的語言特征，使之具有感性的物質外觀。歷史街區(qū)的物態(tài)意象，主要指由于歷史積淀而客觀存在的物質基礎，是場所精神的物質體現，主要包括建筑風貌、建筑色彩、建筑材質、建筑形制等。建筑風貌體現著當地本土文化風俗，為了適應自然條件，結合人們不斷創(chuàng)新的審美而形成一定時期的建筑風格。建筑色彩基調使得建筑易于識別，展現著歷史文脈的烙印，同時也反映著地域材質的使用情況。建筑形制體現著建筑的禮儀尊卑，等級制度，是歷經歷史演變后積淀下來的建筑語言。

1.1.3行為意象

行為意象是由當地居民的行為活動方式創(chuàng)造出的非物質景觀與觀察者精神情感共鳴、生活體驗、行為方式而產生的意象。圍繞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展開各種行為和活動，如按照活動必要類型可分為必要性行為、非必要行為和社會行為。必要性行為主要指生活中必不可少且不受其他因素限制的行為，例如上下班；非必要行為多是人為自發(fā)組織的自由行為；社會行為則是由于社會關系需要而群體發(fā)生的行為，例如祭拜寺廟、舉辦廟會等。

2 福建三坊七巷文化意象研究綜述

三坊七巷起于晉，完善于唐五代，至明清鼎盛，古老的坊巷格局至今基本保留完整，被稱為中國城市僅存的一塊“里坊制度活化石”，亦有“明清建筑博物館”的美譽。三坊七巷是福建省福州市至今保存最完整、最著名的坊巷，是福州成為歷史文化名城的最重要標志之一。福州自漢始，先后建成了冶城、子城等6次城垣，城市由北向南擴展，整個布局，以屏山為屏障，于山、烏山相對峙，以南街(八一七路)為中軸，兩側成坊成巷，講究對稱，逐步形成三坊七巷加一條街[2]。

福州古城的發(fā)展，在建造民居建筑的過程中保留了里坊制的肌理，并在百年的發(fā)展中統(tǒng)一了基本的建筑色彩和形制，坐北朝南與南街垂直共延伸了7條巷子，這便是“七巷”的由來。而后又在南后街西側建立坊巷，逐漸演變?yōu)榻裉斓娜?，平面圖如圖1所示。

圖1 三坊七巷平面示意圖

三坊分別為衣錦坊、文儒坊和光祿坊。衣錦坊是“三坊”中的第一坊，舊名通潮巷。以前稱之為通潮巷，因此處曾經水網密布，據說福州西湖、南湖的潮水可以流入巷子的溝渠。據清《榕城考古略》記載：宋朝的“陸蘊、陸藻兄弟典鄉(xiāng)郡居此，名祿錦，后王益祥致江東提刑任，更名衣錦。文儒坊是“三坊”中的第二坊，此坊因歷代文儒輩出而聞名。光祿坊是“三坊”中的第三坊。當時曾任過光祿卿的福州郡守程師孟時常到此吟詩游覽，僧人就刻了“光祿吟臺”4字于石上。為了感謝僧人，他吟了一首詩：“永日清陰喜獨來，野僧題石作吟臺，無詩可比顏光祿，每憶登臨卻自回?！惫獾摲坏拿志蛷拇硕鴣韀3]。

七巷最北面的一巷是楊橋巷，現如今已被開辟為城市道路。楊橋巷舊稱登俊坊，因通往楊橋而命名。由北向南第二巷為郎官巷，據清《榕城考古略》載：宋劉濤居此，子孫數世皆為郎官，故名郎官巷。第三巷塔巷由于閩國時建育王塔院于此而命名。黃巷在塔巷之南，與衣錦坊東西而連。安民巷位于黃巷之南，與文儒坊相對，安民巷舊名“錫類坊”，它改名“安民”，與黃巢入閩有關。宮巷在安民巷之南，東西兩端分別與八一七北路和南后街相接。吉庇巷俗稱“吉避巷”，明代以諧音改名為“吉庇巷”，取吉祥如意[3]。

3 歷史街區(qū)福建三坊七巷文化意象解析

3.1 三坊七巷空間意象范疇

3.1.1肌理

肌理是一個城市在形成過程中展現出的自然形態(tài)，主要是由城市街道和房屋圍合而成的空間肌理，如同辨別人的指紋一般，不同城市在發(fā)展過程中由于不同的文化信仰而形成不同肌理，這些或收或放的彈性空間，便有著自己獨特的空間。歷史文化街區(qū)的肌理則更加富有美感，小體量建筑與人性化尺度的街道組合，形成別致而渾然天成的空間肌理，這些肌理承載著不同的功能與文化活動，在人為肌理十分規(guī)則的大城市中顯得越發(fā)突出與珍貴。

三坊七巷的肌理是里坊制度的延續(xù)，里坊制(坊市分離制度)是中國傳統(tǒng)的城市空間規(guī)劃理念，最早發(fā)端于春秋時期，至漢朝確立成型。里坊制把全城分割為若干封閉的“里”(“里”在北魏以后稱為“坊”)作為居住區(qū)，商業(yè)與手工業(yè)則限制在一些定時開閉的“市”中?！袄铩焙汀笆小倍辑h(huán)以高墻，設里門與市門，坊市分離，以便于城市管理[3]。

三坊七巷的保護與修復延續(xù)了里坊制的傳統(tǒng)。在三坊七巷中，“市”即為中軸南后街和南部的安泰河沿線，是主要的商業(yè)區(qū)域，其余商業(yè)則布局于衣錦坊、文儒坊、光祿坊3條大坊內，而7條巷則基本沒有，保持了幽巷深宅的風貌。嚴復、沈葆楨、林聰彝、冰心、陳衍等名人曾居住于坊巷中(圖2)，即“里”或“坊”的空間，南后街沿街兩側則不存在民居[3]。 規(guī)劃者尊重并延續(xù)了城市傳統(tǒng)空間脈絡，對文物保護建筑有機地進行更新，合理開發(fā)，營造出地方獨有的特色，在滿足游客的基礎上，也極大開發(fā)出地方潛力。

圖2 陳衍故居

3.1.2邊界與區(qū)域布局

邊界作為空間界定，可分為內部邊界和外部邊界。街區(qū)外部邊界與外部地塊進行銜接，以道路景觀及建筑立面共同構成邊界，而內部邊界可起到區(qū)分地塊功能的作用。三坊七巷中三坊對七巷的格局由南后街連接而成，形成了西疏東密的肌理，三坊片區(qū)相對于七巷片區(qū)而言更加整體，多為名流聚居的私宅、祠堂或是園林，更加有空間隱秘性。而七巷則以其靈活布置的街道，一排排院落民居建筑吸引人流連忘返。外部邊界主要界定了空間秩序的主次，作為現代城市中遺存的保留較為完整的歷史街區(qū)。三坊七巷的外部邊界是面對現代街道的門面和文化界面，因此具有“外呼內應”的作用，對于歷史與現代界面的銜接就顯得尤為重要，外部界面既應該展現街區(qū)內部文化魅力，也可嘗試以現代元素的方式呈現。三坊七巷占地38.35 hm2，整體布局呈“豐”型，如圖3所示。三坊七巷整個區(qū)域內部保持協(xié)調，同時控制周邊地塊開發(fā)強度，從風貌、高度、色彩方面與三坊七巷歷史街區(qū)相協(xié)調。

圖3 整體鳥瞰

3.1.3節(jié)點與標識

節(jié)點和標識往往是人流集散的廣場或景觀節(jié)點。三坊七巷中的3坊均有各自牌坊作為連接南后街的節(jié)點標示，這些標示對于街區(qū)中的人們有指明方向的作用。三坊七巷不同于有明確景觀節(jié)點的其他景區(qū)，街區(qū)內以體驗當地居民的街巷生活為主，街巷就作為串聯大小景點的介質，景點就分散在各個大大小小的宅院內，任何民居內部都可能成為人們欣賞的一部分，任何人們的日常行為也是外來游客體驗的一部分。因此，三坊七巷的保護，不僅僅是對建筑形式等物質層面的保護，更難得的是傳承當地居民的文化行為，有選擇地保護歷史街區(qū)，如圖4所示。

圖4 南后街街景

3.2 福建三坊七巷物態(tài)意象范疇

三坊七巷的建筑以眾多頗具特色的古民居為主體，還有從屬于住宅的亭臺樓榭等園林建筑、宗教殿堂廟宇、宗族鄉(xiāng)黨活動的祠堂館舍和公共娛樂活動場所及商店等。其傳統(tǒng)民居建筑單元的主入口主要朝向坊巷,總體呈南北向平面布局。每個居住建筑單元相鄰接的墻體共用一道封火墻。它們與青灰色的小青瓦屋頂、白粉墻、青石板鋪就的巷道共同構成了 “三坊七巷”傳統(tǒng)街區(qū)建筑格局。總體布局上看似凌亂,其實其中的空間組合、巷道布局、天井空間等的虛實、明暗、咬合銜接如同生長的參天大樹,是一種有機的、生態(tài)的結構, 是“三坊七巷”獨有的空間特色。

三坊七巷古建筑的主要風貌體現于多進式院落、青瓦白墻、石板深巷和各種雕刻精美的建筑飾物。傳統(tǒng)民居空間組織對稱布局，從室外空間進入狹窄的門頭房室內空間，到由四周以開放式敞廊圍合成的天井空間,經過屏風門的轉折進入到以同樣的空間處理手法的后廳、中天井、敞廊空間,至此形成第一 “進”的空間組織序列,以此類推,“進”空間序列得以展開[4]。富家豪宅由門、院落、庭園及其他附屬建筑組成，一般是門、院落安排在一條軸線上，庭園及其他附屬建筑安排在軸線一側。正座廳堂是院落的主建筑，面闊通常為三開間或五開間甚至七開間，進深通常用五柱、七柱，雙坡頂，兩側山墻依屋頂高低砌成弧形或馬鞍形。房屋結構主要考慮適合福州地區(qū)炎熱、多雨。前廊后堂，即建筑物前部留出一間廊位，用于通風、納涼和遮雨，將明間用屏門隔為前后廳，前廳作為接待和公共活動場所，后廳則是祭祀祖先的所在。

從建筑空間的處理來看，三坊七巷的建筑普遍具有“高大、寬敞、開闊、開放”的特點，尤其是在中軸線上的主廳堂，比北方的廳堂明顯高、大、寬，與其他廊、榭等建筑形成高低錯落，活潑而又極富變化的空間格局。

院落與院落之間均設院墻，以利于防火和防盜。院落中亦有雙層樓房，上下正間均用作廳堂，樓上堂前布置欄桿或美人靠。樓房一般位于院落最后面，正座的后天井是樓房的前天井。豪宅民居大院中一般都會設置庭園，即“花廳”。三坊七巷民居豪宅中的花廳一般設置在住宅軸線另一側?；◤d中建置一座廳堂或雙層樓房，四周種植花草，挖水造山，在池塘和假山間配置亭臺樓閣或水榭?；◤d、魚池、假山、亭臺樓閣、小橋和水榭設計典雅，玲瓏有致。

步入三坊七巷古建筑的院內，隨處可見墻壁上的精美壁畫，壁畫的內容多反映主人的生活情趣與理想抱負?；业衽c壁畫使三坊七巷的白墻青瓦更加突出其淡雅、穩(wěn)重的特色，體現了閩都文化的內涵[4]，如圖5所示。

圖5 塔巷

3.3 福建三坊七巷行為意象范疇

3.3.1街區(qū)商鋪

三坊七巷保留有許多百年老字號，這些傳統(tǒng)老店繼承了歷史文化街區(qū)百年來的商業(yè)文化行為藝術，并且原汁原味地記載了當時的人文風俗和業(yè)態(tài)范疇，比如米家船裱褙店、聚成堂書坊、春倫軒茶館、順鑫當鋪、盈盛號等百年老字號，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博覽苑前的油紙傘小攤等。這些行為意象作為歷史街區(qū)文化傳承的精髓，也是當代創(chuàng)新產業(yè)的立足點，基于傳統(tǒng)建筑風格，傳統(tǒng)商業(yè)氛圍與歷史建筑相得益彰，所烘托的“閩都風韻”也就多了些民俗和文化的味道，坊巷的休閑、游憩、尋訪、觀光等功能得以更好地體現[5]。

3.3.2文化記憶延續(xù)

漫步三坊七巷，體驗文化意象。街區(qū)內有三坊七巷郵局、二梅書屋、聚成堂書坊、中瑞南華影城等，

文化保護建筑大多為博物館、展覽館等公共文化活動場所。福建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博覽苑、三坊七巷保護修復成果展、周哲文藝術館、南后街展覽館、福州雕刻藝術館、福州漆藝博物館和福州華僑文化展示中心等文化場館遍布坊巷間，共同組成了三坊七巷的歷史文化標志聚落。這些場館所代表的歷史印跡，亦是建筑之外的坊巷精華與文脈所在。百年街肆的里坊遺址、歷史風貌的建筑部落、閩都風韻的名人故居融合其中，實現了古城中心的文化再生和業(yè)態(tài)發(fā)展，助力該片區(qū)演化為福州新的城市文化與商業(yè)核心[5]。

4 文化意象傳承總結

4.1 空間意象傳承

延續(xù)保留原有肌理的同時，應與周邊現代城市肌理有機結合起來，使得過渡適宜。區(qū)域布局中，應把三坊七巷街區(qū)作為首要保護區(qū)域，在周圍邊界臨近處應設置明顯的邊界標志，明確歷史街區(qū)保護界面。街區(qū)節(jié)點應做到內外開放，功能均衡。

4.2 物態(tài)意象傳承

建筑是固態(tài)的空間語言，人們在古建筑中徜徉時，便能感受到地方文化的凝固，與歷史進行對話。對建筑的傳承，要遵循有機更新，修舊如舊的原則，切勿一昧拆除。同時，需控制周邊建筑高度，遵循D/H最佳尺度感。

4.3 行為意象傳承

人與人的交往是街區(qū)空間的重要活動，特別對于非必要性休閑活動場所的給予，是街區(qū)活躍的前提，尊重街區(qū)文化的發(fā)展，才能給街區(qū)帶來活力。

福建三坊七巷歷史街區(qū)對于整個福州古城的復興有非常積極的帶動作用，在保護的過程中注重空間意象、物態(tài)意象和行為意象3方面的保護，發(fā)揚文化創(chuàng)新精神，有溫度地傳承歷史文化街區(qū)文脈。

[1] [美]凱文·林奇.城市意象/城市建筑文化系列[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1(4):37-60.

[2] 閆晨.福州三坊七巷外部空間的地域性文化特征研究[D].北京：北京林業(yè)大學,2013.

[3] 沈漩.福州“三坊七巷”的前世今生[J].民主，2011(03):38-41.

[4] 吳之閩.三坊七巷古民居的建筑特色[N].福州晚報, 2015-04-02.

[5] 閆祥青，從福州三坊七巷看歷史文化街區(qū)的業(yè)態(tài)規(guī)劃，中國旅游報[N].2017-01-24.

圖片來源：

圖1-圖5：國家地理中文網

圖3：搜狐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