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青陽河北漢太惠妃墓發(fā)掘簡報

太原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2009年12月26日，太原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接到報告后，當即派遣專業(yè)人員趕赴現(xiàn)場。當時墓葬已被擾動，現(xiàn)場征繳鑿有五方孔的青石一塊，該青石與太原晉祠賓館后晉王小娘子墓出土志石相類。隨后，我所對墓葬進行了搶救性考古發(fā)掘，至2010年1月17日，墓葬清理完畢，為北漢墓葬1座(2009TYQYHM1)，現(xiàn)簡報如下：

一、地理位置

青陽河北漢太惠妃墓位于太原市晉源區(qū)晉祠鎮(zhèn)青陽河村村北，南距青陽河村村委會252米，甬道處坐標為N37°40′39.4′、E112°24′17.4″，H831米。

墓葬所在的青陽河村位于懸甕山前緩坡地帶，G5高速公路、S039公路從村東穿過。青陽河村東北距現(xiàn)太原市約25公里、東北距現(xiàn)暫定為唐五代時期晉陽古城西南城角的南城角村約7.3公里。北為牛家口村，東北為王郭村，西南為黃樓村（圖一）。

二、墓葬形制

墓葬坐北朝南，方向180°。由墓道、甬道、前室、過道、后室組成（圖二）。

圖一 北漢太惠妃墓地理位置示意圖

圖二 北漢太惠妃墓墓葬平、剖面圖

墓道 在施工中已被破壞，形制與尺寸不詳。但是從殘留痕跡可知，墓道內(nèi)填土為“花土”，土質(zhì)較疏松，未經(jīng)過夯打。

甬道 石砌，東西1.16、南北1.7米，直壁1.66米處起券，券高0.34米。甬道兩側(cè)各繪有門吏圖1幅。

前室 石砌，平面呈圓形，直徑4.16、通高4.02米。前室北側(cè)有石砌棺床。棺床石砌，中部有腰坑，棺床束腰處雕刻有壸門。前室穹窿頂正中封口部，置一圓形榫口狀大石，向下（墓室）一面雕刻有蓮花，中間雕呈“銀錠形”紐，紐有穿。穹窿頂施有白灰，上部繪有天象圖；下部繪有青龍、白虎、玄武、朱雀等四神圖；四神圖之下近直壁處有32組對鳥圖。前室頂部有一盜洞，盜洞不規(guī)則。因北漢王太惠妃墓前室墓頂上部有現(xiàn)代墓葬，故未解剖盜洞。墓葬前室系大開挖后制作完成的。前室墓底距地表約11米，出土墓志、塔式罐等遺物。

前室北壁正中高0.72、寬1米的二層條石已被人為地放倒在棺床之上。條石之北有一東西寬1.35～1.51、高1.3～1.6、南北深3.56米的過道。過道南端有0.1～0.38米不規(guī)則石塊壘砌的封門，封門殘高0.5米；封門北側(cè)有石質(zhì)門檻。門檻北側(cè)1.7米有不規(guī)則石塊壘砌的封門，封門南北寬0.96、殘高0.4米。過道南高北低，落差為0.86米，方向198°。過道系穿鑿山石形成的，四壁十分粗糙、未經(jīng)鑿平處理。

后室深入山體，呈不規(guī)則形狀，南北長2.7、東西寬2.36、高1.7米，后室亦未進行鑿平處理且頂部已下沉。后室西側(cè)置1木棺，棺內(nèi)有尸骨1具。雖經(jīng)盜擾，尸骨已散亂，但從跡象上分析，其為仰身直肢葬。后室未發(fā)現(xiàn)隨葬品，僅出土裝飾木棺的殘銅飾件。

圖三 甬道西側(cè)門吏圖

圖四 甬道東側(cè)門吏圖

圖五 天象圖

三、墓室壁畫

1.門吏圖 繪于甬道兩側(cè)。均為男性。西側(cè)男吏頭戴黑色直腳幞頭，身著紅色圓領廣袖缺胯袍，后襟垂地，前襟扎進緙帶，白色內(nèi)襯下擺裝飾五瓣花卉紋，腳穿長黝靴。作叉手侍立狀：兩手交握，一大拇指呈上翹狀（圖三）。東側(cè)男吏除所著缺胯袍為白色、內(nèi)襯下擺裝飾金錢紋外，形象與裝束與前述男吏基本相同，亦作叉手侍立狀（圖四）。兩門吏皆無胡須，可能是宦者形象。

2.天象圖 繪于前室穹窿頂。該壁畫內(nèi)容簡潔，灰色底上以蜿蜒的銀河為界，將穹窿頂分為兩大部分，一側(cè)繪制白色圓形圖案，代表月亮；另一側(cè)繪制紅色圓形圖案，代表太陽。該壁畫未見明顯的星象圖，且太陽與月亮的位置也并不對稱，當是一種象征性的天象（圖五）。

3.四神圖 天象圖之下為四神圖，相鄰圖像間以彩色流云為界。

青龍圖 位于墓頂東側(cè)。青龍立于祥云之上，頭部上揚，頸后紅色鬃鬣及四肢關節(jié)處毛發(fā)飛揚，似隨風飄搖。身尾細長似蛇，滿布藍色龍鱗。足似鷹爪，孔武有力（封二，1）。

朱雀圖 位于墓頂南側(cè)。朱雀立于祥云之上。人面鷹嘴，雙目圓睜，頭頂高大花冠，頭后有火焰形背光。巨翅舒展，足如鷹爪，翅膀的羽毛由內(nèi)而外分為三層，分別用白、紅、灰不同的顏色渲染（封二，2）。

白虎圖 位于墓頂西側(cè)。白虎四足踏于祥云之上，自上而下呈俯沖之勢，怒目圓睜，頭頂一角，頸后紅色鬃鬣及四肢關節(jié)處毛發(fā)隨風飛揚。身體細長，尾部為波浪形。用黑色線條和色塊表現(xiàn)虎身紋路。整體形象、裝飾與青龍圖類似（封三，1）。

玄武圖 位于墓頂北側(cè)。玄武立于祥云之上。由龜、蛇兩種動物組合。龜背甲清晰可見，回首仰望，頭似龍，短尾。這種頭尾似龍，身為龜形的“龍龜”形象，表現(xiàn)的可能是龍生九子之赑屃的形象。蛇全身白褐相間，緊緊纏繞龜腹兩圈后，尾部交于蛇頸，蛇口大張，朝向下方的龜首（封三，2）。

4.對鳥圖 四神圖之下為對鳥圖。對鳥繪制于赭紅色橢圓形框內(nèi)，繞墓壁一周形成連續(xù)花紋帶。兩只鳥相對而立于覆蓮臺之上，翅羽舒展（圖六）。

圖六 對鳥圖

四、出土遺物

該墓僅殘存墓志1合、陶塔式罐 2件。

陶塔式罐 2件。形制基本相同。標本2009TYQYHM1：1，平口，圓唇，球形腹，喇叭足。內(nèi)部中空，口徑12.8、腹徑28.8、底徑24.4、通高49.6厘米（圖七，1；圖八）。標本2009TYQYHM1：2，底殘（圖七，2）.

圖七 墓葬出土陶塔式罐

圖八 陶塔式罐

墓志 1合。標本2009TYQYHM1：3，青石質(zhì)，由志蓋、志石扣合而成。蓋為盝頂，方形，頂邊長37.5、底邊長64厘米；志石方形，邊長64厘米。蓋面頂部陰刻兩行篆書“故太惠妃墓志”6字，其四周有陰刻八卦圖案。四剎線刻十二幅人像(圖九)。志石陰刻行書志文，志石楷書，23行，行22～31字，計605字(圖一〇)：

圖九 墓志蓋拓片（約?）

朝散大夫行尚書工部員外郎知 制誥柱國臣裴自成奉 勅撰 /

翰林待 詔朝散大夫太子右贊善大夫臣達奚真奉 勅書 /

辛未歲孟秋月十有三日， 皇上恭臨便殿，遽 詔詞臣，謂之曰： 朕有/保母，夢奠殷楹，災罹晉豎，藥虧瞑眩，疾致彌留，俄從逝水之游，共悼終天之訣。/自當奄棄，恒切凄涼，乃興封樹之工，用報 劬勞之慶。仍欲刊其遺烈，秘于/佳城，貴全北首之儀，豫擬東陵之變。于是臣俯伏承 命，退而述云：粵/若婺女騰英，儼朝天極，嫦娥凝質(zhì)，高步桂宮。仰在戶以何偕，諒結(jié)縭而莫比。/征斯盛事，雅屬貞規(guī)。 夫人姓王氏，世為燕人，許史豪家，鼎鐘貴族。蘊珪/璋之令德，嘉柔肅雍；挺芣苡之芳姿，婉娩淑慎。暨逢 亨運，爰列掖庭。/夙宵伸奉 上之勤，動靜展逮下之惠?？朔鰞?nèi)政，獨異中閨。求賢審官，志可/符于卷耳；尊師重傅，禮甚洽于葛覃。雖位未正于四妃，且功寔超于十亂。洎 /皇上繼登大寶，紹統(tǒng)中區(qū)，彌陳燕翼之謀，務贊 龍興之祚。懿范具標于/彤管，殊庸迥震于金鋪。 皇上乃命出綸，俾行啟國，即于天會十二年授齊/國太夫人，顯拜分封之祑，蓋酬 鞠毓之恩。慈訓六宮，出處儀同于啟母；恭迎/萬乘，揖讓禮別其周姜。無何，方偶休期，倏嬰美疹，不周之風既至，待晞之露/寧存。即去天會十五年七月一日薨於中寢，享年五十有七。蕙謝蘭殂，徒延/令跡；鐘鳴漏盡，莫復遺音。共切茹荼，咸停相杵， 皇上輟視朝三日。即以其/年七月二十八日遷葬于晉陽縣晉安鄉(xiāng)，禮也。仍追贈太惠妃。素車白馬，嬪御/如云，列樹豐碑，山川共古。既盡飾終之禮，宜傳不朽之辭。乃為銘曰：/

圖一〇 墓志拓片（約?）

有邦媛兮惟坤之靈，作傅母兮 炎漢之庭。令儀克符兮四德，貞/操宛異兮三星?？赏葙馓斓摚擞琅滟獾貙?。豈疾在兮膏肓，致躬謝/兮窈冥。丹鳳已歸兮仙域，六珈空掩兮泉扃。 /

五、結(jié)語

1．據(jù)志文推測，墓主王氏為北漢開國皇帝劉崇的妃嬪，開會十五年（971年）去世時受贈“太惠妃”封號，享年57歲。該墓葬雖經(jīng)盜擾，但是墓室壁畫保存較為完整，墓葬紀年及墓主人主人身份明確，是太原地區(qū)發(fā)現(xiàn)較少且等級較高的五代時期墓葬，也是目前唯一一座經(jīng)過科學發(fā)掘并公布資料的北漢墓葬，對于五代時期高等級墓葬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2．從已刊布的和文物部門掌握的資料看，山西各地發(fā)現(xiàn)或出土五代時期墓志或墓碑10余通（塊）[1]，經(jīng)過科學發(fā)掘的五代時期墓葬有8座：分別是五代李克用墓 （908年）[2]、桀燕賈府君墓 （911～913年）[3]、后唐王公墓 （927年）[4]、后晉王氏小娘子墓 （937年）[5]、后漢尚洪遷墓 （949年）[6]、后漢王建立妻秦國太夫人田氏墓 （949年）[7]、北漢劉珣（何廷斌）墓 （961年）[8]和北漢太惠妃墓（971年）。

上述墓葬中，王建立墓據(jù)記載為土坑豎穴墓，出土石槨。其余7座墓中5座為磚室墓、2座為石室墓（另一座為李克用墓）。李克用墓、賈府君墓墓室為方形；王公墓、尚洪遷墓、劉珣（何廷斌）墓和北漢太惠妃墓墓室為圓形；王氏小娘子墓可歸為不規(guī)則橢圓形（可能是六邊形墓的雛形）。通過這幾座五代時期墓葬的對比，可以看到太原地區(qū)這一時期墓葬形制由方形—圓形—六邊、八邊形變化的全過程。

3.太惠妃墓的后室深入山體，入口隱藏在前室石墻之后，應是為了避免墓主尸身遭到盜擾而采取的一種防盜措施。前室不僅繪制了精美的壁畫，而且設置棺床并安置了塔式罐等葬具，是有意布設的“疑陣”。墓葬中設置“疑穴”的做法見于陜西藍田呂氏家族墓地等，但在唐五代墓葬尚屬首次報道，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

[1]a.國家文物局．中國文物地圖集：山西分冊（中）[M]．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2006．文中記錄有太原市小店區(qū)的后唐李存進墓和后晉史匡翰墓；朔州市朔城區(qū)紅壕頭五代墓（傳為后唐周德威墓）；呂梁市汾陽市后晉相里金神道碑和交城縣后唐張承業(yè)墓；長治市襄垣縣傳為李嗣昭墓和沁縣傳為周德威墓葬.b.王懷中，等.三晉石刻總目[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0.書中記錄有長治地區(qū)長治縣蘇店鎮(zhèn)南董村磚廠采集到的后漢乾祐二年（949年）“大漢故董府君墓志銘并序”，黎城縣白巖山鎮(zhèn)下元村采集到的后晉開運三年（946年）“晉故李府君墓志銘”，潞城縣石梁鄉(xiāng)南馬莊村采集的后周廣順二年（952年）“唐故馬府君銘記并序”；臨汾地區(qū)浮山縣夾榆村桑維翰墓碑（今已失）和永和縣劉訓墓碑（今已失）；運城地區(qū)永濟市孔謙及妻合葬墓志（今已失）；晉中地區(qū)介休市采集的后梁乾化元年（911年）“大唐故宋府君墓志銘并序”。c.張希舜．隋唐五代墓志匯編：山西卷[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文中記錄有出土于陽曲縣連師鄉(xiāng)相鋪村的后晉何群政墓志。d．山西省平遙縣的鎮(zhèn)國寺還保存的北漢劉繼欽碑。[2]李有成.李有成考古論文集[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9：188-206．

[3]大同市考古研究所.山西大同西北郊五代墓發(fā)掘簡報[J]．文物，2016（4）：26-31．

[4]太原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內(nèi)部資料．

[5]太原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山西太原晉祠后晉墓發(fā)掘簡報[J]．文物，2018（2）．

[6]渠傳福.太原五代墓志釋考[C]//山西省考古學會論文集（四）．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

[7]晉華．五代王建立石棺與秦國太夫人墓志考[C]//山西省考古學會論文集（三）．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0．

[8]同[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