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洪軍
經過十年“文革”,中國作家隊伍受到很大削弱,一大批作家在“文革”中去世。幸存下來的作家,尤其是“五四”時期的現代作家,也逐漸進入暮年。基于這種文壇現狀,學術界很快意識到了史料搶救方面的緊迫性。于是,大量的作家回憶錄紛紛發(fā)表、出版,在20世紀80年代形成了一個頗具規(guī)模的作家回憶錄出版高潮。
1978年,以發(fā)表“‘五四以來我國作家的回憶錄、傳記為主”(《編者的話》,《新文學史料》1978年第1輯)的學術期刊《新文學史料》創(chuàng)刊,截至1989年,共發(fā)行45期,發(fā)表作家回憶錄950余篇。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新文學史料叢書”10余種,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中國現代作家論創(chuàng)作叢書”10余種,香港三聯(lián)書店出版“回憶與隨想文叢”29種,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駱駝叢書”27種。加上發(fā)表在其他文藝刊物上的回憶錄文章,以及由其他出版社出版的作家回憶錄單行本,數量十分龐大。但是,由于“新啟蒙”的意識形態(tài)影響和“現代主義”文學思潮的沖擊,在整個80年代,這些作家回憶錄始終沒有受到應有的關注。即便是到了今天,由于長期以來形成的認知框架的束縛,我們的文學史在敘述80年代文學的時候,依然只字不提這一批數量巨大的作家回憶錄。在推進當代文學歷史化,重返80年代的學術環(huán)境中,這樣的研究現狀令人深思。
實際上,“五四”以來的老作家在80年代的文學場域中依然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存在。雖然他們已經很少再重新創(chuàng)作詩歌、小說等純文藝作品,但是,他們通過撰寫文學回憶錄等方式依然對80年代的文壇產生著十分重要的影響。從回憶錄寫作的角度考察他們在80年代文學場域中的存在將有助于我們考察這些作家在80年代的思想意識、文學實踐以及由此形成的文學生態(tài)。在日益重視當代文學史料建設的當下,對80年代的作家回憶錄進行史料整理、文獻考辨、綜合研究,不僅可以給我們提供一個重返80年代的新視角,而且可以為以后的現當代文學研究提供史料支撐?;谶@種學術考慮,我們對80年代的作家回憶錄進行了較為全面的搜集和整理,希望通過一種鳥瞰式的概述,勾勒出整個80年代作家回憶錄的出版全貌,以便為這一領域的學術研究提供一種參考。
一、自傳性文字
(一)作家獨立撰寫的自傳
1.交代經歷、回憶創(chuàng)作
這類回憶錄的作者往往認為,自己一生的經歷豐富而有價值,回憶錄寫作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起到見證歷史的作用。從廣義上講,它們可以歸入“見證文學”的范疇。但也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廣義上的“見證”,比如茅盾的《我走過的道路》、夏衍的《懶尋舊夢錄》、臧克家的《詩與生活》、陽翰笙的《風雨五十年》《徐懋庸回憶錄》、巴人的《旅廣手記》、姚雪垠的《學習追求五十年》、梁斌的《一個小說家的自述》、曹聚仁的《我與我的世界》等。一種是狹義上的“見證”。它們往往與文化創(chuàng)傷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這方面代表性的回憶錄有:丁玲的《風雪人間》、楊絳的《干校六記》、陳白塵的《云夢斷憶》等。
2.自我辯誣、證明清白
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上,有些作家因為歷史原因,受到不同程度的批判,甚至被長期剝奪文學創(chuàng)作的權利,排除在作家隊伍之外?!拔母铩苯Y束后,隨著意識形態(tài)的轉型,這些作家的歷史問題逐步得到解決。在解決歷史問題的前后,這些作家往往通過創(chuàng)作回憶錄進行自我辯誣。丁玲創(chuàng)作《魍魎世界》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為自己所謂的“南京變節(jié)”問題辯誣?!拔母铩苯Y束后,丁玲極力要求“改正這一重大歷史錯案”,卻遭到“干擾和阻撓”,于是“她決心寫出這本回憶錄,把當年的真實情況,原原本本地寫出來,訴說給人們”(陳明,《題記》,丁玲《魍魎世界風雪人間》,人民文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4頁)。除了丁玲的《魍魎世界》之外,《胡風回憶錄》在一定程度上也帶有類似的性質。
(二)別人參與整理的自傳
20世紀80年代初,老作家們大多進入了人生的暮年,年老體弱,行動不便,一些作家親自撰寫回憶錄已經比較困難,但又覺得自己的人生歷程與現代中國的歷史變遷有著緊密關聯(lián),或者有一些事關自己、親友人生評價的重大事件不得不及時交代,于是采取自己口述、別人協(xié)助整理的辦法撰寫回憶錄。這類回憶錄比較有代表性的是許杰的《坎坷道路上的足跡》。這部回憶錄從1983年開始在《新文學史料》第1期連載,至1987年第4期結束,共17期,[1]每一期的結尾處都注有“柯平憑協(xié)助整理”,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單行本的封面上更為清晰地標示出了作者的貢獻:“許杰口述、柯平憑撰寫”。
與這種作家本人口述、別人整理撰寫的方式相比,《我走過的道路》《胡風回憶錄》的寫作方式更加值得關注。茅盾的這部在80年代影響很大的回憶錄連載于《新文學史料》1978年第1輯至1986年第4期,歷時8年,刊載33期,83萬字。但是,這部長篇回憶錄并不是全部由茅盾本人親自撰寫完成的。1983年第1期的回憶錄前面有一個很短的編者按:“茅盾同志的回憶錄,其親筆撰寫部分已經完畢;自本期起續(xù)載的,是其親屬根據茅盾同志生前的錄音、談話、筆記以及其他材料整理的。”也就是說,從嚴格意義上講,茅盾的回憶錄只寫到1934年,其后的16篇雖然使用的還是茅盾的材料,但是其結構方式卻是別人的,而這種結構方式卻很有可能影響到我們對內容的理解。
胡風撰寫回憶錄的初衷帶有為自己做證的意思?!拔母铩苯Y束后,胡風一直期待著自己的歷史問題能夠早日解決,他也為自己的徹底平反做出了各種努力,撰寫回憶錄是其中的一個重要方式。但他的回憶錄只寫了6篇,從《新文學史料》1985年第4期開始,后面的17篇回憶錄都是“作者親屬根據作者生前的手稿、日記、書信等材料整理”[2]而成。在1993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單行本時,胡風撰寫的內容沒有改動,但梅志完成的部分又進行了重編,不僅文字上做了修訂,“內容方面也有少量增刪”。[3]
(三)接受采訪時回憶自己的文字
由于各種原因,有些作家本人沒有創(chuàng)作回憶錄,但是,因為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或者是某一重要文學事件的參與者,一些學者根據研究需要曾經對他們進行過訪談,這些訪談經作家審閱后得以發(fā)表出版,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史料?!缎挛膶W史料》在80年代發(fā)表過的訪談型自述文字主要有:《周揚笑談歷史功過》《走訪茅盾》《堅強的人———訪問巴金》《丁玲談早年生活二三事》《在葉圣陶家里》《曹靖華訪問記》[4]、《巴金訪問薈萃》(1979—1987)、《五訪胡風》《浮生自述———唐談他的生平經歷和文學生涯》等。endprint
(四)重新發(fā)表的自傳性文字
在80年代,有些作家已經去世,或者雖然沒有去世,但因為年齡或身體原因,已無法撰寫回憶錄?!拔母铩苯Y束后,這些作家政治上得到平反,但文學史上的重新評價卻需要時日與史料。在這種情況下,這些作家原來寫作的(發(fā)表過或未發(fā)表過)回憶錄就成了重新構建其文學史形象的重要史料。這類回憶錄除了“中國現代作家論創(chuàng)作叢書”中重新發(fā)表的回憶性文字之外,比較重要的還有《從文自傳》《欽文自傳》、胡風的“三十萬言書”、巴人的《旅廣手記》和《自傳》[5]等。
(五)作家整理、注釋的帶有回憶性的書信
80年代,在推動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歷史化的進程中,不少作家的書信被整理發(fā)表出來。這些帶有私人性質的書信對于深入推進作家研究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單純的書信本身并不能成為作家回憶錄的考察對象,作家本人為這些書信所做的注釋才是我們關注的重心。這些注釋以回憶錄的性質交代書信的寫作背景,訂正書信中的一些內容,甚至以書信中的某些內容為契機展開更豐富的回憶錄寫作。這類回憶錄的代表性著作有蕭軍輯存注釋的《蕭紅書簡輯存注釋錄》《魯迅給蕭軍蕭紅信簡注釋錄》,汪靜之的《〈修人書簡〉注釋》,康濯注釋的《孫犁致康濯信》等?!妒捈t書簡輯存注釋錄》先由《新文學史料》發(fā)表于1979年第2—5輯,1981年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單行本,這批書簡被附上原信影印件及更多照片后于2014年由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2015年又出版了上海人民出版社的版本。
二、回憶作家的文字
在80年代,一些作家已經去世,其親友或有關組織,為了表彰其歷史貢獻,揭示其生前遭遇,感念其英年早逝,或者為了給他們洗刷冤屈,給他們一個公正的歷史評價,在黨中央撥亂反正的歷史感召下紛紛撰寫或組織回憶錄文章,努力構建新的作家形象。就內容而言,這類回憶錄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一)表彰歷史貢獻
這種回憶文章最多,除了親友們自發(fā)回憶作家的文章之外,還有大量組織性的懷念文字。在80年代,《新文學史料》曾開辟專欄組織文章悼念剛剛去世的作家,借此表彰他們的文學貢獻。但這些作家之間也有所區(qū)別,郭沫若、茅盾、丁玲、曹靖華、葉圣陶、沈從文、蕭軍的專欄使用的題目是“悼念”或“懷念”,而聶紺弩、胡風的悼念專欄使用的題目卻是“研究”。其中的區(qū)別或許在于,聶紺弩、胡風去世時,“胡風反革命集團”還沒有徹底平反;而前面的那些作家要么是革命同志,要么已經徹底平反。
中國的傳統(tǒng)是逢五逢十要對歷史名人進行有組織的懷念,這種懷念活動在很大程度上帶有歷史表彰的意義。80年代的《新文學史料》為不少作家組織過這樣的紀念性文章。其中比較重要的有:“紀念魯迅誕辰一百周年特輯”“紀念郁達夫殉難四十周年特輯”“紀念馮雪峰逝世十周年特輯”;“鄭振鐸研究”(逝世25周年)、“馮雪峰研究”(80周年誕辰)、“田漢研究”(逝世15周年)、“老舍研究”(逝世20周年)、“王任叔(巴人)研究”(誕辰85周年)。
其他表彰作家歷史貢獻的回憶錄著作還有:《魯迅誕辰百年紀念集》《高山仰止———魯迅逝世五十周年紀念集》《呼喚春天的詩人:悼郭沫若》《悼念郭老》《聞一多紀念文集》《憶秋白》《回憶秋白》《回憶郁達夫》《回憶雪峰》《一束潔白的花———緬懷曹靖華》《回憶鄭振鐸》《石榴又紅了:回憶我的父親鄭振鐸》等。
(二)重新樹立形象
有些作家因為歷史原因長期受到批判,在文學史上要么干脆銷聲匿跡,要么作為被批判的反面教材出現在世人面前。在意識形態(tài)轉型之后,這些作家的文學史價值受到重新評估,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文學史地位得到很大提升。為了重新建構這些作家的文學史形象,除了作家本人撰寫回憶錄自證清白,或者重新發(fā)表這些作家的回憶錄之外,他們的親友或相關機構往往也會組織回憶文章對作家的歷史形象進行重新建構。
在為胡風重新建構歷史形象的方面,梅志接連出版了三本回憶她與胡風在風雨如晦的歲月中艱難持守、相濡以沫的回憶錄著作:《往事如煙》《伴囚記》《在高墻內》。80年代,《新文學史料》曾經為老舍、田漢、瞿秋白、胡風、潘漢年等5位作家的平反昭雪組織回憶錄文章。老舍、田漢的專欄是“懷念”“悼念”,他們不僅是革命作家或進步作家,而且是被“四人幫”迫害致死。瞿秋白、胡風的專欄是“研究”,潘漢年的悼念文章連專欄也沒有,而是放在了“作家作品”欄目中,他們的問題相對比較復雜,甚至比較敏感,雖然已經平反昭雪,但是在宣傳上似乎卻不像老舍、田漢那樣隆重,相對而言要低調很多。這中間的判斷不僅有歷史的分析,更有現實的考量。
(三)重新發(fā)掘性質
這類作家與上一類作家不同的地方在于,上一類作家在80年代之前的文壇或學術研究中是“存在”的,只不過是以反面的形象出現而已,而這一類作家在80年代之前的文壇上或文學史敘述中幾乎完全是銷聲匿跡的。但是在重寫文學史的思潮中,他們的文學史價值受到重新評估。這里面有英年早逝的朱湘、梁遇春、穆時英、王以仁、王思玷等。朱湘的“消失”,意識形態(tài)的原因是有的,但更重要的原因還在于其英年早逝,而他能夠在80年代重新進入讀者的視野,時代環(huán)境的變化自然是至關重要的因素,而羅念生等人通過回憶錄的撰寫在朱湘形象的傳播、文學價值的評價等方面所做出的努力也不可小覷。
因為意識形態(tài)的原因被歷史“遺忘”也有不少,比如沈從文、張恨水、陳夢家、穆旦、徐皐等。80年代,為了重新構建沈從文的文學史形象,《新文學史料》不僅重新發(fā)表了《從文自傳》,而且在沈從文去世不久即專門組織文章,在1988年第4期開辟“懷念沈從文”專欄,發(fā)表回憶沈從文的文章8篇,書信5封,并在這一期的封三配發(fā)了沈從文的兩幅照片。在此前后,岳麓書社出版了《我所認識的沈從文》,《鳳凰文史資料》出版了《懷念沈從文》專輯,吉首大學沈從文研究室編輯了《長河不盡流》,對沈從文文學史形象的重新構建與傳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endprint
三、回憶文藝社團、文藝運動、文藝報刊或重大文學史實的文字
(一)保存文學史料
一些參與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重大文學事件的作家本著為歷史負責,為后代保存史料的強烈責任心,在人生的暮年自發(fā)地撰寫了一大批回憶文藝社團、文藝運動、文藝報刊或重大文學史實的回憶錄文章。這些文章曾經為80年代重寫文學史提供了十分寶貴的第一手史料。從內容上來講,這些回憶錄又可以分為如下幾類:
(二)文藝社團回憶錄
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出現了一大批較有影響的文藝社團,培養(yǎng)團結了大多數現代作家。把這些文學社團的史料保留下來,是進一步書寫、研究中國現代文學史的史料基礎。80年代發(fā)表的文藝社團回憶錄主要有三類:左聯(lián)及其下屬機構、解放區(qū)文藝社團以及其他20世紀20—30年代的進步文藝社團。如趙銘彝的《左翼戲劇家聯(lián)盟是怎樣組成的》《回憶左翼戲劇家聯(lián)盟》,王志之的《憶“北方左聯(lián)”》;鐘敬之的《延安魯迅藝術學院概貌側記》,宇堂的《太行文聯(lián)回憶鱗爪》;馮乃超的《魯迅與創(chuàng)造社》,任鈞的《關于太陽社》等。
(三)文藝報刊回憶錄
80年代《新文學史料》發(fā)表的關于現代文學報刊的回憶錄主要有:高君箴口述、鄭爾康執(zhí)筆的《鄭振鐸與〈小說月報〉的變遷》,施蟄存的《〈現代〉雜憶》(一、二、三),黃寧嬰病中口述、黃籬記錄整理的《〈中國詩壇〉雜憶》,陳殘云的《風云時代的頌歌———〈《中國詩壇》詩選〉序》,蕭乾的《魚餌·論壇·陣地———記〈大公報·文藝〉》,李健吾的《關于〈文藝復興〉》,胡山源的《我編〈申報自由談〉》,馮至的《回憶〈沉鐘〉———影印〈沉鐘〉半月刊序言》等。
(四)文藝作品回憶錄
這類回憶錄主要涉及在現代文學史上具有重要影響或者對作家而言具有特殊意義的作品。這類回憶錄最有代表性的是“中國現代作家論創(chuàng)作叢書”。涉及的作家主要是魯迅、郭沫若、茅盾、葉圣陶、冰心、巴金、老舍、夏衍、丁玲、田漢、曹禺、張?zhí)煲?、艾青。這套叢書收集的回憶錄自然有很多都不是80年代創(chuàng)作的,但80年代創(chuàng)作的也占有不小的比重,而且從重寫文學史的角度來看,即便是之前撰寫的回憶錄,其實也參與到了80年代文學史重構的學術思潮中
(五)文藝活動回憶錄
這類回憶錄具體劃分的話,大體上又包括以下幾種:編輯出版、文藝運動、文學事件和文藝演出。80年代,著名文學出版家趙家璧先生出版了《編輯生涯憶魯迅》《編輯憶舊》《文壇故舊錄:編輯憶舊續(xù)集》等回憶錄著作,重新建構自己為現代文學的出版發(fā)行做出的努力。文藝運動方面的回憶錄主要是關于左翼革命文學的,如《新文學史料》組織發(fā)表的“紀念‘五四運動六十周年”系列文章13篇、“左聯(lián)成立五十周年紀念特輯”系列文章16篇,丁玲的《延安文藝座談會的前前后后》、雷加的《四十年代初延安文藝運動》(一至四)、王亞平的《冀魯豫解放區(qū)文藝活動》等,1985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上?!肮聧u”文學回憶錄》(上下)也屬此類性質。在80年代的文學回憶錄中,比較引人注目的文學事件主要是胡風事件和丁玲事件。因為事件本身的敏感性,關于這些事件的回憶錄在80年代并不多見,胡風的女兒曉風主編的《我與胡風———胡風事件三十七人回憶》應該是這類回憶錄中最有代表性的。據曉風說,80年代末,她“約集當年受‘胡風反革命集團一案牽連的當事人撰文回憶自己與胡風之間關系的淵源、所受到的影響,以及被打成‘胡風分子之后的遭遇”,將收集到的文章“編成一部多人集,以給后人留下一些第一手的資料”。這是在“胡風反革命集團”被徹底平反以后,胡風家屬在文學上為胡風以及受其影響的作家重新建構文學史形象的又一次努力。但是,由于80年代后期時代環(huán)境的復雜性,這種努力有時候會變得十分困難。這部回憶錄的出版過程很不順利?!坝捎诳陀^形勢的變化,原來很熱心的出版社忽然不再提了。此事就只好擱置一邊,一擱就是三四年。”[6]最終,這部在80年代末就已編好的回憶錄文集直到1993年才由寧夏人民出版社出版。文藝演出是共產黨進行文藝宣傳的重要手段,這方面的回憶錄在80年代也紛紛得以發(fā)表,如鄭達的《演劇隊海外播種記———憶中國歌舞戲劇社在南洋的巡回演出》《戰(zhàn)斗在國門內外———雜憶演劇五隊在滇緬的活動》、吳強的《新四軍文藝活動回憶》、戈楓的《憶抗敵劇社一次非尋常的演出活動》等。
以上三類回憶錄是我們以《新文學史料》1978年第1輯到1989年第4期共45期的950余篇回憶錄為基礎,并參考80年代出版的百余部作家回憶錄考察的結果。雖然不能說已經窮盡了80年代所有作家回憶錄的類型,但是大體上應該可以顯示出80年代作家回憶錄的整體面貌。
(本文是信陽師范學院“南湖學者支持計劃”青年項目的階段性成果。)
注釋
[1]1985年第3期,1986年第1、2期沒有連載。
[2]胡風《在宜都———抗戰(zhàn)回憶錄之三》的編者注,見《新文學史料》1985年第4期。
[3]梅志.編寫后記[A].胡風回憶錄[C].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3:427.
[4]1988年,在曹靖華去世一周年時以《飛華之路———訪曹靖華》為題由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5]據巴人之子王克平的說明,《旅廣手記》初稿完成于1963年,《自傳》是巴人寫于20世紀50年代的一份材料。
[6]曉風.我與胡風———胡風事件三十七人回憶·編后[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93:8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