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中諷刺與幽默語言的概念合成分析

劉洋

摘 要：心智空間和概念整合理論作為認知語言學的重要概念之一，對文學作品中的幽默和諷刺語言的分析具有重要指導意義。本文首先簡要介紹《圍城》中諷刺語和幽默語使用的大體情況，然后介紹“概念合成”理論，并運用該理論分析《圍城》中幽默語和諷刺語。

關鍵詞：《圍城》；諷刺與幽默語言；心智空間；概念合成理論

引言：幽默和諷刺作為最基本的兩種語言修辭手法，能夠犀利，俏皮，機智地展現(xiàn)出人物性格，調侃，嘲諷社會，人生，倫理，道德現(xiàn)象。在映射理論和概念合成理論指導下，對《圍城》中的幽默和諷刺語言進行解釋，以便更好的把握作品的思想結構，感受作品語言的藝術魅力，同時證明空間映射和概念合成理論的強大闡釋力。

一、《圍城》中的幽默和諷刺語言

作為一種文學素質，幽默諷刺語言暗藏玄機，韻味悠長，閃現(xiàn)智慧的揶揄和含蓄的批判，為文學作品增添了豐富內涵。作品《圍城》中達到的幽默和諷刺語言效果的方式不勝枚舉，比如語音，語用，比喻、夸張、對比的修辭手法，以及語言自身產生的幽默諷刺意味。而文章更是妙喻迭生，據(jù)相關統(tǒng)計，作品中的比喻就有1200多條，下面是我從中篩選出的幾例含有比喻手法的幽默諷刺語，并進行簡單分析。

1.“上岸時的興奮都蒸發(fā)了，理想中的留學回國，好像地面的水，化氣升上天空，又變雨回到地面。”作者將留學生的心理變化比作水的物理運動，回國前自信樂觀，想要做出一番宏偉事業(yè)；而國內戰(zhàn)事不斷，百業(yè)凋敝，留學生們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重新定位，這種大起大落的心理差距帶來的無比失落悵惘，通過水由地面上升到天空，再由天空跌落到地面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2.“事實上，唯有學中國文學的人非到外國留學不可……”將中國的海歸比作國產土貨，混洋文憑來為自己鍍金比作打著外國招牌，結合當時社會上信奉外國的月亮格外圓，外來的和尚會念經的觀念，暗諷部分留學是出于崇洋媚外的自卑，虛榮心理。

3.“眼睛不頂大，可是靈活溫柔，反襯出許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講的大話，大而無當?！睂⒋笱劬Ρ茸髡渭业拇笤挘ぐl(fā)讀者的聯(lián)想和思考，找到他們的相似點—空洞無力，既突出了唐曉芙的美以及方鴻漸對她的喜愛，同時也“幽了一默”“諷了一把”，比喻的修辭手法別具匠心，諷刺了當時政治家無能，虛假的形象。

4.蘇小姐想要憑借又甜又冷的冰淇淋作風吸引鴻漸，讓他向自己求愛。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本體是“作風、態(tài)度”，喻體是“又甜又冷的冰淇淋”，蘇文紈是名門閨秀，才貌雙全，在“留學法國女博士”的光環(huán)映照下，難免不自視清高，孤芳自賞，所以她認為方鴻漸對她應該是愛慕、仰視、就像張愛玲所言“喜歡一個人就是在他面前自己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歡喜的心卻開出一朵花來?！钡哪欠N卑微的愛。這個比喻幽默新奇，妙趣橫生，貼切傳神，諷刺蘇小姐的自戀敏感性格和拿捏煽情的愛情觀。

5.寫留學回來的鮑小姐，坦胸露背，扭捏造作，把她比作肉店里的熟食制品，來諷刺她穿著暴露，把她輕佻、放蕩的形象刻畫的惟妙惟肖，令人忍俊不禁。

6.寫大齡未婚女青年范懿，她恨嫁心切，對三閭大學任教的趙辛楣芳心暗許，以借書為由暗送秋波，強套近乎；聽說汪太太給他做媒，求之不得，卻故弄玄虛，故作淡定，卻掩蓋不了內心的猴急，早早來赴宴，像孫悟空似的，把辛楣和自己劃在圈里，死死黏住辛楣，極盡滑稽之態(tài)。而對她的容貌，更讓人吃不消，赴宴時范小姐在臉上涂了胭脂，可這一涂，卻似“美洲印第安人上戰(zhàn)場擦的顏色同樣勝利紅”，不難想象范小姐小丑似的窘態(tài)。她精心自編自演好幾場戲，急著把自己推銷出去，無奈妾有情郎無意，竹籃打水一場空，作者用幽默的筆調著實對她揶揄諷刺了一把。

二、相關理論

（一）空間映射論

在語言學范疇中，“映射”主要是指概念之間的認同關系和對應關系，也稱匹配關系。Facconnier運用數(shù)學中的映射原理分析人的聯(lián)想和認知運算過程，并提出了空間映射模式。借代、隱喻、預設的漂浮和虛擬語氣等言語現(xiàn)象也可用Facconnier的可及性原則解釋。他借用函數(shù)的映射公式 把該原則表述為：“通過語用功能將a和b連接起來，即b=F（a），那么我們可以通過指稱、描述和指向a來找到與a對應的b?！比缦聢D一所示，a為觸發(fā)概念（trigger），b為本體概念（target），F(xiàn)為關聯(lián)成分（connector）：

Fauconnier 把這三個基本假設運用到心智空間理論中，他認為：

第一，復雜的思維過程中，認知狀態(tài)可以通過心智空間流程圖加以描述。

第二，認知者對某個概念結構的部分啟動，就是心智空間的內容。我們稱信息包為心智空間中被啟動的部分。

第三，一種認知狀態(tài)轉換為另一種認知狀態(tài)可以通過心智空間轉換時概念的跨空間映射連接實現(xiàn)。

（二）概念合成理論

概念合成理論的動態(tài)模型如圖：

概念合成是在類屬空間（Generic Space）、輸入空間1（Input 1）、輸入空間2（Input 1/2）和合成空間（Blend）中進行的。類屬空間構建于輸入空間1和輸入空間2之上，向兩個輸入空間映射，經過類比認知整合反映出兩個輸入空間中共有的、常見的、抽象的組織和結構；輸入空間1和輸入空間2經過跨空間映射，有選擇地將某些成分或結構投射到合成空間，一定程度上區(qū)別于原輸入空間的新信息或結構通過“組合”，“完善”和“精致”這三個途徑形成新的信息或結構，即新創(chuàng)結構。新創(chuàng)結構產生的過程便是意義的產生過程，體現(xiàn)了這一模型的動態(tài)性。

三、《圍城》中幽默諷刺語言的概念合成分析

下面以《圍城》中兩條較為典型的幽默諷刺語為例，闡述其中的動態(tài)意義構建過程。

（1）“他仿佛跟鴻漸搶一條繩子，盡力各拉一頭，繩子迸直欲斷的時候，她就湊上幾步，這繩子又松軟下來。”

輸入空間1（表征空間）：a.繩子快斷了；b.撒開繩子

輸入空間2（所指空間）：a吵架僵持正酣； b和好了

類屬空間：距離的縮短

整合空間：兩人和好

輸入空間1有兩個元素，a表示一個事件“繩子快斷了”，造成了b“撒開繩子”的結果；輸入空間2也有兩個元素，a′表明“吵架僵持正酣”，產生結果“和好如初”。表征和所指體現(xiàn)了“喻體”和“本體”的關系。鴻漸和孫柔嘉吵架戰(zhàn)火正酣，雙方都不肯罷休，眼看更大的戰(zhàn)火就要爆發(fā)，妻子主動讓步，于是兩人關系緩和。用“繩子將斷未斷”來比喻夫妻二人吵架和好，喻體和本體一一對應，完成了概念整合的“組合”。兩輸入空間對應關系通過映射反映到類屬空間，激活大腦中的認知機制及已儲備的相關背景知識，梳理整合要素，概括表征和所指的相似性。完善從輸入空間映射到類屬空間的意義。從整個語境看，這一相似性將夫妻兩人吵架時的真實狀況刻畫的入木三分，在整合空間中映射出了新創(chuàng)結構“戰(zhàn)火停熄，兩人和好”達到整合過程中的“精致”效果。利用搶繩子的形象展現(xiàn)出了一副生動有趣的年輕夫婦的生活畫面。

（2）“圍城”取自書中才女蘇文紈 的一句話，“城中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對婚姻也罷，職業(yè)也罷，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p>

輸入空間1（表征空間）：a.圍城 ； b城里的人

輸入空間2（所指空間）：a′.婚姻 ； b′.婚姻中的人

類屬空間：A.建筑：城；B.：構成要素：城中的人

整合空間：婚姻像圍城一樣，人們進進出出

輸入空間1有兩個元素，a表示一個事物“圍城”，其中包含b“圍城里的人”；輸入空間2也有兩個元素，a′表明“婚姻”，它包括“婚姻關系中的人”。表征和所指體現(xiàn)了“喻體”和“本體”的關系。方鴻漸本想在婚姻中尋找溫暖和慰藉，可是婚后的生活并不如他意，和嘉柔性格不合以及后來生活中的種種矛盾，導致婚姻的不幸福。這座感情圍城，曾令方鴻漸心馳神往的走進去，之后又無奈于城中的繁瑣乏味，使他萌生越墻而出，棄城而去的念頭。用圍城來比喻婚姻，喻體和本體一一對應，完成了概念整合的“組合”。兩輸入空間對應關系通過映射反映到類屬空間，激活大腦中的認知機制及已儲備的相關背景知識，經過梳理要素，概括表征和所指相似性，從而完善從輸入空間到輸出空間的意義。從整個語境看，這一相似性將未婚和已婚人們不安躁動不安的心情描述的形象貼切，在整合空間中映射出了新創(chuàng)結構。站在婚姻門外的人遠望城內，渴望城內生活的安寧靜謐；而城內的人卻認為熟悉的地方是沒有風景的，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外面的風景更怡人。以達到概念整合過程中的“精致”效果。從而引發(fā)讀者對婚姻的迷茫與反思。

四、結語

《圍城》表面是幽默喜劇，但其深意是對二十世紀中國知識分子不留情面的諷刺，對其真實的戀愛、婚姻的冷靜評論。本文結合心智空間理論和概念合成理論，對小說中幽默諷刺語言進行分析，表明了心智空間理論和概念合成理論的有序性在闡釋含有幽默和諷刺意味的比喻句的形成過程中起到重要指導意義。（作者單位：山東科技大學）

參考文獻：

[1] 《圍城》 錢鐘書 2003 人民文藝出版社

[2] 田建民 論錢鐘書的幽默觀 河北師范大學學報 2001.23

[3] 溫鎖林 喻海明珠 ——《圍成》的比喻演技 山西大學學報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