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通識講座《美國歷史十五講》敘事指瑕

王靖宇，關小龍

（1錦州醫(yī)科大學，遼寧 錦州 121002；2北京印刷學院，北京 102600）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推出“名家通識講座”書系，編委會主任許智宏院士時任北京大學校長，執(zhí)行主編溫儒敏教授時任北京大學中文系主任。2007年5月，上海學林版《美國史通論》更名為《美國歷史十五講》，并進入“講座”書系，其作者是北京大學博士生導師、歷史學教授何順果（曾任第9～10屆“中國美國史研究會”副理事長）。本文針對書中的幾處敘事瑕疵，略陳管見。

一、約翰·亞當斯總統(tǒng)生卒年括注有誤

《美國歷史十五講》第五講“建國方針之確立：杰斐遜與漢密爾頓之爭”中有這樣一段文字：“1798年，新上臺的總統(tǒng)約翰·亞當斯（1796～1800） 以捍衛(wèi)聯(lián)邦制為由，要求國會通過《歸化法》、《客籍法》、《懲治叛亂法》、《處置敵僑法》。當時有25名報紙編輯被捕，其中18人是共和黨人，包括富蘭克林的孫子。聯(lián)邦的財政支出，從1793年的384萬美元增加到1801年的830萬美元，同期國債總額也從8 030萬美元增加到8 300萬美元。聯(lián)邦威信掃地，共和黨在民眾中影響擴大，代表共和黨的托馬斯·杰斐遜于是以一票的優(yōu)勢在大選中獲勝而成為第三任總統(tǒng)，史稱‘1800年革命’?！盵1]76

文中“新上臺的總統(tǒng)約翰·亞當斯”之后，何教授加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括注：既非“約翰·亞當斯”本人的生卒年（按慣例標注于姓名“約翰·亞當斯”之后），亦非“美國第二任總統(tǒng)”任期的起訖年（按慣例標注于職務“總統(tǒng)”之后）；前者應標注為“1735～1826”，后者應標注為“1797～1801”。根據(jù)《美國憲法》，美國總統(tǒng)的每一次換屆，選舉和就職都是截然分開的兩個過程，前后相距幾個月（跨年）：約翰·亞當斯1796年11月競選勝出，1797年3月走馬上任。何教授上述文字把不準確的總統(tǒng)“任期”起訖年與總統(tǒng)的“生卒年”混為一談，未免有些荒唐。

當然，說何教授“荒唐”又似乎有些冤枉──把總統(tǒng)任期“起訖年”錯標在總統(tǒng)“生卒年”位置，《美國歷史十五講》及其藍本《美國史通論》皆非始作俑者；比它們更早而同樣荒唐的瑕疵，曾亮相于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與美國不列顛百科全書公司合作編譯出版的《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中文版（10卷本） 和《不列顛百科全書》國際中文版（20卷本）。兩書均有【Adams，Abigail亞當斯（夫人）】這個條目：前者，把“亞當斯（夫人）”定義為“美國第二屆總統(tǒng)J.亞當斯（1797～1801）的夫人、第六屆總統(tǒng)J.Q.亞當斯（1825～1829）的母親”；[2]后者，則把她定義為“美國第2任總統(tǒng)J.亞當斯（1797～1801） 的夫人、第6任總統(tǒng)J.Q.亞當斯（1825～1829） 的母親”。[3]兩書均有兩條括注，起訖年也完全相同，應該分別置于“美國第二屆/第2任總統(tǒng)”和“美國第六屆/第6任總統(tǒng)”之后，表明兩位總統(tǒng)各自的任期。把（1797～1801）置于“J.亞當斯”的姓名之后，意味著他的壽命只有4歲。一個遠未成年的幼兒怎么可能當選“美國第2任總統(tǒng)”，并成為“美國第6任總統(tǒng)J.Q.亞當斯”的父親呢？

眾所周知，美國總統(tǒng)的“大選”每四年進行一次，任職期滿才算一屆。如果總統(tǒng)任期未滿而身故，副總統(tǒng)將繼任總統(tǒng)并履職到“大選”換屆。由于英語語法中沒有“量詞”這個詞類，上述《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中文版把“second president ofthe U.S.”和“sixth president of the U.S.”誤譯為“美國第二屆總統(tǒng)”和“美國第六屆總統(tǒng)”；[4]晚出的《不列顛百科全書》國際中文版（修訂版）已經(jīng)把它們改正為“美國第2任總統(tǒng)”和“美國第6任總統(tǒng)”，值得慶幸。何教授的過失，只是檢索并且引用了有嚴重瑕疵（總統(tǒng)“任期”標注錯位）的工具書，失察而已。

二、三任總統(tǒng)與五屆政府合并概括有誤

《美國歷史十五講》第五講“建國方針之確立：杰斐遜與漢密爾頓之爭”中還有另外一段文字：“這篇年度咨文表明，杰斐遜的思想和政策，在1807年實行禁運之后發(fā)生了重要轉(zhuǎn)變，杰斐遜的以農(nóng)立國向漢密爾頓的以工立國回歸，由農(nóng)業(yè)國向工業(yè)國的轉(zhuǎn)變及其路線，經(jīng)過華盛頓、亞當斯、杰斐遜三屆政府，最終得以在美國確立，已成為一種不可逆轉(zhuǎn)的方向?！盵1]78

如前所述，美國總統(tǒng)的“任次”和“屆次”完全不是一回事。從華盛頓到杰斐遜，并非只有“三屆政府”，而是由“三任總統(tǒng)”領導的“五屆政府”：首任總統(tǒng)華盛頓連任兩屆（1789～1793，1793～1797），第二任總統(tǒng)約翰·亞當斯任期一屆（1797～1801），第三任總統(tǒng)杰斐遜又連任兩屆（1801～1805，1805～1809）。何教授想當然地寫下“三屆政府”，措辭不夠嚴謹。

三、西奧多·羅斯?？偨y(tǒng)任次記載有誤

《美國歷史十五講》第十講“世紀之交美國的社會改革”，說過“西奧多·羅斯?！痹斶x為“第26任總統(tǒng)”；到了第十三講“1930年代危機與F.羅斯福‘新政’”，又出現(xiàn)一條自相矛盾的注釋：“F.羅斯福（1882～1945），即富蘭克林·羅斯福，其妻子是第26屆總統(tǒng)西奧多·羅斯福的侄女。F.羅斯福1900年入哈佛大學，畢業(yè)后又進入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學習，1901年當選紐約州參議員，1913年任美國海軍部助理部長，1928年當選紐約州州長?！盵1]233

毋庸置疑，論任次，西奧多·羅斯福是“美國第26任總統(tǒng)”；論屆次，他是“美國第29～30屆（連任）總統(tǒng)”。由于誤譯，某些工具書的史學條目釋義出現(xiàn)了一系列小兒科的硬傷——正如上述《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中文版不能區(qū)分“美國第二任總統(tǒng)/美國第二屆總統(tǒng)”，也不能區(qū)分“美國第六任總統(tǒng)/美國第六屆總統(tǒng)”一樣，把“西奧多·羅斯?！闭f成“美國第26屆總統(tǒng)”的工具書，坊間比比皆是。例一，從《辭海》1961年版（“國際分冊”試印本） 到《辭?！?965年版（未定稿），[5][6]從《辭?！?978年版（“國際分冊”修訂稿） 到《辭?！?979年版、1989年版，[7][8][9]都收有【白宮White House】這個條目，其釋義中也都出現(xiàn)了“美國第二十六屆總統(tǒng)西奧多·羅斯?！钡淖謽?；《辭?！?999年版改作“美國第二十六屆總統(tǒng)羅斯?！保琜10]直至《辭?！?009年“第六版”改作“美國第二十六任總統(tǒng)西奧多·羅斯福”。[11]謝天謝地，最新版《辭?！房偹愀恼诉@個重復6次的歷史常識錯誤！例二，上海市直屬機關“五·七”干校六連翻譯組根據(jù)《英國百科全書》1964年版節(jié)譯的《美國歷史上的幾個總統(tǒng)》，把“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定義為“美國第26屆總統(tǒng)、作家”。[12]例三，劉尊棋主編的《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中文版，照搬20多年前的錯誤定義，也把“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說成“美國第26屆總統(tǒng)、作家”。[13]例四，林書武編寫的《外國典故小詞典》（新1版） 【白宮White House】條繼續(xù)以訛傳訛，說“1901年第26屆總統(tǒng)羅斯福正式把這官邸命名為‘白宮’?！盵14]應該說，再權威的工具書，它的有瑕疵的條目也不足為據(jù)。難道曾連任兩屆“中國美國史研究會”副理事長的何教授，可以對自己專業(yè)領域內(nèi)的學術問題不分青紅皂白嗎？

四、德懷特·艾森豪威爾生平記載有誤

《美國史通論》第十五章“美國登上世界霸主的寶座”：“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出身于西點軍校，曾任歐洲盟軍最高司令和北約武裝部隊最高統(tǒng)帥，擔任過哥倫比亞大學校長?！盵15]變身為《美國歷史十五講》第十四講，標題沒變；“出身于”變成“出生于”，可謂改是成非。[1]249

史載，艾森豪威爾總統(tǒng)1890年出生于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丹尼森，1915年畢業(yè)于西點軍校。何教授的改筆“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出生于西點軍?！?，令人大跌眼鏡。加之出版社校對環(huán)節(jié)一而再、再而三的疏忽，錯誤總是不能及時得到糾正——于是，《美國歷史十五講》的眾多讀者都讀到了“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出生于西點軍?！边@個十分荒誕的語句。另外，這里的“曾任”與其下文“擔任過”語義相同，“擔任過”完全可以承前省略，或改為“以及”。

總而言之，《美國歷史十五講》作為一部由美國史專家撰寫的美國史專著，其出版機構(gòu)又是棲身于一流高等學府的知名出版社，歷時四年，印刷四次，累計發(fā)行4萬冊（不含上海學林版《美國史通論》印數(shù)）。本文所指的敘事瑕疵，各重印本一仍其舊，作者的治學態(tài)度和編輯出版者的敬業(yè)精神實在令讀者不敢恭維。直至2015年7月《美國歷史十五講》第2版問世，除了第八講增補最后一節(jié)“林肯：隨時準備傾聽人民的呼聲”、卷末“附錄四”在“喬治·W·布什（小布什）”之后增補了“巴拉克·奧巴馬”（全書有所刪節(jié)，減少了40頁）之外，令人驚喜的相關變化只有一處：第十四講改是成非的“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出生于西點軍校”，撥亂反正為“德懷特·戴維·艾森豪威爾出身于西點軍?！薄16]220至于本文所指相關章節(jié)的其他瑕疵，《美國歷史十五講》（第二版）率由舊章，繼續(xù)以訛傳訛。[16]67；69；193；260-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