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龍,林懷藝
(1.華僑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福建 泉州 362021;2.華僑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宗教是一種特殊的社會意識形式,在一個國家政局的穩(wěn)定或動蕩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前東歐社會主義陣營的重要國家——波蘭人民共和國(以下簡稱前波蘭)的劇變過程中,境外敵對勢力利用宗教和宗教問題對前波蘭的滲透,是一個不可或缺的要素。本文擬對這一問題做一點研究,以就教于方家。
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敵對勢力和羅馬教廷梵蒂岡從20世紀40年代起就對前波蘭進行宗教滲透,由于長期的潛移默化,最終形成一股強大的外部滲透力量,并利用20世紀80年代初前波蘭尖銳的社會矛盾,與國內的反對力量合流,導致前波蘭最終傾覆。
1943年美國政府創(chuàng)立“美國之音”無線廣播電臺,針對包括前波蘭的蘇東國家“煽動民族情緒和宗教狂熱”[1]213。1950年經美國國會批準并撥款,由中央情報局具體實施,在德國的慕尼黑設立“自由歐洲電臺”,該電臺以“通過廣播事實、信息和觀點提升民主價值觀和制度”[2]47為宗旨。1951設立“解放電臺”,宣傳大量夾帶有政治信息的宗教內容,用來煽動包括前波蘭的蘇東民眾“被禁錮的心靈”[2]55。1953年波蘭貝魯特政府軟禁了前波蘭教會首腦維辛斯基,美國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發(fā)表講話,指責前波蘭政府踐踏人權和破壞宗教自由,時任美國參議員后成為總統(tǒng)的肯尼迪及時聲援并肯定其在促進同西方關系方面所做的貢獻。
1958年,美國制定針對東歐國家的政策,目標定為使其成為自由世界共同體的一員,促使它們朝著“自由的方向和平演變”[3]214。1977年,中央情報局制定“釙行動”計劃,試圖在東歐國家,尤其是前波蘭擴大天主教會的影響。20世紀80年代之前,以美國為首的西方敵對勢力主要在于遏制蘇聯(lián),對蘇東國家宗教滲透只是小打小鬧,還沒有把包括前波蘭的東歐國家放在眼里。
20世紀80年代之后,美國總統(tǒng)里根從電視上看到教宗訪問波蘭產生的巨大影響時深刻地領會到“一位波蘭出生的教宗突出地說明了宗教信仰可以調動多大的力量”[4]159,同時意識到美國需要在宗教上做更多的文章。美國當局公開宣稱要動員包括教會在內的一切民間組織起來參加反對共產主義的攻勢,要聯(lián)合梵蒂岡首先把波蘭從共產軌道中拽出來,發(fā)動一場以扳倒共產主義為目標的真正的戰(zhàn)爭。20世紀80年代波蘭格但斯克大罷工和具有宗教背景的政治反對派團結工會的崛起,使前波蘭的社會矛盾達到頂點,嚴重影響前波蘭政局穩(wěn)定,引發(fā)蘇聯(lián)軍事鎮(zhèn)壓,美英兩國立即發(fā)表對蘇聯(lián)干涉態(tài)度的譴責,法國總統(tǒng)德斯坦在內閣會議上表示十分關切前波蘭事件,西德總理施密特對記者表示,將向前波蘭提供必要的援助,西方敵對勢力對前波蘭的宗教滲透全面推進。
自從近代共產主義意識形態(tài)興起以來,梵蒂岡始終堅持反共立場。共產主義主張消滅傳統(tǒng)宗教,梵蒂岡意識到具有共產主義意識的前波蘭是不可調和的敵人,因此在20世紀30年代,教宗庇護十一世就發(fā)布通諭,譴責包括前波蘭的的共產主義。梵蒂岡拒絕與任何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建交,前波蘭也不例外。在庇護十二世期間,為突出信仰立場高于世俗利益,教宗革除了所有追隨共產黨的天主教徒的教籍,包括前波蘭的天主教徒。
1958年梵蒂岡對共產主義的態(tài)度發(fā)生轉變,試圖以宗教來影響社會主義國家,對抗共產主義意識形態(tài)。1958年新任教宗約翰二十三世做出姿態(tài),準備同共產黨人打交道。1962年~1965年教宗在羅馬召開的“梵二會議”表示要開創(chuàng)羅馬天主教會與全世界的對話,其中包括無神論和馬克思主義。1963年,教宗發(fā)表《地球上的和平》通諭,允許社會主義政權派主教代表團參加“梵二會議”。在蘇聯(lián)的默許下,1971年梵蒂岡與前波蘭政府開始接觸。教廷主動與共產黨政府接觸意圖很明顯,即利用宗教對包括前波蘭的蘇東國家進行宗教滲透。
梵蒂岡通過在前波蘭物色代理人進行宗教滲透,梵蒂岡理想的人選是時任克拉科夫教區(qū)的大主教沃伊蒂瓦。1967年教皇保羅六世擢升沃伊蒂瓦為樞機主教,使其在前波蘭教會地位上升為第二位。1978年10月16日,由于他堅定的羅馬天主教會正統(tǒng)性信念,特別是其堅信天主教會是戰(zhàn)勝“無神論的共產主義所必不可少的”[5],因此梵蒂岡的樞機大主教們把沃伊蒂瓦選為教皇。教宗的當選表明羅馬教廷開始進入到西方世界反蘇東陣營的舞臺中心。
美國總統(tǒng)里根是天主教徒兼反共分子,教皇對共產主義抱有強烈批判態(tài)度,當里根看到教宗訪波的那刻起,兩者結盟不可避免。1981年5月13日下午,教宗僥幸躲過蘇聯(lián)特工的暗殺,加上此時前波蘭國內罷工不斷,前波蘭政府疲于應付,蘇聯(lián)軍事威脅壓境,直接促使教宗決定同里根政府合作。
當里根決定要同教廷結成同盟來對付共產主義并首先從前波蘭下手后,他就派中央情報局局長凱西與梵蒂岡國務大臣卡薩洛里會晤,通過接觸凱西他認為“梵蒂岡對于美國是非常有幫助的”[6],此后,光凱西和教宗的會晤就達“15次之多”[1]224。
1982年6月7日,里根率內閣要員飛赴梵蒂岡同教皇會晤,目標就是西化前波蘭。里根說前波蘭充滿希望,只要一起工作,就能把希望之火點燃,教宗表示同意。后來雙方簽訂了針對前波蘭的秘密聯(lián)盟行動,他們深信如果雙方傾其資源對付前波蘭當局,扶植團結工會,前波蘭就會擺脫蘇俄控制,一個非共產黨的前波蘭將像一把匕首插入蘇東陣營的心臟,引起其他社會主義國家跟進,加速其滅亡。他們將重心放在波蘭,期望以其為突破口,在東歐各國全面擴散。
美梵雙方認為最有可能對前波蘭滲透成功的力量載體是團結工會,應從道義和經濟兩方面給予支持,并決定梵蒂岡承擔道義任務,美國承擔經濟任務。
團結工會披著宗教外衣從事非法政治活動導致社會動蕩不安,前波蘭政府被迫實行軍事管制。軍管當天,里根即與教皇商量對策,并制定計劃贊助轉入地下的團結工會。該計劃向其提供資金和通信設備,為其組建地下指揮網絡,培訓專業(yè)人員,動用情報局資源充當其耳目,甚至與之分享情報局的重要情報,同時強化“美國之音”“自由歐洲電臺”等無線電廣播,加強對前波蘭的心理戰(zhàn)。1983年美國策劃團結工會主席瓦文薩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為其提供道義支持。梵蒂岡對團結工會給以道義和謀略支持。軍管后,梵蒂岡和前波蘭教會成為團結工會分子的庇護所,向其提供食物、貨幣、藥物和印刷機器。教皇還教導瓦文薩團結工會開展地下活動時要注意活動方式,以免引起華約條約國的武裝入侵。
美梵同盟還通過成立國際組織為團結工會提供物資援助。由天主教會、美國情報人員、美國勞工聯(lián)盟代表和歐洲勞工聯(lián)盟代表所建立的管道,把先進通信設備偷運到前波蘭各地,使前波蘭擁有了1 600種地下報刊。美國中央情報局屬下的基金會、全美民主募款委員會、梵蒂岡非公開賬號和西方工會聯(lián)盟不斷把金錢匯給團結工會,據(jù)稱,美國資助有五千萬美元之巨。美國還說服瑞典用其港口援助前波蘭,歐洲自由電臺、梵蒂岡電臺和美國之音向團結工會殘余分子播放暗號,告訴援助物資的港口位置。
總之,美梵同盟通過支持具有宗教背景的前波蘭國內最大政治反對派團結工會進行宗教滲透。
境外敵對勢力選擇波蘭而不選擇蘇聯(lián)或東歐其他國家作為突破口進行宗教滲透,是由多方面的原因決定的,最主要有以下4個方面的考量。
前波蘭的天主教徒約有三千三百多萬人,約占全國總人口的90%左右,前波蘭不僅是蘇東社會主義國家信仰天主教人口比例最高的國家,還是信仰天主教最深的國家。有人曾經對世界42個國家抽樣調查,前波蘭宗教信仰程度排第二位,“高于意大利”[3]217。前波蘭這種宗教信仰狀況對于美梵同盟利用宗教進行滲透提供了非常有利的內部氛圍。宗教信仰關乎人的靈魂和精神領域,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宗教是一種精神力量,這種力量對于信徒幾乎是主宰性的,相比于經濟、外交等手段,宗教破壞力最強,最具滲透性。尼克松曾感嘆“思想具有其自身的力量”[4]160,教宗訪波引起巨大反響證明宗教可調動的力量之大。天主教傳統(tǒng)是前波蘭最大的傳統(tǒng),前波蘭人民的主流看法是天主教是他們的精神信仰,而共產主義只是政治信仰。根據(jù)前波蘭的信仰狀況和對宗教作用的深刻理解,美梵同盟選中前波蘭作為宗教滲透的橋頭堡是其和平演變戰(zhàn)略的題中應有之義。
965年,波蘭正式建國,次年,波蘭受洗,并立天主教為國教,這意味著天主教是在前波蘭尋求立國精神時作為立國之本進入波蘭的,968年和1 000年,羅馬天主教在波蘭設立直接隸屬于梵蒂岡的主教區(qū)和大主教區(qū),該種獨立管理模式此后構成波蘭民族獨立運動的“重要精神力量和支柱”[3]219。1795年~1918年,波蘭被以沙皇俄國為首的三國瓜分期間,波蘭人民在天主教精神支持下堅持不懈開展民族獨立解放運動。二戰(zhàn)期間,大部分波蘭天主教神職人員都投入地下抵抗運動,其中1/3為此獻出了生命,有些人成為民族英雄,如柯爾貝神父、維辛斯基和沃伊蒂瓦。波蘭民族命運和精神與天主教有此歷史關聯(lián)性,使其在波蘭民眾中號召力極大,這種號召力和影響力是一般政治領袖難以企及的。前波蘭天主教領袖及其獨具民族英雄光環(huán)的特征,為美梵同盟進行宗教滲透提供了權威的代理人和強大的精神支持。
波蘭在965年才正式建國,其長期處于被瓜分的處境,波蘭人對民族問題特別敏感。18世紀下半葉,波蘭被三度瓜分,1772年,波蘭被沙皇俄國、奧地利和普魯士瓜分,失去35%的領土和33%的人口,1793年和1795年,波蘭再次兩次被以普魯士為首的三國瓜分殆盡,致使其從歐洲地圖上消失達123年之久,因此波蘭人具有超乎尋常的民族情結,波蘭作家諾爾維德說他們自己就是一面巨大的民族旗幟,認為波蘭“是這個星球上的第一個民族”[7]3。波蘭哲學家沙夫說:“每個波蘭人都是準備為祖國而戰(zhàn)斗,為祖國而獻身的潛在的造反者?!盵7]11前波蘭統(tǒng)一工人黨第一書記哥穆卡爾談到前波蘭民族的性格時指出“在世界上很難找到一個像波蘭民族這樣敏感地對待自己的獨立和主權的民族”[8]。前波蘭民族問題與宗教問題的不可分割性成為美梵同盟通過宗教滲透激發(fā)民族矛盾的有力切入點。
波蘭面積大、人口多、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前波蘭的面積為31萬平方公里,占東歐總面積的24%,人口為三千七百多萬,占東歐“總人口的27%”[3]218。前波蘭是蘇東社會主義陣營政治—軍事同盟華沙條約組織的主要成員國和簽署地。如果能使前波蘭發(fā)生劇變,對東歐其他國家將產生重大影響。
前波蘭與蘇聯(lián)的民族歷史積怨甚深,18世紀下半葉歐洲列強對波蘭的3次瓜分,俄國都充當不光彩角色。十月革命后,蘇俄當局仍給波蘭帶來巨大民族傷痛,1939年蘇聯(lián)和德國簽訂《蘇德互不侵犯條約》,該條約以瓜分和犧牲波蘭為基礎,二戰(zhàn)初,蘇聯(lián)進攻波蘭使其境內全部淪陷,同時蘇聯(lián)軍隊對波蘭戰(zhàn)俘實施大屠殺,制造卡廷森林慘案,1944年蘇聯(lián)背信棄義,致使波蘭人民華沙起義失敗,使其遭到血腥鎮(zhèn)壓。二戰(zhàn)結束,蘇聯(lián)占領波蘭18萬平方公里的疆域。以上歷史事實使得前波蘭人對俄國人有一種特殊的“過敏癥”,許多前波蘭人對社會主義大家庭論極為反感,這些恩怨為美梵同盟煽動前波蘭偏離共產主義走向西方自由化道路準備了廣泛的社會基礎。
前波蘭歷史上有大規(guī)模工人罷工的慣例,但基本以經濟訴求為主。1980年格但斯克大罷工向波政府提出了保障人權、自由、承認地下工會等訴求,具有明顯的政治意圖和性質。該罷工委員會通過罷工、游行示威迫使波政府為其正式注冊登記,從而建立合法的政治組織。團結工會具有強烈的宗教色彩,其領導人瓦文薩和大部分會員都是天主教徒,他們從事非法政治活動卻披上宗教神圣的外衣,加上波黨和政府的頻繁失誤和前波蘭深厚的宗教傳統(tǒng),使得前波蘭有1/4人口和80%的工人加入該組織,其規(guī)模高達一千萬。匈牙利社會學研究所所長安德拉什將前波蘭成立團結工會當作唯有十月革命才能比較的歷史事件。美國國務卿黑格認為在團結工會的旗幟下,“燃起了波蘭人民的政治想象”[9]。工人階級是無產階級政黨的階級基礎,使工人階級自身起來反對共產黨及其政府無異于對社會主義國家進行釜底抽薪,團結工會領導的工人運動正是反前波蘭共產黨及其政府。團結工會領導的這種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政治活動是披著宗教神圣外衣進行的,利用宗教光環(huán)掩蓋其非法政治意圖,這與美梵同盟對前波蘭的政治滲透和宗教滲透并舉的戰(zhàn)略意圖不謀而合,因此美梵同盟支持團結工會進行國內宗教滲透也就理所當然。
總之,前波蘭為境外敵對勢力進行宗教滲透提供了最有利的內外部條件,被選為宗教滲透的切入點也就水到渠成。
境外敵對勢力對前波蘭宗教滲透的成功不是偶然的,而是由多方面的因素決定的:既與波蘭的國際環(huán)境密切相關,更是國內形勢進一步惡化的結果,正如團結工會領導人瓦文薩事后總結的,教宗后來承認的波蘭劇變的功勞“50%歸教宗,30%歸波蘭人民,20%歸里根、撒切爾、戈爾巴喬夫和葉利欽”[1]226。站在宗教的維度,最主要有以下3個原因。
前波蘭黨和政府在宗教工作中的失誤最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對社會主義時期宗教存在的長期性和群眾性缺乏認識,長期推行一條極“左”的工作路線。1947年,波政府強行關閉神學院,迫使神學教育轉入地下。1948年貝魯特政府廢除之前與教會簽訂的協(xié)議,使用立法手段收回主教任命權以控制宗教組織團體。1953年貝魯特政府頒布法令重申教會任命主教非法,禁止神甫和修女前往敏感的西部地區(qū),加強對教會的控制。強制解散具有宗教性質的組織如天主教青年運動,要求他們加入政府背景的社會主義青年聯(lián)盟。當行動遭到教會激烈反對時,政府采取強硬手段,軟禁教會首腦維辛斯基,逮捕超過1 000名神甫和8位主教,派秘密警察控制女修道院,前波蘭政教關系緊張到極點。同時按照蘇聯(lián)要求,前波蘭開動國家宣傳機器,對宗教信仰和教會開展激烈的抨擊和批判。這些“左”的宗教實踐不顧前波蘭的宗教傳統(tǒng)與其具有強烈的民族自尊和民族主義情緒的現(xiàn)實,不顧宗教本身特點和天主教在民眾心中的神圣地位,加深了民眾對黨和政府的不滿,擴大與民眾之間的裂痕,促使民眾投入宗教的懷抱。
另一方面是對宗教反共勢力的過度退讓,甚至謀求與之政治合作的“右”的工作路線。哥穆卡爾政府某種程度上扭轉了極左的宗教政策,對天主教會采取寬容與合作的態(tài)度,如釋放教會首腦維辛斯基,承認教會任命主教權力,允許神甫和修女前往西部地區(qū),承認梵蒂岡對西部地區(qū)主教的任命,在教會財產權方面大幅度讓步??墒菤v史證明這些讓步是過度的。20世紀六七十年代,前波蘭發(fā)生大規(guī)模社會騷亂和罷工浪潮,蓋萊克政府竟求援于教會,甚至請求梵蒂岡來維持國內局勢的和平。前波蘭天主教會趁機借助于所謂的對祖國命運的共同責任感,以它圓滑老道的政治智慧,開始了與波政府有限合作的過程,并逐步發(fā)展成為反政府最大的力量。
綜上所述,境外敵對勢力利用前波蘭宗教工作的頻繁失誤,宗教滲透和政治滲透并舉,加重前波蘭的政治經濟危機,最終導致前波蘭共產主義政權的傾覆。
1980年格但斯克大罷工波及全國,乃至催生團結工會,并使其成為波共產主義政權的掘墓人。團結工會之所以產生如此巨大的作用,某種程度上是前波蘭政治經濟危機的必然結果。波蘭觀察家馬爾凱維奇曾經總結波當局至少犯下4個方面的錯誤:國民經濟紊亂,人民福利糟糕,不實宣傳和無數(shù)空頭支票透支了民眾對政府的信任,膨脹的特權階層使“社會正義感受到了嚴重挫傷”[1]234。究其根本乃是波黨和政府自私的官僚主義排斥工人參與決定自己的命運,使黨“脫離工人群眾”[10],導致人心背離,倒向團結工會。團結工會建立政治組織,提出政治訴求,都是在梵蒂岡和前波蘭教會的支持下取得的,具有深厚的宗教背景,組織上,其會員幾乎都是天主教徒,思想上,其智囊之一米奇尼克說,在團結工會凝結三大政治文化,首先就是天主教民族主義。正如布熱津斯基所說,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團結工會依靠宗教的力量,在組織上,團結工會依靠“教會建立的聯(lián)盟”[11]。團結工會借助天主教力量進行政治活動,有效地發(fā)揮了天主教在前波蘭民族精神上、情感上、道義上的巨大影響力,站在民族與道德的制高點,成為波黨和政府最大的政治反對派,境外敵對勢力以宗教自由為名,名正言順地通過具有宗教背景的團結工會進行宗教滲透以配合其政治滲透,并最終導致前波蘭改變顏色。
宗教活動政治化讓境外宗教滲透和政治滲透并舉戰(zhàn)略披上神圣的外衣,前波蘭天主教在二戰(zhàn)中不懼犧牲的愛國行動和崇高情懷,使其在前波蘭民眾中具有崇高的地位,教會因此加強介入政治。蓋萊克時期,教會開始打破禁止涉足政治領域的禁令,對政府和共產主義展開激烈的批判。紅衣大主教沃伊蒂瓦經常指責波黨和政府限制前波蘭民眾基本人權,過度剝削工人階級,呼吁天主教會站出來反對波政府。1973年波政府頒布新教育法,教會卻指責政府對教育的控制,大力宣揚基督精神與之對抗。1976年烏爾蘇斯與拉多姆地區(qū)發(fā)生暴動,教會首腦沃伊蒂瓦設立基金救濟因參加這次抗議而被捕或受傷的人員家庭,廣泛會見各派持不同政見者,給他們鼓勁打氣,出謀劃策。教會跟知識界聯(lián)合抵制修憲,公開反對把波黨對前波蘭人民的領導作用條款寫進憲法。1979年教宗訪波將教會的力量從擴充轉變成膨脹,勃列日涅夫警告說教會早晚會卡住我們脖子,將我們窒息。
1980年維辛斯基會晤團結工會領導人,強調其能夠擁抱祖國的現(xiàn)在和將來,并說前波蘭不是要改換領導人的問題,而是必須要換掉他們,教會的政治意圖暴露無遺。隨著團結工會和波政府的對峙,教會在國內政治舞臺由幕后走向幕前。軍管期間,教會配合美梵同盟宗教滲透和政治滲透并舉戰(zhàn)略暗中支持團結工會,為罷工主席團送去捐款和鼓勵信,為梵蒂岡收集前波蘭的最新情報,為美國開展情報工作大開方便之門,1982年2月,教堂和神父掩護兩位美籍前波蘭人與地下團結工會殘余分子接頭,1982年4月,主教團社會委員會提出關于社會妥協(xié)問題的提綱要求取消軍管,釋放瓦文薩,恢復團結工會等政治訴求。1982年5月1日,波當局組織慶?!拔逡弧眲趧庸?jié),華沙教區(qū)的大主教則在當日上午進行布道活動,以宗教儀式對抗當局。1983年在波蘭琴斯霍瓦、波茲南、克拉科夫、弗羅茨瓦夫和華沙等地出現(xiàn)反政府示威游行,神父們帶領數(shù)十萬信眾參與進來。
前波蘭教會反共反政府的非法政治活動披著神圣的宗教外衣,加上其表面矢口否認政治意圖和擁有“民族英雄”的光環(huán),使教會的宗教活動政治化策略發(fā)揮強大作用,教會獲得相當高的民意支持,同時讓境外敵對勢力披著宗教外衣名正言順使其宗教滲透和政治滲透并舉戰(zhàn)略與前波蘭教會無縫接軌共同發(fā)力,最終迫使波黨和政府召開圓桌會議,前波蘭的社會主義政權最終瓦解。
由境外宗教滲透導致的前波蘭劇變是蘇東劇變倒下的第一個多米諾骨牌,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重大挫折,其經驗教訓對我國黨和政府在新形勢下處理宗教問題具有重要的啟示。
以美梵同盟為首的西方敵對勢力通過對前波蘭長期的宗教滲透,在波蘭國內社會矛盾達到頂點時,使其和其他因素一起合力最終顛覆前波蘭共產主義政權,其危害性不言而喻。然而在此過程中,波黨和政府的領導人對此卻沒有引起高度的警覺,也沒采取有效防范和抵御措施,最終導致前波蘭亡黨亡國,其教訓不可謂不深刻。江澤民曾經深刻地指出,一直以來,各種政治勢力要么以宗教的名義,要么把宗教當作重要手段來推行自身的政治戰(zhàn)略或意圖,境外敵對勢力一直利用宗教作為顛覆社會主義國家的重要手段,在“東歐劇變的過程中,國際敵對勢力就利用了宗教”[12]378。因此我國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宗教理論的過程中,必須深刻認識到境外宗教滲透的嚴重危害性,黨和政府的領導干部必須對此保持高度的警覺性,及早有針對性、有系統(tǒng)性地做好防范和抵御準備,以在新的歷史形勢下維護我國的意識形態(tài)和國家的總體安全。
宗教“有自身產生、發(fā)展和消亡的規(guī)律,宗教在社會主義時期將長期存在”[13],江澤民在2001年全國宗教工作會議上指出,宗教是一種客觀存在,不僅過去會、現(xiàn)在會、將來也會長期存在,不可能人為地加以強制消滅。前波蘭黨和政府采取極“左”宗教政策和行動,不但沒有消滅人們的有神論世界觀,反而激發(fā)了民眾的宗教熱情,這有力地證明了用行政命令強制消滅宗教的失敗。現(xiàn)實社會是宗教存在的根源,現(xiàn)實社會發(fā)展的長期不平衡,現(xiàn)實矛盾斗爭的長期客觀存在決定宗教的長期性存在,即使在社會主義制度建立后,除階級根源以外的自然、認識和心理其他3個根源依然會長期存在,決定宗教在社會主義時期依然會長期存在。江澤民指出“宗教走向最終消亡可能比階級、國家的消亡還要久遠”[12]380,因此我國黨和政府必須正確認識社會主義條件下宗教的長期性存在,既立足長遠,又著眼當前,遵循宗教發(fā)展規(guī)律做好宗教工作。
群眾性是宗教的表征之一,群眾問題是宗教問題的本質,群眾性特征使宗教發(fā)展成強大社會力量,處理不好對社會穩(wěn)定會產生消極作用,反之會產生積極影響。“人們爭取和利用宗教力量,目的就是要爭取和利用眾多的信教群眾?!盵12]376做好宗教工作的前提是正確對待信教群眾,前波蘭的宗教工作恰恰忽略這一點,波黨和政府不顧前波蘭90%的民眾信仰天主教的現(xiàn)實,不顧天主教與歷史、民眾情感和精神的關聯(lián)性,實行極“左”的宗教政策,傷害了民眾的感情,把民眾推向教會的懷抱,并導致民眾與波黨和政府離心離德,因此我國黨和政府要在宗教工作中踐行群眾路線,做好信教群眾工作。
習近平在2015年中央統(tǒng)戰(zhàn)工作會議指出“必須辯證看待宗教的社會作用”[14],宗教雖對人民群眾有束縛和麻痹的一面,但也有緩和社會沖突和滿足群眾精神需求的正面意義。因此無產階級政黨要積極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相適應,發(fā)揮宗教的正面功能,抑制其負面作用,以調動廣大宗教徒建設社會主義的積極性。前波蘭實行“左”的宗教政策對于宗教的正面功能發(fā)揮不夠,過于強調其負面作用,給宗教工作造成了嚴重破壞。這個教訓值得我黨和政府認真汲取。習近平指出,引導宗教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相適應,“關鍵是要在‘導’上想得深、看得透、把得準,做到‘導’之有方、‘導’之有力、‘導’之有效”[15],以構建和諧的宗教關系,引導宗教信徒與非宗教信徒共同致力于實現(xiàn)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
前波蘭建國初期,為了團結廣大的天主教徒,把他們吸引到社會主義建設上來,波黨和政府制定并嚴格執(zhí)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然而貝魯特上臺執(zhí)政后,宗教信仰自由政策轉化為對各種宗教及其教徒的嚴厲迫害,運用暴力手段簡單地打壓宗教使前波蘭政教關系極其緊張。1956年波茲南事件后,波政府的宗教政策走到另一個極端,政府對宗教的管理過于遷就,甚至放縱,導致教會與政治反對派“合流”共同擊垮波黨和政府。波政府時“左”時“右”的宗教政策體現(xiàn)了其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不穩(wěn)定性和不連續(xù)性,為了避免這種失誤,社會主義國家必須加強宗教法制建設,把宗教工作納入法治化軌道,如此才能依法對宗教事務進行管理,做到依法治教,才能真正有效地保證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穩(wěn)定性和連續(x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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