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敏
清詞到了道光、咸豐統治時期又一次印合了乾隆詩人趙翼“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的這兩句詩語,涌現出一批堪為清詞發(fā)展到晚末之際略添神采的“詞史”之作。[1]這些詞作為后人研究清史提供了可資“論世”的史料,另一方面,就詞學批評來說,此類詞作的出現正是道咸詞人對“詞史”特質的自發(fā)構建。
“詩史”是中國古代文學批評領域的一個專有名詞,第一次把“詩史”當作一個詩學概念來使用的是晚唐的孟棨。宋人詩話中普遍出現“詩史”,并把其創(chuàng)立為一種崇高的詩學理念,敬獻給詩人杜甫。沿著“詩史”的批評思維,在詞學批評領域也出現了“詞史”批評概念。清初的陳維崧首次明確將“詞史”概念放在與“詩史”相同的地位。道咸“詞史”即是道咸年間寫出了一批具有“詞史”內涵的詞人詞作。在《清代“詞史”概念的演變與辨析》一文中,作者提出對“詞史”作品的認定要符合“時代”、“時事”、“時情”三個觀點。時代是指詞作者需經逢亂世或遭受世變,而且置身其中;時事指詞作能夠反映當時時事,并有一定的政治批判色彩;時情,指詞作中寄寓憂國憂民的感慨。[2]“詞”之所以具有“史”的特質,是因為“詞史”之作表現了重大的社會變遷,反映了在重大變動面前,社會各階層人民情緒的波動?!霸~史”之作應該是一批立足于廣闊時代背景,詞中隱含時事并寄寓詞作者一定感慨的作品。
道光以后,清朝的政權統治愈加腐敗,階級矛盾、民族矛盾頻發(fā)并且日益尖銳,嚴峻的形勢迫使文人們不得不把目光更多的投放在國家大事上,這個時期詞的創(chuàng)作也因此出現了新的面貌,一批具有“詞史”特質的作品接連問世。清代道光(1821-1850)、咸豐(1851-1861)統治時期,發(fā)生了中英鴉片戰(zhàn)爭、金田起義、太平天國運動,清王朝面臨著兵連禍結的局面。而道咸時期短短40年間的社會動蕩和時代危機感與安史之亂、宋元、明清易代相比,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時期不論是以“民族英雄”名世的方面大臣鄧廷楨,林則徐,還是“仕途失意”的底層文人蔣春霖、周閑等人,皆成為了這場歷史浩劫的見證者。面對社會矛盾集中爆發(fā),內外交困的局面,道咸間這些詞人就結合當時的社會背景,借用詞體的形式表達自己憂國憂民的心情及個人身世的流離之感。這一類作品在廣闊的時代背景之下對時事真實反映,對時情真實表達,無愧于“詞史”之作。
道咸時期的一批詞人以自覺的史鑒意識承擔起了傳達歷史、承載歷史的文學使命,自發(fā)的創(chuàng)作出一批客觀真實的再現當時社會氛圍,呈現道咸時期知識分子精神面貌和心理狀態(tài)變化的作品。道咸年間發(fā)生的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使身處其中的詞人尤感危機深重,如貴為朝廷大臣的鄧、林二人,他們在詞中寄寓了自己的憂患意識,對道咸年間的時事作出真實的反映。
鄧廷楨,字維周,號嶰筠。江蘇江寧縣人士。道光時官至兩廣總督,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后曾與英軍交戰(zhàn)六次。鄧廷楨工于詞作,著有《雙硯齋詞》和《詞話》。林則徐,字元撫,號石麟,又別號少穆。福建侯官人士,著有《云左山房詞》,道光時兩次身居總督高位。他在廣州領導了歷史上有名的“虎門銷煙”運動,在中國近代史上以民族英雄身份而為后人所熟知。林則徐與鄧廷楨兩人關于時事唱和的詞作收錄在《鄧林唱和集》中。鄧廷楨感于鴉片之禍作了《高陽臺》,來表達他的憂憤之情。詞一開頭就以“鴉渡冥冥,花飛片片,春城何處輕煙?膏膩銅盤,枉猜繡榻閑眠。”兩句點出鴉片之禍甚深。全詞語言簡練、直接,斬釘截鐵,表露了鄧廷楨作為大臣憂心國事的情懷。林則徐作《高陽臺·和懈筠前輩韻》以和。詞起首以“玉粟收余,金絲種后,蕃航別有蠻煙。雙管橫陳,何人對擁無眠。”對應鄧詞點出鴉片之禍。
道光十九年九月四日,英軍和清軍在九龍半島附近海域發(fā)生了一場海戰(zhàn),史稱“九龍之戰(zhàn)”。其后舊歷中秋節(jié)當天,鄧廷楨、林則徐和水師提督關天培由虎門搭船到沙角閱兵,當晚三人一起登沙角炮臺望月。幾日之后鄧廷楨就作了這首名為《月華清.中秋月夜,偕少穆、滋圃登沙角炮臺絕頂晾樓,西風泠然,玉輪涌上,海天一色,極其大觀,輒成此解》的詞作贈給林則徐。詞開頭以“島列千螺,舟橫萬鹢,碧天朗照無際。不到珠瀛,那識玉盤如此?!眱删涿枥L了虎門??谥星镆咕暗膲邀悾浴扒镬V,記三人對影,不曾千里”做結。鄧廷楨在詞中聯想到虎門所面臨的緊張軍事形勢,用“元規(guī)嘯詠”的典故以“庾亮”自比,展現了他保衛(wèi)祖國山河的氣概和理想。林則徐則作了《月華清·和鄧蠕筠尚書沙角眺月原韻》回贈鄧廷楨。林詞以“穴底龍眠,沙頭鷗靜,鏡奩開出云際。萬里晴同,獨喜素娥來此?!睂懠?zhàn)過后的沙角海面十分平靜,詞人此刻的心情想必也寬慰了許多。詞中“問煙樓、撞破何時,怪燈影、照他無睡。宵霽。念高寒玉宇,在長安里?!睅拙鋭t寫詞人想到國家還有鴉片之禍尚待掃除,自己只能寄希望于朝廷能用治世之才來打破僵局,還生民健康的體魄和精神。
鄧廷楨和林則徐同為清朝的方面大臣,目睹了國民遭受鴉片的禍害,痛心疾首。他們憂心家國大事,以國家安危為己任,時時表現出心懷天下生民的胸襟和氣度。他們抓住詞這種具有特殊美感的文體,抒發(fā)了自己憂國憂民的情懷。鄧林二人的創(chuàng)作自發(fā)構建了道咸年間的“詞史”特質,他們的詞作以鴉片戰(zhàn)爭為時代背景,抒發(fā)了作為方面大臣的憂患意識。
道光二十年在浙江定海發(fā)生的兩次血戰(zhàn),是鴉片戰(zhàn)爭烽火在東南沿海的進一步蔓延,也承載了廣大將士誓死抵抗帝國主義侵略的光輝事跡。張宏生的《清代詞學的建構》一書提到了“鴉片戰(zhàn)爭前后的愛國詞”,認為《鴉片戰(zhàn)爭文學集》中欠缺對有關詞作的收集和整理。除卻對詞體本身的偏見外,鴉片戰(zhàn)爭時期的文人對此時期時事的表現較少采用詞的方式,相關詞作少,不成氣候。另一方面,在這一時期很少有詞人像鄧、林二人寫出具有大的時事背景別有風格的詞作。周閑的《范湖草堂詞》就是表現浙江定海兩次血戰(zhàn)少有的軍旅題材作品,足見其彌足珍貴。
周閑,字小圓,號存伯,別號范湖居士,浙江秀水人士。所著詩詞文大多已毀于戰(zhàn)亂,今僅存詩文各1卷,詞3卷。他存世的《范湖草堂遺稿》多有表現軍旅生活的作品,對當時軍人的日常生活做了刻畫和揭露。周閑詩古文詞書法丹青皆有造詣,所存詞3卷,就是他于役浙東時期的作品。
清道光二十年農歷六月和次年農歷八月在浙江定海英國遠征軍和清軍發(fā)生了兩次血戰(zhàn),周閑在他的詞中都有記述。他于役浙東前線時年21歲左右,他的《月華清·軍中對月》開篇云:“氈幕天晴,牙旗風靜,枕江營壘初暮?!边@一句用“氈幕”、“牙旗”、“營壘”三個軍中特有的景象生動的勾勒出詞人所處的環(huán)境。周閑又用“悄不聞夜鵲,更無芳樹”來描繪軍中的肅殺凄清,詞人當時對月的心境可想而知。身處于兵荒馬亂的軍營之中,周閑沒有尋常時刻賞月的興致,只能聯想到“網遍簾塵”的景象。周閑的這首《月華清·軍中對月》,反映了詞人在軍中感受到的荒涼氛圍和他軍中對月的悲慨心緒。詞人表現海陸軍事活動的《水龍吟·渡?!?,詞云“海門不限萍蹤,危檣直馳東南去。”詞人面對“浪疊千山”的大海,不由得心境壯闊起來,油然生出保衛(wèi)國家海域的熱切愿望。詞人同時也感到迷惘和憂心,詞中“茫茫緒”、“遙指虛無征路”又表現了他惶惶不安的思緒。
周閑詞中記錄了他在前線的生活,展現了戰(zhàn)前生活的實景圖?!稇浬倌辍ひ沟稚嫌蒹A》開篇用“今宵塵騎,今宵風露,今宵山驛”三個“今”字點明此次夜里的軍事行動十分緊迫。寒夜行軍,自是顧不得霜寒露重,因此“籠鞭趁塘路,照朦朧月色。百里郊原霜氣逼,送行人、鬼磷吹碧。”詞寫出了兵士在寒冷的深秋月夜行軍的孤寂冷清。而《征部樂》描寫的則是軍中生活的另外一種景象,充滿詞人昂揚的斗志。“笑七尺、換得征衣,會辦今年殺諸賊?!痹~人展現了軍士渴望建功立業(yè)的雄心壯志和精神飽滿的士氣狀態(tài)。
周閑于丹青上也頗有造詣,讀他的詞讀者可以憑借想象勾勒出一幅幅戰(zhàn)時的真實場景。如《沁園春·大寶山朱將軍桂祠堂》“記銜杯虎帳,橫腰劍綠,談兵馬矟,拂面旗紅”以色彩之間的對撞描摹沙場上那一幕幕震撼人心的場景。這首詞的基調是悲慨的,周閑以戰(zhàn)場生還者的身份憑吊戰(zhàn)亡的故友。曾幾何時,他們“樽俎曾同”,也“誓共掃東南海上烽”,那時他們未曾想到天人永隔。如今故友亡去,戰(zhàn)事又“旗鼓難逢”,詞人心中感慨萬千、五味雜陳。
周閑作為一名在軍中實際生活過的詞人,在詞中真實記錄自己的前線生活,為我們展現了一幅幅生動的軍中實景圖,為我們全面了解當時東南海戰(zhàn)提供了重要的文字資料。他的詞作,同樣是道咸“詞史”特質得以自發(fā)建構的重要組成部分。
蔣春霖身為傳統文人,無法置身于社會動蕩之外,加之他作為詞人敏感、細膩的情感,使這種“詞史”特質的文學性書寫也就更加真切感人。和鄧廷楨、林則徐、周閑一樣,經歷過道咸時期巨大歷史浩劫的蔣春霖也自發(fā)地拿起詞筆來書寫“詞史”。詞人面對國家遭受罹難所抒發(fā)的感情,是文人責任感和使命感的真切表達。
蔣春霖,字鹿潭,江蘇江陰人士。著有《水云樓詞》2卷,補遺1卷,一生窮愁落魄,抑郁不得志。他善于抒發(fā)懷抱,加之遇上傷離悼亂的世道,因而感慨深重。蔣春霖是道咸時期成就頗為杰出的一位詞人,清徐珂在《近代詞話》中對常州派的后七家做了評價,對蔣春霖尤為推崇?!捌呒抑猩徤?、海秋、鹿潭之作,大都幽艷哀斷,而鹿潭婉約深至,流別甚正,家數頗大,人推為倚聲老杜”。[3]詞論家已經發(fā)現蔣詞中的“詞史”特質,并且給予了高度肯定。吳梅認為:“洪、楊之亂,民苦鋒鏑,《水云》一卷,頗多傷亂之語,以南宋之規(guī)模,寫江東之兵革,平生自負,接步風騷,論其所造,直得石帚之神理?!盵4]蔣詞寫出了道咸間太平天國運動下的人民和傳統文人的心緒變化,這在道咸間的詞壇上,十分難得。
蔣春霖對道咸間“詞史”特質的書寫,立足于道咸年間的時代背景,又有他作為文人群體中的一員面對社會動亂所流露出的無限感慨。清咸豐三年三月太平軍占領了金陵城,洪秀全改金陵名為“天京”,將其定為太平天國的京都。蔣春霖的《臺城路·金麗生自金陵圍城出,為述沙洲避雨光景,感成此解。時畫角咽秋,燈焰慘綠,如有鬼聲在紙上也》就是以當時稱為金陵的南京被攻克的事件為背景,于次年秋寫成的?!绑@飛燕子魂無定,荒洲墜如殘葉”刻畫了金陵城中的危機感和緊張的氛圍。詞雖然以金陵城陷這一事件為背景,但是全詞無一字是具體敘事,詞人重點表現的是金陵被圍城內人心惶惶、不知所措的局面。蔣春霖通過一系列感覺的描述傳達出金陵城內的訊息,在詞的結尾以“險夢愁題,杜鵑枝上血”來言說他心中無盡的感慨。蔣春霖還作有《木蘭花慢·甲寅四月,客有自金陵來者,感賦闋》一詞來抒發(fā)他的感慨。咸豐四年(即洪秀全定鼎天京金陵的第2年),蔣春霖從金陵來客的口中得知一些城內的光景,于當年4月寫成此詞?!捌企@濤一葉,看千里、陣圖開。正鐵鎖橫江,長旗樹壘,半壁塵埃?!遍_篇寫“陣圖”、“鐵索”交待當時形勢緊張,江上和岸邊都軍陣森嚴。文人們往日流連的秦淮院宇,也早沒有了昔日的喧囂,只有“幾星磷火”還在或明或暗地閃著,讓人驚疑那還是往日樓閣上的燈火?!鞍才哦嗌偾宀?。弓掛樹,字《磨崖》?!笨梢钥闯鰬?zhàn)亂對文人的沖擊較大,文人們只有“誰倚莫愁艇子,一川煙雨徘徊”來消解自己內心的苦悶。
蔣春霖的《水云樓詞》在動亂時代的背景下抒發(fā)了詞人切身的生活感受。蔣春霖詞中的大量篇章,真實形象地展現了鴉片戰(zhàn)爭與太平天國運動期間的歷史畫卷,多維度、多層次地刻畫出特定環(huán)境中的傳統文人的憂世心態(tài),更加突顯出傳統文人在時代波動下的形象,具有十分豐富的認識價值。蔣詞寫作及表達上的特點,正契合了“詞史”的內涵。他在經歷社會動蕩后自發(fā)寫出的這些作品,使道咸年間“詞史”特質得以進一步建構。
與蔣春霖交好并彼此唱和的詞人里也有寫出道咸時期特有的時代氛圍的“詞史”之作,如杜文瀾。他字小舫,浙江嘉興人士。他曾參與咸豐兵事,寫出不少抒發(fā)自己內心感慨的詞作。《己未除夕》寫于咸豐九年的除夕之夜,此時正是清軍與太平軍作戰(zhàn)形勢較為緊張的時期,杜文瀾時任通州分司。詞開篇“凄涼斷角,吹殘戌,匆匆復送今夕?!币浴皵嘟恰薄ⅰ皻埿纭焙嫱谐錾n涼之感,詞人的內心沉重凄涼。結尾兩句“猛聽荒雞,定驚起、江湖倦客。念家山,鐵甲未解淚滿臆?!痹~人流露出對鞍馬勞頓生活的倦怠之感和渴望有朝一日能夠解甲歸田的向往之情?!栋寺暩手荨せ搓幫矶伞吩~云“問堤邊瘦柳,春風底事,減卻流鶯?十里愁蕪凄碧,旗影淡孤城。”連年的戰(zhàn)亂已經讓詞人心生厭倦,在詞中他以一句“空剩平橋戍角,共歸潮暗咽,似恨言兵”直白的表達了自己心中厭戰(zhàn)的情緒。結句“還飄泊,任王孫老,匣劍哀鳴?!睉?zhàn)亂以來詞人漂泊、孤寂的境遇不由得“匣劍哀鳴”。
與《水云樓詞》相比,差強人意的還有薛時雨的《藤香館詞》。薛時雨,字慰農,一字澍生,安徽全椒人士,著有《藤香館詞》,他的詞反映了戰(zhàn)后荒涼破敗的景象和清朝被殖民化的慘痛事實。他的詞《多麗》寫道“更慘絕、千堆白骨,滯魄永難醒??諗y得、一樽濁酒,澆上孤亭。”詞中抒寫的是一片凄愴的情景,從蕭索的景象描寫中可以感受到詞人內心對眼前“千堆白骨”的悲慨之情,他留下的是“一行淚雨”,更是萬般憐惜、無限心酸?!锻3薄ぶ鄄袋S浦》寫詞人蕩舟在氣勢磅礴的黃浦江上,他眼中的黃浦江如“巨壑騰蛟”一般瑰麗壯觀。但是,氣勢如虹的黃浦江未能撫慰他“念蒼茫身世”的憂思,外國侵略者的狂妄,本朝統治者只求茍安的情形,詞人以一句“算漢家長策,只是和戎”表達了他的憤懣和無奈。面對“水驛馳輪,樓船激箭,海門百道能通”的局面,詞人只能以濁酒自慰“聊把黃金買醉,歌舞向西風”。
鄧廷楨、林則徐作為朝廷大臣,他們的詞作格局和周閑、蔣春霖、薛時雨等人相比要壯闊許多。不管是對時事的直面抒寫,還是以曲筆傳之,道咸間的這些詞人都在一定程度上以倚聲之道反映了時代的陵替軌跡,從而構成了一條“詞史”之路。
道咸間詞人對“詞史”特質的文學性書寫,是作為文人自身責任感和使命感的展現。鄧廷楨、林則徐、周閑、蔣春霖、薛時雨等一批詞人借助詞體抒發(fā)家國憂患的感情,他們的創(chuàng)作行為受到時事的巨大影響。對于道咸間的“詞史”特質構建來說,這一批詞人的創(chuàng)作實踐直接促成了其形成。道咸詞人對“詞史”特質的構建是自發(fā)的,家國感情自然抒發(fā)的結果。自身沒有意識到他們這種巨大時事刺激下的詞創(chuàng)作行為會對構建一種詞學批評理念產生影響。
就文學方面來說,具有“詞史”特質作品的出現,不僅完善和增加了詞的功能,同時兼具有“詞”和“史”的美感?!霸~史”類作品承繼了詞體“極命風謠里巷男女哀樂,以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的婉約之風,[5]具有史書注重記錄功能的特點?!霸~史”的出現一方面對于促進清代詞學的研究大有裨益,另一方面,也可以完善清代詞學批評體系。從社會學角度來看,一部文學史實際上是一部文人心態(tài)史。道咸“詞史”可以說是一部道咸詞人的社會史和心態(tài)史。道咸間一批詞人對“詞史”特質的自發(fā)構建直接促成了道光、咸豐兩朝“社會生活史”和“社會心態(tài)史”的完整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