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報任安書》的寫作特色及其社會價值

馬銘澤

摘要：本文以司馬遷給任安的回信《報任安書》為基礎(chǔ)，外加部分正史資料進行研究，首先在對《報任安書》的藝術(shù)特色獲得部分結(jié)論的條件下，再就《報任安書》的社會價值作簡要陳述，以期復(fù)原司馬遷慘遭腐刑之后的心理歷程。

關(guān)鍵詞：司馬遷;《報任安書》;腐刑

司馬遷，字子長，夏陽（今陜西韓城南）人。西漢史學(xué)家、散文家。任太史令，因替李陵敗降之事辯解而受宮刑，后任中書令，發(fā)奮繼續(xù)完成所著史籍，被后世尊稱為史遷。

一、成書背景

（一）歷史上的史遷其人

司馬遷是我國歷史上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家學(xué)淵源，是當時的太史令司馬談之子。身為世族子弟，子長卻無世族戾氣。相反，他少年好學(xué)，青年好游，既讀了萬卷書，又行了萬里路，是當之無愧的青年俊杰。也正因為他廣覽經(jīng)史子集，多歷人情世故，所以對很多問題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深受當時享國者的尊重，出仕為郎中，侍奉在武帝左右。

公元前110年，在漢武帝封禪泰山之際，太史令司馬談重病于周南，在彌留之際，他把自己編纂史書的心愿托付給了司馬遷，自此，編纂《史記》就成了司馬遷一生的執(zhí)念。此后，司馬遷子承父業(yè)，繼任成為大漢朝新一任的太史令，入則遍覽秘典，出則與大學(xué)士公孫弘和孔安國之流交談，集思廣益，為自己編纂史書做前期準備。

（二）封建下的腐刑其事

直到武帝天漢二年（前99年），貪功冒進的李陵在?；绞苄倥珕斡趪榧倍担粫r間朝野震驚，武帝大怒。值此非常時刻，司馬遷作為李陵的好友，為李陵在武帝面前申辯，說他留著姓名，以待來日。然而這時卻傳來李陵為匈奴操練兵馬的謠言，武帝震怒，滅了李陵滿門，定了司馬遷誣罔的罪名。

面對生死，司馬遷選擇了以腐刑贖身死，卻為自己引來了大量的指責(zé)，他的好友任安也寫信于他，在這種情況下，司馬遷寫了這篇《報任安書》來作為給任安的回信。

二、寫作特色

《報任安書》是一篇至情至性的優(yōu)秀散文，想要發(fā)掘它的精神價值，就必須對這篇文章的基本特點有較好的把握，這是我們首先要總結(jié)的部分。

（一）貫通全文的悲情基調(diào)

司馬遷受刀斧之禍，而終日沉悶不語，面對任安的求援與指責(zé)，其中的委屈自是難以言表。所以，這篇散文的悲情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便是司馬遷向任安苦述自己并非是見死不救之人;其二，是隱藏于司馬遷內(nèi)心的腐刑之苦，雖然他在文中極力為自己鼓氣，但這種悲傷是可以讓讀者切身體會到的。

面對好友的質(zhì)疑，司馬遷惶恐不安，他首先從多個方面為自己做了辯白。首先，他表示自己以先賢為榜樣，以厚德修身，雖然才疏學(xué)淺，卻沒有絲毫的妄自菲薄，在文中是這樣記載的“仆雖罷駑，亦嘗側(cè)聞長者之遺風(fēng)亦。”之后，他話鋒一轉(zhuǎn)，控訴了世事艱難，社會黑暗，自己兢兢業(yè)業(yè)，卻換來了“身殘?zhí)幏x”的境遇。然而，司馬遷并未以此收尾，反而是安慰對方，向任安提出了一個“誰為為之”的歷史話題，他表示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一個有才能的人只有遇到伯樂才能發(fā)揮他的價值，否則，是不必以才高而為榮。

對于腐刑的遭遇，司馬遷也向任安抒發(fā)了自己的感嘆。他認為這世界上最大的恥辱莫過于宮刑，而且他還舉出了雍渠、景監(jiān)、趙同子的故事來佐證自己的觀點。他反思了自己的一生，認為對外他沒有貢獻國家為君王分憂，對內(nèi)沒有護佑妻子兒女，恍恍惚惚一生終了，卻落得這樣的局面，十分痛心。

（二）信手拈來的排比句式

司馬遷的駢文功底是十分深厚的，運文行句成熟老道，這些從《史記》中也可以察覺一二。而且，他擅長說理，每當向別人闡述自己的觀點的時候，還能夠舉出大量的例子進行佐證，洋洋灑灑，酣暢淋漓。

在《報任安書》中，鑒于這篇散文的辯解意味，作者便在其中運用了大量的排比。

司馬遷在論述時勢與英雄的話題時，首先以猛虎作為比喻，他說老虎在深山之中可以無所顧忌，稱霸一方，但當把它們關(guān)在圍欄之中后，昔日的霸主也只能奴顏婢膝搖尾乞憐了。緊接著，他列舉了數(shù)位歷史人物，“且西伯，伯也，拘于羑里;李斯，相也，具于五刑;淮陰，王也，受械于陳;彭越、張敖，南面稱孤，系獄抵罪;絳侯誅諸呂，權(quán)傾五伯，囚于請室;魏其，大將也，衣赭衣，關(guān)三木?！边@段話是說，當年的西伯侯姬昌，是諸侯們的領(lǐng)袖，身為侯爵卻也被商王關(guān)在了羑里;當年的宰相李斯，身為大秦帝國的宰相，權(quán)傾天下，卻也遭遇了腰斬的刑法;淮陰侯韓信、絳侯周勃、魏其侯竇嬰都是響當當?shù)娜宋铮K究沒能逃過牢籠的處罰。周文王、李斯、彭越、張敖等人的典故都是有史可據(jù)的，司馬遷可以信手拈來，也足以說明他見識的廣博。

除此之外，在文章的倒三段，司馬遷巧用排比提出了他對非常之遭遇的看法。他說：“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底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彼J為古往今來，那些擁有大富貴者是不能夠被后人銘記的，相反，那些能夠忍受非常折磨的人，他們的言論對后世的影響才是巨大的，像周文王能夠?qū)懗觥吨芤住愤@么偉大的作品，屈原能有《離騷》的問世，都是因為他們內(nèi)心抑郁不快，發(fā)奮圖強才創(chuàng)作出了感人的文章。

三、寓于作品之中的社會價值

一篇優(yōu)秀的散文不僅在于作者的文辭，更注重于他對后世所產(chǎn)生的積極影響?！秷笕伟矔纷鳛樗抉R遷的啼血之作，他所蘊含的思想觀和價值觀都極具價值。

（一）選擇性的人生價值

在文章開頭司馬遷就向任安拋出了“誰為為之”的問題，這在“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封建社會是十分大膽的。司馬遷說，看一個人面對恥辱會做什么抉擇，是世人判斷這個人是否勇敢的標準，而不勇敢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君子的，而在“獨尊儒術(shù)”的時代，一個士子卻沒有君子的品行，是很容易遭人非議的。

當司馬遷被下獄之后，他的人生出現(xiàn)了一道選擇題，要么維護著士族的尊嚴慷慨赴死，要么依靠金錢換取余生，但后者要遭受腐刑的折磨。當時的所有人，包括司馬遷自己，都認為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因為漢民族從來是一個遵從高義的民族，更何況是從小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司馬遷。

但是結(jié)果恰恰相反，司馬遷選擇了交贖金受腐刑。一時間，社會上責(zé)難聲不斷，衛(wèi)道士斥責(zé)他貪生怕死，責(zé)令他以身衛(wèi)道。而司馬遷回答道：書業(yè)未成，不可先死。

我們揣摩他的艱難選擇，當所有人認為“道統(tǒng)”高于一切的時候，司馬遷能夠清醒認識到自己的價值絕不是做一個衛(wèi)道士，他要完成史書的編纂，這項工程于后人而言才更有價值。他的選擇在當時來說無疑是超前的，我們也能從《史記》的社會價值里明白，他當年做了正確的選擇。

（二）君子有所為的高義

司馬遷一切的悲劇都來源于他上書為李陵辯解，至于他的動因，任安有兩個猜測：一是司馬遷為了凸現(xiàn)自己的價值，博當權(quán)者贊賞;二是司馬遷與李陵私交很深。然而，在《報任安書》中司馬遷把這兩個想法都否決了。

那就出現(xiàn)了一個疑問，李陵出事之后滿朝言官都對此事絕口不提，為何偏偏司馬遷敢于覲見直言不諱，遭貶斥，受刑罰。難道僅僅是因為司馬遷的政治敏感度欠佳？答案明顯是否定的。

司馬遷在《報任安書》中說：“推言陵之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眥之辭。未能盡明，明主不曉，以為仆沮貳師，而為李陵游說，遂下于理?！彼抉R遷認為為人臣子者，應(yīng)該讓主上知曉真實的情況，不能讓明主被小人的言論閉塞視聽，所以他大膽勸諫漢武帝，卻觸了上怒，橫禍加身。

在大是大非面前，司馬遷沒有學(xué)眾人明哲保身，而是挺身而出為心中信仰而做堅持，他的勇氣和抉擇，都為我們所推崇。

四、小結(jié)

司馬遷是我國歷史上杰出的史學(xué)家和文學(xué)家，他的《報任安書》是整個漢代最為優(yōu)秀的散文之一，他的結(jié)構(gòu)特點是純粹的，它所彰顯的價值觀也是十分先進的，同時也是非常可取的，是值得學(xué)習(xí)和發(fā)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