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李巖

■ 馬智立 株洲市文化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心

時 間 公元一六四四年（明崇禎十七年）

地 點 北京

人物表 李 巖 紅娘子 李自成劉宗敏 牛金星 李 侔宋獻策 熊 貴 公 主崇 禎 老福頭 小順子門 子 侍 衛(wèi)

第一場 執(zhí) 法

【序曲。

【戰(zhàn)鼓聲排山倒海而來,夾雜著隱隱的吶喊聲，格斗聲。

【字幕：明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李

自成兵破北京，殺進皇宮。

【御花園。

【小順子扶福公公逃上。

小順子 福公公，李自成殺進皇宮了，咱們快逃命吧！

【小順子扶福公公慌下。

【義兵執(zhí)刃過場。

【長平公主逃上。

【崇禎皇帝朱由檢披發(fā)跣足仗劍追上。

崇 禎 皇兒慢走！

公 主 救命呀！萬歲爺殺人啦……

崇 禎 皇兒站住！站住……

公 主 （哀哀地）父皇，你執(zhí)意要殺女兒，女兒到底有何罪過？

崇 禎 生在我帝王之家就是你的罪過！

公 主 ?。「富省?/p>

崇 禎 皇兒呀！

（唱）闖賊破京，

神器坍崩。

恨無回天力，

眼睜睜玉石俱焚。

空余恨，

江山傾爾易他人。

國破家亡何惜命，

來來來，

隨父皇黃泉見祖宗。

【崇禎仗劍砍去，公主臂擋，昏倒。

崇 禎 （癲狂地）皇兒，你死了嗎？死了！

死了為父的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崇禎擲劍于地，踉蹌而下。

【追喊聲：“捉皇帝呀！捉皇帝……”

【熊貴口銜腰刀，雙手拖包袱，上。

熊 貴 哈哈哈哈！老子發(fā)財了！

【公主悠悠醒轉(zhuǎn)，呻吟。

熊 貴 （驚跳）什么人？給老子出來！

公 主 內(nèi)侍，快，快扶我起來……

熊 貴 喲！原來是位美人兒！嘻嘻嘻……

公 主 奴才找死！

熊 貴 喲！一個宮女，這么大脾氣！

公 主 奴才瞎了眼！我乃長平公主！還不快來服侍我！

熊 貴 公主？哈！我就來服侍你?。ㄅ园祝┙裉煳疫@癩蛤蟆要嘗嘗天鵝肉了?。ㄝp薄地）嘻嘻嘻嘻……

公 主 啊！你是什么人？

熊 貴 我？說出來嚇你一跳！我乃李闖王部下，熊貴熊將軍！

公 主 哎呀！站開些！站遠些！

熊 貴 一個亡國奴，還抖什么威風(fēng)？（戲謔地）公主殿下，駙馬爺來了。

公 主 （拾起寶劍）過來我就殺了你！

熊 貴 喲！還沒進洞房，就要殺駙馬爺呀！

【熊貴奪劍，摟抱公主，公主昏暈。

【李巖、李侔急上。

李 巖 （怒聲）放手！

熊 貴 呸！敗興！（提起包袱欲走）

李 巖 站??！大膽熊貴，不顧義軍律條禁令，竟敢在皇宮凌辱婦女，劫掠財物！

熊 貴 只怕你管我不得！我乃劉候手下大將，不是你李巖部下小兵！

李 巖 你違紀(jì)犯令，就當(dāng)軍法從事！

熊 貴 得了吧你！劉侯都不管我，你管我？

李 巖 李侔，拿下！

熊 貴 怎么？要來真的呀？

【李侔劍逼熊貴，熊貴以刀拒捕。

【二人交手，熊貴落敗，受制。

李 巖 侍衛(wèi)！

侍 衛(wèi) 在！

李 巖 此女受傷，速速扶入后宮，好生調(diào)養(yǎng)！

侍 衛(wèi) 是！

【侍衛(wèi)扶公主下。

【劉宗敏、宋獻策率侍衛(wèi)上。

李 巖 劉侯，宋先生。

宗 敏 這是怎么回事？

李 巖 熊貴逼淫宮女，劫掠財物，屬下拿他軍法從事！

宗 敏 我當(dāng)什么大事？把他放了！

李 巖 這……

宗 敏 我說放了就放了！

獻 策 事關(guān)義軍軍紀(jì)法度，請劉侯三思。

宗 敏 熊貴是我手下驍將，廣立戰(zhàn)功，偶犯過失，該當(dāng)赦免！何況——這次我軍破京，大小將士哪個不是大包小包？制將軍你抓得完嗎？

李 巖 正因如此，熊貴身犯律條，當(dāng)正其罪，以儆效尤。

宗 敏 （威嚴(yán)地）嗯——

李 巖 （倔強地）熊貴罪無可?。?/p>

宗 敏 你，你……（強忍怒氣）制將軍啦?。ǔ┑苄謧兂镀煸旆丛⊙疵?，

為的是榮華富貴圖個后半生。

眼下里進北京大局已定，

闖王爺要登帝位坐龍庭。

苦盡甜來，享點富貴是本份，

我與你都是那開國功臣。

到如今得過且過你能忍則忍，

網(wǎng)開一面，還望你手下留情。

李 巖 劉侯！

（唱） 說什么得過且過能忍則忍，

說什么網(wǎng)開一面手下留情，

大順軍舉義旗驅(qū)除暴政，

出生入死，為的是天下受苦人，

眼下里雖入京大局未定，

還須有支紀(jì)律嚴(yán)明的兵。

熊貴他觸禁令無以為忍，

軍法從事，決不容情。

【宋獻策見事不諧，悄下。

宗 敏 李巖，你不要太過分了！

李 巖 屬下職責(zé)所在，只好得罪劉侯。

宗 敏 大膽?。ò蝿?，將劍擱李巖脖子上）

若傷熊貴，我叫你血濺五步！

李 侔 大哥！

【李侔欲救李巖，被宗敏侍衛(wèi)圍住。

宗 敏 李巖，速速饒了熊貴，否則，休怪俺

老劉手下無情！

【忽然，紅娘子飛身而上，劍抵劉宗敏后心。

紅娘子 劉侯，休得傷我李郎！

李 巖 紅娘子休得魯莽！

李 侔 嫂嫂，他若傷了大哥，你就殺了他！

宗 敏 哇呀呀呀！反了反了……

【眾人對峙，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宋獻策喘噓噓跑上。

獻 策 闖王爺駕到！

眾 人 ??！王爺來了！

【眾人恨恨地互瞪一眼，收起兵刃。

【侍衛(wèi)高擎“奉天大順李”纛旗上。

【侍衛(wèi)捧青龍寶劍引李自成上。

眾 人 見過王爺。

自 成 （面色冷峻）殺呀！砍呀！你們的刀呢？劍呢？怎么都收起來了？要不要借我青龍寶劍一用？真是胡鬧，連狗皇帝都沒抓到，自家人就窩里反了！

紅娘子 （直言快語）王爺，是非曲直當(dāng)有個公斷，您可不能各打五十大板呀！

自 成 李巖你說！

李 巖 王爺容稟！

（唱） 義軍入城立足未穩(wěn)，

當(dāng)務(wù)之急安民心。

整飭軍紀(jì)還得嚴(yán)禁令，

難容熊貴胡作非為怠軍心。

殺一儆百要用人頭來示警，

求王爺?shù)那帻垖殑φ湫獭?/p>

熊 貴 （叩頭不止）王爺饒命……

宗 敏 你真要借王爺?shù)那帻垖殑⑿苜F？制將軍，這青龍寶劍殺的是大明貪官污吏，可不能殺我自家之人！

自 成 （逼視熊貴）你這畜生!來人!將熊貴押往大牢，聽候發(fā)落！

李 巖 王爺……

自 成 休得多言！

【侍衛(wèi)拖熊貴下。

宗 敏 制將軍，熊貴都下大牢了，你還要怎樣？是不是還要治我劉宗敏的罪呀？

李 巖 屬下不敢！

自 成 二位這是怎么啦？哈哈哈哈！

（唱） 你們是孤王我的好股肱，

切莫為適才小事鬧生分。

似這般反貼門神不對面，

從今后呀怎為一殿臣？

制將軍執(zhí)法從嚴(yán)是本分，

劉侯你休得要想不通。

來來來，冰釋前嫌莫怨恨——

李 巖 （拱手）劉侯！

宗 敏 （拱手）制將軍！

自 成 哈哈哈哈！

（唱）這才是闖王我的好弟兄。

【牛金星樂顛顛地跑上。

金 星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自 成 丞相，孤王何喜之有呀？

金 星 崇禎皇帝朱由檢他、他在煤山自縊身亡！

自 成 好！崇禎煤山自縊，明室蕩然無存，

真乃天大喜事！

（唱） 李自成浴血苦戰(zhàn)十五春，

歷經(jīng)磨難，死而得后生。

崇禎身亡明室氣數(shù)盡，

我大順成一統(tǒng)偉業(yè)當(dāng)興。

論功行賞，人人都有份，

封妻蔭子、賞金賜銀、高官厚祿，孤王我、我要遂你們的心。

金 星 謝王爺！不，謝萬歲！萬歲，那邊就是金鑾寶殿，您請！

自 從 好，打道金鑾寶殿！

【切光。

【追光。

【小順子扶福公公上。

福公公 哎喲喲！累死咱家了！小順子！

小順子 福公公！

福公公 咱家走不動了，歇歇吧！

小順子 好吶！你坐地上吧！

福公公 放肆！趴下！

小順子 哎?。ㄅ肯拢?/p>

福公公 （坐小順子背上）把屁股撅高點！

小順子 您拉倒吧?。ㄆ鹕?，福公公摔地上）

福公公 大膽?。ㄗ鲃萦颍?/p>

小順子 少來了！萬歲爺上吊了，大明朝完蛋了！你以為你還是福公公嗎？老福頭！

老福頭 （泄氣地）我成了老福頭？

小順子 小順子不侍候您了，我呀，回老家成家立業(yè)光宗耀祖去！

福公公 （怪笑）嘿嘿嘿嘿！你，回得去嗎？小順子 （摸腰包）我有錢！

老福頭 有錢怎么樣？你下面的行頭沒了，就不怕回去丟人現(xiàn)眼，辱沒祖宗嗎？小順子 ?。?/p>

老福頭 咱們這號人，一輩子離不開皇宮大內(nèi)，你呀，就跟著我老福頭在這皇城根掃掃地打打更，過一天算一天吧?。蓿┤f歲爺呀……

【小順子扶老福頭下。

第二場 力 諫

【太和殿。

【牛金星引李自成、劉宗敏、李巖、宋獻策等上。

自 成 （坐上龍椅）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李自成也會有這么一天，能坐上金鑾寶殿的龍椅！

金 星 王爺造反，不就是為了當(dāng)皇帝嗎？當(dāng)年宋獻策宋先生給您卜過一卦，說是“十八子，主神器”。這“十八子”就是您李闖王的李字，“神器”嘛，指的這神州赤縣，萬里江山。如今，正是您“主神器”的時候了！

宗 敏 牛丞相所言極是。目今義軍一統(tǒng)天下，王爺隆登大寶，乃眾望所歸，人心所向。

自 成 （興奮地）好！孤王決定早登帝位，

讓你們也當(dāng)個名副其實的將軍丞相！

李 巖 且慢！末將以為王爺正位不宜操之過急！

自 成 （不悅地）何以見得？

李 巖 目今義軍雖攻占北京，但天下未平，強敵環(huán)伺，外患內(nèi)憂，王爺切不可熟視無睹，掉以輕心啊！

（唱） 我義軍孤軍深入占北京，

要提防勤王的各路明兵。

吳三桂是我大順心腹患癰，

雄鎮(zhèn)關(guān)外，他乃是一代梟雄。

金 星 皇帝都死了，量他這條小泥鰍也掀不起大浪！

李 巖 可他手中有五十萬兵馬，若是殺回北京，后果難以設(shè)想！

自 成 什么后果？難道我百萬義軍還怕他不成？

李 巖 就怕他棄關(guān)勤王，那韃子從山海關(guān)乘虛而入！

自 成 ??！依你該怎么辦？

李 巖 即刻派人出關(guān)招降吳三桂。吳三桂若受招安，我北方就可高枕無憂了！

自 成 吳三桂身為山海關(guān)總兵，明室重臣，他會輕易接受招安嗎？

李 巖 王爺呀！

（唱） 吳三桂在山海關(guān)擁兵自重，

一家老小尚留在北京城，

王爺您軟硬兼施將計用，

投鼠忌器他只能俯首稱臣。

自 成 制將軍有話就直說吧！

李 巖 （唱） 這廂有陳圓圓親筆書信。

自 成 陳圓圓是他什么人？

獻 策 回王爺，陳圓圓乃吳三桂的愛妾。

李 巖 （唱） 還有那吳襄的一紙勸降文。

自 成 那吳襄又是他什么人？

獻 策 吳襄乃吳三桂的父親。

李 巖 （唱） 吳三桂顧情愛妾遵父命，

他定然知進退歸順義軍。

自 成 哈哈哈哈！原來制將軍早已取到了吳襄和陳圓圓的勸降文書，真乃有心之人！宋先生！

獻 策 山人在。

自 成 茲事體大，就請先生帶了勸降文書，火速出關(guān)招安吳三桂！

獻 策 遵命！

【宋獻策下。

李 巖 王爺，吳家上下三十八口安危，牽系這次招安成敗。請王爺速速派人進駐吳府，以策萬全。

自 成 好！這件事就交與制將軍你去辦！

李 巖 遵命！

【李巖與紅娘子、李侔下。

自 成 （贊賞地）這李巖行事雖有些迂腐偏執(zhí)，但運籌帷幄，不失儒將風(fēng)度，確也是個人才！

金 星 王爺你太抬舉他了！瞧他那副目無余子的倨傲勁，簡直就沒把您放在眼里。唉！都像他這般小題大做，王爺您不知哪天才能當(dāng)上皇帝喲！

自 成 哼！孤王自然心中有數(shù)！

宗 敏 （小心地）王爺，您看熊貴之事……

自 成 算了！等下你去大牢領(lǐng)走他！不過，你也得做做樣子打他幾軍棍。

宗 敏 謝王爺！

金 星 王爺，國不可一日無君，您還得早登帝位，以安民心。

自 成 好！孤王登極事宜就交與你辦！不過，登極典禮亟需大批銀兩，劉侯，你準(zhǔn)備怎么辦？

宗 敏 京城肥得流油，遍地都是金銀，王爺您盡可放心！

自 成 好！就這么辦！孤王要去皇宮內(nèi)苑走走，左右，引路！

【侍衛(wèi)引李自成下。

宗 敏 （急不可耐地）牛丞相，聽說那陳圓圓是個天生尤物，絕色美人？

金 星 那還用說？美得簡直沒法說，要不然，吳三桂會對她倍加寵愛嗎？

宗 敏 哼！真便宜了吳三桂這老小子！

金 星 怎么？劉侯吃這般干醋，莫非你……

宗 敏 嘿嘿嘿嘿！

金 星 哈哈哈哈?。ǜ蕉驼Z）

宗 敏 妙！妙！

金 星 不過得慢慢來，性急吃不了熱豆腐！

宗 敏 這本侯就拜托牛丞相了！

金 星 那吳府的萬貫家財……

宗 敏 家財歸你，美人歸我！嗬哈哈哈！

【戰(zhàn)鼓聲由輕漸重……

【切光。

【追光。

【老福頭敲梆，小順子鳴鑼上。

小順子 皇城宵禁，嚴(yán)禁喧嘩！

老福頭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合 平安無事啊——

小順子 哎，聽說老李要登基當(dāng)大順皇帝了，是真事嗎？

老福頭 真事假事，不關(guān)我事，打更報夜，方是正事！

小順子 還聽說那小李反對老李過早登基，莫非小李想爭這個皇位？

老福頭 誰知道呢？老李也好，小李也好，誰當(dāng)皇帝，我看都好！

小順子 我看，小李玩不過老李！

老福頭 何以見得呀？

小順子 你看老李身旁那幫子將軍丞相，一個個餓鬼投胎，撈錢不要命，就會玩陰的，能有小李什么好果子吃？

老福頭 我看也是！小心，巡夜的來了！合 平安無事啊——（下）

【李侔帶軍士巡邏過場。

第三場 劫 府

【升光——吳府書房。

【紅娘子端酒菜上。

紅娘子 （唱）夜深沉，更漏滴，

皇城月黑影迷離。

郎未歸，心牽系，

愁緒里，遙聽軍梆幾聲凄。

進京來，百廢待興從頭起，

相公他夙興夜寐理軍機，

嘔心瀝血輔佐闖王圖大計，

形神瘦損，叫我痛心脾。

下廚房，親將菜饌理，

待與他把酒解神疲。

到此時，黃酒三溫，人無消息，

盼郎歸——

看風(fēng)搖燭影，又聽金雞啼。

【紅娘子神思怏怏，支頤而睡。

李 巖 （內(nèi)唱） 夤夜巡城歸府第——

【李巖便裝上，見紅娘子睡著，遂放輕腳步……

李 巖 （唱）茶涼飯冷，等苦了我的賢妻。

一腔歉疚生憐惜，

難禁我回腸九轉(zhuǎn)，慨嘆依依。

想當(dāng)年——

因勸賑得罪官府陷縲紲，

紅娘子她，殺貪官，破牢獄，孤身犯險，救出李巖追隨闖王舉義旗。

刀劍叢中同聲氣，

兩情相悅，她與我結(jié)夫妻。

多年來患難相依無怨艾，

深情無悔志不移。

愧見她，憔悴容顏映在燭光里，露夜生涼，與妻輕蓋衣。

紅娘子 （醒）?。∠喙?！

李 巖 哦，驚醒夫人了！夫人，這吳家老小的護衛(wèi)之事都安排妥當(dāng)了吧？

紅娘子 相公放心，李侔帶著十多個親兵在府中不眨眼的巡邏！

李 巖 有勞夫人了！

紅娘子 怎么這時才回？喲！我去熱一下酒菜……

李 巖 不必了！冷酒正好澆澆心火?。ㄕ寰埔伙嫸M）

紅娘子 相公，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 巖 唉！夫人不問也罷！（悶頭飲酒）

紅娘子 相公呀！

（唱） 我與你同命鴛鴦結(jié)連理，

你有心事怎能瞞過妻？

近來你無端擲筆生悶氣，神思恍惚意迷離；

也見你夢里挑燈舞劍器，

仰天長嘯嘆兮兮。

天大事兒讓妻明底細，

莫讓我懸心吊膽費猜疑。

李 巖 夫人，這心事么——我、我是在為闖王大業(yè)、義軍前途憂心如焚啊！

紅娘子 ??！相公何出此言？

李 巖 我大順義軍一舉攻下北京，豈料入城之后，平日軍紀(jì)嚴(yán)明的義軍官兵，倒成了一幫燒殺擄掠的土匪了！

紅娘子 啊？有這等事？

李 巖 （唱）為正軍紀(jì)我連日察訪，

所見所聞氣心房。

將士們軍務(wù)懈怠東游西蕩，

驕奢淫逸一個個似虎如狼。

紅娘子 京城禁地皆為劉侯統(tǒng)屬，難道他不聞不問么？

李 巖 休提那劉宗敏了！

（唱） 他忙著逼刑明官追銀餉，

不問貪廉，齊押在刑房。

夾棍下血肉橫飛黃金萬兩，

哪有心整頓軍務(wù)點閱校場。

紅娘子 那牛丞相呢？他不是軍政內(nèi)務(wù)一把抓么？

李 巖 （唱） 好一個窮怕了的牛丞相，

徇私枉法昧天良。

納賄貪贓,不輸那明庭魏奸相，

簡直是利令智昏發(fā)了狂。

紅娘子 義軍律條乃闖王親手所制,他豈容得

將軍丞相這般胡作非為？

李 巖 （苦笑）闖王爺么？

（唱） 闖王他一心登極正皇位，

緊忙著擇吉禳天早封禪。

多天未離皇宮內(nèi)苑。

紅娘子 那你到皇宮找他稟明一切……

李 巖 （唱）我也曾闖宮面諫——

紅娘子 怎么樣？

李 巖 （接唱） ——他若無其事不回言！

紅娘子 ??！如今的闖王爺怎么不像以前的闖王爺了？！

【李巖執(zhí)壺狂飲。

紅娘子 相公，空腸枵腹，少飲冷酒！

李 巖 不要攔我！

紅娘子 看你，都喝醉了！

李 巖 我醉了？舉世皆醉我獨醒！夫人，醉了的是劉宗敏、牛金星之流，醉了的是闖王爺?。?/p>

紅娘子 相公，雖則是一醉解千愁，可借酒澆愁愁更愁呀！

李 巖 夫人放心！筆墨侍候，我要再諫闖王上條陳。

李 侔 （急上）大哥！不好了！

李 巖 何事驚慌？

李 侔 數(shù)十個蒙面盜賊已偷偷潛入府中！

李 巖 ??！李侔，加強后院防守，保護吳家

老小安全！快去！

李 侔 是！（急下）

李 巖 夫人，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今晚情況異常，勞你去后廂房保護陳圓圓！

【紅娘子拔劍，急下。

【李巖執(zhí)劍正欲出門，見來人，隱伏。

【一蒙面人仗劍躡足進書房。

李 巖 （劍抵蒙面人）站??！什么人？

【蒙面人一個懶驢打滾躲過劍鋒，揚

手發(fā)暗器打黑桌上燈火。

【二人摸黑格斗。

【幾經(jīng)回合，蒙面人被李巖制住。

【紅娘子提燈籠踉蹌而上。

紅娘子 相公，賊人人多勢眾，武藝高強，我等抵?jǐn)巢蛔?！吳襄和陳圓圓被搶走了！

李 巖 啊！你在怎講？

紅娘子 吳襄和陳圓圓被賊人搶走！吳府管家趁亂里騎快馬逃之夭夭！

李 巖 （頹然長嘆）大事不好！吳府管家定然到山海關(guān)給吳三桂通風(fēng)報信去了！

紅娘子 這、這怎么辦？

李 巖 （咬牙切齒地）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什么人?。ㄋ合旅擅嫒嗣娼恚┌?！是熊貴！

【戰(zhàn)鼓聲驟然響起。

【切光。

【追光。

【福老頭、小順子各執(zhí)掃帚掃街上。

老福頭 呀呀呀呀！

小順子 老福頭，您幾時改唱花臉了？

老福頭 嗨！這回總算弄明白了！

小順子 明白了什么？

老福頭 明白了我大明為何一眨眼便亡國亡君了??！

小順子 為何？

老福頭 都怪大明那些狗官，損公肥私，欺君罔上，活生生把個大明王朝整垮了哇！

小順子 我不明白！

老福頭 你聽——

【鞭撻聲，慘叫聲，呵斥聲……

小順子 這是大順義軍在拷打明官，敲詐金銀！

老福頭 是啊！曾幾何時，大明憂患，國庫空虛，崇禎爺下多道血詔，向朝中文武百官借錢?？赡切┕饭偎镭i不怕開水燙，硬是不拿錢，嗚呼哀哉，萬歲爺?shù)剿蓝紱]從他們手中借到幾兩銀子啊！

小順子 也許他們真的沒錢！

老福頭 沒錢？你去看看，在大順義軍的皮鞭夾棍之下，那些狗官哪個不是拿出幾十上百萬兩金銀贖身買命??！

小順子 看來大明真的是亡在自己人手里??！

老福頭 可不是嘛！走！

【老福頭、小順子下。

第四場 闖 宴

【升光——將軍府廳堂。

【劉宗敏喜氣洋洋地上。

宗 敏 （唱） 將軍府里設(shè)刑房，

只打得狗貪官哭爹叫娘。

夾棍下金子流來銀子淌，

珠光寶氣好叫我腳亂手忙。

那銀子、銀子拿去作軍餉，

這金子、金子都裝進我的庫房。

闖王爺?shù)慕轿矣幸话耄?/p>

理當(dāng)是公私兼顧，相得益彰。

侍 衛(wèi) （上）稟侯爺，吳襄、陳圓圓已經(jīng)搶……不，接到府中了！

宗 敏 哦哈哈哈哈！好！好！

侍 衛(wèi) 請侯爺定奪吳襄的贖金！

宗 敏 他有錢，叫他拿五十萬白銀來贖人。

那美人現(xiàn)在何處？

侍 衛(wèi) 回侯爺，美人已安頓在后院暗香樓。

宗 敏 著人好生服侍，休得驚嚇了她！

侍 衛(wèi) 是。

宗 敏 熊貴回來了嗎？

侍 衛(wèi) 熊貴至今未歸。

宗 敏 哼！這狗賊定然卷掠吳府財寶連夜逃走，日后抓到，我要剝他的皮！

內(nèi) 聲 牛丞相到——

宗 敏 蒼蠅見了血，這老賊果然來了！

【牛金星上。

宗 敏 聽說牛丞相廣開財路，忙得很的，怎么有空來我將軍府？

金 星 好說好說！比起劉侯，老夫還不是小巫見大巫？

【二人大笑，落座。

宗 敏 丞相光臨，有何見教？

金 星 劉侯何必明知故問？我是來要吳襄的！

宗 敏 （裝糊涂）要吳襄？這老頭是我的搖錢樹，值五十萬兩白銀??！

金 星 怎么？你反悔了？當(dāng)初有言，你得美人，我得錢財，劉侯，天地良心，你總不能財色獨占吧？

宗 敏 財色獨占又怎樣？你想無功受祿？

金 星 我無功受祿？這檔子綁票搶人的活兒，不是我老牛給你出的主意嗎？

宗 敏 （拍桌）牛金星，你休得來我將軍府胡攪蠻纏！我搶吳襄是為義軍籌餉，大公無私！

金 星 （跳起來拍桌）劉宗敏，你休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問你，你刑逼明官得來的金銀財寶有幾個充了軍餉？

宗 敏 這……

金 星 我再問你，你搶來陳圓圓也是為籌餉嗎？

宗 敏 這、這、這……

金 星 劉侯，凡事不要做得太絕了！你我心照不宣，還是平分秋色吧！

宗 敏 呀呀呸！做你的千秋大夢！

金 星 你就不怕我到王爺面前告你一狀嗎？

宗 敏 告我？哈哈哈哈！進京以來，你徇私枉法，納賄貪贓，得銀何止數(shù)百萬，你還有臉去告我？

金 星 你、你胡說八道！

宗 敏 去年在西安，你給崇禎皇帝寫密信，說只要他重用你，你就有把握勸降闖王爺——這也是我胡說八道嗎？

金 星 啊!你、你怎么知道？

宗 敏 李巖截獲密信，交到本侯手中，本侯大事化小，就將這事壓下了！

金 星 （咬牙切齒）又是李巖！

宗 敏 丞相，你還欠我這個天大人情啊……

內(nèi) 聲 闖王爺駕到——

【李自成率侍衛(wèi)上。

自 成 （話里有話的）劉侯，看你這將軍府富貴逼人，你——還是挺會享受的嘛！

宗 敏 托王爺洪福。不久前我還是個無家可歸的窮光蛋，進京之后，就將這壽王府改成了將軍府……

自 成 一步登天了是不是？

宗 敏 （跪下）啊王爺……

自 成 聽說你濫用私刑追索明官贖金？

宗 敏 屬下不敢！屬下向明官籌餉，一向用您制定的懷柔政策，絕不敢濫用私刑！

自 成 風(fēng)聞你部將士軍紀(jì)渙散，在京城中胡作非為，你身為大將軍竟置若罔聞！

宗 敏 那都是小人忌恨我造的謠！

自 成 哦？還說你搜羅了不少金銀財寶和美女歌姬！也是造的謠嗎？

宗 敏 王爺，這想必又是那李巖……

自 成 空穴來風(fēng)，必有因由，你就推得這么干凈？

宗 敏 王爺，我跟您多年，自問是兢兢業(yè)業(yè)恪盡職守，從無貪財戀色之事……不信？牛丞相可以為我作證！

金 星 是啊王爺，劉侯他治軍嚴(yán)謹(jǐn)，克己律人，廉潔如水，兩袖清風(fēng)，從無犯科越軌之事。

自 成 哼！牛丞相你么——也好不到哪里去，傳聞你也干了不少出格的事！

金 星 ?。⊥鯛敗ü虻梗?/p>

自 成 我義軍初創(chuàng)江山，諸多事務(wù)還需你等勤勉劬勞，勵精圖治，斷不能醉生夢死，驕奢淫逸??！二位呀！

（唱） 為封禪儀典，我連日緊忙，

軍務(wù)大事難以顧周詳。

你二人是我的得力臂膀，

還須得盡心盡力佐孤王。

整飭軍務(wù)操兵練將，

文武之道有馳有張。

治軍律令要三申五講，

斷不能陽奉陰違行乖張。

自 成 念你們跟我多年，諸事也就既往不咎，算了！起來吧！

宗 敏 王爺，我已備下酒菜，您就賞個臉……

自 成 也好！很久未與二位相聚，今日有興，小飲三杯！

宗 敏 酒宴擺上。

【擺宴。三人入席飲酒。

李 巖 （內(nèi)唱） 吳府遭劫，怒火三千丈——

（打馬上） 夜審熊貴知端詳，

可恨劉侯釀禍患，

心如火燎，我要稟闖王。

打馬皇城細尋訪，

不見王爺為哪般？

眼前來至將軍府上，

勒韁下馬問門房。（下馬）

門上哪位在？

門 子 （出）原來是制將軍！有何貴干？

李 巖 請問，王爺可在將軍府上？

門 子 巧得很，王爺正在將軍府中喝酒！

李 巖 哦，煩勞通稟，李巖有要事求見王爺！

門 子 稍候！（進）啟稟王爺，制將軍李巖有要事求見！

自 成 哦？他尋到這里來了……

宗 敏 王爺，屬下難得與您暢飲一回，千萬別讓李巖拿些雞毛蒜皮小事攪了清興，還是不見的好！

自 成 嗯，叫李巖明天去內(nèi)苑見我！

門 子 是?。ǔ觯┲茖④?，王爺叫你明天去內(nèi)苑見他。

李 巖 事關(guān)重大，十萬火急，不能延捱到明天！勞你再次通稟。

門 子 （進）啟稟王爺，李巖執(zhí)意要見！

自 成 執(zhí)意要見？什么事這樣急？

金 星 那李巖一向反對您早登帝位，得知您已擇下了登基吉日，想必又來百般饒舌，勸王爺改期！

自 成 哼！孤王吉日已定，焉能改期！告訴李巖，就說我正與劉侯、牛丞相商議軍政要務(wù)，一概免見！

門 子 是?。ǔ觯┩鯛斦谏套h軍政要務(wù)，一概免見！制將軍請回吧！（下）

李 巖 ??！好惱！

（唱） 王爺他執(zhí)意不允見，

急得我扭折了打馬絲鞭。

他云翳障目受蒙騙，

怎知曉邊關(guān)即刻起狼煙！

聽堂上，杯觥酬酢開歡宴，

禁不住怨憤盈胸間。

李巖我今日要闖宴，

血濺丹墀也要稟直言。

【李巖闖進將軍府。

宗 敏 嘟！大膽李巖，竟敢擅闖將軍府！

李 巖 李巖叩見王爺！

自 成 （不悅地）你到底有什么事？

李 巖 吳襄、陳圓圓昨夜被人劫走！

自 成 ??！可知何人所為？

李 巖 這個——您問劉侯便知！

自 成 （目視宗敏）嗯——

宗 敏 王爺，屬下概不知情！

自 成 李巖，這是何意？

李 巖 劉侯，是漢子就敢作敢為，你怎么不認(rèn)賬？昨夜那伙劫府搶人的蒙面盜賊難道不是你所遣？

宗 敏 李巖，你自己失職誤事，竟敢嫁禍于本侯？真是無法無天！

金 星 是啊王爺，劉侯豈會干出這等事來？李巖栽誣劉侯，居心不良，當(dāng)究其罪！

自 成 李巖，你咬定劉侯作案，可有證據(jù)？

李 巖 要證據(jù)么——帶上來！

【紅娘子應(yīng)聲押熊貴上。

宗 敏 （大驚）啊！

自 成 （拍案大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 敏 （倒地叩首）屬下罪該萬死……

金 星 王爺暫且息怒，劉侯昨夜所為，實乃事出有因。

自 成 有何原因？

金 星 他搶來吳襄，是為您的登基大事籌餉呀?。ò凳咀诿簦?/p>

宗 敏 對對對！王爺呀！

（唱） 您登基在即，急需銀兩，

籌遍京城，差額甚寬，

急得我茶不思來飯不想，

無奈何，請來吳襄勸他解囊。

自 成 那你怎么又搶來陳圓圓？

宗 敏 這、這……

金 星 王爺，這也是為了大順朝廷呀！眼看你隆登九鼎，當(dāng)皇帝爺了，要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你總不能偏廢了宮廷禮制，讓后宮乏人吧？

宗 敏 對對對！王爺，我是為您著想呀?。ǔ?為充實后宮，我將美人訪，

訪到了陳圓圓國色天香。

寶馬香車接至在將軍府上，

要獻與王爺，作那西宮皇娘娘。

自 成 哈哈哈哈！

宗 敏 王爺，待會屬下便將陳圓圓送進后宮！

自 成 好！好！既然如此，此事我就不深究了！

李 巖 （怒氣填膺，跺腳長嘆）唉！

自 成 制將軍為何嘆氣？

李 巖 末將擔(dān)心吳三桂若得知家生變亂，拒絕招安事小，只怕他——

自 成 怕他什么？

李 巖 就怕他一怒之下投降韃子！

自 成 ??！

李 巖 倘若吳三桂投降韃子，敞開山海關(guān)，韃子長驅(qū)直入，我軍腹背受敵，可就糟了！

自 成 啊！李巖，事已至此，何法可以補救？

李 巖 為今之計，還請王爺將吳襄、陳圓圓送回吳府，好言撫慰。待李巖親往關(guān)外招安。

自 成 （意有不舍）這個……

金 星 王爺，李巖分明是在小題大做，危言聳聽！

自 成 牛丞相有何高見？

金 星 那吳三桂一代梟雄心性高傲，豈會為一個小妾大動兵戈冒險對抗我大順神兵？

自 成 （求之不得有此一說）對！牛丞相說得對！制將軍不必多慮了，我看這件事就算了吧！

李 巖 （情急，下跪）王爺,此事關(guān)系重大，斷不能如此不了了之！

自 成 （不耐煩地）不必多說了！

李 巖 王爺……

自 成 哼！就算吳三桂拒絕招安，量他也不敢投降韃子當(dāng)那千人唾萬民罵的漢奸！李巖，不必多慮了！退下！

李 巖 （沉重地）是——

【宋獻策喘噓噓地跑上，欲進將軍府。

門 子 （出）宋先生，您找誰？

獻 策 快快通稟，我有急事求見王爺。

門 子 （進）啟稟王爺，宋獻策宋先生求見！

自 成 哦！宋先生回來了！快快有請！

門 子 （出）宋先生，王爺有請！

獻 策 （進，揖見自成，哽聲）王爺，山人有辱使命了……

自 成 啊！招安告吹？

獻 策 就為一個女人功敗垂成，叫我好恨好惱！

自 成 你恨什么？

獻 策 （目視劉宗敏）我恨……嘿嘿，吳三桂已經(jīng)反了，山人不提也罷！

自 成 ??！吳三桂反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獻 策 王爺容稟！

（唱） 為招安，山人匆匆赴關(guān)外，

吳三桂顧慮重重躊躇再三，

見家書才毅然下決斷，

顧情老父愛妾，他愿受招安。

自 成 他既愿受招安，你就當(dāng)早些帶他進京！

獻 策 我已勸得他登程回京，可事情就出在回京路上。

（唱） 一路上緊催程曉行夜趕，

他急著回家見那陳圓圓。

驛站里遇管家驚聞家變，

老父被囚，愛妾被搶，他、他他沖冠一怒為紅顏。

頃刻間狼煙起烽火燃遍，

他人馬傾巢要殺進關(guān)。

若非我見機溜得快，

早已是人頭祭旗桿上懸。

自 成 （惱火地）劉侯，你壞我的大事了！

宗 敏 王爺，憑義軍神威，難道怕了區(qū)區(qū)吳三桂不成！給我一支兵馬迎敵，要殺他個片甲不留！

【李侔沖上，欲進府，門子攔阻，被推倒在地。李侔撞進將軍府。

李 侔 王爺，大事不好！

宗 敏 何事驚慌？

李 侔 接探子飛鴿傳書，吳三桂已經(jīng)投降韃子了！

眾 人 （大驚）啊！

李 侔 （【撲燈蛾】）吳三桂為女人惱羞成怒，降韃子他要引清兵入關(guān)！他、他要借清兵討伐我義軍！他、他揚言報仇之后要把北京割讓給韃子！

獻 策 王爺，軍情緊急，眼看大軍壓境，您當(dāng)速速調(diào)兵山海關(guān)，拒敵于國門之外！

自 成 氣死我了！

（唱） 罵一聲吳老賊下流三濫，

為個女人行事竟逆天。

反我大順猶自可，

他不該賣了祖宗當(dāng)漢奸！

豈容他為虎作倀生戰(zhàn)亂，

豈容他引狼入室搶我江山。怒沖沖取出青龍劍——

傳闖王令！

眾 將 聽令——

自 成 牛丞相留守北京,其余將士隨孤王親征吳三桂，殺奔山海關(guān)！

眾 將 遵令！

自 成 （接唱）泰山壓卵，我要殺他個人仰馬翻！

【眾造型，戰(zhàn)鼓聲大作。

【切光。

【追光。

【老福頭軍衣不整，驚魂不定地上。

老福頭 我老福頭，觸霉頭，天不佑來鬼不收，大順軍抓我去打仗，險些兒冷箭穿了喉，大難不死求活路，（脫軍衣）脫掉這虎皮我開溜。

小順子 （上）老福頭，你這是作甚？

老福頭 我、我在打掃戰(zhàn)場！

小順子 想當(dāng)逃兵??？

老福頭 誰敢？抓了要砍頭的！唉，只說我老福頭流年不利，看他闖王比我還倒霉呀！三月十九攻進北京，四月十九率兵出征，被吳三桂打得大敗，到如今兵困平陽，那真是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呀！

小順子 這老李呀，在北京總共才待了四十天，過了幾天皇帝癮，就成流寇了，唉！咎由自取呀！要是能多多聽取制將軍李巖的諫言，何至如此下場喲！

老福頭 誰說不是呢？走，回營去吧！（下）

第五場 饞 惑

【震人心魄的戰(zhàn)鼓聲愈來愈急。

【升光，李自成行宮。

【身著緊身戰(zhàn)袍的李自成手臂受傷，由二女侍攙扶上。

女 侍 請皇上更衣……請皇上更衣……

自 成 （狂躁地）滾！都滾下去！

【女侍慌下。

自 成 （酸心地）朕敗了！敗了！我李自成威震華夏，想不到竟敗在韃子吳逆之手……十五年心血付與東流，萬里江山淪入敵手，真愧對朕的青龍寶劍啊！

（唱） 出鞘青龍，血花猶染霜鋒上，

劍氣沖霄，星月暗無光。

它曾把惡梟兇酋齊掃蕩，

它幫我開基立國作了帝王。

只當(dāng)是九五之尊從今享，

哪曾料禍起吳逆，朕的江山遭淪亡。

到如今敗退離京奔陜道，

清韃子前堵后追好囂張，

兵困平陽，損兵又折將，

四面楚歌，我似那窮途末路的楚霸王。

【劉宗敏、牛金星上。

自 成 （歇斯底里地）朕敗了，敗了……

金 星 陛下，勝敗乃兵家常事，您何必耿耿于懷，痛不欲生？

自 成 朕的皇位沒有了，朕的江山?jīng)]有了。

金 星 誰說您的江山皇位沒有了？您還是大順皇帝！您還是萬乘之尊！

自 成 （一震）我還是大順皇帝？

宗 敏 對！誰敢不認(rèn)，俺老劉跟他拼了！

自 成 這么說，江山還是我李自成的？

金 星 那當(dāng)然！你看，那就是萬歲您的傳國玉璽！

自 成 （抱過玉璽）哈哈哈哈！朕還是大順皇帝！朕還是萬乘之尊！朕要把這大順玉璽萬代相傳！朕決不能輕易丟了萬里江山！

（唱） 十八子奉天承運主神器，

沙場搏命，闖王旗下血淋漓。

好不容易萬里江山姓了李，

好不容易黃袍加身登帝基。

怎甘心韃子搶我中華地，

怎容忍吳逆折我大順旗，

看誰敢覬覦朕的傳國璽——

（身段）青鋒噬血，雄風(fēng)依舊笑天低。

金 星 （阿諛地）陛下英明神武，壯志不泯，何愁不能收復(fù)北京，重登帝闕！

自 成 收復(fù)北京？牛丞相，北京城四十天的

榮華富貴，很值得你留戀吧？

金 星 臣不敢！

自 成 縱是留戀，又有何錯？朕發(fā)誓收復(fù)北京，重登帝闕，讓你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ê罋獠l(fā)地）劉侯，你乃三軍統(tǒng)帥，當(dāng)整頓部屬，以利再戰(zhàn)！

宗 敏 臣遵旨……唉！

自 成 何故嘆氣？

宗 敏 臣實在想不通，我大順兵強馬壯，何故敗在韃子吳逆之手？

自 成 朕也百思不得其解呀！

金 星 陛下，我軍連連敗績，其實與制將軍李巖有很大關(guān)系！

自 成 關(guān)他何事？

金 星 您每每夸他文韜武略，蓋世奇才?？烧饔憛悄嬷畷r，他袖手旁觀,不獻一策，鐵面冷心，坐視其??！劉侯，是也不是？

宗 敏 嗯！李巖確實有點過分！

金 星 什么有點過分？他簡直是別有用心，唯恐我軍不?。∥治掖箜槻煌?！

自 成 豈有此理！他不也是我大順之臣么？

金 星 皇上呀！

（唱） 他本是世受皇恩的明舉人，投效皇上其實藏禍心。

自 成 什么禍心？

金 星 （唱） 利用您出生入死打天下，他好當(dāng)皇帝坐享其成！

自 成 什么？他也想當(dāng)皇帝？

金 星 正所謂畫虎畫皮難畫骨啊！

宗 敏 牛丞相，雖說李巖屢屢跟我過不去，我也看不慣他書呆子的迂腐，可說他想當(dāng)皇帝，只怕是你胡亂猜疑吧！

自 成 嗯，你可不能胡亂猜疑！

宗 敏 再說，你不也是李巖引薦來我義軍的嗎？

自 成 對！你還是他引薦來的嘛！

金 星 陛下，臣為您的萬世基業(yè)憂患于心，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出此直言呀！

自 成 說李巖圖謀不軌，你可有證據(jù)？

金 星 欲蓋彌彰，其形自敗！您只需看看李巖平日言行，他的反心不就昭然若揭么？

（唱） 他說您賞罰不明言無信，

十大功勞只封他一個小小制將軍；

他說您不懂用兵亂行令，

剛愎自用活該走麥城；

他說您掩耳盜鈴塞視聽，

拒不采納他的治國條陳。

他也曾故意阻您登九鼎，

分明是伺機謀篡待時辰；

他也曾目無君王謗朝政，

說您當(dāng)了皇帝忘黎民；

他也曾坐觀已敗縮頭頸，

分明想亡君亡國才稱心。

萬歲呀，

韃子雖兇非患癰，

他李巖才是搶您江山的有心人。

宗 敏 （旁白）乖乖！這牛老頭倒像跟李巖有殺父之仇一般！

自 成 （唱） 一番話說得朕冷汗淋淋，

如夢初醒，肉跳心驚。

只怪朕識人不深太輕信，

險些兒斷送了大順前程。

皇位江山是朕的性命，

剪除內(nèi)患——（拔出青龍劍）

——青龍劍下不留情！

唉！青龍劍啊青龍劍！你殺過貪官污吏千千萬萬，今日要殺一個李巖，卻好難下手啊！

【宋獻策上。

獻 策 臣宋獻策叩見吾皇萬歲。

自 成 平身！

獻 策 啟稟萬歲，制將軍李巖請旨，請皇上給他一支精兵收復(fù)河南，作為復(fù)興大順的根據(jù)地！

自 成 哦……他自己怎么不來？

獻 策 李巖抱病在身，不能前來覲見皇上。

自 成 哼！朕有限的兵馬，要作取道西安，問鼎中原之用，哪有精兵給他李巖？宋先生請回吧！

獻 策 哦，臣告退！

【宋獻策下。

自 成 （拍案）哼！李巖竟想要支兵馬！

金 星 陛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p>

宗 敏 真是胡鬧！這時候要支兵馬殺回河南，這不是拆我這三軍大元帥的臺嗎？

金 星 河南是李巖故鄉(xiāng)，老百姓很是信賴他，若有軍隊在手，他只怕要在河南自立為王了！

宗 敏 幸虧皇上英明,一向沒給他多少兵權(quán)，要不然，他早就反了！

自 成 反？十八子主神器!坐天下的是我李自成，還輪不到他李巖！

金 星 （一字一句地）皇上姓李，李巖也姓李，誰能肯定那十八子不是應(yīng)在他身上？

自 成 （如夢初醒）??！對啊！李巖也姓李！

金 星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您能容大順王朝二李并存么？

自 成 好一個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誰敢覬覦朕的江山，誰敢圖謀朕的皇位，朕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切光。

【鼓聲隱隱，透著肅殺，透著悲涼……

【追光。

【老福頭拿白紙竹棍上。

小順子 （追上）老福頭，干什么？做風(fēng)箏呀？

老福頭 做個招魂幡。

小順子 招魂幡？誰死了？

老福頭 小李！

小順子 哪個小李？

老福頭 李巖！

小順子 胡說！他還活著咧！

老福頭 反正他離死不遠了！

小順子 怎么講？

老福頭 這個時候，他還找老李要支精兵打回河南，這、這、這……

小順子 什么意思？

老福頭 這河南是小李故鄉(xiāng)，根基深厚，老百姓很是擁戴他，平日里他們只知有南陽李公子，不知有大順李闖王！

小順子 是啊！小李絕頂聰明，戰(zhàn)功卓著，老李怎容忍他功高蓋主呀？尤其現(xiàn)在打了敗仗，小李還不識時務(wù)去要兵馬，這不是自尋死路??！

老福頭 是啊！李自成深信“十八子”主“神器”，當(dāng)然不能容忍大順“二李”并存！可憐個小李??！

小順子 唉！可惜個小李?。∽?，我也去做個招魂幡?。ㄏ拢?/p>

第六場 屈 戮

`

【李巖行營。

【李巖焦慮不安地徘徊。

李 巖 （唱） 風(fēng)搖鐵馬，吹角連營，

魂驚夜半郁難伸。

血海經(jīng)年拼性命，

盼掙來金甌一片慶升平，

豈曾料功敗垂成災(zāi)滅頂，

江山淪陷，四面楚歌聲。

怒劍鳴鞘，怎堪神州遭蹂躪，

血脈賁張，難忍大順一旦崩。

請旨收復(fù)河南境，

止不住的昂揚斗志，我李巖要助皇上把天擎。

【宋獻策上。

李 巖 （急迫地說）宋先生，皇上可曾準(zhǔn)旨？

獻 策 （沮喪地?fù)u頭）……他執(zhí)意取道西安，去占那帝王古都，哪來兵馬給你收復(fù)河南！

李 巖 （勃然作色）荒謬！內(nèi)憂外患，國土淪亡，就是占了西安，他當(dāng)作幾天太平皇帝？沒有一塊根據(jù)地，沒有了百姓支持，我們只能永遠當(dāng)流寇……（昏暈欲倒）

獻 策 （慌忙扶持）??！我去叫軍醫(yī)來……

李 巖 不必了……宋先生，該要請個圣手神醫(yī)來給皇上治一治病??！

獻 策 看你為大順殫精竭慮，老朽真是愛莫能助?。。ǔ聊季茫┲茖④?，局面如此，眼見復(fù)興無望，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明哲保身，早謀歸隱之計！

李 巖 大業(yè)未成，壯懷未竟，值皇上危難之時，我怎能茍且逃生？

獻 策 你可知皇上早就不信任你了？今日請旨討兵，絕非明智之舉，只怕要招來殺身之禍！

李 巖 ?。『我砸姷?？

獻 策 皇上把兵權(quán)皇位看得比性命還重，這時候向他討兵，他會作何想？

李 巖 李巖一片忠心，皇天可鑒……

獻 策 忠心？哼！羅汝才、袁時中對他還不忠么？還不是被殺了？制將軍，旁觀者清??！

（唱） 我知你胸羅萬象有才情，

文韜武略大順第一人。

你可知木秀于林風(fēng)摧頂？

你可知才高招嫉是禍因？

兄弟啊！

舉世皆醉豈容你獨醒，

舉世皆濁豈容你獨清，

皇上他愛才忌才疑心重，

豈讓你一品孤鶴立雞群？

明哲保身你當(dāng)求退隱，

以免得禍從天降目不瞑！

李 巖 先生言過其實了！想我李巖追隨皇上多年，他雖未對我優(yōu)禮有加，卻也未曾負(fù)我！目下用人之際，量他也不至于作鬩墻之爭而置我于死地！

獻 策 （黯然長嘆）唉！既如此，制將軍前途珍重，老朽告辭了！

李 巖 先生欲去何方？

獻 策 （吟）世事如棋局局空，萬般俗念化煙塵，野鶴閑云飄然去，萍蹤寄水莫問尋，山人去也。

【宋獻策飄然而去。

【李巖目送，悵然若失。

【紅娘子上，默視李巖。

李 巖 夫人，你？

紅娘子 相公，方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李 巖 方才只是一番戲言，夫人休得多心！

紅娘子 相公，你莫寬慰為妻，此時此境，皇上真若疑忌于你，你可不能坐以待斃！

李 巖 李巖生為大順人，死為大順鬼，只要一息尚存，絕不作抽身退步之想！

紅娘子 哼！皇上真要不仁，我紅娘子也就不義，我、我要殺了他……

李 巖 噓！噤聲！夫人，你可不能胡來……【李侔氣急敗地上。

李 侔 大哥，小弟適才巡哨，發(fā)現(xiàn)行營盡被禁衛(wèi)軍團團圍住，連我也出不去！

李 巖 ?。。j然而坐）

紅娘子 這、這怎么辦？

李 侔 嫂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紅娘子 闖王爺只怕是要下殺手了！

李 侔 ??！大哥，你還等死??？后營有馬，我們?nèi)藳_開一條血路回河南去！

李 巖 （喃喃地）我不信，我不信……

紅娘子 相公……（跪下）

李 侔 大哥，再耽誤就來不及了！（抽劍）

李 巖 你，你休得胡來!

李 侔 大哥?。ü蛳拢┳甙桑?/p>

內(nèi) 聲 牛丞相到——

【紅娘子聞聲，急拉李侔入內(nèi)。

【牛金星上，熊貴捧青龍劍隨后。

李 巖 末將參見牛丞相。

金 星 罷了！李巖，聽說你想造反？

李 巖 牛丞相，你的話，我不懂！

金 星 哈哈哈哈！你簡直把皇上當(dāng)草包，把我當(dāng)傻子！這時候要拉一支精兵去河南，不明擺著想反叛皇上嗎？

李 巖 河南富饒豐足，自古兵家必爭之地，大順欲圖復(fù)興，必先取河南作根據(jù)地……

金 星 不要說了！現(xiàn)在滿朝上下誰不知你想造反當(dāng)皇帝？此時此刻，還想抵賴嗎？

李 巖 牛丞相，你以“莫須有”三個字，到底在皇上面前羅織了我多少罪名？

金 星 你，你胡說！

李 巖 你一介江湖術(shù)士，靠拍馬阿諛，投機取巧當(dāng)上大順丞相，不就是忌我李巖名望，要拔去我這顆眼中釘嗎？嘿嘿！只怕沒有這么容易！皇上不是這么糊涂之人……

金 星 你以為我要殺你嗎？請青龍劍！

李 巖 ??！臣！拜劍！

金 星 奉皇上圣諭，誅殺反賊李巖，念其曾為大順立有功勞，免其凌遲之苦，特賜青龍劍自裁！李巖，還有何話可說？

李 巖 皇上真的要殺我？

金 星 劉汝才、袁時中都殺了，你算什么？李 巖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見皇上！

金 星 見皇上？哈哈哈哈！皇上已經(jīng)來了！

【隨著牛金星的話，戰(zhàn)鼓擂響。

【禁衛(wèi)軍各執(zhí)金瓜斧鉞儀仗上。

【李自成表情復(fù)雜上。

李 巖 （跪）陛下！

自 成 （哽咽）制將軍，兄弟啊……

李 巖 (一字一句地)李巖勤勞王事,忠心效命，問心無愧，可鑒蒼天!皇上真的難以見容小臣,要作屠戮忠良之舉？

自 成 這、這……

金 星 皇上圣明，殺的是反賊！午時已近，請圣上明正典刑！

自 成 哎呀呀！

（唱） 手執(zhí)青龍，鼻酸淚涌，

李巖他本是朕的患難弟兄，

武略文韜不輸那周公瑾，

運籌帷幄好似諸葛又重生。

舉大旗萬馬軍中同拼命，

出生入死，他是朕的有功臣。

雖忌他恃才傲物狂心性，

朕也曾吞聲忍氣每寬容。

如今他圖謀不軌忒陰狠，

倒叫朕縱之不能，殺不忍心，難難難，舉劍難砍有功臣。

金 星 皇上，午時已到，請明正典刑。

自 成 這、這……

金 星 十八子，主神器，皇上你順應(yīng)天時榮登大寶，難道能容忍我大順二李并存么？

自 成 哦嗬嗬!十八子，主神器！十八子，主神器……

李 巖 皇上，你是非要殺李巖了？

自 成 （近乎瘋狂地）誰叫你也姓李？殺！殺！殺！

李 巖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自起義以來，我李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遺憾的是今日死在自己人手中！皇上，大順一連串的失敗，不單是軍事上的原因，毀滅大順的就是我們自己！皇上?。?/p>

（唱） 蟻潰長堤當(dāng)自省，

您也是引火自焚身。

您不該進了京城忘了百姓，

您不該得了富貴改初衷，

您不該整日沉湎帝王夢，

你不該鼠目寸光醉太平。

到如今千秋功業(yè)成灰燼，

好叫我九泉之下目不瞑。

金 星 大膽李巖，大逆不道，毀謗君王，熊貴，青龍劍伺候！

【熊貴高舉青龍劍。

【忽然，紅娘子、李侔從后面沖出，迅雷不及掩耳，劍抵自成前胸后背。

紅娘子 李自成，你若殺李巖，我就先殺你！

李 巖 （大喝）住手！

【李巖上前，目注二人，表情十分復(fù)雜。

李 侔 大哥！

紅娘子 相公！

李 巖 你們聽著，寧可死我一千個赤膽忠心的李巖，也不能殺他一個無情無義的大順皇帝！留得他在，大順才有希望，百姓才有希望！

皇上??！

（唱） 我本是大明的一榜舉人，

棄文習(xí)武也曾滿懷報國心。

恨的是明廷腐敗多弊政，

恨的是貪官污吏禍蒼生。

因此上闖王旗下來效命，

立志要殺盡貪官掃滅大明，

改天換地，叫萬民百姓享升平。

到如今壯志未酬身先殞，

難捺我仰天長嘯對滄溟。

大丈夫豪氣干云何惜命，

但有這丹心碧血證忠魂。

臣的闖王爺呀，

還望您力挽狂瀾扶大順，

還望您勵精圖治秉初衷。

還望您反躬自省遠佞倖，

還望您厲兵秣馬重振雄風(fēng)驅(qū)除跶虜收復(fù)帝京，好叫我李巖九泉含笑把目瞑。

【李巖輕輕摘下李侔、紅娘子手中劍扔于地下。三人緊緊相依，昂首向天。

【李自成緩緩舉起手……

【戰(zhàn)鼓、震撼人心……

【切光。

【追光。

【老福頭，小順子各持招魂幡，口呼“魂兮歸來……”緩緩過場。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