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澄中《陳情自辯疏》看“《長生殿》案”
——兼談趙執(zhí)信與李澄中的交往

陳 汝 潔

(淄博市桓臺縣 地方稅務(wù)局，山東 淄博　256400)

康熙二十八年(1689)秋，趙執(zhí)信(1662-1744，字伸符，號秋谷)、洪昇等人在洪昇寓所飲酒觀演《長生殿》，時值佟皇后喪期，被禮科給事中黃六鴻彈劾，涉案人員多人被處分，此即轟動一時的“《長生殿》案”。因此案涉及了洪昇、趙執(zhí)信、查慎行等著名文人，備受時人和后人關(guān)注。其中，現(xiàn)今已知的涉案人物中，有兩位山東籍著名詩人——趙執(zhí)信與李澄中。二人雖都是“《長生殿》案”的涉案人員，但所受處分卻不相同：趙執(zhí)信被革職，李澄中則未被追究。前人對“《長生殿》案”的記載和研究，很少關(guān)注李澄中其人。其實，李澄中文集中的《陳情自辯疏》①是一份了解案情的重要材料，應(yīng)予關(guān)注。再者，趙執(zhí)信與李澄中在京城為官期間頗有交往，而今人研究趙執(zhí)信的著述中卻鮮有提及。今筆者不揣谫陋，就李澄中《陳情自辯疏》所反映的案件情況及趙執(zhí)信與李澄中的交往略作考述，以期于“《長生殿》案”研究和趙執(zhí)信研究有所助益。

一、從《陳情自辯疏》看“《長生殿》案”

李澄中(1629-1700)，字渭清，號漁村，山東諸城人。康熙十八年(1679)，考中博學(xué)鴻詞科，授翰林院檢討，充《明史》纂修官。官至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曾典試云南。有《臥象山集》《滇行日記》《艮齋筆記》等著述。今人侯桂運、王憲明匯為《李澄中文集》，收入李增坡主編《諸城文存》第一輯，2014年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

關(guān)于李澄中涉“《長生殿》案”情況，除去他自己的《陳情自辯疏》外，趙執(zhí)信在《懷舊集》中曾略一述及，此外，鮮有提及。由于李澄中涉案而未受處分，當(dāng)時知道李氏為涉案人員的不多。如清人戴璐《藤陰雜記》卷2即云：

趙秋谷(執(zhí)信)去官，查他山(慎行)被議，人皆知于國忌日同觀洪昉思(昇)新填《長生殿》。昉思顛蹶終身，他山改名應(yīng)舉，秋谷一蹶不振?！诶艨埔婞S六鴻原奏，尚有侍讀學(xué)士朱典、侍講李澄中、臺灣知府翁世庸同宴洪寓，而無查名。不知何以牽及。又傳黃以知縣行取入都，以詩稿、土宜送趙。答刺：“土宜拜登，大稿璧謝。”因之挾嫌訐奏。黃有《?；萑珪?，坊間盛行，初仕者奉為金針。李字渭清，己未鴻博，與毛、朱倡和，世無知其被論。何也？[1](P22)

黃六鴻彈劾趙執(zhí)信、李澄中諸人在國喪期間宴飲觀演《長生殿》的彈章，無疑是研究“《長生殿》案”的重要材料。戴璐(1739-1806)生活于乾嘉年間，尚能在吏部見到黃六鴻的原奏章。另一位出生稍晚于戴璐的王培荀(1783-1859)，在他的《鄉(xiāng)園憶舊錄》中也稱見到過黃六鴻的奏章。②可惜的是，黃六鴻的彈章現(xiàn)今未見流傳，存與不存，尚不清楚。這一重要材料，至今未見學(xué)界有人揭示。不能見到黃六鴻的奏章，這于考證“《長生殿》案”來說是非常遺憾的事情。關(guān)于“《長生殿》案”，清代以來記述頗多，但傳聞異辭，以致案發(fā)年代、發(fā)案原因、告發(fā)者以及觀劇的具體時間、地點等等，均有異說。李澄中的《陳情自辯疏》系當(dāng)事人針對黃六鴻的彈章而作，是一件考察“《長生殿》案”案情的重要文獻，值得細致研究。為便于解讀，先將全文抄錄于此：

翰林院侍講臣李澄中謹奏：為科臣之橫誣非辜，微臣之剖判路絕，含冤莫伸，叩天鳴辨事。

臣一介草茅，蒙御試授為翰林院檢討，累升侍講。天恩之下沛益深，臣心之仰戴彌切。捐糜頂踵，報稱末由，忽有科臣黃六鴻，參臣以八月二十四日在監(jiān)生洪昇家飲酒聽?wèi)?。夫臣與洪昇素?zé)o往還，并不知其門巷所在，何由聽?wèi)蝻嬀?？有洪昇可問。且八月二十四日即臣叨升侍講之日也，是日臣在典訓(xùn)館對書，同事官員人人可訊。人非禽獸，斷無朝荷君恩，暮忘國制之理。臣曾具呈吏部都察院求題，皆格而不行。臣具呈都察院之日，憲臣曾有“吏部未經(jīng)察議，不便疏題”之語。臣又聞洪昇請客多人，其中職官不一而足，臣身在局外，無由悉知。舉國傳聞，昭昭難掩。確有所據(jù)者，亦且有人，六鴻皆循私去名，而以臣之毫無風(fēng)影者妄參塞責(zé)。其為欺君罔上，罪不容誅。臣年近六旬，縱在仕籍，桑榆之日有幾？但臣自幼讀書，略知大義。今六鴻加臣以庸妄之名，誣臣以不敬之事。庸妄不敬，雖生猶死。所以不避嫌怨，冒死上陳。臣非不知被論之后，宜靜聽處分。古人云：“人窮則呼天，疾痛則呼父母?！被噬?，臣之天也。是用拚死吁，剖心自明。倘犬馬之赤誠得達于闕下，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蓋以王法之所加在一時，名義之所責(zé)在百世也。

伏乞敕下臣與六鴻三法司質(zhì)審，如臣果至洪昇家飲酒，即斬臣頭以為不敬之戒。若六鴻所參失實，亦當(dāng)治以欺罔之罪。如此，則臣之心始白，臣之死亦瞑目矣。[2](P814-815)

這篇《陳情自辯疏》是李澄中被黃六鴻彈劾后，直接上疏朝廷的奏疏，因是針對黃六鴻奏章而作，從中可以看到黃六鴻原奏中的一些內(nèi)容：

其一，諸人宴飲觀劇日期。觀演《長生殿》的具體日期，葉德均梳理清人記載，有“八月上旬”“約在八月中旬左右”和“八月二十七日以后”三說[3](P73)，章培恒考證“約在八月上旬”[4](P376)，曾永義謂“八月十六日”[5](P148)而李澄中文中明確指出，黃六鴻彈章中所寫為“八月二十四日”。

其二，觀劇地點。清代以來，觀劇地點有“洪寓”“貴人邸”“生公園”“查樓”“趙執(zhí)信寓”等多種說法。曾永義謂在“查樓”，且將彈劾者誤作黃儀。[5](P148)章培恒認為“演劇地點，《巾箱說》《茶馀客話》《藤陰雜記》皆謂在洪寓。味《藤陰雜記》文意，似戴氏所見奏折有宴于洪寓之明文，其說當(dāng)較可信?！盵4](P376)而趙蔚芝認為“‘洪寓說’不僅在理論上講不通，在事實上也證據(jù)不足”，[6](P1901)并用較大篇幅試圖證明觀劇地點是在“生公園”。而據(jù)李澄中文，黃六鴻彈章所說的觀劇地點為“洪昇家”，即“洪寓”。

從李澄中文來看，觀劇的時間與地點都是復(fù)述黃六鴻奏章，是真實可信的。黃六鴻的彈章中寫上了李澄中，而案件結(jié)案時受處分的官員中卻沒有李澄中。趙執(zhí)信在《懷舊集》中也說李澄中“與余同被論，獨得解”[7](P321)。李澄中之所以免于處分，大概與他在文中堅稱自己未參與洪昇家的宴飲觀劇有關(guān)。辦案人員調(diào)查后，一定是采信了李澄中的說法，認為李氏未參與其事，因而免于處理。接下來的問題是，李澄中《陳情自辯疏》中所說是否全部真實？或說李澄中有沒有去洪昇家宴飲觀?。?/p>

李澄中在文中說他“與洪昇素?zé)o往還，并不知其門巷所在，何由聽?wèi)蝻嬀?？”其實，這句話并非實情。翻閱李澄中詩集，康熙二十五年(1686)，即有《送洪昉思歸覲武林》一詩：“長堤煙柳送君行，樽酒難消別思生。南國三春青草路，北平十載白云情。窗前慈竹新抽筍，門外空江舊落聲。為報倚閭休悵望，阿蒙今已擅詩名?！盵2](P408-409)洪昇，字昉思。據(jù)章培恒《洪昇年譜》，是年二月，洪昇自京城返杭州省親，高士奇、馮廷櫆、徐嘉炎、毛奇齡、周筼以詩贈別。[8](P239)李澄中詩亦應(yīng)作于此時，《洪昇年譜》未能采輯。從詩中來看，李澄中對洪昇及其家庭等頗為了解，應(yīng)早是熟友。由此來看，李澄中與洪昇早在案發(fā)幾年前已是熟友，故文中說他與“與洪昇素?zé)o往還”是不真實的。那么，李澄中是否參與了宴飲觀劇？似乎還不能根據(jù)他的這篇《陳情自辯疏》做出否定性回答。

李澄中文中說，“洪昇請客多人，其中職官不一而足”，“確有所據(jù)者，亦且有人，六鴻皆循私去名”。這里重在揭發(fā)黃六鴻彈章不實，有徇私舞弊行為，有參與其事的人員，黃六鴻故意不彈劾。核之戴璐《藤陰雜記》，著名詩人查慎行(原名嗣璉，號他山)就是黃六鴻彈章未列其名，卻被同案人員供出而被革去國學(xué)生籍的。由此來看，即便是黃六鴻的彈章，與“《長生殿》案”實際情況也有差距。

二、趙執(zhí)信與李澄中的交往

李澄中生于崇禎二年(1629)，趙執(zhí)信生于康熙元年(1662)，李澄中長趙執(zhí)信33歲，但二人入仕卻是在同一年?？滴跏四?1679)，李澄中考中博學(xué)鴻詞科，是科共錄取50人，李澄中是山東被舉薦參與考試的12人中唯一考中的，是年已51歲，授翰林院檢討，纂修《明史》。趙執(zhí)信此年中進士，才18歲，選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翰林院編修。至康熙二十八年(1689)趙執(zhí)信因“《長生殿》案”罷官，十年京官，趙執(zhí)信與李澄中是任職翰林院的同僚。筆者所見李澄中與趙執(zhí)信最早會面的記載，是王嗣槐《萬柳堂修禊詩序》。康熙二十一年(1682)三月三日，李澄中、趙執(zhí)信參加了馮溥召集的萬柳堂修禊。[9](P643)康熙十八年(1679)，內(nèi)閣大學(xué)士馮溥為博學(xué)鴻詞科考試閱卷官，又為是年會試考官，所以，李澄中與趙執(zhí)信同為馮溥門人，故二人一同參與馮氏召集的萬柳堂修禊。

從李澄中《臥象山詩集》來看，有4題6首詩與趙執(zhí)信相關(guān)；而同期趙執(zhí)信所作《并門集》《閑齋集》，卻沒有與李澄中相關(guān)的詩。這就造成在考述趙執(zhí)信與李澄中交往時，文獻是單向的，無法互相印證。李澄中詩集是編年的，詩作年代都清晰，鑒于李森文《趙執(zhí)信年譜》沒有采輯李澄中相關(guān)詩作，故不避繁瑣，將李澄中詩作悉數(shù)抄于下。

康熙二十三年(1684)春初，李澄中有《以徐電發(fā)畫卷寄趙伸符索題》：“已將妙畫收徐子，更愛新詩屬趙侯。畫為人歸嗟雨散，詩成年少最風(fēng)流。奇懷未覺山川隔，遠色常憐草木秋。好贈瓊瑤充別橐，明年攜臥海東頭?！盵2](P366)徐釚(1636-1708)，字電發(fā)，號虹亭，晚號楓江漁父。吳江(今江蘇蘇州)人。與李澄中為博學(xué)鴻詞科同年。能畫。著有《詞苑叢談》《南州草堂集》等。此詩系徐釚為李澄中作畫，李氏將畫寄給趙執(zhí)信，要趙執(zhí)信為畫題詩。詩中云“更愛新詩屬趙侯”“詩成年少最風(fēng)流”，足見李澄中對趙執(zhí)信詩才的推重。趙執(zhí)信詩集中沒有這首題畫詩，此畫也未見流傳。

康熙二十三年(1684)秋，趙執(zhí)信典試山西，有詩集《并門集》，此為趙執(zhí)信詩結(jié)集之始?？滴醵迥?1686)，李澄中閱趙氏詩后，有《題趙秋谷編修〈并門集〉后》：

趙子才俊秀且雄，論詩往往與我同。今晨對詠并州作，孤云千尺摩蒼穹。憶昨出都黍正熟，急雨寒林共謖謖。走馬快渡滹沱河，潑墨窮搜雀鼠谷。酒卮在手懷抱開，浮云落日相徘徊。雙屐平踏太行頂，一線黃河天際來。結(jié)轡攬之嘯歌發(fā)，卷中神氣何超忽。筆鋒寒瘦掃冰霜，思路杳冥極毫發(fā)。讀之三嘆移我情，年少如此人盡驚。把君妙句相持贈，七十二河秋水聲。[2](P411-412)

詩中贊嘆趙執(zhí)信年少才豐外，還將趙氏論詩引為同調(diào)。其時，京師詩壇上王漁洋等人正倡導(dǎo)“宋詩風(fēng)”，③李澄中不為所動。李氏《自為墓志銘》云：“其詩高岸，以漢魏唐人為宗，不屑屑近時習(xí)?！盵2](P618)趙執(zhí)信在《懷舊集》中亦云：“于時宋元風(fēng)氣方煽，漁村獨守其故步。然學(xué)識日進，彌擴而清之，作者不能薄也?！盵7](P321)在《談龍錄》中，也將李澄中列為山左詩壇上“各有所就，了無撫同依傍”[7](P539)之名家?！罢撛娡c我同”，大概就是指這些。

康熙二十八年(1689)趙執(zhí)信因“《長生殿》案”罷官，十月離京返鄉(xiāng)，李澄中有《送趙伸符宮贊歸籠水三首》。其一：

歸去君休嘆道窮，聊將別酒試霜風(fēng)。齊門有夢憑雙鯉，碣石驚心有斷鴻。直道誰能容柳下，避人且有隱蘆中。從來才子多遷謫，一笑真堪號放翁。

其二：

不意君才早息機，少年得路事多違。休官聊聽何戡唱，飲酒遂成陶令歸。計日巾車來帝里，還山春韭奉慈幃。龍?zhí)秳氽E堪相訪，愧我風(fēng)塵未拂衣。

其三：

詞場英妙許誰如，此日歸來賦遂初。留客何妨同縱酒，罷官真可著藏書。清宵魑魅窺形影，去國云霄志里居。莫更驚筵夸好辯，古來達者戒衣袽。[2](P454-455)

詩中對趙執(zhí)信年輕罷官充滿惋惜，勉勵趙氏發(fā)奮寫出可藏之名山的著作。戴璐《藤陰雜記》、王培荀《鄉(xiāng)園憶舊錄》均言黃六鴻以知縣行取入都，以詩集、土物送趙執(zhí)信，趙執(zhí)信回書云：“土物拜登，大集敬璧?！睂Υ它S六鴻恨之入骨，因此挾嫌報復(fù)。第三首詩中“清宵魑魅窺形影”，即是指黃六鴻伺機報復(fù)。末句“莫更驚筵夸好辯，古來達者戒衣袽”，規(guī)勸趙執(zhí)信要吸取狂傲好辯的教訓(xùn)，對潛伏著的危機應(yīng)有所戒備。

康熙二十八年(1689)歲末，趙執(zhí)信致書李澄中，李氏作《得伸符書懷之》：“連日思君切，驚心見素書。幾年詩共作，一別歲將除。泉水宜春酒，山花媚板輿。傷弓同夙昔，東望重躊躇?！盵2](P457)“傷弓同夙昔”，即指因“《長生殿》案”，同遭黃六鴻彈劾事。

從李澄中的詩來看，在京城為官之日，他和趙執(zhí)信算得上是意氣相投的同鄉(xiāng)、同門和同僚，他的這些詩，當(dāng)時趙氏應(yīng)有詩作回應(yīng)，何以趙氏《飴山詩集》中未存當(dāng)日之作？不詳原委?？滴醵四?1689)以后，至康熙三十九年(1700)六月李澄中去世，十年之中李澄中集中再無與趙執(zhí)信交往之作。

三、趙執(zhí)信《李澄中小傳》的注釋問題

雍正九年(1731),70歲的趙執(zhí)信感懷平生故人，作古詩14首，輯為《懷舊集》。其中有懷念李澄中一首，詩前有小傳云：

諸城李澄中漁村，少為名諸生。其始生也，父夢李攀龍入室。既長能詩，仍效攀龍體，而差妥貼矣。以薦入翰林。于時宋元風(fēng)氣方煽，漁村獨守其故步。然學(xué)識日進，彌擴而清之，作者不能薄也。文格下于詩，二者皆謬以推余。曾值余觀《宋史》，謂曰：“此書須大手筆更修之，非君家事歟？”余辭以官況迫窘，力不能獨舉，恐中廢。時漁村方撰《五岳志》，采摭甚勤，竟不克就，如余言。與余同被論，獨得解。歷遷至侍講，仍有擠之者，左調(diào)歸，年六十馀矣。未幾卒。[10](P1782)

趙蔚芝、劉聿鑫《趙執(zhí)信詩集箋注》(以下簡稱《箋注》)注解此段文字，因注者未讀《李澄中文集》，致使注釋中有數(shù)條誤解，今一一考辨、訂正于下：

(一)《箋注》：“同被論：指康熙二十八年在國恤中觀演《長生殿》，李氏亦曾參與，為黃六鴻所劾。”[10](P1785)

訂正：李澄中《陳情自辯疏》力辯自己未參與觀演《長生殿》，李氏是否參與，不詳。故此注不應(yīng)有“李氏亦曾參與”這樣的定論。

(二)《箋注》：“解：釋放免處?！钍稀徽摗?，而‘獨得解’，有可能因向刑部官員行賄之故?！盵10](P1785)

訂正：此注為揣測之語。李澄中此案未被處分，極有可能是因《陳情自辯疏》力辯自己未參與觀劇，被辦案人員采納。

(三)《箋注》：“仍有擠之者：承上‘獨得解’而來，言上次幸免于論處，忌者不甘心，仍排擠之?！盵10](P1785)

訂正：“《長生殿》案”中彈劾李澄中的是黃六鴻，此處“仍有擠之者”卻是另有其人。前后并無聯(lián)系。李澄中《三生傳》云：“辛未冬，以列名北直學(xué)使，為忌者所中傷，后應(yīng)以庶子補侍讀學(xué)士，遂奉旨以部院缺用。或勸之仕，君致書所知曰：‘天下之患，莫大乎士大夫寡廉鮮恥，貪進不止。蓋患得患失之念一蒙于中，萬事瓦裂，靡所不至。弟雖不才，何至如逐臭之蠅，驅(qū)之不去乎？’于是拂衣竟歸。”[2](P801)文中“所知”指毛奇齡，毛字大可。見《李澄中文集》之《與毛大可》。又，《李澄中文集》附錄的安致遠《翰林院侍讀李公墓志銘》、龐塏《臥象山房集序》，均述及李氏被排擠一事。

(四)《箋注》：“左調(diào)歸：降職調(diào)離回鄉(xiāng)。李澄中卒于康熙三十九年庚辰?！盵10](P1785)

訂正：安致遠《翰林院侍讀李公墓志銘》：“辛未冬，以列名北直學(xué)使，為忌者所中，旋改調(diào)部屬。君曰：‘十馀年老柱史，安能復(fù)為六曹判紙尾耶？’遂拂衣歸?！盵2](P1010)李氏棄官回鄉(xiāng)時間為康熙三十年(1691)辛未冬，與卒年無關(guān)。

[注釋]

①《陳情自辯疏》原文無標(biāo)題，此標(biāo)題為《李澄中文集》點校者所加。見侯桂運、王憲明點校《李澄中文集》，中州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815頁。

②王培荀云“里居時嘗見其奏疏”。見《鄉(xiāng)園憶舊錄》,齊魯書社1993年版，第22頁。

③參見蔣寅《王漁洋與清初宋詩風(fēng)之消長》，載《王漁洋與康熙詩壇》，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1年版，第26-5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