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冉 劉媛[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內蒙古自治區(qū) 呼和浩特 010070]
白樸的《墻頭馬上》是“元代四大愛情劇”之一,講述了尚書之子裴少俊和洛陽總管之女李千金一見鐘情,約會私奔的故事。七年后,裴父發(fā)現兩人未經過許可私自成婚,拒不承認李千金身份。裴少俊無奈休妻,中狀元后想要破鏡重圓,但遭到李千金拒絕。裴父得知李千金貴族身份后也上門賠禮道歉,李千金怒斥裴父當初對自己的羞辱,但最終仍原諒裴少俊一家,闔家團聚。該劇最后借助李千金之口表達了“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的美好愿望。這部劇自元代開始便一直受到大家的關注,其中李千金的人物形象更是人們研究的主要方向。目前,國內大部分研究者認為李千金是一位敢愛敢恨、勇于向封建制度發(fā)起挑戰(zhàn)的女性,也有研究者認為從角色性格上講,李千金具有大家閨秀和市井女性雙重的劇本身份和性格身份。對這一反封建形象的悲劇意味,也有作者進行探討。本文將從李千金的性格特點出發(fā),探尋李千金大膽潑辣的性格特點的成因,從而使這一人物與自唐代以來頗受關注的胡女形象形成對照,得出李千金身上的胡女特質。
漢語中“胡”的義項較多,還可指“匈奴”,《周禮·考工記總目》:“粵無 ,燕無函,秦無廬,胡無弓車?!编嵭⒁嵥巨r曰:“胡,今匈奴?!薄稘h書·匈奴傳上》:“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不為小禮以自煩?!眱蓾h時期,“胡”經常指匈奴?!靶倥弊钤绯霈F于《戰(zhàn)國策·燕策》中。在古人的觀念里,“胡”不屬華夏之列,西北之地的戎、狄和胡人應是同類,因此,“胡”由指 “匈奴”引申為“古代北方和西方的其他少數民族”,因為他們均處于中原域外之地,由此進一步引申,漢、魏、晉、南北朝時,“胡”也可指西域諸國(包括印度、波斯、大秦等)。由此,“胡”或“胡人”既可指我國西方、北方的少數民族,又可指外國人。①而胡女就是指少數民族女性或外國女性。自秦漢以來,我國一直是以漢族為主體的多民族國家,少數民族和漢族之間的關系從來都是影響國家繁榮穩(wěn)定的重要因素。無論是“漢化”還是“胡化”,這期間都少不了兩者之間的相互作用。在這一過程中,必然會形成很多形象,而胡女形象就是富有代表性的一個。
胡女在行動上是自由的,沒有漢族女子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限制。胡女多出入酒肆賣酒,飲起酒來也是毫不含糊。岑參在《送宇文南金放后歸太原寓居,因呈太原郝主簿》有“送君系馬青門口,胡姬壚頭勸君酒”。李白在《醉后贈王歷陽》里有:“雙歌二胡姬,更奏遠清朝。舉酒挑翔雪,從君不相饒?!北憩F出胡女拋頭露面,勸酒飲酒的行為。胡姬彈奏樂曲,飲酒助興,美酒與音樂、美女與詩歌的組合在唐詩中數不勝數。宋詞、元詩里的胡女也是同樣多才而善飲的。宋晏殊的《木蘭花》中寫道:“春蔥指甲輕挽捻。玉彩條垂雙袖卷。尋香濃透紫檀槽,胡語急隨紅玉腕。當頭一曲情無限,入破鋒瓊金鳳戰(zhàn)。百分芳酒祝長春,再拜斂容拍粉面。”②在元詩中,郝經的《懷來醉歌》中也寫道:“胡姬蟠頭臉如玉,一撒青金腰線綠。當門舉酒喚客嘗,俊入雙眸聳秋鶻?!庇纱耍阋姾嗖哦骑嬏攸c的延續(xù)性,也因為其自身的禁忌少,相比于漢族女子擁有更多的自由。不僅如此,元代詩人聶守真的《詠胡婦》一詩里有這樣的女性形象:“雙柳垂發(fā)別樣梳,醉來馬上倩人扶。江南有眼何曾見,爭卷珠簾看固姑?!?可以看出胡女善于騎馬射箭的特點。由于生活習性和生產生活方式的差異,胡女表現出了更加天然自由的生活方式。
在語言上,胡女更加爽朗開放。元代劇作家李直夫的《虎頭牌》,寫女真族人山壽馬的妻子“荼荼”這一女性形象:“自小便能騎馬,何曾肯上妝臺?雖然脂粉不施來,別有天然嬌態(tài)。若問兒家夫婿,腰懸大將金牌。荼荼非比別裙釵,說起風流無賽。自家完顏女真人氏,名荼荼者是也?!闭Z言直接,表現了她們開放而不拘一節(jié)的性格特點。元人張昱在《塞上謠》中有詩道:“胡姬二八面如花,留宿不問東西家。醉來拍手趁人舞,口中合唱阿剌剌?!弊砗笫治枳愕?,口吐蓮花,這樣的胡女無疑是爽朗和活潑的。而中國漢族傳統(tǒng)女性則一直是以《女論語》中所說的“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行莫回頭,語莫掀唇”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基本不會有胡女一般爽朗開放、不拘一節(jié)的語言。
在性格上,胡女是潑辣豪爽而自由奔放的,充分體現在她們的行動和語言中。元代詩人謝應芳曾寫到“胡婦殺虎”這一情節(jié)事件,其中“怒氣一奮發(fā),執(zhí)虎如執(zhí)鼠……呼兒取刀兒后隨,刀入母手虎腹披”的描寫足以顯示出胡女的大膽與勇猛。明末方汝浩的小說《禪真逸史》里有當地官員之女與元帥比武,三個回合落敗便結為夫婦的故事。這些都表明胡女的大膽與豪放,相比之下,封建禮教下的漢族傳統(tǒng)女性在婚姻愛情方面往往沒有自由,比如《孔雀東南飛》中的劉蘭芝,面對婆婆的羞辱,卻從未發(fā)出任何不滿的聲音;被驅逐回家,面對哥哥讓她改嫁的境況也是無力反抗?!度辶滞馐贰分型跤褫x甚至鼓勵女兒殉夫自殺……漢族女子在封建禮教中一直處于被統(tǒng)治被束縛的位置,身心禁錮于封建傳統(tǒng)之中,“三從四德”“夫唱婦隨”的理念早已根深蒂固。這種環(huán)境下的漢族女性往往是穩(wěn)重端莊、宜室宜家的形象。
李千金在行動和語言上充分體現了胡女的性格特質。在語言上,李千金在面對圍屏時就說道:“【混龍江】我若還招得個風流女婿,怎肯教費工夫學畫遠山眉。寧可教銀缸高照,錦帳低垂;菡萏花深鴛并宿,梧桐枝隱鳳雙棲。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誰管我衾單枕獨數更長,則這半床錦褥枉呼做鴛鴦被?!笨梢?,李千金絲毫沒有一個世家大族小姐的矜持而是大膽訴說自己的愿望。在《西廂記》中,崔鶯鶯明明心中暗自傾心于張生,但是嘴上拒不承認,讓紅娘和張生兩人不明心跡。而李千金卻敢于直面自己的內心,具有胡女大膽的特質。在后花園與裴少俊一見鐘情之后,李千金更是眉目傳情,主動與裴少俊送信約會,留下名字,足見李千金的勇敢。另一方面李千金的生活環(huán)境相較于漢族大家的千金小姐也較為寬松,與崔鶯鶯和杜麗娘對比,崔鶯鶯在普善寺中,約會張生很不容易,杜麗娘連去自家的后花園都是不被允許的,但是李千金卻可以在墻頭賞花看人,自由出入后花園而無人阻止??梢娝募彝キh(huán)境相對寬松,行動上也是較為自由的,與胡女的特征相符合。
裴李二人在房中約會,不料被家中嬤嬤撞破,李千金的表現更是機智勇敢。面對嬤嬤的指責“兀的是不出嫁的閨女,教人營勾了身軀”,李千金并未懦弱地請求寬恕,而是為裴少俊辯解:“他承宣馳驛奉官差,來這里和買花栽。又不是瀛州方丈接蓬萊,遠上天臺。”在嬤嬤要把裴少俊送去見官之時,她又機智地與裴少俊、梅香相約一起誣陷嬤嬤,并以自殺相威脅,逼得嬤嬤只好放他們私奔。與裴少俊在后花園生活了七年,當裴行儉撞破他們的寧靜生活之后,面對裴行儉的責難,她“氳氳的臉上羞,撲撲的心頭怯;喘似雷轟,烈似風車”,在最初的害羞緊張過后,李千金并沒有忍氣吞聲,而是據理力爭,捍衛(wèi)自己的婚姻。裴少俊寫下休書后,李千金遭受了婚姻的背叛,但她發(fā)出“他毒腸狠切,丈夫又軟揣些些,相公又惡噷噷乖劣,夫人又叫丫丫似蝎蜇”的控訴,為自己的婚姻和戀愛自由而努力,這種精神是裴少俊這樣的男子所不具備的。之后裴少俊狀元高中,想要與李千金破鏡重圓,裴行儉在得知李千金貴族身份后上門請求她的原諒。但李千金并沒有被感情沖昏頭腦,而是理智地控訴了裴少俊的懦弱以及裴行儉的冷酷無情。擁有這樣獨立而勇敢性格的李千金,其語言和行動上都與胡女的性格特點所契合,是一個具有胡氣的胡女形象。
白樸祖籍今屬山西,位于黃土高原之東,中原大地以北之區(qū),古稱河東,又曰山右。地理位置優(yōu)越且險要,前人歷來將其稱為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表里河山,形勝之區(qū)”,又稱“河東者九州之冠”,“中原之有河東,如人之有肩背”,甚至有“不得河東不雄”之語。③所以自元以來,山西一直受到元朝統(tǒng)治者的重視,對山西地區(qū)進行了軍事、政治和文化的多層控制,整個地區(qū)胡風濃郁。就其自身文學創(chuàng)作而言,白樸不僅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雜劇,還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詩詞,其詞集《天籟集》收錄了他與少數民族交往密切的詩作,雖然白樸終生沒有入仕,但他并不是避世。在《春從天上來》中,他為元世祖歌功頌德,“皇祚綿綿”“同戴堯天”等詞句充滿全篇;在《鳳凰臺上憶吹簫》中,他贊賞元將領張柔“威震雄邊”,可以看出白樸與元朝其實是保持著密切關系的。而且白樸作為一名金遺民,對待元蒙統(tǒng)治者的態(tài)度與宋遺民有異,沒有“夷夏之防”的態(tài)度,所以他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具有“胡氣”應該也是應有之理。同時,白樸生活環(huán)境中也有“尚胡”的影響因素。白樸父親白華一生所經歷的三個朝代中,金、元都是少數民族政權,其弟白恪也在元朝擔任重要的官職,此外父親好友元好問對他影響極大,是他文學啟蒙的老師。值得一提的是,元好問為鮮卑族的后裔,其祖上出于北魏拓跋氏,他在金朝與女真貴族文人完顏璹、女真將領完顏斜烈兄弟都有交往,在入元朝之后,與蒙古族的交往也很密切。從白樸的生活環(huán)境和自身的文學創(chuàng)作上可以看出他深受少數民族的影響,且在元朝“尚胡”風氣的影響下,白樸作品中的李千金必然會帶著胡氣。
元建朝以來對科舉制度的政策極大程度上影響了文人創(chuàng)作,對蒙古族、色目人有偏重,大大限制了廣大文人進階的夢想,元代開科取士最多的一年即元統(tǒng)元年(1333)僅有一百人錄取,“有元一代,共計開科16榜,僅錄取進士1139名,平均每榜的錄取人數71人”④。其他年份所選取的人才更是少之又少。元代將人分為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四類,對漢族的民族歧視可見一斑。關于元代文人的社會地位,謝枋得提出所謂的“八娼、九儒、十丐”的說法,鄭思肖的提法是“八民、九儒、十丐”⑤,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元代對文人的關注較之前代有很大的差異。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之下,元代漢族文人轉變了從前進士的夢想,而是把目光轉向了教書、寫作等方向,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元代雜劇創(chuàng)作的繁榮與發(fā)展。王國維先生曾經說道:“余則謂元初之廢科目,卻為雜劇發(fā)達之因。蓋自唐宋以來,士之競于科目者,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一旦廢之,彼其才力無所用,而一于詞曲發(fā)之。”⑥更多的文人開始投身于戲劇的創(chuàng)作實踐之中,這也是社會的客觀環(huán)境所造成的。文人地位的下降,使他們有機會接近社會下層的人民群眾,包括市井女性和妓女,為他們雜劇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很多形象素材。加之文人放棄了積極入世,所以女性形象多被他們賦予反抗封建禮教的性格因素,如關漢卿《調風雨》中的燕燕在宴席上大罵小千戶的始亂終棄,張倩女也會大膽追隨愛人而離魂。這些劇作家大多沒有入仕或是曾擔任小官小吏。同時,社會價值觀念的差異導致蒙漢民族之間觀念的碰撞成為必然。雖然漢族女子也有對美好愛情和婚姻的向往,但是受“聘則為妻奔是妾”傳統(tǒng)婚姻觀念的約束,她們面對愛情含蓄而畏縮,而少數民族女子則恰恰相反。元代女子再嫁非常普遍,《元典章校補》寫到江南一代“亡夫不嫁者,絕無有者”,《元典章》中也提到“今年以來,婦人亡夫守節(jié)者甚少,改嫁者歷歷有之”。元雜劇中女子再嫁的情節(jié)也有很多,如《望江亭》中譚記兒就是典型的寡婦再嫁;《趙盼兒風月救風塵》中宋引章兩次再嫁,由此可見元代在法律和思想觀念上對女性婚姻給予了一定的自由,同時游牧民族的女性在生產中承擔了許多事務,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因此少數民族對于女性的態(tài)度必然會對傳統(tǒng)女性觀念造成一定沖擊,有助于減輕程朱理學對女子“禮”的束縛。大量的雜劇創(chuàng)作開啟了俗文學的路子,是元代審美趣味的集中體現和抒發(fā),代表了元代人性化、世俗化的愛情觀念。中國文學一直以雅文學為正宗,秉持著“溫柔敦厚”的詩教,要求人的感情必須要遵循“發(fā)乎情、止乎禮”的路子。沿著這樣的情感范式,文學作品中所抒發(fā)的感情一直是含蓄雋永的,而自元代以來,受少數民族開放觀念的影響,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開始逐漸背離“雅”而走向“俗”,俗文學開始成為文學的主流。作品中,女性開始有了自己獨立的思想和意識,竇娥在法場指天怒罵冤屈,崔鶯鶯放下禮教束縛大膽與張生結合……因為“胡化”了的女子形象更符合元代人們的審美需求??v觀元代雜劇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很多女性呈現出不同于前代女性的性格特質,如人們常常會探討《西廂記》中崔鶯鶯的胡女形象,根據西廂記故事發(fā)生地蒲州的胡人文化、故事發(fā)生地唐代的文化融合以及《鶯鶯傳》作者元稹的胡人血統(tǒng)來推測崔鶯鶯是胡女。作家常常把故事發(fā)生的背景設定在唐代,《墻頭馬上》也是如此,由此通過故事發(fā)生地的胡風文化,我們能進一步確認李千金的胡女身份。
自秦漢以來,統(tǒng)治者對少數民族一直是以防范為主,直到唐代,民族關系得到了空前的發(fā)展。“胡風”文化是盛唐文化中一個燦爛的組成部分,自唐朝以來,民族統(tǒng)一、開放的精神也吸引了周邊很多國家,如日本等,這都與其“不兼華夷,兼收并蓄”的國策相關。而裴少俊一家正是生活在唐朝都城長安,長安自西晉以來就一直是北方少數民族活躍的地方,前趙、前秦、后秦、西魏、北周先后以長安為首都,“胡風”就必然濃郁且綿延不絕。而李千金所生活的洛陽正是唐代絲綢之路的起點,絲綢之路在飲食、服飾、藝術上影響深刻,比如胡蘿卜、胡帽、胡妝、胡旋舞、胡琴等被引入中國,胡風對李千金的影響不言而喻。在國家民族觀念方面,唐王朝的統(tǒng)治者表現出海納百川式的世界眼光,唐太宗說:“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聯獨愛之如一,故其種落皆依聯如父母。”⑦由此可見,“胡風”體現在唐朝文化生活的各個方面。而唐以后,宋人對于胡女的心態(tài)已經不再正常與單純,反而更加復雜。宋人更愛“紅袖添香”的江南吳姬,對于胡女的形象塑造則沒有任何的突破。而到了元代,如李千金一般具有胡氣的女子的大量出現,與元代的社會文化背景、文學傳統(tǒng)、審美情趣以及文人心態(tài)的變化有直接的關系。以李千金為代表的具有胡女氣息的女性形象是對唐以來胡女題材文學作品的開拓,胡女不僅出入于酒肆歌坊之中,更具有了鮮明的反封建反禮教的意識與行動。這充分體現了元代民族關系的發(fā)展,也預示了多民族共同發(fā)展的歷史趨勢。
通過對元雜劇《墻頭馬上》李千金胡女形象及其成因的研究,使得我們對胡女這一少數民族形象得到了較為深入的了解,對胡風的產生、盛行有了一個初步的理解。通過李千金這一胡女形象,我們進一步對元代社會及元代文人心態(tài)有了新的認識,為今后的繼續(xù)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基礎,對我們正確把握元代民族關系的發(fā)展提供了很好的契機。
① 王建莉:《“胡”考》,《漢字文化》2000年第4期,第24頁。
② 唐圭璋:《全宋詞》,中華書局1999年版,第123頁。
③ 瞿大風:《元朝統(tǒng)治下的山西地區(qū)》,南開大學學位論文2003年。
④ 李樹:《中國科舉史話》,齊魯書社2004 年版,第137頁。
⑤ 鄭思肖:《心史下·大義略敘》,選自《鄭思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 186 頁。
⑥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選自《元劇之時地》,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⑦ 海濱:《唐詩與西域文化》,華東師范大學學位論文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