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春豪
(上海師范大學哲學與法政學院,上海 200000)
對于科學理論源于觀察歸納的方法最有力的反駁就是源自于卡爾·波普爾的證偽主義學說,這種學說對于歸納法的不精確性和其它多種理論漏洞給予了最刻薄的反擊,并試圖在其關于科學理論的體系中規(guī)避歸納法以解除其為科學理論帶來的種種謬誤。但在其所提出的學說中,不可避免的會面臨無法徹底反對歸納法的尷尬局面,而且證偽主義理論本身對于科學與非科學的劃界標準來說過于脆弱,盡管后來精致的證偽主義的提出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其中的一些問題,但其理論所帶來的其他一些困境仍然無法擺脫。因此,本文將在此對證偽主義的一些基本觀念及其哲學基礎進行梳理,并簡單介紹精致的證偽主義所做的種種努力,最后,將論述由于對歸納法的不徹底反駁所帶來的種種困境。
關于如何獲得一種科學的理論的問題的討論由來已久,最初始的觀點是科學理論來源于有觀察實驗而來的歸納,通過對事實的不斷歸納、總結、概括,得出了一系列抽象的理論定律,當再次將理論應用于事實去預見其發(fā)展的結果時,有時可以做出正確的預言,而有時卻會發(fā)現(xiàn)理論并不總是適用于實際情況,在這種情形下,就應當適時地對理論做出修改,從而達到科學的不斷進步。然而,歸納主義的方法有著許多方面的缺陷,就其無法窮盡所有其歸納的事物這一點,就是歸納主義最薄弱之處,證偽主義由此提出其理論,試圖避開歸納法這一困境,甚至試圖完全繞開歸納法。
證偽主義指出,一個理論若是科學的,則其必須是可證偽的,具有可證偽性。
對于一個已知理論的科學性檢驗,就應使用這一標準來衡量,在對其理論的所能想象的所有實例中,一定可能存在著將其理論證偽的實例,可以對其進行反駁,若是此種實例有存在的可能性,則此理論具有可證偽性;若是找出了這種實例的存在,則該理論被證偽,需要對其進行改進或摒棄。對此,有兩個由波普爾舉出的例子來加以說明,正面的例子是對愛因斯坦相對論的研究,愛因斯坦的預言得到了愛丁頓探險者的證實。愛因斯坦的引力理論得出結論,光必須被吸引到諸如太陽之類的物體上,正如物體被吸引一樣。結果可以計算出:當一個明顯方向靠近太陽的遙遠的恒星到達地球時,它會出現(xiàn)在一個稍微遠離太陽的方向,即靠近太陽的星星看起來像是離開太陽但事實上離開很少。在正常情況下沒有觀察到這種情況,因為這些恒星在白天由于強烈的陽光而不可見,而日食可以被拍攝。如果相同的星座在晚上拍攝它,我們可以計算兩張照片之間的距離并檢查預期的效果。如果觀察顯示預期的效果不存在,理論就被拒絕:這個理論和一些可能的觀察不兼容。這個理論的負面例子是A.阿德勒理論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理論的無可辯解的本質。這可以通過人類行為的兩個不同例子來說明:一個將他推入水中淹死一個孩子,另一個犧牲他的生命來拯救孩子。弗洛伊德和阿德勒的理論可以同樣輕松地解釋這兩個例子。根據(jù)弗洛伊德的說法,第一個人受到壓迫,第二個人已經(jīng)升華。阿德勒認為,一個人有自卑感,第二個人做同樣的事情。我無法想象有這兩種理論無法解釋的人類行為。這兩個例子充分說明了證偽主義在科學中尋求什么樣的理論。
一種簡單的否定后件式的邏輯觀點被用來作為證偽主義的邏輯基礎,按照歸納主義的推論,即第一只渡鴉是黑色的,第二只渡鴉是黑色的…第n只渡鴉是黑色的,可觀察到的n只渡鴉都是黑色的,那么可以總結出所有的渡鴉都是黑色的,但這種歸納是不可靠的,證偽主義是利用了這種不可靠的觀點,即否定后件式的推論:在地點x時間t觀察到一只渡鴉是非黑色的,那么所有的渡鴉都是黑色的命題則為假。即:
前提:在x地點t時間觀察到一只渡鴉是非黑色的
結論:并非所有的渡鴉都是黑色的
這一邏輯推論成為證偽主義有效的哲學基礎,任何通過歸納而來的全稱命題都無法回避這一點,因此,證偽主義的理論通過否定后件式的邏輯基礎進一步堅實了自己的學說。
在確定何種理論為科學的問題上,證偽主義無疑的面臨了許多問題。在對于劃界的標準上過于嚴苛,導致許多科學理論變得很脆弱無法承受證偽帶來的各種困難,若是以此為衡量標準,那么我們歷史上很多的科學理論在其剛被提出時就會被拋棄,而且能夠取代原有理論的新理論不一定會比原有的理論更具有可證偽性或是更具有科學性;對于新穎的理論的證偽例子過少,大部分可觀察的實例都是對科學理論的確證,使得證偽的方法在某種程度上與歸納的方法相類似,違背了其反對歸納法確證的初衷,在利用證偽這一理論的過程中,輔助性假說及證偽實例的錯誤都有可能導致最終對科學理論的誤解。因此,不得不對證偽主義理論進行修正以解決這些麻煩。
許多堅信證偽主義理論的學者們對其進行了修改,以保證其免于一些問題的困擾,稱之為精致的證偽主義。該理論把關注的焦點轉向由單一理論的價值到相互競爭的理論的相對價值,不再局限于某一學說在何種程度上具有可證偽性,而是轉向新提出的理論是否比原有理論的可證偽度更高。由此便有了可證偽度這一概念,可證偽度越高的理論越是能夠取代原有的理論成為科學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進步,這樣科學發(fā)展、知識進步的過程更為明確,即將科學作為一個整體來研究而不是單個的命題或理論。這樣,用新理論來研究證偽舊理論,避免了用經(jīng)驗的方法來證實或證偽所帶來的困擾。
伊姆雷·拉卡托斯認為“描述重要科學成就的典型實體不是孤立的假設,而是研究計劃?!笨蒲杏媱澐譃閹讉€部分:最基礎理論由硬核,許多子假說形成一個保護帶,理論披露捍衛(wèi)了硬核,并且積極披露的是硬核的核心改進和發(fā)展。科學的進步是集科研計劃的開發(fā),科研計劃的降解和新的進化研究為一體,以防止老的錯誤的解釋變性的研究議程和證偽主義帶來的諸多問題。用不同結構取代科學理論已成為科學進步和科學界限的重要標準。
首先,正如拉卡托斯所說,該理論引領了一項先進的研究計劃,以發(fā)現(xiàn)以前未知的新事實。相反,在退化的研究計劃中,理論只是為了符合已知的事實而構建。這樣,理論是否是科學的而不得知。然而,這一預測新事實的理論是科學,但它不是能夠解釋已知事實的科學標準,亦無法全面總結構成科學規(guī)律的理論。南茜·卡特萊特區(qū)分了兩種科學定律即事實性定律和解釋性定律,“事實性定律觀……認為自然定律描述了各種對象如何‘行動’……解釋性定律沒有告訴我們理論實體做了什么,事實上,不告訴正是其解釋性角色的一部分?!卑凑者@種觀點,如果只把科學理論限制在解釋性定律上而排除掉事實性定律觀則判定范圍過于狹窄。
其次,對保護帶進行修改的范圍又過于寬泛,在硬核之外的保護帶范圍較大,當某一理論面臨被證偽的危險時,我們無法得知是其保護帶出現(xiàn)錯誤還是此理論是偽科學,當首先在保護帶對其進行修改時,對所有輔助性假說的逐一排查也將耗費大量的力氣,而且最終也未必能夠得到滿意的結果。
因此,證偽主義和精致的證偽主義都面臨著一些其無法解決的困境,這就使得其在科學上反對歸納法的理由和條件并不充分。此理論也將面臨歸納法的一些批駁。
證偽主義在對歸納法的反對上十分刻薄,甚至提倡科學定律的概括不需要觀察總結,而是需要許多擁有大膽猜想、足夠熱情的科學家不斷的提出假說,再通過證偽的方法對其提出質疑并加以反駁。然而這種企圖完全避開歸納法的證偽理論卻陷入了自身的困境中,即通過觀察反例證偽某一科學理論的方法事實上也是一種歸納,只不過其他理論應用歸納來證實,而證偽主義理論卻是應用這種方法來對其猜想或已有的理論做出證偽,這種不徹底的反歸納法使得證偽主義理論并沒有其所提倡的那種完全反歸納,這也使得在面對歸納法主義的強大傳統(tǒng)時,證偽主義的力量顯得有些薄弱。
在長時期的科學演進中,歸納法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暫且不討論科學最初是源于理論還是源于觀察,觀察和實驗所帶來的對理論的檢驗和對事實規(guī)律的總結對于科學的發(fā)展和進步都十分有效而且實用性很強,雖然歸納法得來的結論并不能保證全稱命題的可靠性,但經(jīng)過不斷的確證,經(jīng)驗的累積。歸納主義具有某種直接的吸引力,它的吸引力就在于這一事實,它似乎會以某種常規(guī)的方式,獲得一些通常所認為的關于科學知識的特別特征的直覺,這些特征即科學知識的客觀性、可靠性和有用性。雖然證偽主義所提出的否定后件式來證偽某一科學理論對于歸納法是致命的責難,但就其不能夠完全規(guī)避歸納方法這一點來說,歸納是科學研究進程中很難繞開的話題;對于精致的證偽主義來說,其對證偽主義的修改也是建立在具有確證意味的歸納法的基礎之上。因此,從歸納法的角度來看,科學實驗和探究的演進過程總是少不了對其進行確證這一步驟,作為研究綱領和結構的科學理論總是通過歸納總結來完善和發(fā)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