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風控”主任

趙永建

為幫客戶還貸，

信用社職員借款3億元

2017年9月8日，坐在法庭被告席上的廖杰神情沮喪，兩眼無神地等待著法庭對自己的終審裁判。隨著審判長“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洪亮宣判，廖杰低頭被法警押了下去，等待他的將是漫無期限的牢獄生涯。

然而這又能怪誰呢？這是廖杰為自己不計后果地“借款”3億元而付出的沉痛代價。1967年出生的廖杰，原是江西省南城縣信用聯(lián)社風險控制部主任，可以說是投資理財?shù)膶I(yè)人士。2008年的時候，由于當時經(jīng)濟形勢不太景氣，廖杰在信用社業(yè)務(wù)做得很不好，經(jīng)手的一些責任貸款客戶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逾期拖欠本息的情況。廖杰擔心這樣會被上級處理，追究自己的責任，而且會影響到自己的業(yè)績。

怎么辦呢？廖杰思前想后，最終決定利用自己的人脈關(guān)系借款幫客戶還貸，順便弄點錢緩解下自己的生計壓力。于是，2008年起，廖杰利用自己的信用社風險控制部主任的特殊身份，以借款用于銀行貸款“過橋”，并承諾高回報的方式頻繁向周圍的人借款。幾年后，廖杰從信用社離職，卻仍然做著所謂“過橋”的生意。

就這樣，這名風險控制部主任為了自己貸款事業(yè)和生活鋌而走險，大肆編造謊言到處借款“過橋”，在短短的七年時間里竟借到3億多元。然而事實證明，這位風險控制部主任最終沒能控制住自己的風險，因造成受害人直接損失共計人民幣4000余萬元，被法院判處無期徒刑。

廖杰所說的“過橋”，是指一些個人或者企業(yè)在貸款到期后，由于資金周轉(zhuǎn)不靈，短期無法歸還貸款，所以在外面支付高額利息借款，在歸還銀行貸款后，等銀行再次放貸給他們，他們再歸還從社會高息借的錢。

2015年7月的一天，是廖杰徹底認輸?shù)娜兆?。因資金鏈斷裂，廖杰編造的“過橋”謊言被徹底戳穿。為了躲避債主，無奈之下廖杰只身潛逃外地。然而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廖杰在外躲了半年，因群眾舉報被警方抓獲歸案，并最終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過橋”大戶借款逾5000萬元

廖杰詐騙的最大一筆資金來源于一個原先在信用社上班時的老客戶徐俊達。廖杰知道徐俊達是個有錢的主兒，于是就把目標放在他的身上。徐俊達“順理成章”地成了廖杰“過橋”生意借款金額最大、損失慘重的客戶。剛開始，廖杰在信用社工作期間，徐俊達就曾在廖杰手上做過一些貸款業(yè)務(wù)，故雙方多年前就熟識。2014年10月起，廖杰找到徐俊達，說自己正在與撫州的幾個銀行行長聯(lián)合做“過橋”生意，需要資金，希望徐俊達能夠提供，并承諾給予其月息6至7分的回報。

為了便于借款資金轉(zhuǎn)賬，廖杰做了精心的準備，他先后以自己和親戚朋友的名字在南城信用聯(lián)社、南城工行等開具8個賬戶，用于資金轉(zhuǎn)賬。月息6至7分，這對徐俊達絕對是有誘惑的。徐俊達覺得有利可圖，加上自己常年在廖杰處做貸款業(yè)務(wù)，相互知根知底。就這樣，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廖杰從徐俊達處輕松“借”到1.2億元。事實上，廖杰借到的錢并沒有用作“過橋”。廖杰事后稱，當時自己沒錢用，才謊稱在做“過橋”生意。因為這樣對方容易相信自己，方便向別人借錢。廖杰借來的錢大部分用于拆東墻補西墻，向徐俊達借款后，廖杰歸還本金、利息9906.89萬元，造成徐俊達損失2607.32萬元。

與徐俊達相比，曾陰達既是受害人，也因此成了其親戚朋友的罪人。因為他不光自己借錢給徐俊達，還決定“有福同享”，在徐俊達的動員下，其親戚朋友紛紛以徐俊達名義“借款”給廖杰，最后與徐俊達一起被騙。

仲翠華是向廖杰提供借款的另一個“大戶”。但相比他人，仲翠華算是比較幸運的了，她兩年間共借款給廖杰7127余萬元，廖杰歸還本金、利息7091余萬元，仲翠華僅損失35余萬元。仲翠華事后陳述，2013年開始，廖杰經(jīng)常來她旅行社買機票，雙方慢慢熟悉起來。后來，廖杰問她是否有閑錢借，說自己在銀行上班，目前在做票據(jù)業(yè)務(wù)，生意后面有老板，所以非常穩(wěn)，可以放心借錢。仲翠華覺得有利可圖，但自己資金有限，于是聯(lián)系了一個叫宋方的朋友，讓宋方把錢打到自己賬上，由她以自己的名義轉(zhuǎn)借給廖杰，雙方約定按月付息。仲翠華這么熱心地為宋方牽線搭橋，其實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因為自己也可以從中賺錢。仲翠華稱，廖杰結(jié)算給宋方的月息是按100萬元本金3000元算，自己可以從中賺取250元利息的差價。

一開始幾個月，廖杰到期都主動支付利息。仲翠華覺得這個生意很穩(wěn)，她想，為何不讓自己的親戚朋友借款，并從中賺取這個差價呢？于是仲翠華將宋方的錢拿了回來，在自己的親戚朋友中籌款借給廖杰。此后她陸續(xù)多次借錢給廖杰，收到的利息繼續(xù)滾成本金。相對其他受害人而言，仲翠華的損失算小的了。

一開始，廖杰借來的錢確實是用于幫助自己的客戶償還貸款的。廖杰稱，自己為客戶墊付貸款本息后，讓這些貸款人給自己打欠條，或者保存幫他們墊付利息、貸款本金的收據(jù)條子，以便到時可以向他們索要墊付的錢。

但由于廖杰借來的本金數(shù)額巨大，加之其向借款人承諾的利率過高，時間一長，廖杰根本沒有能力按期支付借款本息。到后來，自己用于歸還借款和支付利息的錢，都是新“借”來的。就這樣，為了防止自己資金鏈斷裂，廖杰不得不加碼向他人高息借款，并支付高額利息。

輕而易舉地“借”到這么多錢，廖杰當然也不會虧待自己。2012年3月，廖杰與李秀娟相識，并發(fā)展為情人關(guān)系，還生了個孩子。其間廖杰每月支付給李秀娟生活費兩三千元，生了小孩后每月六七千元，這樣總共給了李秀娟120萬余元。2013年11月，廖杰花10萬元左右，為李秀娟購買一輛別克英朗轎車。2014年8月，廖杰花80萬元左右，以其與李秀娟非婚生小孩的名義，在贛州市章江新區(qū)購買住房一套。廖杰還用“借”來的錢做了投資，先后花200余萬元投資了宏達磚廠及地產(chǎn)項目，但結(jié)果投資并不怎么成功，廖杰未能通過這些投資賺到多少收益。

“風控”主任資金鏈失控

2015年7月，廖杰資金鏈斷裂潛逃，南城縣公安局接報警后對其立案偵查，并將其列為網(wǎng)上追逃犯。2016年1月，荊門市公安局東寶分局泉口派出所民警根據(jù)群眾反映的線索，在荊門市一出租屋內(nèi)將廖杰抓獲。

江西省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定，2008年起，廖杰虛構(gòu)從事拆借資金為他人還貸續(xù)借（俗稱“過橋”）等為由，以高額利息陸續(xù)向他人借款。在明知無力償還債務(wù)的情況下，采取拆東墻補西墻的方法，繼續(xù)以現(xiàn)金和轉(zhuǎn)賬方式向徐俊達等13名受害人借款，借款總額達3.0858億余元，歸還本金、利息總額26677.86512萬元，造成受害人直接損失共計人民幣4180.63698萬元。

一審法院遂判決：被告人廖杰犯詐騙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繼續(xù)追繳被告人廖杰犯罪所得贓款人民幣4180余萬元，返還被害人。

廖杰不服，上訴稱，對其定性為詐騙罪存在異議。廖杰稱最開始其主觀上無非法占有目的，無騙取他人資金的動機。由于高額利息的支付越陷越深，資金鏈斷裂，最后無力償還，客觀上導(dǎo)致被害人資金損失。廖杰還對法院將被害人定性為特定人存在異議，認為被害人都是從社會上打聽到他需要募集資金而主動聯(lián)系他的，在未發(fā)生第一次借貸前并無任何親戚、朋友關(guān)系，應(yīng)屬社會不特定對象。且被害人明知高額利息募集資金風險巨大，而主動聯(lián)系提供資金，客觀上是導(dǎo)致造成資金損失的關(guān)鍵因素，存在過錯，應(yīng)承擔一定責任。

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上訴人虛構(gòu)投資“過橋”和票據(jù)業(yè)務(wù)等用途，以高額利息為誘餌向他人借款，所借款項用于支付他人借款本金及高額利息、個人揮霍及情婦開支，所用于生產(chǎn)經(jīng)營活動的資金僅占其借款資金總額的極少部分，與其借款規(guī)模明顯不成比例。

法院認為，廖杰明知自己沒有歸還能力，資金鏈斷裂后將發(fā)生無法歸還他人借款的結(jié)果，客觀上仍采取了虛構(gòu)借款用途和拆東墻補西墻的手段，致使大量借款款項無法返還，造成被害人財產(chǎn)利益損失的嚴重后果，可以認定廖杰主觀上存在非法占有目的，對廖杰稱其無非法占有目的和騙取他人資金動機的上訴理由不予支持。被害人等與上訴人廖杰系親戚、朋友、同學(xué)、同事、熟人等關(guān)系，并非社會不特定對象，上訴人亦未經(jīng)過社會公開宣傳手段向社會不特定對象借款，故對其關(guān)于被害人不是特定人的上訴理由亦不予支持。

2017年9月8日，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對該案作出終審判決，原判認定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遂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