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藍風箏》中的反抗和屈服

李睿詩

內容摘要：《藍風箏》這部電影是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人物之一田壯壯的作品，和其他的第五代導演的作品一樣，這部電影同樣把視角放在了對中國五六十年代的歷次政治運動的刻畫上。相比于其他幾部刻畫政治運動的電影，《藍風箏》則更顯得平和與真實。在那個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運動肆意風行的年代中，普通人的生活和命運總是顯得很微不足道。《藍風箏》除了給我們呈現(xiàn)了那個年代的政治運動給普通人的生活和命運造成的影響外，也在很大程度上也表達了一種反抗精神，以及又在時代面前不得不屈服的無奈。

關鍵詞：藍風箏 反抗 隱喻

一.情節(jié)設計和人物刻畫方面

（一）主線情節(jié)：三次婚姻，三次抗爭

《藍風箏》這部電影主要講述的是我國1953到1967年的歷次政治運動對一家普通民眾的生活和命運造成的巨大轉變的故事。電影是以一個小男孩鐵頭的回憶來展開，分別向我們呈現(xiàn)了其母親陳樹娟三次婚姻的開始與終結，鐵頭母親的每一任丈夫也代表了一個時期的政治運動，這三次的婚姻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正是代表了陳樹娟對現(xiàn)實的反抗。其中陳樹娟與第一任丈夫林少龍的婚姻是在反右運動這段時期中。林少龍本是單位里老實本分的一份子，只因為在一次揪“右派分子”會議中出去上了趟廁所，回來就被錯劃為“右派分子”，繼而被派到北方去勞改，后來在勞改過程中被砍倒的大樹壓死了。對于林少龍來說，他被劃為“右派分子”是完全沒辦法躲避的事情。甚至后來他在死之前都沒有反應過來，“被砍倒的大樹壓死了，死之前都沒能哼一聲。”開會途中去上個回來就被劃為“右派分子”，這是多么的荒誕和諷刺，然而這正是那個年代經常發(fā)生的事，普通人只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提心吊膽的生存。其實在此之前電影中早就交代了那個年代里意識形態(tài)對普通民眾的影響和壓迫：鐵頭的母親陳樹娟當時正準備和林少龍舉行婚禮時傳來了斯大林逝世的消息，因而鐵頭父母親的婚禮被迫推遲了十天。在電影中，廣播傳來了斯大林逝世的消息，旁邊一個老太太問“那什么大林的是誰啊”，而其他人立即叫她閉嘴，眾人喜悅的笑臉瞬間變?yōu)橐环N夾雜著不安神情的臉，并紛紛走開。在那種意識形態(tài)充斥整個生活空間的環(huán)境下，人們能做的只有屈服，有的時候甚至連話都不能亂說。不過十天后，鐵頭父母親的婚禮還是如期進行了，這樣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林少龍的死。

林少龍死后，陳樹娟并沒有對現(xiàn)實低頭，她仍然向往美好平靜的生活。鐵頭母親的第二任丈夫李國棟則對應了大躍進時期和三年困難時期。李國棟本是林少龍的同事，只因為在反右派運動中迫于壓力寫了揭發(fā)信并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了林少龍被錯化為右派，后來林少龍死后，李國棟由于愧疚和后悔而不斷照顧鐵頭母子，并成為了鐵頭母親的第二任丈夫，鐵頭也親切的稱呼他為“叔叔”。而正是鐵頭口里的這個“叔叔”幫助他們母子度過了最艱難的那幾年。然而好景不長，大躍進時期的工作壓力和辛勞以及三年困難時期的艱難使得這個堅強的男人再一次倒下，正如鐵頭所說“叔叔得了重病，在醫(yī)院躺了一個月后就死了?！爆F(xiàn)實再一次給了陳樹娟的婚姻當頭一棒。

盡管鐵頭母親的前兩次婚姻都以悲劇告終，但她依舊沒有向現(xiàn)實屈服，還是“不顧大姨和家人的反對”嫁給了一個北京高官吳雷生，“說是為了我好”。鐵頭母親的第三任丈夫代表的則是“文化大革命”這個時期。吳雷生是大姨的一個戰(zhàn)友，據(jù)說還打死過幾個鬼子，但這并不能引起鐵頭對他的好感，甚至他心里對母親也產生了許多的不滿，并稱呼自己的母親是“保姆”。鐵頭母子本以為可以從此平靜的過日子了，然而好景不長，“文化大革命”的到來使得吳雷生被貶為重點批斗對象，并由此引發(fā)心臟病而死。雖然在此之前吳雷生為了保護鐵頭母子而和陳樹娟離婚，但他們仍舊逃不過政治環(huán)境這只手，鐵頭在看著母親被眾人帶走時不顧一切的沖上去想要把母親拉回來，甚至拿起磚頭憤怒的拍向一個紅衛(wèi)兵的腦袋，然而結局卻是，母親依然被帶走，自己也被打的遍體鱗傷。直至陳樹娟被帶走，她的反抗也由此畫上句號。

（二）普通民眾形象的刻畫上

在前面我們談到電影主要是以鐵頭母親的三次婚姻而展開，當然除了這條主線外，電影中還刻畫了其他許許多多平凡人的命運，他們的命運和陳樹娟的婚姻一樣，在不幸前反抗，也在不幸后屈服。首先是鐵頭的大舅陳樹聲。陳樹聲本是國民黨的一個軍官，他本來應是人們針對的焦點，但由于其患有眼疾，視力每況愈下，不過所幸有此眼疾，才使得他能夠免得在后面的政治運動中遭受患難。到了最后，陳樹聲的眼睛則完全失明，他看不見當下發(fā)生的一切，看不見這個時代人們到底在經歷著什么，其實這種“看不見”的逃避在某種程度上何嘗不是一種對現(xiàn)實的屈服。第二是陳樹聲的女朋友朱瑛。她本是文工團的話劇演員，因一次不同意和團長跳舞而被化為右派分子并被送至監(jiān)牢。期間團長派人過來問朱瑛要不要回到他身邊去，她選擇了拒絕，后來就被劃為“反革命分子”。在這種環(huán)境的壓迫下，她有過反抗，她對團長的質問“要不要回去”的拒絕似乎更是在訴說對時代的不滿，在表達對那種社會氛圍的反抗。最后她的反抗還是以悲劇告終，“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出來，他們說，等我老了丑了，就會把我放出來了?！钡谌皇撬{太太。影片中的藍太太可以說是最老實本分的一個人了。她深諳生存在當時政治環(huán)境中的不易，因而在工商業(yè)的社會主義改造運動中，藍太太為了避免自己被針對，主動向上級合并了自己的小賣鋪，然而她頭上的那個“地主”的頭銜卻一直沒有人為她撤掉。后來她為了迎接他的小兒子回來，用平時省下來的面蒸了一籠饅頭，但此舉卻在別人的眼里是搞“資本主義”并沒收了她的饅頭，說是“放壞了也沒人吃，就是給你一個教訓”，盡管她千般證明這是她自己“從嘴里摳出來省下來的面”。

二.語言、色彩和隱喻方面

（一）語言方面

電影中除了在情節(jié)設定和人物刻畫中體現(xiàn)出一種在政治環(huán)境下的反抗精神外，在電影的語言方面也表現(xiàn)了對壓抑的政治環(huán)境的抗爭精神。其中較有代表性的地方就表現(xiàn)在“風箏壞了糊個新的”這句話里。這句話在電影中出現(xiàn)了很多次。第一次是在電影的開始部分，當鐵頭和幾個小男孩在屋頂上挑掛在樹上的風箏時，林少龍說“那個不要了，我給你糊個新的?！边@是在林少龍還活著的情況下，風箏壞了還可以再糊，這是一種反抗的表現(xiàn)；而到了后面，吳雷生和他的孫女玩風箏時被掛到了樹上，小鐵頭也對她說“給你糊個新的”，然而這個承諾到最后也沒有實現(xiàn)，而會糊風箏的林少龍在某種程度上正是被這種政治運動所殺死，所以沒了會糊風箏的林少龍，“糊個新風箏”這句話也成了一種奢望，在面對政治運動帶來的傷害時，人們有時候是如此無奈和軟弱無力。另外，整部電影中的語言都是一種日常和平淡的風格，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過多的修飾，和電影的敘事風格一樣，靜靜的把那個年代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似乎就在表達著一種抗爭：那種政治環(huán)境造成的影響就是這么真實，政治運動給普通人的生活和命運帶來的傷害就是這么大。endprint

（二）色彩與環(huán)境方面

所謂環(huán)境主要包括自然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自然環(huán)境即存在于人們身邊與人們生活相關的事物，社會環(huán)境則包括了人類生存和活動范圍內所有的社會物質和精神條件的總和。而要更好的表現(xiàn)出環(huán)境的真實性，色彩的運用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在《藍風箏》這部電影中，藍色是主要的色調，藍色在某種意義上代表著一種冷靜和理智，導演選擇藍色為主要色調則是想把那段特殊年代的歷史真實的呈現(xiàn)給人們；藍色也代表陰冷和抑郁，影片中塑造的單調的淡藍色調也代表了那個年代的社會的面貌。當然，影片中同樣有一些鮮艷的顏色，如紅色和黃色。紅色主要出現(xiàn)在電影中林少龍和陳樹娟婚禮的那一部分中，黃色主要出現(xiàn)在鐵頭一家過年那個情節(jié)中。在中國社會，婚禮是人們非?？粗氐囊粋€儀式，當然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也不例外。盡管林少龍和陳樹娟的婚禮由于斯大林的逝世被延期，但這依舊沒能減少人們在婚禮上的喜悅之情。紅色作為一種有力的色彩，代表著熱情和沖動。在當時那種被意識形態(tài)所籠罩的社會中，在那種以藍色為主色調的沉寂的氛圍中，紅色的出現(xiàn)一方面法表達了人們的喜悅之情，同時在某種程度上更是人們心中的一點反抗，是一種想要打破這種死寂氛圍的嘗試。這里類似于《辛德勒的名單》里面的一個鏡頭，全片都是黑白的色調，在中間的環(huán)節(jié)突然出現(xiàn)小女孩紅色的圍巾，這抹紅色在整個黑白色調中非常突出。和《辛德勒的名單》里的紅色是在表達對戰(zhàn)爭的不滿一樣，這里的紅色則是在表達對死寂社會氛圍的抗爭。

（三）隱喻方面

《藍風箏》這部電影中也充斥著很多象征性的事物。其一是風箏。風箏這個意象是貫穿整個電影的軸心，是電影的主心骨所在。影片從風箏開始，也是從風箏結束。從表面意義來看，風箏看起來是個很自由的事物，可以翱翔在天上，然而它始終逃脫不了牽住它的人們手中的線。電影中另有很多次塑造了一種風箏被弄壞以及風箏被掛在樹上取不到的情節(jié)。從某種程度上看，風箏似乎就代表著普通人的生活和命運，盡管可以有自己的規(guī)劃和安排，卻始終被時代和政治環(huán)境這條線牽扯著。當風箏破了時，林少龍會糊一個新的給鐵頭，就像是在政治運動中人們的生活收到創(chuàng)傷后還會換一種方式繼續(xù)下去。影片的最后當鐵頭母親被帶走，鐵頭被打傷在地看著掛在樹上的破舊的風箏，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去拾起它或修好它，風箏最終還是選擇了屈服。另外還有那個斷了頭的瓷馬。這個瓷馬本是李國棟送給林少龍和陳樹娟的結婚禮物，卻在當天摔在地上，摔斷了脖子。這似乎是個隱喻。在當時政治動蕩的環(huán)境下，每個人都可能隨時被環(huán)境所累，瓷馬被摔斷了頭正對應了后來林少龍的命運，盡管他們用心修補并把馬頭重新粘上，卻始終逃不過環(huán)境帶給他們的宿命，修補瓷馬的這種反抗并不能有所作用，最后的結局還是對現(xiàn)實屈服，正如林少龍的死。

三.結語

《藍風箏》通過平平淡淡的訴說向我們展現(xiàn)了那個時代政治運動給普通人命運帶來的改變，在時代的洪流中，人們往往會隨著它漂來漂去，在面對不幸時也會有反抗的嘗試，也會有對美好的憧憬。盡管因為此電影田壯壯被封禁了十年，不過也許那也是值得的。

參考文獻

[1]張曉，王妍.淺談《藍風箏》中的色彩[J].

[2]張祖群.后文革時代的死亡哲學《藍風箏》探析[J].

[3]李典.文革題材電影的思考：《藍風箏》——折翼的翅膀[J].電影文學，2008，（18）.

（作者單位：武漢市第六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