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義虛擬經濟視角下中美貨幣博弈的緣由與本質

張應華

摘 要：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爆發(fā)之后，中美兩國經歷了激烈的貨幣博弈。中美為什么會進行貨幣博弈？緣由在于這是中美兩國核心利益的矛盾和沖突，是兩國在廣義虛擬經濟時代全面競爭的核心內容，也是全球金融經濟治理選擇的必然結果。中美貨幣博弈為了什么？其本質，從形式看是對國際財富標志的爭奪，從內涵看是對經濟定價權的爭奪，從廣義看是對國際金融主導權的爭奪。這表明，中美貨幣博弈是兩國經濟發(fā)展的必然，將是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當務之急，是構建合理機制，化解中美貨幣博弈陷入囚徒困境的風險，實現(xiàn)共贏。

關鍵詞：國際金融主導權；國際財富標志；定價權；全球金融治理

中圖分類號：F81 文獻標識：A 文章編號：1674-9448 （2017） 03-0074-07

The Reason and Nature of the Currency Game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the Generalized Virtual Economy

ZHANG Ying-hua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of Jiujiang College， Jiujiang Jiangxi， 332000， China）

Abstract： After the outbreak of the subprime crisis of the United States in 2008， China and America have experienced intense currency game. Why· Reason is that this is a contradiction of the two countries core interests， and that this is the comprehensive competition of the two countries in the generalized virtual economy age， and that this is the inevitable result to choose for the global financial governance. What is the nature of the currency game· From the form， it is the competition for international wealth symbol； from the connota-tion， it is the competition for economic pricing power； from the general， it is the competition for the dominant power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 This suggests that the currency game is inevitab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wo economies， and it will be a long history process. Priority is to build a reasonable mechanism to dissolve the risk of currency game into a prisoners dilemma， and achieve win-win situation.

Keywords： the dominant power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 wealth symbolism， pricing power， the global financial governance

一、引 言

中美貨幣博弈是中美兩國全面博弈在經濟領域的集中表現(xiàn)，也是在廣義虛擬經濟時代兩國經濟全面競爭的核心內容。當前中美貨幣博弈的直接表現(xiàn)就是，一方面中國積極推動人民幣國際化，使人民幣成為國際貨幣，并不斷提高其市場份額；另一方面美國動用一切資源阻止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以及在這個過程中，兩國間的對弈、妥協(xié)、策略選擇和所有互動。那么，中美貨幣博弈的情況怎樣，中美為什么會進行貨幣博弈（即緣由），以及中美貨幣博弈是為了什么（即本質），這是本文擬回答的三個問題。

一、中美貨幣博弈的基本情況

中國自從2005年啟動人民幣匯率改革以來，推動了人民幣國際化進程；與此同時，美國阻止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行動不斷，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更加激烈；從而上演了以中國推動人民幣國際化和美國阻止人民幣國際化為主要內容的兩國貨幣博弈。到目前為止，中美貨幣博弈經歷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為2008—2012年：美國發(fā)起的由歐美發(fā)達國家逼迫人民幣升值而引起的中美貨幣博弈。美國因爆發(fā)次貸危機而經濟陷入衰退，需要通過弱勢美元轉嫁危機，恢復經濟活力，因而逼迫人民幣升值，甚至不惜以將中國列入“匯率操縱國”相威脅，并阻止人民幣加入SDR貨幣籃子；而中國因美國大規(guī)模的量化寬松政策，以及國際貿易和資本雙順差的現(xiàn)實，被動地接受大量美元資本的流入和人民幣升值。這一階段的博弈，美國實現(xiàn)了轉嫁危機和復蘇經濟的目的，中國則被動地承受著人民幣升值帶來的出口商品競爭力削弱和大量美元外匯儲備貶值的損失。

第二階段為2012—2015年：中國利用人民幣升值的契機，多途徑加速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包括與多個國家開展貨幣互換、多方位的自貿區(qū)戰(zhàn)略、金磚國家貨幣金融合作、組建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加入SDR貨幣籃子。美國則動用包括經濟、政治、外交、軍事在內的一切資源，阻止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不惜以破壞地區(qū)安全穩(wěn)定為代價，在中國周邊不斷挑起或制造事端進行阻止，包括釣魚島事件、南海沖突和薩德入韓等等。這一階段的博弈，美國未能如愿以償，中國則通過“一帶一路”戰(zhàn)略、命運共同體、和平崛起的理念，以“打太極”的方式，不與美國正面對抗，化解了美國的重重圍堵，實現(xiàn)了人民幣國際化的階段性目標。endprint

第三階段為2015年底以來：美國發(fā)起的以做空人民幣為主要內容的中美貨幣博弈。2015年隨著美國經濟逐漸復蘇，美國需要強勢策略以維護美元信心，同時中國經濟增速放緩，美國開始大肆做空人民幣；中國采取了市場干預等一系列措施，挫敗了做空人民幣的攻擊，維護了人民幣的穩(wěn)定，實現(xiàn)了人民幣的雙向波動。

可以肯定，中美貨幣博弈遠未結束，并將成為未來兩國經濟交往的一種常態(tài)。

二、中美貨幣博弈的緣由

中美兩國為何要進行貨幣博弈，這是由兩國核心利益的沖突、兩國經濟全面競爭、全球金融治理的需要所決定的，存在著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緣由。

（一） 中美貨幣博弈是兩國核心利益的戰(zhàn)略碰撞

1. 美元霸權是美國的核心利益，維護美元霸權是美國的長期戰(zhàn)略。美元霸權是美國經濟霸權、軍事霸權、乃至整個美國霸權的根基。

首先，美國強大經濟實力的基礎是以美元為核心的廣義虛擬經濟 [1]。自20世紀70年代初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美元與黃金脫鉤以后，美國經濟開始脫實向虛，大力發(fā)展廣義虛擬經濟，如今已經發(fā)展成為名副其實的金融帝國。自從美元成為徹底虛擬化為信用貨幣以后，美國可以不用戰(zhàn)爭、殖民等傳統(tǒng)模式就可以輕易掠奪他國財富了[2]。美國通過向世界供給美元可以獲得國際鑄幣稅、國際通貨膨脹稅、他國實際資源和商品；美國通過美元在國際價值體系中的主導地位，影響其他國家或地區(qū)的資產價格，為本國金融資本創(chuàng)造獲取巨大價差收益的機會，即所謂的“剪羊毛”；美國通過發(fā)行國債和華爾街發(fā)行的一些列金融衍生品吸引美元資本回流美國，進入美國的三大資本市場——期貨市場、國債市場和股票市場，繁榮美國經濟。

其次，美元和美軍構成美國霸權的兩大支柱，互相支持，相互作用，缺一不可。美國利用美元霸權為美軍提供資金支持，強大的美軍為美元提供信心支持和信用保障。自二戰(zhàn)以后，美軍就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軍事力量，并且直接或間接主導或參與了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地區(qū)戰(zhàn)爭或軍事沖突。這些巨額經費開支，都是由美元霸權所支撐的。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的直接原因，就是因為朝鮮戰(zhàn)爭和越南戰(zhàn)爭的巨額開支，美國無節(jié)制地印刷美元導致美元與黃金脫鉤的結果，這也是美元霸權的直接表現(xiàn)。如今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負債國家，其他債權國家別無選擇地購買美國國債作為外匯儲備資產，這也得益于美元霸權。

2. 人民幣國際化是中國經濟轉型升級的需要，是維護中國金融經濟安全和金融主權的必然舉措，中國必將堅定不移地推動人民幣國際化。

人民幣國際化是促進中國經濟發(fā)展轉型成功的重要戰(zhàn)略舉措。中國經濟經歷三十多年的快速發(fā)展，傳統(tǒng)的經濟發(fā)展方式亦不可持續(xù)。經濟發(fā)展必須由外延式向內涵式轉變，必須由經濟大國向經濟強國轉變，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成為當前中國經濟改革發(fā)展的重中之重。在貿易方面，通過人民幣國際化，擴大人民幣計價結算的貿易范圍，有助于規(guī)避匯率風險，降低企業(yè)成本，增強企業(yè)競爭力。在對外投資方面，人民幣國際化有助于保證中國企業(yè)境外資產保值，提高對外投資規(guī)模。在金融市場發(fā)展方面，人民幣國際化有助于擴大境外企業(yè)在中國發(fā)行人民幣債券、股票融資，中國居民在境外發(fā)行人民幣計價的債券或股票融資，擴大金融市場規(guī)模，促進中國資本市場發(fā)展、金融體系不斷完善。

人民幣國際化是維護中國金融經濟安全和金融主權的必然措施。美國正在利用美元霸權地位，動用一切資源對中國經濟進行圍剿，企圖“剪中國經濟的羊毛”，給中國金融經濟安全造成極大威脅。中國必須穩(wěn)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減少對美元和美國經濟的依賴，割斷美國對中國“剪羊毛”的脈源。由于人民幣不是國際貨幣，中國央行往往要被動應對美國貨幣政策的調整，削弱了中國央行貨幣政策的自主性。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美國啟動量化寬松政策，美元資本大量流入中國，中國央行被迫投放大量人民幣，造成人民幣對內貶值對外升值的困境，面臨資產價格上漲和制造業(yè)競爭力下降的壓力。如今美國退出量化寬松政策，啟動加息周期，中國又要面臨資產泡沫破滅和通貨緊縮壓力。

中國基于經濟轉型升級和維護金融經濟安全的需要，必須推動經濟大國向經濟強國轉變，不僅要貿易強國，而且要金融強國，人民幣國際化都是必須越過的坎。美國一定要維護美元霸權，中國也會堅定不移地推動人民幣國際化，但兩者的利益有矛盾和沖撞，如何在動態(tài)平衡中發(fā)展，這取決于未來中美兩國的貨幣博弈過程。

（二）中美貨幣博弈是兩國全面競爭的核心內容

維護霸權地位是美國的國家戰(zhàn)略，誰威脅到其霸權地位就要打壓誰，這也是美國社會精英的共識。世界老二歷來都是其打壓和圍堵的對象，絕對不能讓老二強大到威脅其霸權地位。無論20世紀40年代對英國的絞殺，80～90年代對日本的圍堵，還是90年代末以后對歐盟和歐元區(qū)擴張的遏制，都是其打壓老二維護霸權地位的重要表現(xiàn)。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中美之間經濟規(guī)模的差距逐步縮小，特別是2010年中國經濟規(guī)模超過日本躍居世界第二之后，美國對中國崛起的警覺性越來越高，對中國的圍堵和遏制也越來越明顯。遏制或阻礙中國順利發(fā)展與和平崛起成為美國的首要目標。雖然中國一再強調不會走國強必霸的老路，也無意于爭奪美國的霸權地位，但是美國對中國的崛起始終不放心。

美國霸權的基石是美國信用，維護美國信用的兩大支柱是美元和美軍[3]。美元作為最主要的國際貨幣，價值穩(wěn)定，成為世界財富標志；美軍在全世界部署最強大的軍事力量，彰顯其堅不可摧的形象。美國通過美元維持世界對美國的依賴，通過美軍維持世界對美國的信心，進而維護以美元為核心的世界信用體系。然而，近年來中美經濟規(guī)模、國際影響力、軍事實力等方面差距的縮小，世界格局演變的趨勢有利于中國未來發(fā)展，對維護美國霸權越來越不利。一方面，中國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貿易大國，人民幣國際化程度加速，世界經濟對美元的依賴將逐漸減少。同時，中國的軍事能力也突飛猛進，特別是中國的反介入區(qū)域拒止能力大增，美軍在中國近海的霸權行徑不再通暢。另一方面，2001年的“9●11”事件打破了美國堅不可摧的神話；同時，美國次貸危機爆發(fā)，以及美國不負責任的經濟政策和隨意發(fā)動戰(zhàn)爭的行為損害了美國的國際形象。這些都表明，世界對美國的信心開始動搖，美國信用也開始受到質疑。但是，美國絕不會坐等其霸權衰退和中國順利崛起。阻止中國崛起或阻礙中國崛起的進程，成為美國對中國的戰(zhàn)略目標。在此背景下，美國對中國的圍堵提速，啟動重返亞太戰(zhàn)略，中美關系也自2012年“釣魚島”事件之后，開始轉向全面競爭關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