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哈利·波特”系列誕生后,被翻譯成70余種語言在世界各地發(fā)行,并在全球創(chuàng)造了銷量超過5億冊的佳績。從2000年到2017年,“哈利·波特”在中國掀起的魔法熱潮持續(xù)了17年?!肮げㄌ亍毕盗性谥袊某晒ν茝V有很多經(jīng)驗值得總結(jié)。這些經(jīng)驗,對我們打造自己的世界級兒童文學作品,擴大中國兒童文學在世界范圍的影響力,無疑將起到重要作用。剖析“哈利·波特”系列在中國的出版過程,可以反觀中國兒童文學“走出去”工作面臨的種種問題和挑戰(zhàn),對解決這些問題能起到啟示和借鑒的作用。
【關(guān) 鍵 詞】“哈利·波特”;中國兒童文學;出版;“走出去”
【作者單位】宋強,人民文學出版社。
【中圖分類號】 G239.2 【文獻標識碼】A
2017年是“哈利·波特”誕生20周年,從它的誕生地英國到世界各地,無數(shù)的哈迷熱烈慶祝,共同感謝陪伴他們成長的魔法世界。中國的哈迷也有著同樣的興奮和激動。“哈利·波特”系列的簡體中文版是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2000年10月,“哈利·波特”系列的前三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哈利·波特與密室》《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在中國大陸出版,之后,簡體中文版基本上與英文版保持同步出版,從2001年到2007年,陸續(xù)推出《哈利·波特與火焰杯》(2001年)、《哈利·波特與鳳凰社》(2003年)、《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2005年)、《哈利·波特與死亡圣器》(2007年)。2016年,發(fā)生在“哈利·波特”故事19年后的《哈利·波特與被詛咒的孩子》簡體中文版與英文版幾乎同步出版。2017年,比“哈利·波特”故事早發(fā)生70多年的《神奇動物在哪里》與中國哈迷見面。從2000年到2017年,“哈利·波特”在中國掀起的魔法熱潮持續(xù)了17年。
“哈利·波特”系列誕生后,被翻譯成70余種語言在世界各地發(fā)行,并在全球創(chuàng)造了銷量超過5億冊的佳績。在中國大陸,“哈利·波特” 系列簡體中文版17年內(nèi)售出2000萬冊,成為引人注目的暢銷書。在“哈利·波特” 系列引進中國之初,曾有人預言它可能會遭遇水土不服的尷尬,然而事實證明,這一擔心完全是多余的,“哈利·波特” 系列已經(jīng)成為版權(quán)引進的經(jīng)典案例。可以說,“哈利·波特” 系列簡體中文版的成功引進和推廣,離不開出版方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努力運作和辛勤耕耘。
從“哈利·波特” 系列在中國的出版過程,是否可以反觀一下中國兒童文學“走出去”工作面臨的種種問題和挑戰(zhàn)呢?這是本文希望探討的話題。
第一,“哈利·波特”成為成功的文學作品,得益于它的系列化創(chuàng)作形式。從第一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開始,J.K.羅琳就這個系列一共寫了七部,甚至之后創(chuàng)作的《神奇動物在哪里》,整個魔法故事的世界觀、價值觀都是相通的。大量哈迷看了第一部之后便愛不釋手,就像現(xiàn)在很多人追劇一樣追故事,看完一部就迫不及待地期待第二部、第三部,之后每一部的出版都成為哈迷的節(jié)日,大量哈迷不惜通宵排隊,就為了第一時間買到新書?!肮げㄌ亍?系列出版的20年,是小說里的主人公從小到大的20年,也是成千上萬的哈迷成長的20年?!肮げㄌ亍笔菑V大哈迷共同的話題,很多人因為它走到一起;長大后的哈迷陸續(xù)成家立業(yè),但他們沒有忘記陪伴他們成長的“哈利·波特” 系列,他們將這系列圖書拿給自己的孩子看。由此可見,作品系列化,是一部成功的兒童文學作品能夠傳播開來的關(guān)鍵。我國的兒童文學市場也是如此,鄭淵潔、楊紅櫻的作品都呈現(xiàn)系列化的特征,這也是他們受到讀者歡迎的很重要的原因。
第二,“哈利·波特” 系列在中國成為暢銷書,得益于出版方人民文學出版社持續(xù)不斷地宣傳推廣。從購買版權(quán)開始,人民文學出版社便利用各種契機為“哈利·波特”進行宣傳推廣。2000年8月31日,人民文學出版社舉行新聞發(fā)布會,宣布成功購買“哈利·波特”系列前3冊版權(quán)。實際上,在取得版權(quán)之前,人民文學出版社已經(jīng)開始組織翻譯工作,舉行新聞發(fā)布會,為圖書的成功上市做好鋪墊。一個多月后, 2000年10月6日,“哈利·波特”系列前三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哈利·波特與密室》《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在北京市王府井新華書店舉行全國首發(fā)式,兩個小時銷售1500余冊,創(chuàng)下了這家書店的銷售紀錄。之后的幾年,“哈利·波特” 系列每一部出版時,人民文學出版社都會舉辦盛大的首發(fā)儀式,為擴大活動效果,還曾邀請著名主持人何炅、著名演員姚晨擔任主持人。同時,人民文學出版社在國內(nèi)開創(chuàng)了“全國同步首發(fā)”的做法,全國所有經(jīng)銷商統(tǒng)一在同一天上架銷售“哈利·波特”新書,除了出版社組織的首發(fā)式,其他書店也自發(fā)組織首發(fā)式,使得“哈利·波特” 系列的出版成為全社會關(guān)注的重大新聞點和引爆點?!肮げㄌ亍?系列在引進之初也曾遇到過阻力,一些不太了解內(nèi)容的人一聽說它是寫魔法的小說,就本能地懷疑它是不是會帶壞孩子,一些不求甚解的人甚至將“哈利·波特”歸入怪力亂神的范疇。為消除人們可能產(chǎn)生的潛在誤會,人民文學出版社于2000年11月分別在北京和上海舉行兩次“哈利· 波特”作品研討會,邀請國內(nèi)知名的文學評論家,老、中、青三代作家,少兒文學專家,外國文學專家,教育家,中學特級教師,網(wǎng)絡(luò)專家,出版專家等,對“哈利·波特” 系列進行了全方位、多層次的深入研討。研討會的舉行,打消了人們的疑慮,尤其是孩子家長的疑慮,為“哈利·波特” 系列順利出版發(fā)行鋪好了道路。
2007年“哈利·波特”系列的最后一部出版,利用首發(fā)式集中推廣的方式告一段落,但人民文學出版社并未停止對它的宣傳。圖書出版雖然告一段落,但同名電影的上映為圖書宣傳提供了很好的契機。之后,人民文學出版社主動設(shè)計很多相關(guān)活動并制造話題,不斷激發(fā)哈迷的熱情。以近幾年為例,人民文學出版社就先后組織了多場活動——2015年7月31日,舉辦“哈迷集結(jié)號——哈利·波特引進中國15周年”紀念活動;2015年9月26日,在太原書博會舉行“《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全彩繪本)出版信息發(fā)布會”,宣布《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全彩繪本于2015年10月6日在全球各地同步出版;2016年3月12日,舉辦首屆中國“哈利·波特圖書之夜”,組織哈迷開展“都市尋寶”活動。持續(xù)不斷的熱度,讓廣大哈迷保持了熱情,進而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哈迷隊伍,這對圖書宣傳推廣起到了重要作用。反觀中國兒童文學“走出去”的作品,很少有國外出版商在當?shù)亟M織活動和全力開展宣傳營銷的,這也是中國兒童文學作品在國外很難推廣的重要原因之一。endprint
第三,要讓作品廣泛傳播,關(guān)鍵還是看內(nèi)容。作品內(nèi)容深刻與否,對世界、社會有無一定的思考,呈現(xiàn)形式是否符合兒童心理,這都是衡量一部兒童文學作品是否成功的重要因素。中國童書的一個特點就是說教意味多,總是想通過作品實施道德訓誡。大部分家長抱有功利主義的觀念,給孩子看書的目的很直接,不是為了讓孩子提高學習成績,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于是很多淺薄的圖書應(yīng)運而生?!肮げㄌ亍毕盗惺且徊咳趨R了很多深刻主題的小說,哈利、羅恩和赫敏三個人組成的“鐵三角”,是貫穿小說始終的主線,哈利的勇敢、羅恩的忠誠、赫敏的聰慧,是每一個兒童身上不同特性的反映,他們的友誼、追求真相、不畏邪魔,是值得大力肯定的。“哈利·波特” 系列的故事性很強,每一部都按照“邪魔出現(xiàn)——與邪魔斗爭——陷入困境——最終獲勝”的結(jié)構(gòu)來組織,這是符合兒童心理特征的呈現(xiàn)方式。更重要的是,“哈利·波特”構(gòu)建的魔法世界,為孩子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間,讓他們張開想象的翅膀,在故事中遨游。反觀一些中國的兒童文學作品,想象力匱乏是其很難克服的弱點。當然,這可能與中國文化重實際輕幻想的特點有關(guān),也與中國文化強調(diào)等級秩序、尊卑觀念,對兒童的個性不夠重視有關(guān)。
第四,不要有太多本土文化和觀念的限制,要突破狹隘的地域觀念,要有站在人類普遍性角度考慮問題的水平和能力?!肮げㄌ亍钡恼Q生地在英國,但它卻在世界各地受到廣泛歡迎,這與它的廣闊視野和豐富內(nèi)容是直接相關(guān)的。要說“哈利·波特”里沒有一點英國文化的影子是不可能的,可貴的是它沒有陷入狹隘的地域觀念中。羅琳在創(chuàng)作“哈利·波特”時,對世界和社會是有深入思考的。在小說中,正義與邪惡的沖突是主線,哈利代表的是正義,伏地魔代表的是邪惡,而伏地魔在現(xiàn)實中是有原型的。羅琳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說,創(chuàng)作伏地魔這個角色時,很大一部分靈感來源于希特勒——都強調(diào)出身的重要、對血統(tǒng)純潔性的偏好、對“非我族類”的清洗、對權(quán)力的服從、對自由的管制等?!肮げㄌ亍钡墓适卤澈?,有羅琳對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思考。但羅琳并未止步于此,她還將對伏地魔的恐懼上升到人性深處的思考,她認為“哈利·波特”全書最大的主旨不是奇幻,不是冒險,不是愛情和友情,而是死亡。羅琳在2006年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的書與死亡密切相關(guān)。整個系列的開始是哈利父母的死,貫穿其中的是伏地魔沉迷于征服死亡,并不惜以一切代價來實現(xiàn)這個目標。我非常理解伏地魔對死亡的恐懼,因為這種恐懼是我們所有人所共有的?!边@種思考已經(jīng)超越了現(xiàn)實層面,上升到心理學、哲學層面。反觀國內(nèi)的很多兒童文學作品,在內(nèi)容上的地域限制太多,很多人物設(shè)置和故事情節(jié)只有放在中國特殊的文化環(huán)境中才能理解。雖然說“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但對成功走向世界的兒童文學作品來說,這句話要反過來說,要強調(diào)文化和人類的共通性。
第五,翻譯要符合輸出國本土文化的特點。“哈利·波特” 系列簡體中文版的翻譯風格保持了罕見的一貫性,這得益于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堅持?!肮げㄌ亍?系列第一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譯者署名“蘇農(nóng)”,它是翻譯家曹蘇玲與馬愛農(nóng)一起翻譯的——曹蘇玲是著名翻譯家曹靖華的女兒,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資深編審,馬愛農(nóng)則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外國文學編輯室的編輯,畢業(yè)于專業(yè)院校。他們二人的合作,奠定了“哈利·波特”系列的翻譯風格。為了加快翻譯進度以盡量與國外保持同步,之后的幾部有由馬愛農(nóng)和妹妹馬愛新合作翻譯的,也有由馬愛農(nóng)獨立完成翻譯的??梢哉f,馬愛農(nóng)一直是“哈利·波特” 系列翻譯的核心人物,她為這部大部頭的小說翻譯耗費了大量心血。在“哈利·波特”系列完成出版之后,馬愛農(nóng)又多次對譯文進行整體修訂,使得譯文質(zhì)量得到進一步提升。她對小說中很多用語的翻譯,尤其是對其中很多咒語的翻譯反復琢磨,使它們盡量貼合中國文化,讓中國讀者讀起來沒有違和感。中國文學作品在“走出去”的過程中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就是缺少外國本土的翻譯人才,中國人將中文翻譯成外文往往顯得不地道,外國讀者接受起來有難度,最好能讓外國本土翻譯人才來翻譯這些作品。因此,我們要與國外出版商一起努力,尋找既熟悉外國本土語言又熟練掌握中文的翻譯者。隨著中國國際影響力的提升,做到這一點的難度應(yīng)該會逐步降低。
第六,與影視作品的結(jié)合要緊密,高水平的影視作品與高水平的圖書要形成互動。從2002年到2011年,“哈利·波特”系列電影陸續(xù)上映,受到全球觀眾的喜愛?!肮げㄌ亍?系列電影取得了巨大成功,除了極高的票房收入,它的服裝設(shè)計、音樂等都廣受好評。在2002年第74屆奧斯卡金像獎評選中,《哈利·波特與魔法石》榮獲了最佳配樂提名、最佳藝術(shù)指導提名和最佳服裝設(shè)計提名。在2012年第84屆奧斯卡金像獎評選中,“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的最后一部《哈利波特與死亡圣器(下)》獲得最佳視覺效果、最佳化妝、最佳藝術(shù)指導三項提名。電影的影響力比圖書要大得多,很多哈迷是先看電影再閱讀圖書?!肮げㄌ亍彪娪暗南盗谢尸F(xiàn)方式與圖書保持一致,不斷給廣大哈迷帶來驚喜,為“哈利·波特” 系列圖書的暢銷提供了重要動力。由此可見,中國的兒童文學要成功走向世界,如果有影視作品的帶動將更加容易。目前,產(chǎn)生國際影響力的中國電影只有寥寥幾部,大多數(shù)中國電影陷入低水平同質(zhì)化的狀態(tài),遠遠談不上被外國觀眾所喜愛,而且越來越商業(yè)化,很少有根據(jù)兒童文學作品成功改編的影視作品,更談不上對這些作品的“走出去”產(chǎn)生積極影響了。
第七,要重視周邊文化產(chǎn)品的開發(fā)?!肮げㄌ亍毕盗袌D書、電影獲得巨大成功之后,周邊產(chǎn)品的開發(fā)成為“哈利·波特”產(chǎn)業(yè)的重要組成部分。首先是“哈利·波特”主題公園的建立。“哈利·波特”主題公園由J.K.羅琳親自參與設(shè)計,作為環(huán)球影城冒險島主題樂園的一部分,是冒險島主題公園中的第六座島。冒險島主題公園位于奧蘭多環(huán)球影城度假村,這里是全球哈迷向往的樂園。2015年,位于日本大阪的“哈利·波特”主題公園建立,吸引了大量亞洲的哈迷前往游玩?!肮げㄌ亍敝苓叜a(chǎn)品還有很多,像T恤衫、魔法杯子、魔杖、魔法袍、魔法掃帚、金色飛賊、時光轉(zhuǎn)化器等。筆者2016年10月參加法蘭克福書展時,曾在當?shù)氐膬杉視昕吹健肮げㄌ亍睂9?,上面陳列的不僅有圖書,還有大量的周邊產(chǎn)品。周邊產(chǎn)品的開發(fā),將“哈利·波特” 的主題文化影響力進一步放大,從而促進圖書的銷售。中國童書要擴大影響力,完全可以借鑒這一思路,對已經(jīng)成系列、成規(guī)模的作品進行深度開發(fā),以輸出某個主題文化的形式“走出去”,而非單純輸出圖書。
總之,“哈利·波特”系列在中國的成功推廣有很多經(jīng)驗值得借鑒。這些經(jīng)驗,對我們打造自己的世界級兒童文學作品,擴大中國兒童文學在世界范圍的影響力,無疑將起到重要作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