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歸自然
——鐘蜀珩繪畫作品展”學術研討會綜述

馮燕 整理

“中國美術館學術邀請系列展”之一，由中國美術館、清華大學、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聯(lián)合主辦的“尋歸自然——鐘蜀珩繪畫作品展”于2017年10月20日在中國美術館揭開帷幕。開幕式之后的學術研討會在中國美術館七層學術報告廳舉行。中國美術館副館長安遠遠致開幕辭，桂林師范?？茖W校美術系教授、云南現(xiàn)代重彩畫派創(chuàng)始人之一劉邵薈，鳳凰衛(wèi)視主持人王魯湘，中國作家協(xié)會創(chuàng)聯(lián)部副主任馮秋子，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高等研究院院長蔡勁松，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孫景波，《中國藝術報》副社長朱虹子，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翁劍青，著名藝術家張大力，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藝術史論系主任陳岸瑛，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奚靜之、祝重壽、陳池瑜、盧新華、島子、王玉良，著名油畫家趙友萍等出席研討會。與會專家們從人品與畫品、師承與發(fā)展、童年經(jīng)歷和家庭角色、作品的藝術特征、審美體驗等多方面探討了鐘蜀珩的繪畫藝術，中國美術館研究與策劃部主任邵曉峰、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陳岸瑛主持了研討會。

人品與藝品

趙友萍談到，中國的藝術傳統(tǒng)講人品和畫品的統(tǒng)一，在鐘蜀珩的身上可以看得很清楚。看她的畫，你的心也就干凈和沉淀下來了，所有邪的東西都進不來了。

奚靜之認為，劉巨德、鐘蜀珩夫婦是非常正派、正直的人，從來沒有表現(xiàn)自己的時候，都是很安靜的人。他們兩人互相關懷、互相支持。鐘蜀珩扮演了多重家庭角色，她是劉巨德最主要的藝術上的支持者。即便在最困難的情況下，她也表現(xiàn)得非常堅強，這是非常難得的。

翁劍青說他在學校有很多機會跟鐘蜀珩老師接觸。鐘老師給他的感覺是非常的溫和、低調(diào)，又非常溫暖。鐘老師和劉老師的溫暖，給他很大的信心和力量。

師承與發(fā)展

盧新華談到，劉巨德和鐘蜀珩伉儷是從不同的人生起點來到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這個20世紀中國現(xiàn)當代藝術大家云集的地方，他們受到了藝術的洗禮，特別是在龐薰琹、吳冠中兩位大家的帶領下走到今天，這對于他們兩個來說是機遇，也是幸運。他們二人在藝術道路上可以說是以真心、善心，向著美的終極境界探尋。他們把藝術的創(chuàng)造和探索精神作為一種美的信仰，可以說是宗教般的虔誠。他們青出于藍，他們的藝術成就追溯和延續(xù)了一代藝術大家龐薰琹先生、吳冠中先生的藝術理想和精神探索。他們二人的展覽是中國現(xiàn)當代藝術的一道盛宴，將引起美術界的深思，思考什么是藝術大家，什么是藝術的創(chuàng)新和探索，什么是藝術大家的作品。

陳池瑜認為，鐘蜀珩是吳冠中先生唯一的研究生，受到吳冠中先生比較大的影響。她繼承了吳冠中先生的學術思想，將如何探索油畫的形式，探索油畫語言的表現(xiàn)力作為學術追求和繪畫創(chuàng)作的根本點。鐘蜀珩在油畫創(chuàng)作中取得了重要成果，也很好地傳承了吳冠中先生的繪畫形式語言以及藝術思想。

劉邵薈談到，劉巨德、鐘蜀珩伉儷經(jīng)過非常艱苦的努力，在1979年考上了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第一屆研究生，直接受教于大師級的導師龐薰琹、吳冠中、張仃諸先生，經(jīng)過幾十年的努力，雙雙成為了杰出的藝術家。

島子認為從龐薰琹而來的現(xiàn)代藝術精神，到了劉巨德、鐘蜀珩他們這一代，基本上能夠完整地或者超越性地得到承襲和發(fā)揚。

祝重壽提到，劉巨德是龐薰琹先生的研究生，鐘蜀珩是吳冠中先生的研究生。能有這兩位頂級的老師，是他們成功很重要的因素。鐘蜀珩早期的作品，基本上是模仿吳先生，后來受到龐先生的影響。龐先生又受到巴黎畫派的影響，所以能看出鐘蜀珩的作品里有很多地方是受到了巴黎畫派的影響。

王玉良談到，吳冠中先生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很看重鐘蜀珩的意見，鐘蜀珩的眼力和判斷力對吳冠中繪畫的變革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他回憶說，上世紀80年代中，有一次吳先生讓他們?nèi)タ串嫞娛耒褚黄鹑?。吳先生當時在苦惱當中，因為他在具象和抽象之間徘徊。當時社會輿論有很多說法，因為吳先生寫過一篇文章而引發(fā)爭議，他在躊躇未決當中。當時鐘蜀珩看了畫以后，很直率地說：“吳先生，改抽象，該放開?！辈痪茫瑓窍壬漠嬶L很快變革，完全脫離了具象，變得抽象了。

童年經(jīng)歷和家庭角色

王魯湘談到了鐘蜀珩的童年經(jīng)歷和藝術創(chuàng)作的關系，揭示了鐘蜀珩神秘色彩世界的源泉。他提到，鐘蜀珩的家庭有信教背景，她北京的家附近就是一個教堂。所以從小鐘蜀珩就有著和大多數(shù)中國人不同的童年經(jīng)歷，就是她會在教堂里聆聽唱詩班的人唱圣歌，在教堂那種彩色玻璃的光和色的環(huán)境中度過她的童年。這種經(jīng)歷與她長大以后決定要用色彩來和上帝對話是有很重要的關系的。盡管鐘蜀珩不會承認自己是一個信徒，但是她確實在某種意義上是在用色彩在和上帝對話。

盧新華談到了鐘蜀珩作為女性藝術家的家庭角色。他說鐘蜀珩作為母親和妻子，她相當于這個家庭的藝術總監(jiān)。雖然她作品不多，但每一件都是很精彩的。在她和劉巨德伉儷二人展覽開幕的同時，他們的孩子劉商英的油畫展覽也即將舉行。他們?nèi)叶加凶穼っ赖木辰绲男叛?，又和而不同，這種家庭并不多見。

劉邵薈認為鐘蜀珩是純凈的母性藝術家，她的偉大之處就是她用自己在藝術追求方面的犧牲，成就了另外一個大師級的藝術天才劉巨德。就鐘蜀珩本人的藝術潛質(zhì)來說，她也是非常有天分、非常有發(fā)展前途的。但是，為了支持丈夫劉巨德的事業(yè)，她長期以來處理家庭事務，犧牲了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劉巨德才能有時間、有精力創(chuàng)作這么一批輝煌的作品。她成就了另一位藝術大師的誕生，在這一點上，這種母性的偉大，為了愛情的犧牲精神是值得我們感佩的。劉巨德也表示，不管家里出現(xiàn)任何難題、辛苦和難關，都有她承擔，有鐘蜀珩這樣一位妻子，對他來講是幸運的。

藝術特征

翁劍青認為鐘蜀珩的藝術有幾個基本的特性：一是裝飾性。她是吳冠中先生的高徒，色彩、造型、畫面的構圖非常有形式美。二是表現(xiàn)性，也就是繪畫性。所謂“繪畫性”，是她的繪畫自由、自我心性的獨立表達，在形式以外還有很多自我的、率性的內(nèi)容。三是詩性。所謂詩性，是對凡俗世界的凝練和超越。在她的寫生當中，有很多是對表現(xiàn)的超越。最后就是自然。這個“自然”不是自然主義的自然，而是“尋歸自然”。自然對她有無窮無盡的啟迪， 她發(fā)現(xiàn)自然，在對話自然中發(fā)現(xiàn)大美。她在表面的具象當中，有很多上升到精神的東西。

蔡勁松認為鐘蜀珩的創(chuàng)作帶有非常濃郁的文學性和詩性。展覽主題是“尋歸自然”，她的作品就是從自然中走來，又向自然深處走去。她的作品中有一種非常樸素的自然哲學的詩性和人文情懷，有溫暖的詩意，同時又是安寧的、平和的、穩(wěn)重的、明亮的，透著一種沉靜的力量。如果將她的作品連貫起來看，會覺得她是繪畫領域的瓦爾德，筆筆閃光，幅幅清澈，超凡入圣，沁人心脾。她的藝術是能夠真正打動人心的藝術，是呼喚自我的圣潔的藝術，是真正有大情懷和具有真正的正大氣象的藝術創(chuàng)作。觀眾面對她的作品的時候，真的好像受到了圣潔的藝術生命精神的洗禮。

劉邵薈談到，鐘蜀珩的作品有一種天然的母性、詩性與和諧之美，給人感覺非常養(yǎng)眼，尤其是她的色彩。她能夠很自如地運用色彩來表現(xiàn)，一方面是靠她的天分，她具備天然的色彩感，保持著對色彩那種強烈的新鮮的感受；另一方面得益于她對色彩內(nèi)在規(guī)律的深入研究。

陳池瑜認為鐘蜀珩沒有停留在既有的繪畫形式和風格上，在不斷創(chuàng)新，不斷追索。她的色彩表現(xiàn)力特別強，用色彩來造型是很大的特點。她上世紀80年代畫了一些肖像畫和風景畫，基本上是用寫實的語言，很樸實，很有詩意和情調(diào)。她還畫了一些比較大的畫，帶有表現(xiàn)性，有些畫的筆觸比較粗獷。自90年代和新世紀以來，她主要畫風景和花卉，充滿了表現(xiàn)主義的特點，也是她探索出來的新的帶有表現(xiàn)性的形式。

王魯湘用獨特的詩性的語言揭示了鐘蜀珩對灰色世界的探索。他認為鐘蜀珩中年以后把她的灰色色相定位于含灰的灰調(diào)。她總是在中明度和弱明度的對比中尋找柔和、安穩(wěn)、明朗和含蓄。在她中年以后的油畫中，前景與背景之間，在整個畫面的各個色區(qū)和色平面之間都不存在沖突。她不讓色彩表現(xiàn)讓位于光影的明暗表現(xiàn)，這就等于在她的畫和傳統(tǒng)的油畫語言之間畫了一道鴻溝。這樣所謂的高光、陰影、明暗交界線這些油畫的金科玉律就全部弱化到若有若無的狀態(tài)，主要靠大大小小的色平面區(qū)分畫面的層次來表達空間?？雌饋硎菃渭兞?，但更加微妙，猶如中國雕塑中菩薩的臉，微妙的單純中藏有智慧。鐘蜀珩總是在暗灰和亮灰之間擺渡，她深知這個領域有無數(shù)的層次。在柔和的過濾中把對抗消解在和諧的對比和過渡之中。她體驗著溫潤如玉的含蓄和豐富，就像一葉扁舟，滑行在秋水微瀾的湖面。

島子認為鐘蜀珩對光非常敏感，她把天光、水光、月光、燈光引入了畫面。在她的風景畫中，她把光和大的空間融為一體。她的彩墨畫《海港之夜》通過光來表達夜色。正是有這樣一種對光的深刻表現(xiàn)，使她的作品有一種透明性，呈現(xiàn)出一種女性繪畫陰柔和寧靜的特質(zhì)。

審美體驗與感受

劉邵薈肯定，“震撼”兩個字可以概括劉巨德和鐘蜀珩的展覽。首先是視覺的震撼，其次是心靈的震撼。鐘蜀珩和劉巨德是一對藝術伴侶，天作之合，他們在藝術風格上也形成了互補的協(xié)調(diào)關系。劉巨德的作品給人的感覺是一種陽剛的磅礴之美，鐘蜀珩的作品給人的感受是非常純凈的陰柔之美，是母性和詩性的非常柔和的體驗。

翁劍青談到他看鐘老師畫的四點感受，就是真誠、純凈、溫存、大美。上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她的畫表現(xiàn)豐富、敏銳、熱情。90年代到新世紀初，她的畫更加內(nèi)秀、沉穩(wěn)、精煉。2014年到現(xiàn)在，她的畫更加大氣，她對很多問題的考慮更加深邃，她的美學主張和審美判斷更自覺了，從感性走向更為內(nèi)在的理性。比如她畫的草原、荷塘這一類的題材和符號化的東西，大家畫得太多了，但在她的筆下，表面上波瀾不驚，實際上非常有內(nèi)涵、有詩性。

孫景波認為，鐘蜀珩每到一個地方或觸及一個題材，她都把很細膩、很別致的感受，用一種近乎宗教般虔誠的情感表現(xiàn)出來。這是她和很多人的不同，這要有一種靈性，而且要有一種真正的信念。實際上還有來自于上帝賦予她的一種詩性的心靈，那種女性的細膩。

陶詠白認為鐘蜀珩作品色調(diào)的配搭很高雅，尤其是迷茫的蒙眬的畫，畫得很美。在她的心里充滿了美的感覺，她的畫確實是詩。她畫畫的時候不要稿子，上去就畫，就是從一點發(fā)展到一幅畫，的確是天才。

邵大箴談到，鐘蜀珩的作品比較蒙眬。蒙眬實際上講的就是藝術要從現(xiàn)實中來，吸收生活的資源，但是，又要和現(xiàn)實不一樣，要超越現(xiàn)實。詩性就是提煉的夢幻現(xiàn)實，是內(nèi)在的，是深入的。鐘蜀珩表現(xiàn)的不是我們眼睛看到的真實，而是她心中的真實、夢幻的真實，是一種理想的真實。

朱虹子認為鐘蜀珩的每一件作品都體現(xiàn)了她生命的靈光。整個作品就像春蠶吐絲，表現(xiàn)出她內(nèi)在的堅守。鐘蜀珩始終保持了赤子之心，以真正的感情來面對藝術。鐘老師在跟吳冠中學習時進行了對形式感和形式風格的探索，但是她沒有被形式風格所拘束，也沒有刻意追求自己的某種面貌，而是始終以自己的情感發(fā)現(xiàn)和表達藝術，這是鐘老師作為藝術家的力量所在。

張大力談到，鐘蜀珩老師教會了他們看到這個世界的抽象性和思想性，看到有形世界的本質(zhì)，讓他們了解藝術的精神性，給他們開辟了一條通往現(xiàn)代藝術的道路。他覺得鐘老師和劉老師的畫是有抽象性的。

展覽評價

孫景波作為劉巨德、鐘蜀珩的老朋友，熟悉他們的作品。他認為無論是劉巨德，還是鐘蜀珩，今天的很多作品都是他前所未見的，他有一種刮目相看的興奮，尤其是鐘蜀珩2016年以來創(chuàng)作的這一批作品。他認為這是他近些年來在中國美術館看到的最好的兩個個展，也是這些年來他所感受到的美術界夫婦共同舉辦的展覽中最好的展覽。

奚靜之認為鐘蜀珩和劉巨德的展覽確實是這幾年以來最好的展覽之一。展覽的布局非常好，看得出他們的互相協(xié)作，看得出劉巨德對鐘蜀珩的感情，也看得出鐘蜀珩對劉巨德的支持和愛。這是美術史上將來不得不提到的展覽，不得不提到的一段佳話。

邵曉峰認為這次展覽的安排是煞費苦心的，能充分體現(xiàn)鐘蜀珩老師不同于其他藝術家的特色。在大師的感召之下，她勇于在材質(zhì)、風格、元素上作多方面的探索，而且不同時期有不同的面貌。早在1976年，鐘蜀珩就已經(jīng)創(chuàng)作出了《瀘沽湖少年》這樣充滿詩意的、凝聚才氣的水粉畫作品。80年代以后，她創(chuàng)作了以云南為題材的《傣家女》等系列人物畫作品、充滿滄桑感的具有強烈油畫筆觸的作品《黃河》、酣暢淋漓的彩墨畫作品《漁港之夜》，以及夢幻般的具有強烈個人特色的巨幅油畫作品《荷》。這些作品幫助我們認識到深受大師洗禮的藝術家在藝術道路探索中的成長，為年輕藝術家的學習提供了一種借鑒。鐘蜀珩還擅長理論的表達，有很多業(yè)界的理論書籍是鐘老師這輩人撰寫的。勤于理論思考，加上長期的藝術實踐，使得劉巨德、鐘蜀珩這一對畫壇伉儷在互融互勖的過程中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