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拉
垃圾圍城中,食物垃圾占了很大的比重,特別是香港這個人口密度極高的城市,每天有超過3 600噸的食物被丟棄,到2018年,香港的三個垃圾堆填區(qū)將會相繼爆滿!而包括Eric在內(nèi)的一群香港90后年輕人,他們?nèi)ダ牙锇咽2藫斐鰜?,買下菜市場的歪瓜裂棗等食材,回收咖啡廳的咖啡渣,然后把這些廚余垃圾變成了染料!這些小伙讓我們相信,遇上對的人,垃圾也能變成寶貝。
很多年前,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90后一直帶著備受爭議的標簽,比如“缺乏責任感”“以自我為中心”“非主流”……但是,隨著90后的成長,他們一次次用行動證明自己是“玩得酷、靠得住”的新新人類。26歲的Eric就是這樣一位有為青年,不當公務員的他,居然在廚房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商機”。
“你堂堂一個大學生,竟然喜歡撿垃圾?Eric蹲在垃圾桶旁邊,仔細地翻找著快要腐爛的蔬菜瓜果。身后傳來收攤的大爺有些痛惜的責問。Eric轉(zhuǎn)過頭笑了笑,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被人質(zhì)疑了。畢業(yè)于香港公開大學環(huán)境學理系的他,放著香港穩(wěn)定的公務員不當,轉(zhuǎn)身選擇了一條杳無人煙的道路,非要“淪落”到菜市場,翻撿著世人眼里的垃圾,真正將學業(yè)與使命結合在一起,創(chuàng)立了香港第一所天然剩菜染坊“染樂工坊Dyelicious”工作室。
廚房垃圾變身染料轟動香港
在很多人眼里,撿垃圾是一種窮酸的行為,以至于很多環(huán)衛(wèi)工人也不受尊重。如果一個大學生天天跑去撿垃圾,那肯定會遭受非議,“這個90后,你怎么不思進取,怎么就喜歡撿垃圾?”這是Eric最常被問到的一個問題,只因為他真的很喜歡撿垃圾!
如果現(xiàn)在有一堆又小又丑且不新鮮的蔬菜擺在你面前,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將它們?nèi)拥嚼袄锶?。而Eric就不同了,他會選擇把它們帶回實驗室,還曾專門到垃圾桶“翻找”那些世人眼里的垃圾,比如洋蔥皮、品相不好的紫椰菜、爛掉的白菜葉……來到他的工作室,你就知道這些“垃圾”可都是寶貝!茄子的紫色、白菜的嫩綠色、洋蔥的白色……
由于整個工作室的“靈魂”來自于食物,他還給自己取了個酷到不行的名字——食物設計師。在Eric手里,這些廚房垃圾立馬變成了天然染料,賦予一件美麗的衣裳或是絲巾以靈魂。比如用紫薯染的紫色,用紅菜頭染的紅色,以及用菠菜染成的綠色襪子。
經(jīng)過7年多的摸索,Eric的染樂工坊已經(jīng)讓6噸臭烘烘的廚房垃圾變成美麗無害的染料,而這件事自然也轟動了整個香港。相關數(shù)據(jù)顯示,中國有2/ 3以上的城市被垃圾包圍,1/ 4的城市已經(jīng)沒有了合適的場所堆放垃圾。在這其中,食物占了很大的比例。在香港,每年有超過3 600噸食物被丟棄,想一想那3 600噸食物垃圾,真的一點用處也沒有了嗎?難道這些廢品,只有這個宿命?
用最笨的辦法收集廚余
2010年的某一天,Eric參加一個回收婚宴剩余食物的活動,跟著小伙伴兒們回收食物,他突然想起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廚房垃圾能變成染料,立馬來了靈感?!凹偃缥野褟N余變成染料不僅避免了浪費和環(huán)境污染,還能讓它們物盡其用,這豈不是兩全其美!”這個26歲的小伙子也沒有料想到,讓臭烘烘的垃圾變身成美好的染料竟然會變成他此后的事業(yè)。
剛開始的時候,E ric用最笨的辦法收集廚余,到處去翻找垃圾箱,去過最多的地方就是菜市場了。連市場里的大叔大嬸都認識他了,直言道,這孩子長的還行,就是人好像有點傻,撿菜葉子說能染布做衣裳,怕是得了失心瘋。用鉗子夾出泛著絲絲惡臭的瓜果皮屑,或是跟小伙伴跑去附近的菜市場蹲點,撿到一堆爛菜葉子就兩眼放光,這就是工作室一開始的狀態(tài)。面對外界的質(zhì)疑,Eric卻篤定而自信:“用不了多久,它們都能變成別人眼中的寶貝了。”
制作基礎的顏色配方
理想很美好,但現(xiàn)實很殘酷,失敗可以說是家常便飯,因為香港關于廚余染的資訊特別少,國外的相關資料也不能盡信,而且由于沒有老師做過類似的研究,所以無人可問,一切只能自己查資料然后摸索實驗。這些食物之所以能變成染料,就是因為它們含有天然的色素??墒侨绾螌⑻烊簧靥釤挸鰜?,卻是一個難題。有時候,氣候和食物的微小區(qū)別,制作時間把握不當,制作程序有一點點遺漏,都會導致失敗。輕則串色,重則發(fā)臭,如果出現(xiàn)一點差錯,小則染液串色,大則整桶發(fā)臭報銷,只有重新到外邊去“淘垃圾”。
把垃圾變成染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每次弄回原材料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消毒,再接著按顏色分類,最后用工具搗碎處理。整個研究下來,Eric發(fā)現(xiàn)坊間一些聲稱廚余染布的工作坊使用新鮮食材來制作,這樣的行為無疑是本末倒置。但他沒有被同化,而是始終堅持用廚余來做原材料,失敗了無數(shù)次也沒有氣餒。
有時,為了調(diào)出自己想要的顏色,Eric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嘗試,如同烹飪美食般,一勺鹽一勺糖地往盛著染料的鍋里添加,經(jīng)常一站就是一天,常常一無所獲。終于有一天,他成功地從常見的廚余中提煉出了天然色素。相對簡單的比如橙皮和西柚皮可以制成粉橙色的染料,難一點的比如說藍色,先切碎紫椰菜曬干,加入葡萄糖,用攪拌機打碎,再真空保存180天,專業(yè)名詞叫“厭氧發(fā)酵”,待它變成糊狀,使用時混入一些水分,染料就大功告成。endprint
黃色的研發(fā)過程最“磨人”,制作靈感來自法國料理。法國人煮洋蔥湯時,如果想顏色好看一點,會加入洋蔥和洋蔥皮,不過煮出來的湯顏色還是偏暗,所以他還加入了咖喱、姜皮和金盞花。姜皮和金盞花、洋蔥皮是從垃圾堆翻找來的,咖喱則是茶餐廳用剩下的,而且不是簡簡單單取用,要先冷藏撇去油分,再加熱隔渣,剩下的就可以用了。
赴日學染布技術
Eric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將基礎顏色配方制作好,他想把廚余垃圾制成的染料,以最天然的面貌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然而染布是一門技術活,特別是Eric想要的那種純天然無污染的染布工藝。Eric在香港周圍一看,基本都是化學染布的,這些通常會對水源、空氣造成二次污染。這個他不能忍。所以為了學到傳統(tǒng)的染布技術,Eric專門飛到日本奈良的染布坊,學藝取經(jīng)。
“扎染”相對簡單,會用到橡皮筋,彈珠,小木板這樣的小工具,在布料上面做出一些圖案,然后染色、晾曬就成?!鞍迦尽毕鄬碗s。蹲點了幾十天,他終于從染布的門外漢變成說起“扎染”“板染”這種專業(yè)詞匯來頭頭是道的染布小能手。Eric學習了“板染法”,用紫薯片染制日本服飾“甚平”。在浸透的衣服上放上圓木板,用夾子緊緊夾住。再把衣服放在染液和溫水里,細細地揉搓,直到染液均勻地滲透布料。最后,當圓木板被取下來的時候,沒被染料浸染的部分,就變成了白色圓圈。清水沖洗、晾曬風干,一件紫色的“甚平”,就在晾衣架上飄揚了。去奈良取經(jīng)的時候,Eric發(fā)現(xiàn)那兒的布品經(jīng)常加入傳統(tǒng)圖案,突然想到他們也可以用一塊布訴說一段香港故事。一番考慮之后,他和搭檔決定把水磨石地磚、通花鐵閘的花紋印在布上。雖然有時一件浴衣制染得花上一整天時間,但是,每次看到陽光底下飄搖的美麗衣裳,Eric他們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此外,Eric還學習了一種獨特的印染方法,剩菜被提取出顏色后,總還有些菜頭菜尾,它們也都被發(fā)揮到了極致,蘸上染料往布上一壓,就是一個獨特的印染印章。
廚余染色除了能讓剩菜發(fā)揮新的價值,使它們再次被利用,最重要的是,它比用化學染色少了好幾倍的耗能和污染。如果是染一件T恤,化工染料需要耗費180升的水,同時這些廢水流入海洋,會造成污染的死循環(huán)。當他們拿著染出來的布到菜市場和超市收集廚余原料的時候,菜場的大叔大媽態(tài)度都變了,相當配合他們的工作:“因為他們覺得我們真的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推出“歪果計劃”
7年里,Eric堅持研究廚余染料,還將染料帶到了德國、英國、日本、新加坡、意大利……讓越來越多人加入到這個有意義的事業(yè)里來。用廚余打造藝術品,這些遠遠不夠。在搜集廚余的過程中,Eric他們發(fā)現(xiàn)人們的環(huán)保意識雖然有些許改變,但香港人點外賣的風氣還是不減,每天有待處理的廚余還是堆成了山。所以,除了廚余扎染之外,近日,Eric還和一幫90后推出了“歪果計劃”,想用另一種方法改變廚余在人們心目中的偏見。
歪果,就是賣相丑陋畸形的蔬果,例如兩只腳的胡蘿卜,其實那是因為它們在泥土中生長時遇上石塊,外形上就跟標準版的胡蘿卜不一樣,但營養(yǎng)價值是相同的。人們不愿購買它們,以為它們是轉(zhuǎn)基因蔬菜,蔬菜批發(fā)商也不愿意收購,這些歪果到頭來只有農(nóng)夫自己吃,但其實他們也吃不了這么多,結果這些好好的水果也只能像廚余一樣被丟棄、浪費掉。
Eric他們?yōu)榇藢iT組織了一場活動,把一批歪果胡蘿卜制作成漬物,就連大學教授都參與進來,辦講座分析不同歪果的成因,消除人們對歪果的誤解。歪果仍然是好食物,他們希望這么做能讓農(nóng)夫的付出不會白費。其實,不管是廚余扎染還是歪果計劃,物盡其用,減少浪費才是Eric他們最大的初心。而讓垃圾變寶貝這條路,Eric要一直走下去。
每當我們走在街上,看到被丟棄的水果或蔬菜,心中已經(jīng)毫無波瀾。這幫熱血的90后,卻選擇用7年的堅持和行動,將那些丑陋的、被丟棄的廚余垃圾變得有用,變得美好。Eric希望透過染之工藝,把食物的故事、染藝的樂趣帶給每一個與之有緣的人。最重要的是物盡其用,讓看似是垃圾的廚余,也能擁有美麗的靈魂。
想別人不敢想,做別人不敢做。垃圾和寶貝,區(qū)別在它們的位置,更在于我們有沒有用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