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印書館與國立音專

錢仁平+張雄

商務印書館于1897年2月11日在上海江西路北京路南首德昌里正式開業(yè)。后逐漸發(fā)展，1902年在北福建路海寧路建造廠房，又于1907年在寶山路購地建印刷所、編譯所新舍，從此進入了商務印書館的黃金發(fā)展期。

其中，夏瑞芳、張元濟等出版家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這里創(chuàng)造出了中國出版史上的許多第一，如1908年出版第一部由中國學者編纂的雙語辭典《英華大辭典》，1913年第一個使用自動鑄字機，1915年第一個采用膠版彩色印刷，1915年出版中國第一部大型現(xiàn)代語文辭書《辭源》，1917年出版中國第一部?？妻o典《植物學大辭典》，1918年成立中國第一個中資電影機構——活動影戲部，1919生產制造中國第一部漢字打字機，1919年制作中國第一部動畫廣告片《舒震東華文打字機》等。

商務印書館在文化教育方面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而它為中國的音樂教育與發(fā)展做出的貢獻同樣是巨大而不可忽視的。本文要講述的，就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商務印書館極力支持國立音專，出版發(fā)行音樂書籍的事例。

商務印書館印刷出版國立音樂?？茖W校叢書

上海音樂學院的前身——國立音樂?？茖W校在其存在的1929年至1942年間，不僅稱雄全國，在亞洲也數一流，其雄厚的師資力量和高質量的學生在國內外享有很高聲譽。

國立音樂?？茖W校的校長是留德博士蕭友梅先生。1920年回國后，蕭友梅在北京任教育部編審員，并在北京大學等幾處學校教授音樂理論。蕭友梅與商務印書館的重要人物張元濟（1867-1959）是多年的朋友。1922年7月初，時任中華教育改進社國民音樂研究部主任的蕭友梅，以及張元濟、蔡元培、胡適等人都出席了在濟南召開的中華教育改進社第一次年會。張元濟當時在商務印書館的職務是監(jiān)理，據他在這年7月3日的日記中記載：“早餐時遇舊友蕭君友梅，又介紹其友易君韋齋，號季復，亦來與會者。”當晚，他們三人還一起游覽了公園。由此可見，張元濟與蕭友梅關系很好。

二十世紀十到二十年代，“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影響遍及全國城市，在上海這個對外開放的國際大都市顯得尤為活躍，各種西方音樂和歌舞的演出頻繁，人們學習西方樂器的熱情也十分高漲。國立音專（即國立音樂專科學校）是以培養(yǎng)掌握西洋音樂的學生為主的音樂專門學校，開設有理論作曲、鋼琴、小提琴、大提琴、聲樂、管樂器和聲樂等各個西洋音樂專業(yè)。這些專業(yè)的教科書在當時的中國幾乎為零，國立音專的教師們使用的都是從國外帶回來的教材，而上海的外國琴行出售的進口樂譜不僅價格昂貴，而且學校教學需要的往往沒有。于是，西洋音樂教科書的出版和發(fā)行，成了一個對于國立音專和其他音樂學校而言都十分迫切的問題。

在商務印書館的大力支持下，1928年5月，蕭友梅撰寫的音樂理論書《普通樂學》（精裝：189頁，32開）出版了。這本包括了樂理基礎、音樂理論概說、聲樂與器樂、音樂史等諸多內容的音樂基本理論書籍，是蕭友梅根據德國的音樂教學方法撰寫的，供普通高級中學及師范科藝術組、音樂系一年級學生使用，其中許多內容在今天仍然具有實際意義和重新出版的價值。

國立音專與商務印書館一直都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從上海音樂學院檔案室可以查到當年學校與商務印書館業(yè)務來往的許多信件。

從1928年到1937年，商務印書館為國立音專出版的“國立音樂?？茖W校叢書”共二十八種三十一冊。

一個音樂高等學校在十年中出版了這么多由自己編著的書譜，這在民國時期是全國唯一的，其中商務印書館可謂功不可沒。

國立音專叢書中，蕭友梅重要的音樂理論著作《和聲學》原已于1932年1月底“由商務印書館全部排竣，正欲付印，不料全館遭日寇炸毀，此書已打成之紙板及清樣均被焚去”（蕭友梅《和聲學》之《自序三》）。雖然之前蕭友梅已經取回原稿，但原稿經過排字工之手已是污痕斑斑，多處模糊不清。學生用書不能耽擱，于是蕭友梅又找廖輔叔等人費時三個月重新謄抄、制作譜例，然后轉請商業(yè)印字房重新排版印刷，終于趕在1932年8月新學年開學前出版。日寇借“一·二八”事變破壞我中華文化之滔天罪行真是罄竹難書。

這些叢書涉及音樂教育的基本理論、歌曲（獨唱、合唱）、鋼琴（教本、樂曲）、大提琴（教本、樂曲）、國文、散文和詩歌。作者均為國立音專的教師，其中中國音樂教師均畢業(yè)于歐美名牌大學，如蕭友梅、黃自、周淑安、應尚能、李惟寧等；外國教師則均為著名音樂家，如車列浦您（即齊爾品）、歐薩可夫、佘甫磋夫等；《中國韻文史》的作者龍沐勛在當時就被稱為詞學大師（該書在2010年8月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收入世紀人文系列·世紀文庫系列重新出版）。國立音專的這些叢書，不僅在本校的教學中發(fā)揮了作用，而且很快在上海流傳，并且成為全國各地音樂學校和音樂學習者的教材和學習用書。其中有些書，如黃自的《春思曲》、齊爾品的《五聲音階的鋼琴教本》、佘甫磋夫的《大提琴教科書》及其大提琴曲選、周淑安選編的舒伯特《模范歌曲選》等，在今天的音樂教學上依然具有使用價值。

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國立音專期刊

1930年，國立音專出版了學術性刊物《樂藝》（季刊，主編青主），由商務印書館印刷并代售，從1930年4月1日第1卷第1號起始，至1931年7月第1卷第6號止，共出版6期?！稑匪嚒肥俏覈叩纫魳吩盒Ｗ钤绲膶W報，每期刊登與音樂有關的照片、論文和創(chuàng)作作品，用紙講究，印刷精良，價格也不菲（大洋1元8角），如今它們已經成為中國近代音樂研究的重要文獻?！稑匪嚒吩瓉硎怯械?期的，這一期的全部稿件當時已送商務印書館排版，卻在“一·二八”淞滬抗戰(zhàn)中隨商務印書館遭日機轟炸而全部被毀，《樂藝》不得不停刊。endprint

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其他國立音專書譜

由于商務印書館實力雄厚，排版和印刷技術國內一流，所以國立音專師生們編寫、創(chuàng)作的教科書、著作或樂譜主要由商務印書館印刷出版。

《復興初級中學教科書·音樂》（1933-1935）是六冊一套的中學音樂教材，供初中三年使用。黃自與張玉珍、應尚能、韋瀚章合編，樂理部分由張玉珍編寫，音樂欣賞由黃自編寫，基本練習曲由應尚能編寫，歌詞由韋瀚章編寫，全書編訂由黃自擔任。這套歷時三年編寫完成的初中音樂教科書，是根據1932年《部頒初級中學音樂課程標準》編寫的，由于它以學生為本，內容由淺入深，循序漸進，尤其是歌曲不僅好聽而且具有中國民族風格，因此在當時對音樂的普及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當第六冊于1935年5月出版時，三年前出版的第一冊已經重印了十一版，可見其使用范圍之廣。這套書即使在今天，對中學音樂教科書的編寫依然具有借鑒意義。

《兒童新歌》是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另一本國立音專的歌曲集，由江定仙、陳田鶴、劉雪庵合編，蕭友梅、黃自作序，1935年出版。該歌集曲調優(yōu)美，歌詞或清新或雄壯，非常適合兒童歌唱，出版后曾流傳于各大城市，對當時的兒童歌曲創(chuàng)作產生了一定影響。三位編者都是國立音專作曲專業(yè)的高材生，日后都成為著名作曲家，江定仙后來成為中央音樂學院副院長。

《合唱指揮法》是趙梅伯（1905- 1999）于1940年寫成的，蕭友梅親自為之作序，1946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這是中國第一本合唱指揮法的專著。1987年中國臺灣又推出該書的新六版，增加了許多內容。作者趙梅伯1929年由中比庚款委員會派送留學比利時布魯塞爾皇家音樂院，1936年回國后任國立音專聲樂組主任、合唱指揮，后在香港、美國指揮、創(chuàng)辦過多個合唱團，在美國幾個大學從事合唱教學和指揮工作，并獲得了很高聲譽。

當然，以上這些只是商務印書館在民國時期印刷出版的大量音樂書譜中很小的一部分?？傊?，商務印書館無論在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早期，還是在戰(zhàn)火紛飛的艱難時期，都始終堅持音樂圖書的出版和發(fā)行。商務印書館在民國時期出版的音樂書刊，與其在文化、教育等方面的出版物相比，盡管只能算是非常少的，但對于音樂界來說，它的貢獻是十分了不起的。商務出版的那些印制精良的音樂圖書、樂譜和刊物，尤其是大量的音樂教科書，對我國近代音樂的普及和發(fā)展所起到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商務印書館以其振興中華文化和教育的獻身精神，在中國近代音樂史上留下了令人贊嘆的印跡，值得我們感恩和頌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