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 山東 濟南 250000)
女性·海外·生存
——從三部自傳體小說看華人女性海外生存的艱難歷程
孫洪菲
(濟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山東濟南250000)
《別愛蘇黎世》、《紐約綺夢》以及《曼哈頓的中國女人》等自傳體小說中,主人公女性意識缺乏、精神無所皈依和自我身份危機等問題是有代表性的,其話語背后兼具文學(xué)審美和文化價值。
女性;海外;生存
新時期以來,海外華文文學(xué)的女作家們承襲了五四文學(xué)中女性自敘傳小說的寫作傳統(tǒng),她們的作品中有對自我生命歷程的回顧,有獨在異鄉(xiāng)的心靈掙扎與文化隔膜,有無根飄零的尷尬兩難處境……當我們把目光投向處于世界文化邊緣的海外華人女性,才發(fā)現(xiàn)“娜拉”出走后,也有除了墮落和回來的第三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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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愛蘇黎世》是以作者郭丹為原型講述了中國女留學(xué)生的故事,郭丹筆下的花念容背負著必須長大的精神壓力和沉重的心理負擔(dān)。因報考學(xué)校招生情況的改變,只能去讀學(xué)費高昂的私立大學(xué)。經(jīng)歷了餐館打工的艱辛,寄人籬下的冷漠,人情世態(tài)的炎涼,體驗了如影隨形的孤獨,以及精神上無可依托的苦痛……這些都成了圍繞著花念容無可突破卻又無處不在的“無物之陣”。異國他鄉(xiāng)的缺失感和不安全感是如此的深厚,念容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在充滿荊棘的路上,滿身都是流血的傷口,卻從未想過回頭。
“對于一個充滿憧憬的年輕人來說,周圍是沒有生活的,真正的生活總是在別處①?!?/p>
就像同是海外女性作家的嚴歌苓定義自己為“寄居者”一樣,在念容看來,瑞士是高貴且冰冷的,但北京未嘗不是平庸而骯臟的。她在瑞士無法進入主流社會,回到國內(nèi)亦無法適應(yīng),既回不到原點,又找不到新的出路。念容就像是一株沒有根的浮萍,隨風(fēng)游蕩于亞歐荒涼廣袤的大陸上。
精神上的流離與漂泊就像是人類共同的一種精神疾患,是超越了性別與民族,屬于當代與世界的一種現(xiàn)代性感受,郭丹通過筆下主人公在故土與異域間徘徊輾轉(zhuǎn)的身影而將其放大了。無論在自我認同、文化身份、族群歸屬還是心理層面上,現(xiàn)代人可能永遠歸于一種無所皈依的精神流浪之中。這也許是每一個現(xiàn)代人的命運,對于我們來說,生存何嘗不是一種深度的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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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哲學(xué)家馬斯洛把人類的需要分為五種,即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尊重需要以及自我實現(xiàn)需要。其順序是自下而上發(fā)展的。住所、工作、金錢是花念容的基本需要,所以為了生存她可以一嫁再嫁,迫不得已地進行著趨利避害的人生選擇。而對于從未擔(dān)心憂慮過生存需求的諾拉來說,愛情、親情等精神需求則是她自始至終所為之追求也為之痛苦的根源。
在《紐約綺夢》中,諾拉的家人們在早遠的年代選擇離開中國大陸,避免了政治運動的迫害,為了她的將來,亦早早選擇去美國生活,諾拉的出身和經(jīng)歷,可謂是避開了可能發(fā)生不幸的種種地方。但在自傳中,諾拉卻將自己定位為一個受害者,將其來美國后的生活視為噩夢一場。諾拉不善于溝通,將所有的苦悶藏在心間,導(dǎo)致自己常常情緒失控,無意識地傷人傷己;她對自己的家族有著極大的獻身精神和“護短”心態(tài),靠忍耐與堅強抵御生活中的變故與不幸;在人生選擇的十字路口,諾拉常常是被動且盲目的,她對自己亦缺乏明晰的認識……
雖然身居海外,家境富裕,但是諾拉本質(zhì)上還是缺乏主體意識和自省精神的中國傳統(tǒng)觀念的衛(wèi)道者。而只有突破的傳統(tǒng)因襲,建立起屬于自己的獨立女性意識和現(xiàn)代意識,才能建構(gòu)起真正尊重女性、尊重異族,自尊自信的女性生存空間和文化語境。所以主人公不能簡單地將女性的生活危機等同于性別危機,還應(yīng)該從自身的性格缺陷去尋找原因。不過,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與人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處境以及“他人即地獄”的人類精神孤獨的本質(zhì)等現(xiàn)代性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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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丹、梅菁筆下的女性主人公是不同時期、不同出身下眾多海外華人女性生存困境和文化邊緣人的一個縮影。但令我們眼前一亮的是,周勵這個立足于曼哈頓的中國女人卻在短短幾年內(nèi)創(chuàng)造了一個屬于自己的神話??上У氖瞧渥詡黧w文本自始至終都沒有擺脫海外女性的身份危機與焦慮。
初來美國的周勵,給美國人當保姆,在餐館端盤子,為某公司當皮鞋推銷員……在經(jīng)歷了一連串的磨難后,終于在美國紐約商場上為自己爭得了一席之地。然而周勵始終無法擺脫來自第三世界的自卑感,以及對西方文明的臣服與仰視。周勵事業(yè)上的成功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她對西方環(huán)境的文化認同感,身份認同是指“文化主體在兩個不同文化群體或亞群體之間進行抉擇。因為受到不同文化的影響,這個文化主體須將一種文化視為集體文化自我,而將另一種文化視為他者。②”周勵在文本的演進中,主人公對身份的認同也悄悄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作者欣然接受并當做小說題目的這句“曼哈頓的中國女人”,其中就包含著美國中心主義的傲慢,這亦是自我殖民意識的一種體現(xiàn)。
可見海外的華人女性常常是一個矛盾體,一方面她們堅稱“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quán)力③”,另一方面她們又極度渴望心靈慰藉,在異性身上去捕獲安全感。她們絕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三從四德、逆來順受的保守女性,卻也并非推崇西方的女權(quán)主義與獨身主義。她們對自我的認知似乎不甚準確,而往往要在經(jīng)歷一系列回環(huán)曲折的受挫人生后漸漸完成對自我的剖析與認識。
通過三位主人公的真實經(jīng)歷,我們看到了現(xiàn)實的異域與想象中的異域是不同的,華人女性在海外的生存是艱難的,但跨文化的角度令其可以站在較高的歷史高度,以更寬容、平和的心態(tài)去看待文化沖突、心靈掙扎等人類共同的境況與母題,更多的把個體與時代,民族與文化,東方與西方,古典與現(xiàn)代結(jié)合起來,逐漸擺脫其身份危機,確立世界公民意識。
注釋:
① 景凱旋:《生活在別處·譯后記》,載米蘭·昆德拉《生活在別處》,北京:作家出版社,1989 年版,第3頁。
② 陶家俊:《 身份認同導(dǎo)論》,《外國文學(xué)》,2004年第2期。
③ 魯迅:《彷徨》,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0 年版,第10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