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黃 寧
往 事
文 /黃 寧
黃 寧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現(xiàn)為高校教師。曾在《南方人物周刊》等發(fā)表散文小說50余篇。2016年9月至今在復旦大學訪學。
人到中年會突然喜歡回憶過去,大約是經過歲月的過濾,生活變得更加純凈美好的緣故吧。
沒有回憶的人生不是真實的人生,在回憶里清晰的變得格外清晰,模糊的終將遠去……
童年在我們的回憶里再次醒來,尤其當我們看著另一個自己重復成長時,既欽羨他因無知而天真快樂,也擔憂他即將經歷的危險和悲傷。
在回憶里我們擁有洞察一切的能量,卻又并不能做什么。生活依然將跌跌撞撞地展開。
小時候因為媽媽身體不好,上班又忙,我們幾個一斷奶就陸續(xù)被送到姥姥家。
1
姥姥帶著我出去見世面,這是我來到的第一天,參加的第一項社會活動。
我們順著村里唯一的一條大道走,左邊是一排新蓋的院舍,半米寬的小水渠依傍著山墻汩汩流淌,右邊是一望無際的田野,蔓延到天邊的遠山里。偶爾有一匹老馬拉著車擦身而過。人們都在自家門前的青石上閑坐,每一個人都問,“這是你琴家的閨女?”姥姥頷首微笑,頗有些驕矜。
那時的鄉(xiāng)村,一輛吉普能引得滿村的孩子追著跑,誰家來了客人拿了啥稀罕物件都隱瞞不了,何況是我這么一個有來頭的小丫頭。媽是十里八鄉(xiāng)聞名的好人才,白皙高挑,螓首蛾眉,兩條粗黑的大辮子垂至腰下。她性情嫻雅,做一手好針線,何況又嫁到了城里。我自己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還有十二個表兄弟,我是唯一的女孩,你說我名氣有多大?
但我此時對自己的重要性一無所知,只顧低頭看我的小花鞋。這是媽買給我的,塑料底子紫色條絨撒花帶袢鞋。姥姥帶我到了姣花家門口,姣花把臨街山墻鑿開一扇窗,賣些油鹽醬醋吃食,是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過人家。姣花娘剛蒸好了暄騰的白面大肉包子,看見我忙舉起一個給我,“才揭籠,給孩子吃一個!”
我的手剛舉到腰部,還沒來得及伸展開,姥姥說,“不吃不吃。俺家孩子從來不吃別人家東西?!蔽野咽知q猶豫豫放下了,并且背到了身后。
后來,姥姥經常數(shù)落我,你呀,面子比誰都重。災荒年月先餓死你!
這能怪我嗎?
2
哥哥是姥姥的大外孫,生得濃眉大眼高鼻小嘴,性情又十分憨厚,很得姥姥鐘愛。
到了六歲,差不多的孩子都去上學了,姥姥便讓哥哥跟大舅家同齡的三表哥一起去小學校報名,并再三囑咐哥哥,老師問要說自己七歲了。
那時的程序十分人性化,不用排號驗戶口,只有面試環(huán)節(jié),老師隨機來一道開放式問題,結構堪比微軟公司——
“幾歲了?”
“七歲!”兩個孩子齊答。
“屬啥的?”
三表哥昂昂地答道,“猴兒——”
老師點點頭,記下名字放他走了。
輪到哥哥,同樣的問題,哥哥耿直地回答“我屬雞!”
老師生氣了,“屬雞是六歲,屬猴該七歲,你這孩子不誠懇。明年再來!”
到現(xiàn)在哥哥還這么憨厚。
3
媽帶著弟弟來看我。這是記憶里唯一的一次,也是弟弟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記憶里。媽和弟弟的到來使素樸的院落熠熠生輝。哥哥五官出眾,弟弟勝在光潔白凈,而我,卻是瘦弱黑黃的,雜在一群鄉(xiāng)村小伙伴里泯然眾人矣。
媽穿一身素色衣褲,越發(fā)顯得皎潔如月。弟弟肌膚勝雪,纖塵不染,眸子黑亮如純良的小鹿,加上天生一種羞澀矜持的態(tài)度,使我覺得這個別人口中的“我的弟弟”恍如天人。我心里生出一種既驕傲又自卑的復雜心緒,于是自己到院里去看雞。大公雞輕佻地跳來跳去,專往母雞群里鉆,驚得母雞們四處飛竄。我平日里既不負責喂食撿蛋,也并不鐘愛哪一只蘆花娘子或錦衣將軍,但我卻站在雞棚邊上做出饒有興趣的樣子。
弟弟輕輕來到我身邊,態(tài)度自然親切地問我,你在看什么?
我于是打開話匣子,饒舌地告訴他許多并不相關的見聞。弟弟靜靜地聽著,突然他注意到了我的鞋子,那是一雙普通樣式的塑料涼鞋,已經滯后于季節(jié)了。剛剛學會說話的弟弟顯然對此很驚訝,“你的鞋子為什么是破的?”
我心里有些懊惱自己穿了這樣一雙不合時宜的鞋子,又得意于他的沒見識,便耐心地告訴他,這是涼鞋,有洞洞腳才不悶熱??!
弟弟不聽,他咚咚地跑進屋里告訴媽媽。少時媽媽被他拽著來到雞棚前看我的鞋,他氣急地嚷,“她的鞋子是破的,你給她買新的!”媽媽笑了,彎下腰溫柔地撫慰他。
我看著媽媽溫柔地哄他,看到他眼里激憤的淚影,心里涌動起一股甜蜜和苦澀交纏的熱流,悄悄向門外走去。
長期被寄養(yǎng)在鄉(xiāng)間,雖然姥姥對我極盡呵護疼愛,但和媽媽還是會有一點疏離。而媽媽和弟弟的親密無間也讓我有一點失落感傷。靦腆的弟弟居然能一見之下而對我如此親密,或者這就是骨肉天性吧。
4
每次爸爸來看我,我都不進屋。我就在門前抓住兩棵小楊樹前翻后翻打滴溜。我頭朝上站在地上的時候就回答小伙伴和大人們的提問,告訴他們爸爸帶誰來看我了,帶了什么好吃的。我頭朝下懸在半空時一歪頭就能看見爸爸和姥姥姥爺坐在堂屋里談天。
我翻了一會,就慢慢挨進去,先站在堂屋門口聽他們講話,身子靠在光溜溜的青石條門墩上摩挲。聽到姥姥說村里的稀罕事,我急忙接口,“北山夜兒個有個人讓牛頂了。南洼地上回有個人在地里薅草遇見了狼……”
同來的大姑看一眼爸爸說,“小喇叭開始廣播了!”
爸爸大笑,招呼我近前,把我放在膝上,繼續(xù)和人們談笑。
吃過午飯,爸爸就要走了,他和鄰居們說著告別的話,姥姥姥爺一直把他送到村邊的大路上。我跟在姥姥身后,低著頭不看爸爸。爸爸鉆進車里又出來,囑咐我?guī)拙洹E匀思娂姸号f,看,小寧要哭了。
爸爸說,我們不哭。我這孩子最懂事,每次我走她都不哭。
我強忍住心里的難受,看車子載起爸爸在大道上漸漸消失,真的沒有掉淚。
人們在我的世界里紛紛走掉了,只剩下我一個。我腿腳漸漸失去了重量,搖搖擺擺來到家門口的岸邊上,坐下來,望著遠方。遠方是一望無際的麥田,更遠處是透明的遠山,心想太陽莫不是每天落到它背后?它又是怎樣經過一夜的路程繞到村東頭的呢?
5
吃過晚飯,姥姥收拾了碗筷,喂了豬關了雞,把我從一群瘋跑瘋鉆糾結成一蛋的野孩子中掰扯下來,拽回家去。她把紡車搬出來,擺在堂屋中間,坐在草編上開始紡線。我倚在她身邊,在劇烈運動之后的舒適疲乏中昏昏欲睡。姥姥點上煤油燈,一邊搖動紡車,一邊開始念“曲兒”。我望著綿長的細線從姥姥手中“嗡嗡”抽出,心思開始變得憂傷。
姥姥講的都是以“老狐星”為主角的系列民間故事,有講有唱,屬于說唱文學,大概是變文在民間的演化形式。譬如有一個講兄弟三人在家,老狐星來敲門。三個孩子說,“你不是俺娘,俺娘臉上有個黑痦子?!?/p>
老狐星望風作法,唱道,“東風刮,西風刮,給老娘刮個黑豆皮兒來,按在臉上當痦子。”
如此三番,經過幾次智力問答,孩子們終究還是上了當,放老狐星進來。老狐星吃了小的,跑了大的,兩個大的在好心人的幫助下終于打死了老狐星。
我心里常常生出疑問,黑豆皮原來是放在哪里的?怎么說話就刮來了?黑豆皮咋就能變成痦子?但是往往來不及問,故事已經進行到下一環(huán)節(jié)了。
還有一個類似于馬蘭花的故事,最后的結局很凄美,勤勞善良美麗的妹妹被好吃懶做鳩占鵲巢的姐姐推入池中,變成一朵白蓮花。窗外夜色深沉,眼前是一燈如豆的焰火。我問姥姥這條河水在哪里?我想看看白蓮花。妹妹變成花就不委屈了嗎?她還能和砍花郎一起生活嗎?還能和小鹿小猴黑熊一起玩耍嗎?姥姥不能回答我的疑問,我便久久地沉思著,直到沉沉睡去,由姥姥抱回里間炕上睡覺去。
常常我一覺醒來,姥姥還在紡棉花。這個時候她的說唱已變成吟唱。姥姥用的是一種相對固定的曲調,歌詞完全是即興創(chuàng)作。她有時候念叨白天發(fā)生的事,有時候數(shù)落一下脾氣暴躁的姥爺,有時候挨個兒念叨不在身邊的兒女。但吟唱的重點是遠在洛陽當兵的小舅舅,和十四歲就虛報年齡開著大車運送鋼材煤炭的大表哥。姥姥深情地訴說著對小兒子大孫子的牽掛,在茫茫夜色中設身處地地想象著,我兒今晚站不站崗?訓練累不累?想不想娘?她更擔心尚未成人的大表哥,這么晚孩子睡下了還是仍在奔波?有沒有人叫醒他?會不會被人欺負?每到這時候姥姥的聲音就會格外哀切起來,伴隨著哽咽。我說姥姥你哭了?姥姥擦擦淚說,我哭啥哩?快睡吧!
我翻身睡去,姥姥在黑暗中向遠方遙祝。叮嚀隨著想象的腳頭繼續(xù)向更加濃黑的未知世界跋涉,姥姥向無處不在的自然神靈祈禱,向道旁的每一棵樹木、每一道山梁、每一次月圓、每一陣來自山野的風祈禱,懇求他們照看自己年幼孤苦的兒孫。
無數(shù)個夜晚就這樣在姥姥幽幽的嘆息聲中老去,又化作清白的黎明復活。在幽幽的嘆息聲中,我看到了很多白天看不到的生靈,經受了很多生活中不存在的經歷,這些瑰奇的夜的幽靈充實著我懵懂的童年時光。
6
晚飯后姥爺突然說要帶我去看電影,我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所以也就沒有來得及激動或拒絕。姥爺邁著兩條長腿在前頭慢慢走,我在后面默默地跟著。后來我走累了,姥爺就牽著我走。再后來姥爺看我太吃力,把我背在背上走。不知道在黑暗里走了多遠,只覺腳下的黃土地磕磕絆絆沒有盡頭。
突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又清越又好聽,好像掛在高而遠的夜空中。我從假寐中睜眼看去,在人群之上,一塊被單一樣大的鑲了黑邊的白布上,花團錦簇的人影晃動著,還吐出好聽難懂的話來。白布下黑壓壓地擠滿了人,有坐有站,還有人肩上掮了板凳在人群里鉆。有人和姥爺打招呼,姥爺一一回著,然后把我放在一輛平板車上,讓那些坐在擋板上的年輕人招呼我一下。
我突然無師自通地知道了那幕電影叫《莫愁女》,莫愁女是個遭難的小姐,和投奔的主人家公子相戀,那么一對玉人一起在花園里看魚戲水,拿著又直又長的毛筆寫字。我心里發(fā)出贊嘆:好美??!結果夫人來了,逼著公子娶了富家小姐,婆媳倆聯(lián)手熬煎莫愁女,還以給公子治病為名逼莫愁女挖出眼睛做藥引??粗利惖哪钆吰呍V,顆顆晶瑩的淚珠從那雙美麗黑亮的眼中滴落,然后順著臉頰無聲滾落,我抑制不住傷心起來,梗得心口一陣一陣發(fā)堵。我這樣一陣喜歡一陣難受,差點流出淚來,覺得這種感覺奇妙無比。
回來的路上,我問姥爺,為啥這么可憐的女子要叫莫愁女?她應該叫愁女或傷女才對。
姥爺說他爹媽給她起名叫莫愁哩。
為啥她們穿的衣服我沒見過?窮人也穿那么美?
這是仿古哩。南京有個湖,莫愁女跳進去歿了,就叫莫愁湖了。這就是講莫愁湖的來歷嘛……
為啥公子非得聽他媽的?不聽不行嗎?
舊社會哩。規(guī)矩比天大,小孩不聽大人的會中?你以后不要跟你姥姥頂嘴。
莫愁女憨嗎?!我就知道眼睛不能做藥引!自己挖自己眼睛痛死人哩!
這是演電影嘛,哪能真挖?
不是真的?那還有沒有莫愁湖呢?有沒有莫愁女呢?
姥爺不再理我。
到家了,我懷著一肚子疑問和悲傷,睡著了。
7
七歲時小姨接我到縣城里讀小學。周六她托人把我捎回姥姥家來,周一姥姥再找人把我捎到學校。
小姨托的都是熟人,姥姥找的可盡是不認識的過路的。
星期一早上,姥姥早早起來掃了院子,做了飯,然后把我叫起來。打發(fā)我吃完飯,囑咐幾句,就拉著我到門口等。看見有人騎自行車過來,姥姥就問:
過路的,你到縣里去嗎?
到縣里去。
你是哪家的?
南平張繼栓是我老漢,我丈人家也是你村的,叫李存山。
煩勞你把這個孩子捎到縣附小門口。八點上學呢,不敢遲了。
中中。沒事兒,大娘,能趕上。
姥姥把我抱到過路的張繼栓兒子的車后座上,我果真就被帶到了學校門口,也沒說謝謝,倒是他囑咐了我?guī)拙涫裁础?/p>
每周一,姥姥都到門口等去縣里上班的過路人。有一次,我還坐了一輛毛驢車。趕車的老漢一路啪啪甩著鞭子把我送到學校門口,引得很多高年級低年級的學生看。我低下頭猛往教室跑,趕車的老漢喊了些什么一句沒聽見。
小小的我坐在過路人的自行車后座上,不說話。有些過路人性子沉穩(wěn),并不問我什么,只是小心地騎著他的自行車,避讓來往車輛和路上的石子。有些過路人性子活潑,問我叫什么?上幾年級了?成績好不好?我有時回答,有時抿緊了嘴巴不吭一聲。他就不再言語。遇到有相熟的人打招呼,他就解釋說,哪是俺閨女?這是我給人捎到縣里附小上學的。
那時候路上人少,車也少,幾乎只有過路人的自行車載著我在早秋的路上沙沙地掠過。兩邊地里剛收割完,顯出一種收獲后的慵懶閑適。我心安理得地坐著,從來沒有擔心恐懼過,而且根本沒想到會有什么危險。
成年之后,生活教會了我很多自保的技巧和戒心,我才驚訝于姥姥的膽大,也才發(fā)現(xiàn)母親對陌生人依然抱著這樣單純的信賴?;貞浲?,我突然明白,原來我們都在這樣的過路人中間生活過呀。
8
七歲那年,不知為什么村里池塘的水被排干了,我大清早被姥姥拽到小學校門口時看到一條條半人高白肚皮胖乎乎的魚躺在池塘邊的土地上,瞪著眼睛很可怕。我以為姥姥是帶我來看魚,結果她把我塞進小學校的一間教室,老師是三表嫂的媽。姥姥說,“愛花,小閨女托付給你了!”愛花老師說,“行,大娘你回吧?!?/p>
愛花老師方圓臉、大眼睛、齊耳短發(fā),十分利落齊整。她把我們一幫鼻涕滴答的孩子聚攏起來,就領著我們讀“a-o-e-”。大家扯著嗓子喊了一通,然后愛花老師給每人發(fā)一支粉筆,我們就擁到凹凸不平的院子場地上摹寫。我一生要把a寫成圓圓胖胖的大元寶,卻不知為什么總是寫成扁扁瘦瘦的餃子形狀。我很不滿意,一遍一遍地在泥土地上畫著。池塘邊老槐樹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焦,眼瞅著一個又一個小伙伴寫好過關了,把書包在手里輪來輪去像匹瘋馬駒子一樣跑走了,我頭上和手心里汗都出來了!愛花老師踱到我跟前,仔細看了看我寫下的一排字母,然后說,你這個寫得不錯嘛,回家吃飯吧。下次寫得再好點就行了。
我無拘無束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對自己強烈的不滿意。之前那個在鄉(xiāng)間的自由空氣里瘋跑的野丫頭,坐在涯畔上望著麥浪盡頭的遠山發(fā)呆的小姑娘,平生第一次觀照審視自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不足。當時的我還不懂為自己的進步欣喜,只是感到一種無以言表的失望惱怒。我模模糊糊地下了決心,一定要寫出和書上一樣漂亮的a、o、e。但是三天之后我就被小姨接到了城里,她以一袋大米作為“擇校費”把我送進了一附小(林縣一中附屬小學)。
離開熟悉的村莊,我被小姨拖進一附小的大門。校長姓張,身材十分瘦小。他簡單地問了問我的情況,然后笑瞇瞇地問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低著頭不說話。張校長又問,“你會數(shù)數(shù)嗎?能數(shù)到100嗎?”我頭更低了。小姨在一旁連忙說,“會了,我們早會了!”張校長笑了,“脾氣這么倔,老師能管住你嗎?”
小姨牽著我來到一年級教室,把我交給班主任未老師。我懵懵懂懂坐在陌生的人群里,很懷念一起在田野里飛跑的小伙伴,以及在場院里做游戲的日子。我很快發(fā)現(xiàn)別人都上過幼兒園,早已把拼音表背得滾瓜爛熟,算術也學了很多,而我全部不會。我坐在教室里感到茫然無措,就像一只快樂的小鳥給圈住了,又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美麗的羽毛和動聽的歌喉!
一次老師提了一個問題讓大家回答,我沖動之下把手舉了起來,老師驚喜地說,“好!你來回答?!蔽艺酒饋淼臅r候又突然想到:我的聲音不夠好聽,普通話也不標準,于是便低著頭不作聲。老師無奈地說,“你這個丫頭,不讓你說你舉手,讓你說你又不吭聲,坐下吧!”我知道老師生氣了,心里又緊張又羞愧。
日子在懵懂中悄悄向前流淌。有一次老師讓用“難道”造句,我寫道,“父母辛苦送我們來上學,難道我們不應該好好學習嗎?”沒想到老師對我大加贊揚,連小姨都知道了,對同事鄰居四處夸贊我,我很意外:原來這樣就能得到廣泛的贊嘆?日后想來,這是我人生的轉折點,自此之后,我似乎茅塞頓開,在學習上取得了突飛猛進的進步,從此步入正途。
人生最初的光陰忽閃著輕盈的翅膀飛走了。
(責編:楊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