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張佳鈺(1996-),女,吉林白山人,漢族,本科,研究方向:現(xiàn)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J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0--01
上世紀末尤其世紀交接之際,一種焦慮情緒在社會上普遍泛濫,情感的騷動、異化使人們對游戲般不可捉摸的愛情故事深深著迷。2003年,由張元執(zhí)導的電影《綠茶》就講述了一個由相親引發(fā)的,繚繞著離奇神秘色彩的都市愛情故事。電影改編自金仁順的短篇小說《水邊的阿狄麗雅》,對照小說和電影文本可以發(fā)現(xiàn),電影保留了大量對話及整個語言風格,但在故事情節(jié)、人物設置乃至小說的內(nèi)在意蘊上都進行了改動,整體呈現(xiàn)出來的個性風貌也就有所不同。
1、人物的此消彼長
小說《水邊的阿狄麗雅》采用雙重敘述視角,敘述者“我”自發(fā)從前半階段的人生中抽離,以一種事不關己的姿態(tài),假借講述朋友朗朗的故事,一方面吸引他人注意力,另一方面隱秘地自我陳述。因此實際上是“我”經(jīng)歷了人生的自我轉變,然后將這種轉變以猜謎的方式呈現(xiàn)給相親對象??梢姡捎谠缦鹊募彝ソ?jīng)歷,“我”對愛情形成了一種預設的不信任心理,在處理男女關系時便采用自我遮蔽、自我保護的方法,希望以此得到主控權。相比于金仁順其它關于愛情的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本文的“我”占據(jù)主動地位的愿望較為強烈。與此相對應的是,男主人公陳明亮在小說中充其量只是一個傾聽者、見證者角色,而謎底由“我”一步步揭開,敘述者掌握完全的敘述權力,也就帶有明顯的自述風格和內(nèi)斂卻洶涌的個人情感。
而電影《綠茶》將女主人公拆分成吳芳和朗朗雙重人格,吳芳仍然把“朋友”朗朗作為相親時的重要話題,但二人的生活軌跡在遇見陳明亮之前完全不同,雖然影片并未明確交代雙重人格是否是精神病理意義上的,但吳芳和郎朗除了結尾的暗示之外確實不曾同時存在。而無論是真的人格分裂還是為自我保護而進行的雙面角色扮演,我們都可以說,朗朗代表女主人公的“本我”,是無意識、非理性、非社會化的,她遵循享樂原則而拒絕受社會倫理道德約束;吳芳則是“超我”,呈現(xiàn)出另一種極端,刻板冷硬,極度保守,對朗朗的生活態(tài)度很不認同。兩種人格相互駁斥,實際上形成了一種關于人生態(tài)度的探討。電影結尾,透過馬賽克一樣的玻璃,我們可以隱約看出跟陳明亮開房的朗朗變成了吳芳,而后吳芳又摘下眼鏡,暗示著身份的最終確認和人格的統(tǒng)一??梢圆聹y,達成人格的統(tǒng)一后,女主人公會形成一個偏向“自我”的,相對來說更中立平和、對愛情更加信任的新形象。
縱觀全片,與小說相比,陳明亮的地位和作用被大幅度強化。一方面,他在小說里有明確的師大體育老師身份,性格面貌卻殘缺不全。而電影由于篇幅的擴充,他雖然隱去了具體身份,但性格特征得到了更多的展現(xiàn)。他浪漫,多情,執(zhí)著,好奇心強,講義氣,但也有自以為是等種種小缺點,形象更加完整豐滿。另一方面,在故事中,他從外部對吳芳和朗朗兩種人格主動進行觀察探究,加上在仍不確定她們就是同一個人時,他在二人之中表現(xiàn)出對吳芳這一所謂“羅馬型”女人的偏愛,決定追求吳芳,使她在對男人充滿戒備的狀況下對陳明亮產(chǎn)生了好感并獲得了安全感,又在基本猜到謎底的同時,獲得了朗朗的認可,因而能使吳芳和朗朗的人格分裂和對愛情根深蒂固的不信任被治愈,在情節(jié)發(fā)展上成為了雙重人格的發(fā)現(xiàn)者和拯救者;同時,電影實際上是以陳明亮的視角來呈現(xiàn)的,敘述方面他又擔當了敘事主體的責任。
2、主題的悲喜辯證
電影故事情節(jié)的擴充和人物設置上的變動進一步造成了主題和風格的差異。表面上小說和電影講的是同樣的故事:經(jīng)歷坎坷的女性通過相親尋找愛情,并都在最后得到了一個沒有定論但偏向圓滿的開放性結局。然而,相比于《綠茶》這一比較簡單純粹的都市愛情小品,小說的內(nèi)核并不那么輕松曼妙。從題目來說,《水邊的阿狄麗雅》是理查德·克萊德曼演奏的一首名曲,在小說中,酒店大堂常常表演彈奏這首曲目?!鞍⒌饮愌拧痹从诠畔ED神話,孤獨的國王皮格馬利翁雕刻了一個美麗的少女并愛上了這座雕塑,他虔誠地向眾神祈禱并以其真摯感動了愛神,神話最終結局美滿。小說中的“我”同樣孤獨,加之對感情的懷疑心態(tài)讓“我”始終無法擺脫這種孤獨?!端叺陌⒌饮愌拧分袧B透著金仁順小說一以貫之的主題,即以愛情的危機與不穩(wěn)定為表現(xiàn)形式,發(fā)掘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與困境。在這種境況下,人的孤獨是必然而無法消解的,帶有揮之不去的悲劇色彩。而金仁順表現(xiàn)這種悲劇時,常常采用含蓄淡漠的語氣,表面冷靜平淡,實則凜冽脆弱,情感在其中破濤洶涌,是一種不動聲色的毀滅。
電影《綠茶》則以貫穿全片的重要道具為片名,吳芳聲稱綠茶可以算命,為電影增添了神秘感。影片的整體風格也正是這樣,觀眾隨著陳明亮一起尋找線索證明吳芳和朗朗就是一體的兩重人格,帶有一種破案般的神秘懸疑色彩,十分引人入勝。最終形成大團圓結局,以輕松明快的風格彰顯其典型的商業(yè)化都市愛情喜劇特質,與小說相比整個情節(jié)發(fā)展也更完整。
總體而言,無論小說還是電影,故事都比較單薄。相比之下,小說有新奇之處,構思十分精巧,語言富于新意,這些優(yōu)點都被延續(xù)到電影中并為其增色不少。但受篇幅限制較為粗糙短小,構架并不完整,而電影主題淺顯,結局的大團圓改編消解了不可戰(zhàn)勝的孤寂的解讀角度,削弱了對人際關系的深度思考。但在商業(yè)化改編的意義上可以算較為成功,把短篇小說改編為一部82分鐘的電影,在小說文本基礎上進一步強化劇情,加劇矛盾,完善人物塑造,稱得上都市愛情喜劇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