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廣海
小時候吃過許多野果,記憶最深的是黑豆豆,它那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果實如珍珠瑪瑙般光亮俊美,黑中透紫,紫中透綠。植株上滿布的果實,猶如漆黑夜空中的點點繁星,照亮了孩童的夢境。
黑豆豆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內(nèi)蒙古赤峰地區(qū)和山東部分地區(qū)稱之為焉柚兒,在東北地區(qū)別名為甜甜、黑黝黝、黑端端,因為其型似葡萄故河北南部稱之為野葡萄。在我的家鄉(xiāng)云南省硯山,人們叫它黑豆豆。
黑豆豆不受成年人的待見。人們只要在莊稼地里見到它們,不是用鋤頭除掉,就是用手拔掉。但黑豆豆的生命力異常頑強——溝壕里、山坡上、水渠旁或在一些雜草叢里,總是能見到它們長勢蓬勃的秧苗。黑豆豆的生命力是頑強的,在陽光下暴曬,即使葉子枯萎了,它的根須遇到雨水的滋潤,便會立刻扎到泥土里,植株很快恢復到原來碧綠旺盛的樣子。
黑豆豆的花期在每年七月左右。您可別小瞧黑豆豆,它的花可是有著能讓人過目不忘的嬌艷之美:小小的花兒成傘形,纖細地垂在莖上,三五個花朵一叢一叢地聚集在葉子中間,清麗可人。潔白的五瓣花片中間是一簇黃黃的花蕊,簡直就是水仙花的翻版,且因為小巧,比水仙更具動人之色。
去年秋天,得知老母親腿痛的老毛病犯得厲害,便回老家修養(yǎng)了幾日。適逢秋雨綿綿,沒什么農(nóng)活兒,就四處走走散心。我一個人沿著玉米地北面的水渠溝閑逛,看到水溝里面的苲草在雨水的滋潤下,長得茂密肥壯,旁邊的一棵柳樹的枝干上面,有兩三個蟬蛻過的蟬殼還立在那里,再往前走,就看見玉米地旁生長著一片黑豆豆。它們黝黑的葉面形成一個蒲扇的形狀。在葉子下面,成熟后的黑豆豆在雨水的沖洗下,顯得更加晶瑩剔透。我摘下幾個來,嘗了嘗,是酸的?還是甜的?還真讓我一下子說不清楚,反正那味道,依然是我兒時記憶里的樣子。
小時候沒少吃的黑豆豆,直到我上大學后才知道它還是一味中藥,學名叫龍葵。在老家,我沒有聽父親或其他人說起過黑豆豆是能入藥。估計是鎮(zhèn)上的藥品收購站沒有收過它的原因吧。《本草綱目》草部隰草類稱龍葵為“水茄”“天泡草”和“老鴉酸漿草”,李時珍詳細介紹過它:“皆處處有之,結子正圓,其味酸,中有細子亦如茄子之子,但生青熟黑者為龍葵”?!蹲⑨t(yī)典》里說龍葵可“清熱收斂,主治內(nèi)外各種熱性炎腫,舌炎、頭痛、耳痛、腮腺炎、腦膜炎、眼部發(fā)炎、胃炎、腎炎等”。
近來讀凌佛的《臺灣草木記》,看到龍葵的葉子也是可以吃的。汆湯或素炒都可以。我按照他說的,開車到老家摘了一些黑豆豆的新鮮嫩葉回來,清洗干凈,小火素炒,略加薄鹽。菜品顏色碧綠,味道清新,回味微苦。我大口品嘗著這大地賦予人類的悠草,心里默默地感激大自然的恩賜。
我們每天面對的那些熟悉的大自然產(chǎn)物——一花一草、一樹一木,竟然還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對我們而言,應該感謝這些生命因為土地、季節(jié)、陽光、生長帶來的愉悅和歡喜。它們讓我們探尋大自然秘密的同時,能夠獲知生命意義的真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