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溫公身范教子

張金龍(滄州師范學(xué)院 歷史學(xué)院，河北 滄州 061001)

司馬溫公身范教子

張金龍
(滄州師范學(xué)院 歷史學(xué)院，河北 滄州 061001)

司馬溫公光明磊落，曾說“我平生所為，沒有不可對人講的”；他崇尚儉素，并撰文論證“儉約是大賢的深謀遠(yuǎn)慮”“奢侈是最大的險(xiǎn)惡”；他勤于讀書，而且自幼至老堅(jiān)持不懈；他居官盡責(zé)，臨終在昏迷之中口里還不停地說著朝廷天下事。他以言傳身范教子，成為中華文化的優(yōu)秀遺產(chǎn)。

崇德；尚儉；勤學(xué)；敬業(yè)；教子

家風(fēng)是由家庭成員逐漸形成、世代傳襲的行為習(xí)慣。延續(xù)家風(fēng)的根本途徑是家庭教育。家庭教育最早的教材，是西晉杜預(yù)的《家誡》，其后流傳下來的是南北朝時(shí)顏之推的《顏氏家訓(xùn)》，而北宋司馬光的《傳家集》保存了大量教子資料，內(nèi)容包括：崇德，尚儉，勤學(xué)，敬業(yè)；形式：既言傳，更身范。

一、崇德

二、尚儉

司馬光之父司馬池“不飾廚傳”[1](P9905)，“為群牧判官，客至未嘗不置酒，或三行、五行，多不過七行。酒酤于市，果止于梨栗棗柿之類；肴止于脯醢菜羹，器用甕漆?！盵2](P691)司馬光更是“性不喜華靡”[1](P10757)，“家居食不敢常有肉，衣不敢常衣帛”[2](P659)。他說：“眾人皆以奢靡為榮，吾心獨(dú)以儉素為美?！痹凇队?xùn)儉示康》一文中，列舉李文靖公(名沆)、張文節(jié)(名知白)當(dāng)宰相不事豪華，厲行儉約的事跡，得出此乃“大賢之深謀遠(yuǎn)慮”的結(jié)論。然后闡述說：“御孫曰：‘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同也，言有德者皆由儉來也。夫儉則寡欲，君子寡欲，則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寡欲，則能謹(jǐn)身節(jié)用，遠(yuǎn)罪豐家。故曰：‘儉，德之共也。’侈則多欲，君子多欲，則貪慕富貴，枉道速禍；小人多欲，則多求枉用，敗家喪身。是以居官必賄，居鄉(xiāng)必盜。故曰：‘侈，惡之大也’?！苯又?，又引證“何曾日食萬錢，至孫以驕溢傾家；石崇以奢靡夸人，卒以此死東市”為戒。最后告訴其子司馬康，“以儉立名，以侈自敗者多矣，不可遍數(shù)，聊舉數(shù)人以訓(xùn)汝，汝非徒身當(dāng)服行，當(dāng)以訓(xùn)汝子孫，使知前輩之風(fēng)俗云?！盵2](P691-692)司馬光說：“葬者，藏也。孝子不忍其親之暴露，故斂而藏之。赍送不必厚，厚者有損無益。”他在六十六歲時(shí)，針對當(dāng)時(shí)為擇時(shí)、擇地，“喪親者，往往久而不葬”，“至有終身累世而不葬，遂棄失尸柩不知所處”的風(fēng)氣，作《葬論》一篇，指出：“人之貴賤貧富壽夭系于天，賢愚系于人，固無關(guān)預(yù)于葬。”“昔者吾祖之葬也，家甚貧不能具棺槨，自太尉公而下始有棺槨，然金銀珠玉之物，未嘗以錙銖入于壙中?！惫省爸澱?，庶俾后之子孫葬必以時(shí)，欲知葬之不必厚，視吾祖。”[2](P684-685)司馬光去世后，司馬康“治喪皆用《禮經(jīng)》家法，不為世俗事”，[1](P10770)傳承了家風(fēng)。

三、勤學(xué)

司馬池“少喪父，家資數(shù)十萬，悉推諸父，而自力讀書”[1](P9903)。司馬光說：“士之讀書者，豈專為祿位而已哉，求得位而行其道，以利斯民也。”[2](P655)他非常敬仰漢代大儒董仲舒，賦詩說：“吾愛董仲舒，窮經(jīng)守幽獨(dú)，所居雖有園，三年不游目，邪說遠(yuǎn)去耳，圣言飽充腹，發(fā)策登漢庭，百家始消伏?！盵2](P493)刻苦勤讀，“手不釋書，至不知饑渴寒暑”[1](P10757)。為避免貪睡，自制“警枕”，稍睡，身動(dòng)枕轉(zhuǎn)即醒，起而再讀。他總結(jié)自己的學(xué)習(xí)說：“余生六齡而父兄教之書，雖誦之不能知其義。又七年，始得稍聞圣人之道，朝誦之，夕思之，至于今二十有七年矣，雖其性之昏愚而不能進(jìn)，然勤亦至矣?！盵2](P707)而且，“自幼至老，嗜之不厭”[2](P545)。

司馬光有一個(gè)良好的讀書習(xí)慣，據(jù)北宋費(fèi)袞《梁溪漫志·記司馬溫公讀書法》說：讀書前“必先視幾案潔凈，借以茵褥，然后端坐看之，或欲行看，即承以方版，未嘗敢空手捧之，非惟手汗?jié)n及，亦慮觸動(dòng)其腦。每至看竟一版，即側(cè)右手大指面襯其沿而覆以次指面捻而挾過，故得不至揉熟其紙”。他家讀書堂之書萬余卷，雖“晨夕所常閱”，幾十年來“皆新若手未觸者”。并教育司馬康說：“賈豎藏貨貝，儒家惟此耳?！盵3]鼓勵(lì)他寶惜圖書，學(xué)有所成，以其道利國利民。

四、敬業(yè)

司馬光居其官，謀其事，盡其責(zé)，無不鞠躬盡瘁，兢兢業(yè)業(yè)。夏竦“材術(shù)過人，急于進(jìn)取，喜交結(jié)，任數(shù)術(shù)，傾側(cè)反覆，世以為奸邪?！盵1](P9572)知數(shù)州府，官至樞密使，“積家財(cái)累鉅萬，自奉尤侈，畜聲伎甚眾。”[1](P9577)《宋史》論曰：“(夏)竦陰謀猜阻，鉤致成事，一居政府，排斥相踵，何其患得患失也！”[1](P9578)死后，宋仁宗念其是東宮舊臣，未經(jīng)朝議奏聞，賜謚文正，諸臣不服。同知禮院司馬光“不避誅戮之辜，怨仇之禍”，上《論夏竦謚狀》說：“謚者，行之跡也。行出于己，名生于人，所以勸善沮惡，不可私也?！薄拔恼撩?，無以復(fù)加”，“夏竦之為如是，而謚文正，非以謚為公器也，蓋出于天子之恩耳?！贝藸钗垂稚稀墩撓鸟抵u第二狀》說：“《謚法》本意，所謂‘道德博聞曰文’者，非聞見雜博之謂也，蓋以所學(xué)所行不離于道德也?！腹财湮辉徽?，非柔懦茍偷之謂也，蓋以詩云‘靖共爾位好’，是正直也?！薄爸u者，先王所以勸善沮惡，非恩澤之具也。”“謚法所以信于后人者，為其善善惡惡無私也。今以一臣之故而敗之，使忠良雋杰之蒙美謚者后人皆疑之，則謚法將安用哉！”[2](P549-550)仁宗無奈，改謚文莊。

司馬光說：“言事官當(dāng)以三事為先：第一不愛富貴，次則重惜名節(jié)，次則曉知治本?！盵2](P613)他在任諫官期間，針對時(shí)弊上《言御臣上殿札子》，指出：“人之材性各有所宜，而官之職業(yè)各有所守”，選人授官必須各因其才，揚(yáng)長避短，“使有德行者掌教化，有文學(xué)者待顧問，有政術(shù)者為守長，有勇略者為將帥，明于禮者典禮，明于法者主法，下至醫(yī)卜百工皆度材而授任，量能而施職。有功則增秩加賞而勿徒其官，無功則降黜廢棄而更求能者，有罪則流竄刑誅而勿加寬貸。如是而朝廷不尊，萬事不治，百姓不安，四夷不伏，臣請伏面欺之誅！”[2](P554)上《進(jìn)五規(guī)狀》，“五規(guī)”是對皇帝的五條規(guī)勸：第一是保業(yè)，申明“天下，重器也，得之至艱，守之至艱”，希望皇帝“思祖宗之勤勞，致王業(yè)之不易，援古以鑒今，知太平之事難得而易失”。第二是惜時(shí)，指出：“民者，國之堂基也；禮、法者，柱石也；公卿者，棟梁也；百吏者，茨蓋也；將帥者，垣墉也；甲兵者，關(guān)鍵也。是六者，不可不朝念而夕思也。……今不為，已乃頓足扼而恨之，將何益矣。”第三是遠(yuǎn)謀，指出：“今為天下國家者，豈可不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乎！”第四是重微，指出：“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沒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滅，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故治之于微，則用力寡而功多；治之于盛，則用力多而功寡。故圣帝賢王皆銷惡于未萌，弭禍于未形。”第五是務(wù)實(shí)，指出：“安國家利百姓，仁之實(shí)也；?；w傳子孫，孝之實(shí)也；辨貴賤立綱紀(jì)，禮之實(shí)也；和上下親遠(yuǎn)邇，樂之實(shí)也；決是非明善惡，政之實(shí)也；詰奸邪禁暴亂，刑之實(shí)也；察言行試政事，求賢之實(shí)也；量材能課功狀，審官之實(shí)也；詢安危訪治亂，納諫之實(shí)也；選果勇習(xí)戰(zhàn)斗，治兵之實(shí)也。實(shí)之不存，雖文之美盛無益也?！盵2](P556-558)上《初除中丞上殿札子》論述人君修心治國三要。他說：修心三要為仁、明、武?！靶拚危d教化，育萬物，養(yǎng)百姓，此人君之仁也”；“知道義，識(shí)安危，別賢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惟道所在，斷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治國三要為官人、信賞、必罰?！叭酥髡\能收采天下之英俊，隨其所長而用之，有功者勸之以重賞，有罪者威之以嚴(yán)刑，譬如乘輕車駕駿馬，總其六轡，奮其鞭策，何往而不可至哉?！辈⒈砻鳌俺计缴W(xué)，所得至精至要盡在于是?！盵2](P602)

司馬光“少好史學(xué)”，有大志，“常欲芟去蕪雜，發(fā)揮精雋，窮探治亂之跡”[2](P543)。于是“專取關(guān)國家興衰，系民生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編成《通志》八卷，記錄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至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史事。宋英宗大喜，治平三年(公元1066年)命其自組書局續(xù)寫，改稱歷代君臣事跡，神宗即位又賜名“資治通鑒”。司馬光甘當(dāng)六任冗官，在洛陽十五年，“研精極慮，窮竭所有，日力不足，繼之以夜”[2](P545)。所采除正史以外，雜史凡322種，“合紀(jì)傳之互文，而編次總括乎荀(悅)袁(宏)”，[4]全書294卷，“網(wǎng)羅宏富，體大思精”[5](P420)。同時(shí)，司馬光還作《資治通鑒考異》30卷，《四庫全書總目》稱贊說:“修史之家未有自撰一書，明所以去取之故者。有之，實(shí)自(司馬)光始?！盵5](P421-422)元豐七年(公元1084年)《資治通鑒》書成，司馬光已是“筋骸癯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shí)衰耗”，上表說：“臣之精力盡于此書。伏望陛下……監(jiān)前世之興衰，考當(dāng)今之得失，嘉善矜惡，取是舍非，足以懋稽古之盛德，躋無前之至治，俾四海群生咸蒙其福，則臣雖委骨九泉，志愿永畢矣?！盵2](P545)

元豐八年(公元1085年)，神宗病故，哲宗繼位，司馬光官拜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上《乞開言路札子》，要求“明下詔書，廣開言路”。上《進(jìn)修心治國三要札子》，強(qiáng)調(diào)：“為政之要莫若得人，百官稱職則萬物咸治。”提出設(shè)十科取士，朝臣?xì)q舉三人，言明行能，具狀作保，任用后“不如所舉及犯正入己贓”，“甘伏朝典”，并存檔中書省，登記于簿，永久負(fù)責(zé)?！叭粢蚴苜V循私而舉之，罪名重者自從重法，期在必行，不可寬宥”，使“人人重慎，所舉皆得人”[2](P646)。此札獲準(zhǔn)，“欲以身徇社稷，躬親庶務(wù)，賓客見其體羸，舉諸葛亮食少事煩以為戒，(司馬)光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不復(fù)自覺，諄諄如夢中語，然皆朝廷天下事”。元元年(公元1086年)九月司馬光去世，享年六十八歲?！疤侍舐勚畱Q，與帝即臨其喪”，“贈(zèng)太師、溫國公”，“謚曰文正，賜碑曰‘忠清粹德’。京師人罷市往吊，鬻衣以致奠，巷哭以過車。及葬，哭者如哭其私親?！盵1](P10768-10769)

[1] (元)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5.

[2] 文津閣《四庫全書》(365冊)[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5.

[3] 文津閣《四庫全書》(286冊)[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5.

[4] (清)章學(xué)誠.文史通義校注[M].葉瑛校注.北京：中華書局，1985.

局，1965.

SIMAGuangSettingaModelforHisOffspring

ZHANG Jin-long
(School of History, C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Cangzhou, Hebei 060001, China)

Sima Guang, an open-minded and straightforward scholar, once said, “Among all I do in my life, nothing is unspeakable in public.” He upholds frugality, and writes articles to argue that “frugality is the foresight of great sages and extravagance is the most dangerous evilness.” He is diligent in reading and keeps a habit of reading all his life. He is totally devoted to his official business and even ceaselessly hums about the issues of the imperial court on his deathbed. He sets an excellent model for his offspring, which also becomes precious heritag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morals-orientation; frugality-upholding; dilligent learning; dedication to profession; children-education

K244

A

2095-2910(2017)03-0053-03

[責(zé)任編輯尤書才]

2017-03-18

張金龍(1941-)，男，河北滄縣人，滄州師范學(xué)院歷史學(xué)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