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蔥
我眼里的嫩葉,是一無所知的世界
——簡評純玻璃詩集《園》
□郁蔥
記不清是哪一年認識的純玻璃,我參加詩歌活動很少,所以我所說的“認識”也指的是在作品中。當時她把作品發(fā)在了我的郵箱。許多人以為編輯的郵箱大多是不看的,不是。我不知道其他同仁如何處理郵件,但發(fā)到我郵箱里的作品,我一定是都要打開閱讀的。當時很欣賞她的靈氣、敏銳,覺得這是一位有才氣的詩人,就在重點欄目(包括“中國詩歌年代大展”)中連續(xù)推出她的作品。后來,她發(fā)表的作品陸續(xù)多了起來,還參加了詩刊社的第27屆“青春詩會”。我對自己有很多約束,其中之一是盡量不為詩人寫序或者評論,我知道詩只可感受不可詮釋,因為實際上,詩是內心的東西,而真正進入一個人的內心,幾乎不可能。這不是說詩沒有普遍的審美標準,而是在強調藝術的個人特質和多元情感世界中的惟一性。我一直主張尊重每位詩人的獨特個性,輕易不用自己的簡單理解對一位詩人和他的作品做出判斷。而且我不贊成詩人有固定的可以歸納出來的寫作方式,如果一位詩人有了不變的詩歌觀點和主張,他的才思也就枯竭了,詩人在不同的階段,應該有不同的詩歌精神和理想,謂之:一生求變。我之所以為純玻璃的詩集寫詩評,只有一個理由:她的作品和她的藝術才華打動了我。
曾一直以為純玻璃是北方人,后來才知道,她的故鄉(xiāng)在湖北黃岡,有很穩(wěn)定的工作和自在的生活,她說自己“在茫茫人海中,被準確地安排在現實生活的班車上。每天天亮后出發(fā),天黑前回家,時間基本是固定不變的。盡管內心深處的光線是清晰而明亮,而有形的我常常是恍惚的,猶如暮色下漂泊的落葉,一直無可奈何地在風中掙扎,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和言語與這個世界完成一次真正的對話??墒聦嵣希⑷醯南M饪偸窃谟陌档耐纯嘀袚u晃,任何轉動和改變都無濟于事,因為,根本就沒有人能獨自從這列班車上成功出逃”。好像從那時起,她的內心就有一些躁動,無論是面對生活還是面對詩歌。她曾經這樣敘述過她離開時的心境:“我放棄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工作,他們都說我是瘋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個時候我除了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個地方外,我沒有一點后悔。”我理解她,如她在《我所在的城市》一詩中所說:“亮麗下的黑色/到處是承重的橋梁和灰暗的高樓/那些海水藍,在虛幻的空中/與成堆的烏云為伍/夏季風吹干/這里的每個角落,最后停留在/天空的疑點上/它一點點下沉”。這種糾結幾乎存在于每個現代人的心靈之中,好在,純玻璃是一個“改變者”,后來我發(fā)現,這種性格造就了她,成為她絕不向束縛和禁錮低頭的心理基礎,成為她一種獨特的心理符號。
其實,我倒是覺得,當下生活的改變對她也許重要,但注定對她寫作甚至和其他藝術形式的追求造成影響的,一定是兒時的經歷。她總會談到她家鄉(xiāng)的池塘和池塘邊的小草:“早上露水總是掛在碧綠的草尖上,那草的綠不是北方這種干綠,那綠只要用手一掐就能掐出綠水來,露珠顆顆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著光,我總是喜歡用手去托著它們,小心翼翼地像托著一顆顆透明翡翠,生怕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碎了,事實上,那水珠只要到了手里就沒有那么圓潤,在手掌里呈橢圓形,我最后總是帶著些失望回家。腳上的鞋和褲角總是被打濕。整個下午,我都是坐在那里的,很少有人從我家門口路過。遇到雨過天晴,松樹底下還能找到蘑菇。有時候躺在草地上,云從頭頂緩慢飄著,從一團團的棉花到一塊塊的慢慢分開,夕陽照著它們,給它們鍍了一層金邊。一些燕子剪著它們黑色的尾巴,在天空和田地間上下來回掠過,它們的聲音比麻雀的聲音好聽得多?!?/p>
不要覺得這是些漫不經心的敘述,其中一定有孕育著純玻璃最初對所有美好的想象和詩意。讓我們來讀她的《靜成一片油菜花》:
把自己靜下來,靜成一片油菜花
開在廣闊的田野上
站在空曠的天地之間
我要安靜地傾聽歲月帶來秋天的憂傷
看落葉提著旋轉的衣裙
飄過這芬芳的曾經
噓——
我們都不要出聲
讓我無聲地像被割下的油菜籽
倒下的油菜稈
化為塵土的油菜根
讓踏實的泥土
和金黃的寂寥把我收留
讓我走進暮色的蒼茫
在黑暗中與一顆星星那明亮的眼眸對視
我想,那個時候對我來說
就像一束晨光灑在油菜花上
不冰涼不炙熱,溫度剛好
朋友們問得最多的一個問題是寫詩有什么訣竅,我說沒有,反正我至今沒有找到,但有些東西是應該把握的,把握住了,就是詩意。比如:用心、時間感、細微處的風格、簡單、隱秘符號、真實的心跳等等,純玻璃的詩中就有我說的“真實的心跳”。藝術跟做人基本相通,看人的質量。還有,你平時怎么對待世界,你就怎么對待詩歌。純玻璃發(fā)現那些瑣碎的習以為常的細微的東西,更多的是一些微觀的抒情和敘事。平實的生活能讓人去想,去看,去好奇。那里面有許多默契和感應,不用對話,不用語言,用眼神。
我的意思是:詩歌不僅僅要帶給人一種簡單或者復雜的情緒,而是要記錄人一種特定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這話說得有點兒繞,但你讀純玻璃的詩,就會理解這句話。
純玻璃也如同其他詩人那樣,寫那些人們見慣了的美好事物,比如春天。《在春天》中她寫道:
在春天,只用甜蜜的嘴巴說說怡人風景
不提恩仇愛恨
不說一貧如洗的過往和發(fā)霉的信件
不糾纏幾個人打住的結
前生的夢幻做到今天
都灰燼了——
在沒有沙子的沙灘
頑固堆砌的大廈
垮塌在今生的沙塵暴里
油菜花已然開了,欣欣然
它沒有蘊含以前的海水
故道上的人丟下肋骨
留下影子蹣跚在它的身旁
而春天將春風丟失在另外的城市
任它發(fā)呆,發(fā)瘋
終于在失色的字典里
將帶火的身體從美好的懸崖一躍而下
愿來年開出一大片血紅的彼岸花
感受一種藝術的時候,有溫度和色澤,這時候,你距離它就近了。覺得純玻璃寫這首詩的時候不緊不慢,很從容。我曾經說:詩是等來的,大概就是這種思路。用最簡潔的語言表達最深刻的思想,這是我的一種詩歌理想。讀懂并且有默契,對于寫作者和閱讀者,這都很重要。
后來,純玻璃經歷豐富了,于是寫出了《遼闊》這樣的詩作:
當秋風涂黃無邊的草色
我坐在動蕩不安的夕光中
任身邊的塵埃落定
荒涼依舊。我的語句
只是一枚蕭瑟的紐扣
和枯葉一起點綴這遼闊的蒼茫
冷風一次次拍打著臉頰
這個世界因寂靜無聲的飄零
開始變得沉重
在白樺林的陰影里
一群羊
正在啃著誰的孤獨
寫這類作品,要滲透一些細節(jié)。寫到細節(jié)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悄悄認同了自己一下。比如她說的“冷風一次次拍打著臉頰/這個世界因寂靜無聲的飄零/開始變得沉重”。我說過:有多少種風,就有多少詩??梢膊皇鞘裁达L吹來我都會有感覺,許多風對我就沒有價值。我生活得太精準,幾乎沒有什么事情能使我偏離自己生活的軌跡和規(guī)范,許多風,就這么白白的,沒有意義地吹過去了。而純玻璃寫到的風,讓人覺得和這首詩的題目相當吻合。很欣賞純玻璃的生活和寫作狀態(tài),寫詩本質上也是生活。有的人,把自己寫得躁、鬧,寫得心緒不寧寫得焦慮難安,這樣的人無論寫多少分行文字,也做不了真詩人。也有的人,越寫心態(tài)狀態(tài)越好,越寫越懂得生活。純玻璃無疑屬于后者。
她還有一首詩叫作《極簡主義》,也是能讓我一讀再讀的那類作品:
秋風寧靜。一些長箭沒有射出
變成了幾何圖形
遺忘在舊日的荷塘
——美好的東西全在水里
時光短促,那些消瘦的身體
越來越彎曲
顏面也越發(fā)樸素
這個季節(jié)沒有太多的干預
只有一條消失在色彩里的小徑
幾處線條和我
在清晨的薄霧中默默對視——
我和她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知道純玻璃除了是一位詩人,還是一位攝影家,我曾幾次在她的博客里留言,贊美她的攝影作品。一直覺得藝術是相通的,攝影的畫面感必然帶到她的詩歌作品中,如她《慕田峪段的野長城》、《頤和園》、《玉淵潭》、《古村》、《昆玉河的雪》等等,大部分是她看到了這些景致之后延伸的詩意,有文字有畫面。這樣的能力不是每位詩人都能具有的,這也是純玻璃作品中經常展現一種廣闊和純美的原因。接著讀她的一首獨特的詩《心要靜下來》:
冬天走了
心要靜下來
不使用口袋里
冬天剩余的風
不守著發(fā)黃的信箋
也不要
隨著窗外的淺綠跳躍
就這樣,點一盞心燈
溫和地在某個詩集的夾縫中
沉默,要像孤遭遇了獨
抑或甜遇上蜜
心要靜下來
才能聽到鳥雀有著好聽的低嗓音
僅僅一聲
整本書便有了溫度
我便可以在字里行間
找個位置
只標注閃光的秘笈
和柔軟的名詞
找與自己押韻、推敲
對酌,直到睫毛相親相愛
互道晚安
這似乎表達的是一種小情緒,令我想起了一段很多年前說過的話:“沒有什么事情是大事情;不要指望從外界獲得直接的詩意,詩意在自己融匯了世界之后的內心;永遠不要平庸;用心感受,感受人,感受你能感受到的所有事物;生活中做一個正常的人,寫詩的時候做一個非正常的人,節(jié)制的偏執(zhí);放大美好,盡量在其中沉浸的時間長一些?!睂懺姷臅r候,總覺得對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和狀態(tài)可知,但對于其時能夠出現的文字和語言未必可知。比如一些詩句經常突如其來,過后想一想,那些語言甚至不在自己大腦里積攢的詞庫中。后來我知道了,那就是情緒,而寫詩,無非就是寫情感、寫情致、寫情緒。純玻璃的詩中也有一些對生活的無奈和思索,像《井中的生活》:
不要用遙遠的呼喚來懲罰,這個夜晚
你只屬于黑暗的一部分,其他的色彩
早已隱去
你沒有出路,沒有出路
不要逼我,不要聲聲喊我的名字
我害怕被拉出井口,害怕刺眼的光芒
燙傷我
害怕跌入另一條更深更冷的隧道
我知道,我只適合漂泊
不想貪戀那一絲的海藍,也無法給出
一種安慰的姿勢
長久的沉默中,我無助而無望地揣測
我是這八月的病人,不可救治
正需要這些晃著白光的刀具和器皿
我清楚自己的殘缺、癥結
每次小心地順著黑夜的峭壁,打撈自己
但是鏡子中的你,不可出來救我
現在,我手指僵硬,呼吸窘迫
用盡我半生的力氣
浮出水面,只為看清我自己
無論純玻璃愿意不愿意,她已經屬于了大都市,這讓我想起聶魯達的詩:“我們愛,你的城市,你的物質,你的光亮,你的機械,西部的能源,和平的蜜,來自蜂房的村莊……”這些詩句都不華麗,但具有神性。許多時候越平實的語言越有神性,比如上面那三個字:我們愛。如果這個年齡還相信這三個字,那就是真相信。所以純玻璃有了一些城市的詩,而我也隱約感覺到,她寫這類作品時,其中總是有些游移憂郁的元素,比如《寂寞的陽臺》:
將屋子從里到外逐一打量,好像缺少點什么
是的。除了你
還欠缺一絲綠意。
雖然陽臺上有,但是還不夠。
哪兒有暖暖的春意?此刻,只怕是只有花卉市場了
那就直接奔那里,我一刻也等不得了
在南三環(huán)玉泉營橋的拐角,那是一個
提前出賣春天的地方
那些姹紫嫣紅的花朵,香氣撲鼻
滿滿的一大棚,看得眼花繚亂
看上兩個小時,買得幾盆價格不貴,但自己喜歡的花兒
欣喜地搬回家,重新布置陽臺,不要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扔掉
為此,又去五里地外挖了些肥沃的土回來。
栽上它們
澆上水。這時候,我也是想要一杯我要的水。
只是,沒有。
將它們小一點的擺上了架子,盆大的放在地上
打掃干凈。收拾整齊
泡上一壺龍井茶,坐在搖椅上,慢慢品味
陽光照在這些剛培上土的植株身上
陽臺上的空氣似乎頓時清新許多
一切是那么寧靜
想起遙遠的你,恰似李清照寫的《一剪梅》里的詞句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夕陽漸漸下了,西山的顏色暗了下來
我起身走進客廳,把寂寞的花籽
撒在陽臺
純玻璃一定也有這樣的感受:有的時候,腦子里積攢了好多題目,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寫成詩了。也有的時候,寫了一首詩,然后再想題目。這么多年,真覺得寫詩沒有定式。所以朋友們問詩是怎么來的時候,我總是說:等來的。許多時候我的思維挺極端的,比如有的朋友問:“什么是好詩?”我說:“不像詩的詩?!笔裁词呛卯??我說:“不像畫的畫?!边@樣的回答近乎不講道理,但在我的潛意識里,還真的這么認為。詩不可說,你自己是什么樣子,詩就是什么樣子,如果趨同,就別寫詩,去做別的,同樣能成就你。讓我們回到她最初的、有關春天的作品,這類作品我想就是“等來的”。在《這春天,就是把花開開再謝》一詩中純玻璃說:“這云上的日子,有人在唱一首老歌/春風從南方吹來,一夜綠滿江北/天高而遠,花兒依次開……花兒再怎么開,再怎么怒放,它終會落下/像開啟的門,它總有關上的時候?!边€有她的《花兒開放的季節(jié)》:
花兒開放的季節(jié)
我只愛南風掀動布簾后的那一朵
那些沿途鮮艷的春光和冒青的樹木
是模糊且喜歡褪色的背景
一朵暗自吐露芬芳的花朵
懷揣多年的苦難和蜜漿
不能隨波逐流地擠進溫柔的水域
她只在近處燃燒
不纏繞,不悲傷,不期盼
不需要和哪種植物擁抱在一起
腳下小片的領地是她的君王
天晴時為他盛開著
下雨時也為他盛開
下雪時還為他盛開
當她沉默,全世界都為她安靜下來
萬物在她眼里,自成秩序
這樣的感覺是一種生活化的詩意,可細膩可粗糲。寫詩一定應該能夠提升自己的境界,起碼對于一部分我認同的詩人是這樣。這首詩的結尾很理性,有著思想的味道哲學的味道。詩與哲學是近鄰,這個不太新鮮了的詩歌觀點,卻總能在很多時候用來解讀詩歌作品。喜歡讀有著這兩種元素的作品,其中既有對生活的感性認知,也有生存中理性的隱秘經驗。許多時候我們面對自身的缺憾真的無能為力,所以,就去讀一些這樣的詩句,或者,為了釋放,去寫一些這樣的文字。讓我們再讀一首《長河灣碼頭》:
春風在春風中走失
長河灣碼頭空空。經過的人
未必留意或記住它的姓名
我昨天路過那里時
它正用裸露的脊背卸下云朵
在紫玉蘭旁邊彷徨,張望,沉思
它和它周圍的景致漸漸隱沒在夕光中
在鳥聲里收緊身子,沉沉睡去
長河灣碼頭在春天也沒有曇花
所以不必擁有鐮刀,口袋或花瓶
無須擔心,無須失魂落魄
多好啊,就像此時的我
被車快速帶進一張樹枝狀延伸的大網
沒有絲毫荒蕪的恐懼和驚喜
《長河灣碼頭》敘述自如又有著隱秘的壓抑。如純玻璃所說:“在人群中孤立,在獨處時敞開。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里的堡壘,只有在覺得安全的時候才會打開那扇窗戶。其實,我們不如孩子。我們更害怕跌倒被漠視和欺騙。慢慢隨著歲月將心靈的窗戶閉合,關在屋子里我們徒勞地無聲嘶喊。而我仍然要堅信總會有一條秘密通道,抵達我們的內心,即使是在暗處,總有些事物是親近的。即使是笨拙的,只要堅持追尋,必定會慢慢發(fā)現它們接近它們,在某個時刻得以重疊。所以我是快樂的也是痛苦的。”
該談到《園》了,詩人用這首詩作為書名,顯然不僅僅是由于她對這首詩的偏愛,純玻璃說:“我在這本詩集里想表達的是一種‘情緒’,所以我從每首詩歌里提取我要的‘部分’,組成一個連續(xù)性的表達。用這種方式來接近我的內心,和我內心通往世界的橋梁。一條細碎的文字鋪就的幽靜而曲折的小路,讓我的天空不再禁錮,讓我說出對世界的困惑,對人生的茫然和片刻的動搖以及心底的熱愛?!?/p>
陽光撐開的植物園里,到處是
背著包裹的人,他們在尋找什么?
在嫩葉捧起的手心
是我一無所知的世界
桃花已然謝了。而園中還有許多
張開的懷抱。三色堇、蓑衣草
郁金香和美人梅眼神憂郁
玉蘭花在喧鬧的高處寂寞遠眺
等待一束純凈的溪流
過濾它前生今生的情仇恩怨
此刻,我懷抱斷裂的語句
用執(zhí)拗和有點迷信的手指輕觸它們
在涌動的陰影下,隔著丟失了
呼喚和歡欣的籬笆縫隙
我只看見一縷春光頹廢地倒在草地上
在我的感受中,這首詩凝聚了詩人對植物、人和這個世界的理解,所以,成為純玻璃的代表作之一。世界,其實僅僅是我們手中的一片嫩葉,純正、純潔和純美,有著理想主義的童話意味。這類詩不好寫,童話一樣的詩寫好了就成了神話。詩人都有或者說都應該有童心,這樣的作品離我們所處的生活遠,離完美主義的生活更近。說了這句話就又想到了我常說的那幾個字:“感受力、想象力和表達能力”,我一直以為這是成就一位詩人的基礎。這也給我們一些啟示:不妨把很近的經歷放下,與當下具體的生活保持一段距離,這樣能夠拉開敘述、敘事的空間。我越來越覺得,時間久了,你的思維里會自然淘汰一些東西——那些東西不一定是你寫作里的永恒,但會成為你記憶中相對的永恒,而一旦成為文字,它就是可靠的和經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