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驗

祁和山

春節(jié)快到了，辦公樓前豎起一根不銹鋼旗桿，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升旗時，發(fā)現(xiàn)旗桿上面竟然沒有繩子，廠長瞪了一眼負責此事的行政科長，一臉的不快。豎起來的旗桿再放倒，不吉利，廠長想了想，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笑意。

他看著圍觀的人，說：“誰把繩子系上去，一百塊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人說話，廠長看在眼里，獎金馬上漲到了二百。廠長滿懷希望的目光，在大家臉上掃來掃去，加重了語氣說：“兩百塊，兩百塊了??！幾分鐘的時間，兩百塊錢就到手了?！?/p>

眾人一陣嘻嘻哈哈，張三推李四，李四推王五，仍然沒有人應(yīng)聲。這時，薛永亮回宿舍拿東西，有人便慫恿他試試，說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到錢。

薛永亮是從武警部隊退伍的，身體壯實得像頭牛，聽說還會擒拿格斗。廠長喜出望外，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薛永亮。

薛永亮抬起頭，打量了一下既高又光溜溜的旗桿，搖著頭說：“太危險了，容易出問題。”

廠長一聽，臉上的表情頓時由晴轉(zhuǎn)陰，當看到廠辦秘書小林時，廠長連忙說：“我平時比較看重你，關(guān)鍵時候到了，上！”

小林看了看眼前的旗桿，脖子一縮，往后退了兩步，說：“我有恐高癥呢?！?/p>

廠長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搖著頭，大聲說：“五百塊，落地給錢！我就不相信我們廠上上下下二百多人，就沒有一個膽大的！”

薛永亮本來抬腳要走，聽到這話又站住了，對廠長說道：“你這種做法不對頭?！?/p>

廠長一愣，反問道：“為什么不對頭？愿打愿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難道除了你，就沒有人敢爬了？”

薛永亮說：“這不是敢不敢的事，而是對大家太不負責任！如果出了事不得了?！?/p>

廠長似笑非笑，讓人心里發(fā)毛。有跟薛永亮關(guān)系好的，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服，小聲勸他不要沒事找事，免得以后吃大虧。薛永亮滿臉的正氣，硬邦邦地說：“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違章違紀。工作勤勤懇懇，不怕！”然后，他轉(zhuǎn)身又對圍觀的眾人說，“錢再多，大家也不能冒風險。為自己，更為家人想想?！?/p>

眾人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覺得薛永亮說得不錯，同時又不禁暗暗為薛永亮捏把汗。

果然，廠長不高興了，說：“叫你爬，你不敢，當眾頂撞我，你倒敢。你的膽子到底是大還是?。俊?/p>

安?？瓶崎L正站在人群后面，心想：錢不錢的是小事，關(guān)鍵是李副廠長快要退休了，如果這次能讓廠長有面子，副廠長的位置說不定就是我的，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于是，他分開人群，來到旗桿下面，對廠長說：“您別跟他一般見識，他不爬，我爬?！睆S長看著胖嘟嘟的安?？瓶崎L，問：“你行不行?。俊?/p>

安?？瓶崎L一挺胸脯，表決心地說：“不行也要行。您放心，我小時候經(jīng)常爬大樹，有經(jīng)驗?zāi)??！?/p>

廠長似乎對這句話很滿意，不禁朝薛永亮看了又看。

安保科科長找了根小麻繩，打了個結(jié)套在雙腳上，朝手心吐口唾沫，然后雙手抱住旗桿，身子一伸一縮像條大青蟲向上爬去。突然，薛永亮跨上前，一把抓住安?？瓶崎L的后背，把他拽了下來。

安?？瓶崎L有些氣惱，皺著眉頭問：“你不是不敢爬嗎？噢，看我爬又后悔了？沒門！”

薛永亮說：“真是要錢不要命了，你想過后果沒有？我不爬，你也不要爬，誰都不許爬！”

安?？瓶崎L臉一冷，剛想發(fā)脾氣，廠長卻手一揮，問他：“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很危險？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明天召開全廠安全生產(chǎn)會議。會上我建議免去曹剛同志安保科科長之職，到車間去上班，由薛永亮同志擔任安?？瓶崎L！”

有人問繩子怎么辦，廠長輕松地說：“非常簡單，請專業(yè)人士來解決?！?/p>

大家看著薛永亮，用力鼓掌。

選自《時代文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