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你微不足道

王夢茜

摘 要：作為中國神魔小說的典范，《西游記》確實塑造了多如辰星、牽人心魂的人物形象，尤以唐僧師徒四人為代表。然而白龍馬雖為西天取經(jīng)五圣中的一員，卻歷來為人所忽視。在筆者看來，白龍馬實為取經(jīng)途中不可或缺的一角，他有著自己動人的靈魂，可人的個性，亦頗惹人愛憐，并不是微不足道的。本文主要在吳承恩《西游記》文本的基礎(chǔ)上兼以比較的視角來探析白龍馬這一形象，深入分析其個性并重塑他在取經(jīng)途中的地位。

關(guān)鍵詞：西游記；白龍馬；忽視；不可或缺

作為中國四大奇書之一，《西游記》是一代又一代人腦海中不可抹去的記憶，它承載著中國傳統(tǒng)文學厚重的文化意蘊，吸引了不少的學者為之傾灑心血，全書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更是糅合了無數(shù)讀者的嬉笑怒罵。其中，神通廣大、嫉惡如仇的毛臉雷公嘴孫悟空以及長嘴大耳、好吃懶做且頗具喜感的豬八戒可謂是獨拔頭籌，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唐三藏作為取經(jīng)大業(yè)的領(lǐng)導(dǎo)者和執(zhí)行者，其地位更是不必待言，就連平日里不聲不響、忠厚老實的沙悟凈都有人潑墨談寫，甚至是書中的牛魔王、白骨精都會讓人津津樂道呢。然而，縱觀《西游記》一書對于西海龍王敖閏之子白龍馬的描寫卻是寥寥幾筆，其篇幅相對于師徒四人而言更是微不足道、不堪一提。除卻有關(guān)白龍馬的重要章回（如第13、30及69回），即使每回都有描寫白龍馬的詞句，左右不過是些“唐僧下馬、沙僧牽馬、八戒遛馬”之流，實在無足輕重且無關(guān)痛癢得很。這從文中“師徒四人”四字就讓人對白龍馬的地位了然于心了，如唐僧一眾借宿化齋時就自稱“我們師徒四人”，可見唐僧并未將小白龍當做自己的徒弟；又如孫悟空、豬八戒及沙僧三人躲在廚房偷吃千年人參果時又何曾叫過被綁在樹邊無人問津的白龍馬呢？難道說這取經(jīng)路上的白龍馬真的就是可有可無的嗎？實為不然也！

一

萬物千事，皆有因果；沿波討源，雖幽必顯。作為西海龍王敖閏三太子的白龍馬因縱火燒了殿上明珠，被其父王表奏天庭，告了忤逆罪。玉帝把他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將誅，最終在觀音菩薩的搭救下暫且饒了性命。就此事而言，我們或許可以猜想白龍馬在自己親生父親心中的分量可能真的會有點無足輕重吧？不然，何以只因縱火燒毀殿上明珠就被自己的生父置之死地呢？其次，得于觀世音菩薩的搭救，白龍馬須得用心還了業(yè)障，以償此果。且看觀音如何向玉帝求情：

菩薩上前禮畢道：“貧僧領(lǐng)佛旨上東土尋取經(jīng)人，路遇孽龍懸吊，特來啟奏，饒地性命，賜與貧僧，教他與取經(jīng)人做個腳力?！庇^音菩薩所言只讓小白龍與取經(jīng)人做個腳力，卻并未言及讓其像孫悟空、豬八戒三人一樣成為唐三藏的徒弟。由此可見，在觀音心中，小白龍并不是與那師徒四人處于同等的地位。再次，在作者吳承恩的匠心安排下，小白龍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與行李馱人相聯(lián)系的，其貌不揚、本事一般，可以說他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作者塑造唐僧、悟空等形象的一個陪襯物而已，只不過是充當取經(jīng)途中的一個物件一樣被人忽略。然而，《西游記》一書并不是孫悟空、豬八戒等人所唱的獨角戲，白龍馬這一形象雖不被人重視，卻也不是作者簡單的輕描淡寫，他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們深思與學習的地方。

二

如果說唐僧在師徒四人中長相最為俊逸飄然，那么與三藏身下三個徒弟相比，白龍馬也可謂是神俊可愛，這一點他們是極為相似的。而且在取經(jīng)途中，唐玄奘始終是懷著一顆虔誠的心來修得這一份令人景仰、受惠后人的萬世功業(yè)，雖萬苦卻不曾退卻。取經(jīng)途中，多年的風霜雨雪阻擋不了他前進的腳步，萬千的妖魔鬼怪嚇倒不了他求經(jīng)的真心，甚至是美麗動情的女兒國國王也不曾動搖他的信念半分。這是一種吃苦耐勞、持之以恒的朗朗風骨，我們可愛的白龍馬也是如此，沒有他渡不過的深河和翻不了的險山。然而除了“山也迢迢、水也迢迢”的跋山涉水，其中的馱人負重也不是凡馬所能承受的。正像觀音所言：“你想那東土來的凡馬，怎歷得這萬水千山？怎到得那靈山佛地？須得是這個龍馬，方才去得?！边^流沙河時，以豬八戒之強壯，尚言“師父的骨肉凡胎重似泰山”；以孫悟空之神勇，也說“遣泰山輕如芥子，攜凡夫難脫紅塵”，可見馱唐僧這一任務(w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完成的?？墒?，白龍馬卻從來不曾怕過苦累，只為助師父求得真經(jīng)而功果不休。作為唐僧一眾取經(jīng)途中所謂的附屬物，他雖沒有唐僧那樣的領(lǐng)導(dǎo)能力，卻也是精誠所至、忍辱負重般默默地付出著自己。

再看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孫悟空，他由仙石孕育而生，擁有地煞七十二變、筋斗云、長生不老等高超的本領(lǐng)，在《西游記》中可謂是一枝獨秀、獨占風光。然而小白龍雖不及悟空智慧無敵，卻也不是毫無頭腦之人。在鷹愁澗，他甚有自知之明，懂得明哲保身，任孫悟空如何叫罵，也不曾現(xiàn)身，不逞一時之勇；在途遇黃袍怪時，白龍馬也知化身宮娥，智取為上。除此，在負氣驕傲這一點上，他們似乎也有點異曲同工之妙。孫悟空曾大鬧天宮和地府，任性使情、桀驁不馴；而白龍馬火燒龍宮殿上明珠尊性驕傲同樣如此?！段饔斡洝返诹呕貙O悟空為朱紫國國王配制丸藥需要小白龍之尿，且看他如何表現(xiàn)：

三人都到馬邊，那馬跳將起來，口吐人言，厲聲高叫道：“師兄，你豈不知？我本是西海飛龍……我若過水撒尿，水中游魚食了成龍；過山撒尿，山中草頭得味，變作靈芝，仙僮采去長壽。我怎肯在此塵俗之處輕拋卻也？”

“我本是西海飛龍”且不肯在凡塵撒尿說話的口氣與孫悟空常掛嘴邊的“俺本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孫悟空”何其相似！然而不同于孫悟空的急躁，在聰明自負的毛細血管中小白龍還留有一顆沉穩(wěn)的心。常見孫悟空只要被他人言語刺激就急不可耐，而白龍馬就算是與孫悟空及黃袍怪大戰(zhàn)時也時刻在心里暗忖，頭腦冷靜得很。

在《西游記》中，豬八戒貌陋心浮、貪財好色，是一個極具代表性的凡夫俗子——一個并非心甘情愿去取經(jīng)時時打退堂鼓的凡夫俗子，一個作為上至王侯下至百姓都可以調(diào)侃嘲笑的對象，一個帶有蕓蕓眾生的人性優(yōu)點及弱點的形象。但凡遇到點難以打敗的妖魔鬼怪師父被擄時，他就常常鼓動師兄弟們散伙回他的高老莊生活。對于師父，他并未像白龍馬尊師愛師那樣深刻；對于取經(jīng)大業(yè)，他也并未像白龍馬那樣有著堅定的追求。且看《西游記》第三十回：

他只捱到二更時分，萬籟無聲，卻才跳將起來道：“我今若不救唐僧，這功果休矣，休矣……”小龍聞?wù)f，一口咬住他直裰子，那里肯放，止不住眼中滴淚道：“師兄啊，你千萬休生懶惰……”

白馬垂韁、太子落淚，甚為感人。在白龍馬心中，雖唐僧只說“師徒四人”，卻也是他最為敬重的師父。師父落難，他俠骨柔情，絕不會像八戒那般只想著大家散伙；功果將休，他挺身而出，更不似悟能這般懶惰怕事。在白龍馬身上，始終是有著尊師重道、深明大義的精神的。

如若說沙僧在《西游記》中的形象缺乏立體感而不夠飽滿，大多數(shù)情況下除了勸解悟空與八戒之間的個人矛盾，說的最多恐怕就是“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二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了吧。白龍馬與之相比，似乎就更為默默無聞才常常讓人視而不見。在平凡與黯然失色這方面，他們都是經(jīng)常被人們遺忘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然而在筆者看來，白龍馬雖不強出頭，卻也不會像沙僧般循規(guī)蹈矩而不知變通?！段饔斡洝返谑嘏c孫悟空大戰(zhàn)鷹愁澗時，他自知敵不過，故而并不一味地戀戰(zhàn)；當師父遇難黃袍怪時，白龍馬更是該出手時就出手，化身宮娥智斗妖怪，失敗后更知變通對八戒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請大師兄出山相助。在書中，雖然白龍馬是一個比沙僧更為緘默不顯眼的存在，卻知靈活變通而不同于沙僧的死板固執(zhí)。

結(jié)語

如果說唐僧善說，悟空是說了便做，那么八戒是沒做就說，做了更要說。而沙僧卻是做了也不說，白龍馬更是一個身體力行的沙悟凈。他知錯能改，意念堅定，更不失俠骨柔腸，他是一個糅合了善與美的形象。如此看來，白龍馬這一形象在《西游記》中雖不是濃墨重彩，著筆不多，在某種程度更是淪為了作者塑造他人形象的背景板。但是，誰又能說這種默默無聞付出的形象是一種微不足道呢？畢竟吳承恩那句“徑回東土，五圣成真”也不是白白落筆的，不是嗎？

參考文獻：

[1]何滿子.神魔小說《西游記》概說[A].中華書局編輯部編《古典小說十講》[M]，北京：中華書局，1992.

[2]吳承恩.西游記[M].人民文學出版社，2013.

[3]趙旭.白龍馬形象淺析.內(nèi)江師范學院學報，2006年第21卷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