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秋天

祁建

秋天，是一個讓我思念的季節(jié)，那滿院的落葉如我的思念積了厚厚一疊。郁達(dá)夫說：“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總要想起陶然亭的蘆花，釣魚臺的柳影，西山的蟲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鐘聲。在北平即使不出門去罷，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來住著，早晨起來，泡一碗濃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綠的天色，聽得到青天下馴鴿的飛聲……”每代人對于城市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我父親那代人最懷念的就是秋風(fēng)下的牌坊、馬車、城門樓子、護(hù)城河，以及噴著蒸汽呼哧呼哧來回倒車的火車頭，而我喜歡走街串巷，喜歡在街頭看流浪歌手唱歌，喜歡去看有特色的博物館和名人故居，喜歡和不煩不躁的老百姓侃大山。

老北京的秋天，美得讓人心醉。你可以騎一輛自行車，走走停停。北海的菊花，天橋的大鼓，皇城根飄零腳間的樹葉，什剎海的碧波，三里河微微發(fā)黃的銀杏樹；香山漫山遍野的黃櫨樹葉紅得像火焰一般，霜后呈深紫紅色。如果天氣好，在香爐峰頂還可以望見頤和園和玉泉山，昆明湖和佛香閣忽隱忽現(xiàn)；在景山俯視全城，那滿眼的秋黃與紅色的故宮墻壁交相呼應(yīng)，遠(yuǎn)處的燕山山脈清晰可見，紫禁城的紅墻、金色的琉璃瓦、深紅的廊柱、墨綠的古柏、漢白玉的雕欄都異常分明，沒有一絲半點(diǎn)兒合糊；望龍臺為瞰賞八達(dá)嶺長城雄風(fēng)的最佳位置，素有“欲識長城真面目，須到蒼龍身側(cè)峰。不到長城非好漢，登峰望龍方英雄”的說法。而每逢秋季，滿目秋色中最靚麗的是元寶楓，金燦燦，變成了一座金庫，片片落葉鋪滿林地，使整個山林變成了藏金寶地。

中秋節(jié)時，住在遠(yuǎn)方的人會趕回來與親友相聚。胡同里嘰嘰喳喳、打打鬧鬧，孩童們玩著童趣的小游戲。秋高氣爽，百果上市，各大點(diǎn)心鋪也是生意興隆。前門的正明齋，觀音寺的蕙蘭齋，京味月餅自來紅、自來白、翻毛、提漿，以及稻香村、桂香村、聚順和的南味月餅：賣水果的鮮貨店，兩百度大燈泡照耀著掛著白霜、色鮮甜脆的蘋果、鴨梨、葡萄和石榴等?；镉嬘秒u毛撣子輕輕拂去水果上的微塵，高聲吆喝，一來主顧，就滿臉含笑，將水果打成方方正正的蒲包，上蓋紅綠商標(biāo)，一直送到大門口。此時，小孩子上街最愛買的就是兔兒爺?shù)哪嗨?，而戲園子上演的也大多是月亮和兔兒爺為題材的戲，舞臺上的兔兒爺勾臉豁嘴，足踏朝靴，手執(zhí)玉杵做兵器，上躥下跳，博得大家歡快地一笑。

老舍也說過：“秋天一定要住在北平，北平的秋天沒有一樣不令你滿意的?！崩媳本┑那锾欤赖媚敲刺?shí)，美得那么深沉，美得那么坦然，美得那么濃烈。秋天是豐收的季節(jié)，意味著節(jié)日、遷徙、冬儲，當(dāng)然，還有落葉、氣溫的下降、葉子泛黃、果實(shí)成熟。一片落葉渲染了秋色，一季落花滄桑了流年。坐看秋色，仰望云卷云舒，純凈無塵的秋色就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