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效學習突破“舒適區(qū)”

何年

暢銷書《異類》作者格拉德威爾（Gladwell）告訴讀者：“人們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資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續(xù)不斷的努力。只要經過一萬小時的錘煉，任何人都能從平凡變成超凡?！笨催^一萬小時理論，很多人怦然心動，然而，真相是：不存在一萬小時定律，它僅僅是暢銷書作家對心理科學研究的一次不太嚴謹的演繹而已。

突破“舒適區(qū)”，進入學習區(qū)

學習的舒適區(qū)理論，是管理學大師諾爾·迪奇（Noel Tichy）提出來的。

圖中，最里面是舒適區(qū)，中間是學習區(qū)，最外層是恐懼區(qū)或稱焦慮區(qū)。舒適區(qū)是已經熟練掌握的；恐慌區(qū)是完全不會的，有很大挑戰(zhàn)性，容易產生挫敗感；而學習區(qū)，是略有了解又具有一定挑戰(zhàn)性的?？梢哉f，學習區(qū)是最理想的狀態(tài)，一直保持在學習區(qū)，進步就會比較明顯。這項心理學成果應用在教學中，就產生了分級教學、合作學習等新教學法。

科學家們在考察花樣滑冰運動員的訓練后發(fā)現：在同樣的練習時間內，普通的運動員更喜歡練自己早已掌握了的動作，而頂尖運動員則更多地練習各種高難度的。真正的練習不是為了完成運動量，練習的精髓是要持續(xù)地做自己沒做好的事。

一個人要想進步，就不能享受輕松，一旦已經掌握了某種知識，就不應該繼續(xù)在上面花時間，應該立即轉入下一個難度。但現實是，只要智力達到中等水平的人，在一個地方、一個崗位上停留一兩年后，就適應了環(huán)境，找到了自己的舒適區(qū)。這個舒適區(qū)既是享受舒適和保障，也是自我封閉的牢籠。戰(zhàn)國時期著名縱橫家蘇秦曾說：“使我有洛陽兩頃田，安能佩六國相印！”正是因為沒有自己停留的舒適區(qū)，蘇秦才取得了驚人的功名。

2016年里約奧運會，中國女排一路斬關奪隘，力克強敵，時隔多年再奪奧運冠軍。事后，360公司CEO周鴻祎撰文表示：要學習郎平主教練不斷突破舒適區(qū)，學習新知識的做法。郎平是20世紀80年代世界三大女排主攻手之一，以她為主力的國家隊曾獲5次奧運冠軍和世錦賽冠軍，時稱“五連冠”。以郎平的資歷，有關部門已任命她擔任北京體育局副局長，她完全可以坐上官位一輩子吃老本。但郎平卻決定進入北京師范大學學英語，然后去美國學習體育管理，畢業(yè)后擔任過歐美多國的俱樂部和國家隊主教練，曾帶隊參加各類世界大賽，均取得好成績。正由于她不斷提升自己，才能在50多歲時回國家隊擔綱，重奪奧運冠軍。從郎平辭官那一刻起，她就走出了自己的舒適區(qū)，進入了學習區(qū)。

對于當下中小學的教學來說，教師帶領學生按部就班學課本，本身已經在不斷突破學生的舒適區(qū)。問題在于教師沉浸其中，找到了自己的舒適區(qū)。而阻礙教師提升教學水平的，正是這種舒適。

近年來，國內中小學教育工作者，從國外借鑒了新的教學法——翻轉課堂。這種教學法創(chuàng)設的目的，就是同時突破教師和學生雙方的舒適區(qū)，讓課堂教學全面進入學習區(qū)。傳統(tǒng)教學的一大弊端，就是教師很難精準了解每位學生的舒適區(qū)（已經掌握的知識區(qū)域），只用填鴨式教學向學生傳授知識。翻轉課堂則迫使每位學生走出舒適區(qū)，開展個性化學習。許多人以為翻轉課堂的前提和基礎是學生先學教師后講，重點在學生突破舒適區(qū)——當然這也是對的。更重要的是，要求學生先學，教師要先了解學生的不同進度，即掌握學生的舒適區(qū)。這就促使教師從自己的舒適區(qū)（教材和習慣教法）走出來，進入學習區(qū)——去了解學生。這個過程包括：掌握學生進度，與家長溝通，實現對學生在家先學的掌控。這個過程，工作量和難度都很大，一點都不舒適。

用新教學法把握進度

我國傳統(tǒng)的重點學校和普通學校，是水平相近的學生在一起，教師不用深入了解學生，就能掌握大部分學生的舒適區(qū)。這是一種粗糙的分層教學。隨著就近入學政策的實施，很多學校開始采取分級教學。歐美一直是就近入學，他們最早采取分級教學的目的，就是讓每一位學生自覺置身于學習區(qū)。

在國內多數學校中普遍存在這種現象：一些學生很努力，但只是看上去很努力而已。如果所做的題、所讀的書、所交的朋友都處在心理舒適的狀態(tài)，這樣就不能夠擴大舒適區(qū)。因此，無論花多少時間，即使在舒服的環(huán)境中學習一萬小時，也不會進步，只是更加強化而已。就如同賣油翁，油倒得能穿幣孔而錢不濕，但還是不會射箭。

深圳市的深圳中學、明德實驗學校、深圳科學高中、景秀中學、龍華新區(qū)高峰學校、深圳小學、平安里學校等多所學校，在2011年到2015年之間，陸續(xù)開展“走班制”教學嘗試。其中，有的是對必修課進行分層“走班”，比如明德實驗、高峰學校和景秀中學就對數學和英語進行分層教學，平安里學校則根據學生興趣，對音、體、美等選修課程進行“走班”。

最早推行“走班制”教學的深圳中學高中部，則是所有課程都“走班”。盡管形式不一，但尊重學生興趣、擴大學生選擇權，滿足學生個性化的學習需求，卻是這些學校的共同目的。在試行“走班制”教學的部分老師看來，這項改革要取得好效果，小班化教學和師資充足是前提?，F在，上述中學的數學、英語課多采取“走班”教學。

高峰學校校長葉志青介紹：隨著數學和英語課程難度增加，有些學生感覺很吃力，好像跟不上。試行“走班制”分層教學前，時常出現同班學生學力不同而成績兩極分化的情況，學校也為此問題所困擾。通過分析，學校發(fā)現：跟不上的學生進入了學習的恐慌區(qū)，過多的挫敗打擊使他們失去了學習興趣；還有一部分學習好的學生，長時間處于舒適區(qū)，得不到應有的提高。

如何改變這一狀況？高峰學校自2011年9月起，在龍華新區(qū)率先嘗試“走班制”分層教學。與很多內地學校的快慢班不同，明德的走班制，不管是A班還是B班，任課老師都是同一個人，而且對B班，老師還更重視一些。A班學生自學能力較強、接受知識較快，老師只需引導即可。B班的授課節(jié)奏則要放慢，還需針對該班學生基礎薄弱特點，投入更多精力。學生受到重視，學習積極性就高了。明德實驗學校初三數學老師高健發(fā)現：分層教學后，差生脫離了恐慌區(qū)，優(yōu)生脫離了舒適區(qū)，全體進入學習區(qū)，學生的積極性明顯提高，自信心也隨之增強。endprint

避免進入恐慌區(qū)

隨著中國孩子赴國外交流學習的增多，許多曾帶隊赴美交流的教師發(fā)現，相比于中國孩子在陌生環(huán)境中的靦腆含蓄，美國小學生可以輕松地和陌生人互動。在一次小學高年級學生課堂交流活動中，中國教師發(fā)現：美國的小學生非常主動大方地與中國孩子交流介紹班級、學校的情況。班級里哪怕是年齡最小的學生都很自然大膽地參加交談。他們談吐流暢、熱情周到地接待中國學生，讓每一個人都感到舒服自在。而中國孩子在集體朗讀時聲音嘹亮，被點名單獨回答問題時，就頗有些像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

教師們發(fā)現：這是因為美國課堂會有意識地不斷用新項目來挑戰(zhàn)學生，經常讓他們走出舒適區(qū)，形成主動思考并解決新問題的行為模式。校園內各種活動從策劃，組織，到后續(xù)安排，全程都由學生分工協(xié)作完成。哪怕是初次經歷的活動，每名美國學生也都表現嫻熟。美國小學教育通過一次次有意識的訓練，培養(yǎng)了孩子的自信心與自我認同感。孩子的自信，讓課堂洋溢著探索發(fā)現的快樂與成就感。

一位曾赴美國交流的英語教師看到，在帶領兩國學生上課時，美國教師讓英語成績較好的中國學生看著黑板發(fā)音。他們聲音很小，背得磕磕絆絆，很缺乏信心。也許是心理素質不夠好，也許是要面子，總之，不是優(yōu)等生該有的課堂表現。教師立刻在黑板上寫下來美國著名教師馬爾瓦柯林斯的一句名言：“If you cant make mistakes， you can make nothing.”（不犯錯，無進步）

在有效的課堂教學中，為了促使學生在完成既定學習任務的時候脫離心理舒適區(qū)，教師可以把學生置于一定的風險中，比如當堂單獨背誦。在這樣的情境中，學生不能懈怠，必須盡力在最短的時間內背完單詞。教師在課堂上要創(chuàng)造靈活多變的情景，讓學生不得不脫離舒適區(qū)，全神貫注地竭盡全力完成任務。在這樣的課堂上，學生一直在和教師同學互動，大腦很緊張，很容易疲勞，所以課堂氣氛要盡量輕松，讓學生適當放松緊繃的神經。

中國學生在傳統(tǒng)課堂上集體朗讀時是處在舒適區(qū)，被點名回答問題時則進入了恐慌區(qū)。這是因為教師的嚴格要求，讓學生害怕答錯?，F實中，很多教師對孩子的期望過高：孩子稍有進步，就立刻加壓加碼；孩子稍有錯漏，就對孩子表達失望。長期處于恐慌區(qū)的孩子，感到自己怎么做都達不到要求，就會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無法面對挫折。孩子們在恐慌區(qū)連續(xù)受挫后，自然而然地退縮回到舒適區(qū)，再也不敢走出來。所以教師要時刻注意，把孩子帶出舒適區(qū)的同時，要盡量避免讓孩子進入恐慌區(qū)，以免用力過猛，過猶不及。

內向學生的“舒適區(qū)”

現代教育創(chuàng)新的方向主要是“合作學習”“分組學習”和“翻轉課堂”等。這種趨勢忽視了內向的學生。所有的模式都推崇互動，性格外向者在課堂上如魚得水，但是過度強調這一點，會損害到習慣于獨自思考的學生，讓他們在不?；又泻谋M精力。中國學生早已習慣了兩人同桌，這是一種典型的分組學習。這種合作教學中，學生缺少了安靜的沉思，缺少了無需耗費精力也不會時常分心的安靜學習的時光。

國外有測試表明：占了全部人口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內向者，時常被認為是害羞的、憂郁的、不愛交際的，但事實并非如此。正如《內向性格的力量》（《QUIET》，又譯《安靜》）一書作者蘇珊·坎恩（Susan Cain）在她著名的TED演講中說的那樣：內向者“在較為安靜的、低調的環(huán)境里感覺最有活力、最能夠馬力全開，同時也是最能展現自己能力的時候”。

據深圳明德學校教師梁鑫觀察到：分組教學的安排，制造了噪音和令人分心的環(huán)境，使得某些學生特別難學進去；一些學生經常要求延長默讀的時間；一些學生更喜歡在安靜的房間里學習。梁鑫說：這使我想到在美國私立高中灰熊青年學院網站上的這樣一段話——“那些在學校學得很辛苦的學生，通常是因為他們缺乏社交和情感交流的技巧，所以他們無法在課堂上有好的表現。”灰熊青年學院，并不教這些學生學會融入班級，只是提供安靜的學習環(huán)境：在灰熊學院的課堂上，學生們坐成單行，沒有同桌。很多內向的學生從分組學習的公立學校轉學到灰熊青年學院后，成績大幅提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