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開差頭

何沛忠

本期阿拉，性別：男，出租車司機。一直以遵紀守法好公民自居的他卻被指控違反交規(guī)……

阿拉開差頭，經(jīng)濟收入不差，得到老婆小芹的夸贊，說阿拉肯鉆研業(yè)務，服務態(tài)度好，客人喜歡坐他的車……

可惜好景不長，這些日子里阿拉經(jīng)常接到交通大隊的罰款通知單。罰款交多了，收入減少了，上交給小芹的錢也縮水了。作為當家人的小芹，要追問一個為什么？當?shù)弥⒗蜷_車違規(guī)被罰款，小芹就不客氣了：“你就是個捧不起的劉阿斗，因為夸贊你了，開車就離譜了！”

阿拉面對小芹的挖苦，不免要申辯幾句，說道：“你老公受了冤屈，得不到安慰，反而在傷口上撒鹽呀！”

阿拉心中憋屈，來到交通大隊申訴。交通大隊憑事實說話，把電子警察拍下的視頻放給阿拉看，車子的顏色，車牌號碼尾號7634……警察問阿拉：“這是你的車嗎？”阿拉看著視頻無話可說，但心里卻嘀咕，說：“這是什么地方的電子警察拍下來的？”視頻上有拍攝的時間和地點：某月某日某時某分，在奉賢南橋解放路。這下被阿拉從象牙筷上扳到掐絲了：“這天我的出租車一直在市區(qū)，壓根兒就沒去過奉賢啊！”警察回答：“你去沒去過奉賢，誰也管不著，我們以電子警察的探頭為準！”

阿拉怎么也想不通，真是活見鬼了！但事實俱在，鐵板釘釘，即便忍無可忍，在交警面前也得忍。這時候的阿拉倏然意識到，會不會是我的車被人克隆了？

阿拉一邊開車，一邊多生了個心眼，注意著與自己同顏色出租車的車牌號，心想：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決不放過，要活捉克隆車！

這天阿拉出車，中午在飲食店吃過飯，剛剛開車起步，發(fā)現(xiàn)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揚招。阿拉認真地審視一番，是個穿格子布的小男孩，他搖下車窗問小男孩：“小朋友，你要去哪里??？”小男孩看見阿拉，愣了一下，回答：“叔叔……這里是我外婆家，我要回自己的家?！卑⒗謫枺骸澳阋瞬铑^，有錢嗎？”小男孩想了想，說：“我沒有錢，但是我可以和家里人打電話，車到弄堂口他會等著付錢的?！卑⒗f：“那好，你上車吧?！?/p>

上車后，小男孩就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手機，應該是在發(fā)短信。

車開到小男孩指定的地點，在石庫門弄堂口停下。阿拉抬眼搜索，弄堂上方有“仁德坊”三個字，弄堂口卻不見有人等待，便問小男孩：“你家人在哪兒等呢？”小男孩說：“我爸爸可能還沒出來，讓我下車去叫他吧。”小男孩下車后說，“你在這里等一等，我進去向爸爸拿錢來給你！”阿拉看著小男孩飛奔進弄堂，等了好久好久卻不見有人出來……阿拉感到尷尬，倘若車停進弄堂去找人，不知門牌號，不明姓氏，怎么找呀？只好捏著鼻子自認晦氣！我這個堂堂男子漢，不在大海里翻船，卻打翻在陰溝里──上了小孩子的當！

這時恰好有人揚招，阿拉放棄等待，招呼客人上車。這客人要去的地方倒是奉賢南橋。阿拉的車開到目的地，客人結賬下車。阿拉為了招攬回市區(qū)的客人，順便在解放路上兜一圈，想認一認克隆出租車是在哪個方位被電子警察拍到的……車到一家賓館門前，哦！原來就在這里呀！正在這時，從賓館里出來二位客人，要車去市區(qū)。

車到目的地，客人付錢下車。巧了，這里恰好是小男孩下車的地段附近。阿拉心不死，他轉(zhuǎn)動方向盤，打了個小轉(zhuǎn)彎，便到了“仁德坊”弄堂口，他想，會不會等到那個小男孩呢？阿拉并沒抱討回差頭錢的希望，如若真的撞見了，也只想教育他一下：學校老師怎么教你的，小小年紀不該騙人哪！

果不其然，格子布小男孩從仁德坊里蹦蹦跳跳出來了。阿拉趕緊下車，在小男孩面前站住，說：“小朋友，你認識我嗎？”小男孩一看是差頭司機，不禁愣了神，因為心虛轉(zhuǎn)身想溜走。阿拉搶步上前，抓住了小男孩的手臂，說：“小朋友，我在問你話呢！”這時小男孩說：“我認識你的，你是差頭司機。我，我爸爸不肯給錢，說讓差頭司機等去吧，等久了自然會走的！”阿拉聽了這話，心里窩火，就提高嗓門說：“你爸爸是這樣教育孩子的呀？”

就在這個時候，小男孩身后來了個男人，此人剃個光頭，長著雙三角眼，彈著賊溜溜的眼眸子，對阿拉大聲說：“你不會是想拐賣兒童吧？”阿拉聽到光頭如此說話，也不甘示弱，準備與他說理。

不料阿拉還沒開口，光頭就大聲喊道：“大家來看哪，這人要拐賣我的兒子呀！”被他這么嚷嚷，不明真相的人們，都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來瞅著阿拉，并湊過來看熱鬧了……這讓阿拉吃驚不小，再要猶豫不走，待會兒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他尋思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趕快鉆進車子開車離開。

經(jīng)過這場虛驚，在阿拉的腦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耗莻€小男孩，那個光頭男子，那種耍流氓的手法……打從那以后，每每經(jīng)過這個令人難忘的“仁德坊”，阿拉總要情不自禁地放眼搜索一番。

有一天中午時分，阿拉又載客到仁德坊附近，猛然發(fā)現(xiàn)有一輛與自己同顏色的出租車，與自己的車交會經(jīng)過，他習慣性地回頭注意那車的車牌，孰料車牌號碼也與自己的“7634”一樣！哇！讓我找到克隆車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阿拉趕緊掉轉(zhuǎn)車頭，與那車并肩而停，然后迅速下車，指著那輛車大聲吼道：“你克隆了我的車，你給我出來！”對方車的司機不慌不忙地下了車，阿拉定睛一看，原來就是那個光頭。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阿拉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今天總算被我逮著了，看你還有什么花招？”那個光頭掏出香煙往嘴上一叼，然后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一口，說道：“你這個開克隆車的朋友，我找你找得好苦?。〗裉炜偹憷咸扉_眼，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我跟你沒完！”“這，這，這……”始料不及的阿拉，被對方的賊喊捉賊，急得說話都結巴了。要是在正常情況下，自己有充足的理由，阿拉是能夠與人明槍交戰(zhàn)的，現(xiàn)在對方來了個倒打一耙，心里一慌連喉嚨也卡殼了。但他經(jīng)過短暫思考，心里卻是坦然的，誰是克隆車，不是靠強辭奪理的。阿拉清清嗓門正要說話，光頭搶先說道：“啰唆什么！跟我到交通大隊去說清楚，看你還想往哪里逃？”他說著鉆進車子開車疾駛。猝不及防的阿拉，來不及腦子急轉(zhuǎn)彎，卻也懂得光頭耍的是金蟬脫殼，于是他趕緊鉆進車子，腳踩油門緊追而去。

由于阿拉處在被動位置──開車時間晚了半分鐘，前車后車相距起碼有50米，盡管阿拉緊追不舍，但光頭成心七轉(zhuǎn)八彎，加上交叉路口有紅燈阻攔，三開兩開，跟丟了克隆車。

克隆車跟丟了，一場空歡喜，怎么辦？阿拉清醒了一下頭腦，心說：“雖然跟丟了克隆車，但至少讓我知道了，我的冤枉罰款是克隆車在作祟，而且可以去向交通大隊報案了！”

阿拉來到交通大隊，將如何遇上克隆“7634”出租車的經(jīng)過，說了個一長二短。交通大隊當即受理這宗案件，并要求阿拉提供詳細線索，阿拉說出開克隆車的光頭，住在仁德坊，交通大隊承諾去偵查克隆車，并且表示，等抓到克隆車，會還他一個公道。

雖說由交通大隊去查克隆車了，但阿拉總也放不下那個難忘的地方，為了招攬生意，經(jīng)常轉(zhuǎn)悠在仁德坊周圍。這是個周五的傍晚，正好是小學放學的時候。阿拉載客到仁德坊附近，他開著空車順路兜到仁德坊。車剛停下，聽到有人敲車門，他抬眼一瞧，就是那個騙過自己的小男孩。阿拉趕快搖下車窗，問小男孩干嗎？小男孩說：“我要乘你的車，去外婆家！”阿拉心說，這小男孩膽子也夠大的，騙過我一次，還想再來騙？他正想批評小男孩幾句，小男孩卻說道：“這回我有錢了，是媽媽給的，上次欠你錢，這次一起還給你！”說著出示了手里的一張大鈔。阿拉接過鈔票驗證一下，不是假鈔，便讓小男孩上車，往他外婆家方向開去。

半路上說起上次的事，小男孩告訴阿拉，當時他看到車牌尾號是7634，誤以為是自己爸爸的車，才會招手的。阿拉趁機問小男孩：“哦，原來你爸爸也是開出租車的啊?！毙∧泻s苦著臉說：“我爸爸的出租車被警察沒收了，現(xiàn)在人還在公安局呢。”小男孩的話聽得阿拉心花怒放，原來案子已經(jīng)破了！可交通大隊怎么不通知我呢？

小男孩下車以后，阿拉特地下車和小男孩握握手，說：“你是個好孩子，再見！”小男孩走了。阿拉車子剛剛起步，手機響了，是交通大隊發(fā)來短消息，要阿拉趕快去交通大隊。阿拉知道冤案申雪了，他腳踩油門，輕車熟路地往交通大隊而去。阿拉一邊開車一邊想：今天回家，可以在小芹面前揚眉吐氣了！

（責編/范文軼 插圖/陸小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