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
一
你聽過一個詞,叫“捕風捉影”嗎?因為捕捉風和影子是根本不靠譜的事,所以在人類世界,這是個貶義詞。但是在狐貍鎮(zhèn),“捕風捉影”是個大大的褒義詞,它可是專門用來形容狐玖玖的。
狐玖玖是個捕捉風的好手。
其實狐貍鎮(zhèn)的每只狐貍,都有那么一點捕捉風的能力。他們大而蓬松的狐貍尾巴,可以藏那么一絲絲一級風在毛發(fā)的空隙里。被尾巴捉住的風,會在縫隙里橫沖直撞,卷起細微的灰塵,然后狐貍們用力把尾巴一甩,被抓住的風帶著小灰塵就立刻逃跑啦。
但是狐玖玖的捕風技能比其他狐貍都厲害那么一丁點兒,她的捕風技能是跟森林女巫學來的。狐玖玖可以輕輕松松抓住一縷二級風,赤手空拳制服一縷三級風,如果用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連十幾級的大風都能抓得住呢!
二
狐玖玖小時候非常瘦弱,有多瘦弱呢?她在狐貍小學開學的第一天,就被學校勸退了。
“你們家這只小狐貍,根本不適合來上學啊,你看她,身上沒有幾兩肉,去圍觀高年級同學抓兔子的時候,你們家狐玖玖竟然被兔子追著跑!這種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學生,我們可不敢收?!狈艑W時,狐貍小學的教導主任拎著狐玖玖站在校門口,用尖尖的嗓子跟狐玖玖的家長抱怨。
狐玖玖退學了。狐玖玖的媽媽想,既然不能讀書,不如讓狐玖玖去學一些本事好了,狐玖玖自己也暗下決心,一定要讓那些嘲笑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于是狐玖玖告別了家人,跟著森林女巫學藝去了。
狐玖玖回到狐貍鎮(zhèn),已經(jīng)是一年之后的事了。狐玖玖回到狐貍鎮(zhèn)后遇到的第一個老相識,就是自己從前的同學——雖然只做了一天同學,但還是讓她印象深刻的小霸王——狐吞吞。
“這不是被兔子追著跑的狐玖玖么?”狐吞吞夸張地用爪子捂住嘴巴,“居然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被兔子抓走了呢!”
狐玖玖決定教訓教訓這個小霸王,她伸手抓住了一縷二級風,朝著狐吞吞的臉上狠狠甩過去。二級風本來只能吹得動一縷煙,但加上狐玖玖丟過去的力氣,瞬間長成了能吹動樹枝的五級風。
這一縷風打過去,就像一個狠狠的巴掌一樣,打得狐吞吞臉頰生疼。但在狐吞吞眼里,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狐玖玖根本沒有靠近自己,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狐吞吞滿臉都是恐懼,一刻都不敢耽誤地逃走了。
三
這下,可沒有人再敢欺負狐玖玖了,因為她能操控風。
狐玖玖得意極了,有了這樣無與倫比的力量,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這正是狐玖玖想要的,她想要狐貍鎮(zhèn)的每個人,都不會再瞧不起她。
狐貍小學的教導主任,平時從不好好教育學生,總喜歡仗勢欺人。狐玖玖就在一次教導主任當眾訓話時,用三級風吹起了她的裙子。
出租車司機不禮讓行人,狐玖玖就用幾小團超過十級的大風攔住汽車,出租車只好癱瘓在馬路上,動彈不得。
小偷從商店里偷了一瓶梅子酒,狐玖玖操縱六級風,折斷一根小樹枝,追著小偷打了整整三條街。
賣雞肉卷的大叔偷工減料少放了一塊西紅柿,狐玖玖用七級風把他的雞肉卷都吹上了天。
狐玖玖覺得自己就像正義的衛(wèi)士,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自己,連警察都不如自己,警察哪有自己的效率高呢。
狐玖玖心里得意壞了,每天走在路上,尾巴都翹得高高的,手里還捏著一縷小風,看到哪里不順眼,就把風丟過去。
四
小鎮(zhèn)上再也沒有人敢看不起狐玖玖了,因為他們都害怕狐玖玖。
這個孩子,調(diào)皮搗蛋,掀老師裙子,破壞交通秩序,追著人打了三條街,還經(jīng)常對商販的攤點搞破壞,心眼兒要多壞有多壞,但是卻沒人奈何得了她。
慢慢地,狐玖玖出現(xiàn)的地方,大家都急忙把門關上躲在家里,生怕惹事上身。
再慢慢地,連以前同狐玖玖打招呼的那些老公公老婆婆,也開始害怕她、躲著她了。
狐玖玖不太開心,明明再也沒人能欺負自己了,為什么會有孤單的感覺呢?
她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街上,兩側(cè)的房子里,傳來竊竊私語:
“你看,那個就是小霸王狐玖玖?!?/p>
“別說話,被她聽到了,一定會倒大霉的。”
“真可怕,狐貍鎮(zhèn)怎么會有這么可怕的小狐貍?!?/p>
“她什么時候能離開狐貍鎮(zhèn)就好了?!?/p>
狐玖玖聽著這些話,忽然想起了自己從前被小霸王狐吞吞欺負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好像也是一邊哭著,一邊在心里想:“這就是小霸王狐吞吞”“他怎么這么可怕”“他什么時候能離開狐貍鎮(zhèn)就好了”。
狐玖玖發(fā)現(xiàn),她變成了自己曾經(jīng)最討厭的那種人。
原來大家害怕自己,不是因為崇拜,而是因為厭惡。
五
有一天,狐玖玖像往常一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小攤販們看到狐玖玖走來,急急忙忙收起了攤子。路上的行人看到狐玖玖走過來,也停止說笑,加快腳步走出這條街。
“媽媽,媽媽慢一點兒!”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吸引了狐玖玖的注意。
那是一只毛絨絨、胖乎乎的小狐貍,剛剛學會走路,在媽媽的拉扯下踉踉蹌蹌往前跑著。忽然就被腳下的臺階絆了一下,小狐貍像一顆小小的團子一樣,向前滾去。
狐玖玖嚇了一跳,她想都沒想,就把手里的輕風扔了過去。輕風飛到小狐貍身體下方,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亟幼×怂?/p>
小狐貍的媽媽驚恐地看了狐玖玖一眼,抱著孩子跑掉了。而狐玖玖呢,她靜靜地站在原地,忽然想到了什么。
“對啊,風原本也可以用來幫助人的,我怎么只想到用它來懲罰別人了呢?”
六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狐玖玖的身影頻繁地出現(xiàn)在街頭。
有的時候,大家會在街角的理發(fā)店里碰到她。用狐玖玖的風給頭發(fā)做造型,比平時燙的頭發(fā)更自然、更好看,最最重要的是不傷頭發(fā)。嗯……除了偶爾發(fā)揮失常,會做出便便形狀的造型。
有的時候,大家會在兒童公園的秋千旁邊遇到她。狐玖玖的風推著小朋友們蕩秋千,省了爸爸媽媽們不少力氣。偶爾來點刺激的花式刮風,更是惹來小狐貍們一陣陣開心的尖叫。
有的時候,大家會在火災現(xiàn)場遇到她。狐玖玖會把風全都抓住,不讓它們帶著火苗亂跑,避免了火勢的蔓延。
有的時候,雖然沒人看到狐玖玖,但是看著小偷似乎被什么看不見的力量按倒在地動彈不得,就知道又是狐玖玖在見義勇為啦。
人們從一開始的恐懼、懷疑,到現(xiàn)在,提起狐玖玖,就是一副贊嘆、欽佩的表情。連狐吞吞也偷偷往狐玖玖家門縫里塞紙條,想要做她的“小弟”,一起“除暴安良”呢!
狐玖玖不再是那個瘦弱得被兔子追著跑的狐玖玖,也不再是那個可怕的搗蛋鬼小霸王狐玖玖,現(xiàn)在的她有個特別神氣的名字——捕風大俠狐玖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