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
2017年,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0周年,也是八一南昌起義中央委員宣言起草者高語罕誕辰130周年、去世70周年。高語罕(1887年8月1日—1947年4月23日),安徽壽縣正陽關人。南昌起義前夕,高語罕任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總指揮部秘書長兼第二方面軍共產黨黨團書記。
中共早期建黨建團的參與者
高語罕是反清志士,早在1911年辛亥革命前,他即參加了陳獨秀創(chuàng)立的“岳王會”的外圍組織維新會,親睹徐錫麟刺殺安徽巡撫恩銘,親歷熊成基等發(fā)動的馬炮營起義,與韓衍創(chuàng)辦《安徽通俗公報》。辛亥革命后,任安徽青年軍秘書長。后留學日本,與李大釗相識,期間回國與陳獨秀一起參加“二次革命”。1915年,《新青年》(《青年雜志》)創(chuàng)刊后,他先后發(fā)表了《青年之敵》《青年與國家之前途》《青島茹痛記》等多篇文章,成為新文化運動的先驅。
在中共早期建黨建團活動中,高語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1920年8月,中國共產黨上海發(fā)起組成立,陳獨秀談到,“上海小組將擔負蘇、皖、浙等省的組織發(fā)展”。張國燾回憶,“他(指陳獨秀)自己則擔任在南京、安慶、蕪湖等地物色一些青年發(fā)起社會主義青年團的組織,他的老友著名學者高語罕那時正在安徽教書,是最先響應的人”。1920年10月,李大釗、張申府發(fā)起成立北京共產主義小組。高語罕經(jīng)李大釗介紹,加入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據(jù)張申府回憶,1920年,“北京(共產主義小組)第一個發(fā)展了張國燾,以后又發(fā)展了高語罕”(參見張申府《所憶》,中國文史出版社1993年第1版,第19頁)。兩年后,高語罕與章伯鈞等人赴德留學,并參與了中共旅歐總支部德國支部的組建活動。1936年,毛澤東向斯諾回憶建黨初期的情況時曾說:“在德國也組織了共產黨,只是時間稍后一些;黨員有高語罕、朱德(現(xiàn)任紅軍總司令)和張申府(現(xiàn)任清華大學教授)?!保▍⒁姲5录印に怪Z《西行漫記》,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79年第1版,第133頁)高語罕自己也回憶過組織德國共產黨的情況,“他(指史叔隱)和孫炳文、朱德、章伯鈞之加入共產黨及國民黨,皆經(jīng)我一手包辦”(參見高語罕《九死一生記》,載1945年8月16日至1946年1月28日成都《新民報》日刊第4版“雄辯”專欄)。
“黃埔四兇”與“反蔣大炮”
1925年8月,高語罕在留學德國3年后回國,在中共中央宣傳委員會工作,并在上海大學任教。1926年1月參加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與汪精衛(wèi)、邵力子共同起草二大宣言,并當選國民黨中央監(jiān)察常委,成為國民黨中央監(jiān)察委員會里唯一的共產黨員。隨后他出任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即黃埔軍校)政治主任教官、入伍生部少將黨代表,還兼任毛澤東任所長的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政治訓練主任。
高語罕在軍校里深受學員們的喜愛和尊敬,聶榮臻曾回憶,高語罕是當時最受學生歡迎的政治教官之一。同時作為國民黨中央監(jiān)察常委,高語罕敢怒敢言、直爽盡職。有一次黃埔軍校開會,蔣介石吩咐在桌上擺了許多精美點心。高語罕當面批評蔣介石說,開會又不是請客,何必如此浪費,弄得蔣介石下不了臺,十分尷尬。
此時,蔣介石任黃埔軍校校長,鄧演達任教育長。高語罕同鄧演達在德國相處時感情頗佳,堪稱密友。在黃埔軍校,高語罕同張治中因是安徽同鄉(xiāng),私交甚好;同惲代英早在安徽一起辦教育時就熟識。3月20日,高語罕親歷“中山艦事件”,對此予以強烈遣責,遂與鄧演達、張治中、惲代英一起被蔣介石斥為“黃埔四兇”。
“中山艦”事件發(fā)生后,蔣介石排擠汪精衛(wèi),誣陷打擊共產黨人,高語罕被迫辭去黃埔軍校政治主任教官職務。之后在廣州大學反段(祺瑞)示威運動大會上,高語罕發(fā)表演講,“我們不但要打倒北洋軍閥段祺瑞,并且要打倒南方的段祺瑞”,影射蔣介石。蔣介石聽說后,遂下令驅逐高語罕出廣州。高語罕在陳獨秀之子陳延年等安排下離開廣州赴上海,臨行前寫下了《四月七日夜輪泊黃埔》詩:“離騷讀罷聽悲笳,入夜江聲走萬蛇。曾住此間三月暮,而今一水是天涯?!薄靶秴s戎裝又儒裝,平生書劍幾行藏。踉蹌浮海非高隱,祠罷中山祠馬昂?!瘪R昂即馬克思、恩格斯簡稱。
5月25日,蔣介石散發(fā)《校長宴會全體代表訓話對中山艦案有關系的經(jīng)過之事實》的小冊子,指斥高語罕。同日,高語罕發(fā)表《一封公開信——致蔣介石先生》:“老子娘生下我來,就是這副骨頭!性子憨直,心直口快,但是我卻有一個好處:曉得一個人,尤其是一個革命黨人,若是自己不能受人批評,不能公開的承認自己的過失,甚至還去文過飾非,那便是自絕他的政治生命?!?/p>
1927年初,高語罕擔任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特別宣傳委員會委員,旋赴武漢任《漢口民國日報》總主筆。在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政變之前,即連續(xù)發(fā)表《“反對”與“打倒”》《這叫做“親善”》等14篇社論,嚴厲抨擊蔣介石,被譽為武漢反蔣的“三尊大炮”之一。
第二方面軍秘書長
兼共產黨黨團書記
1927年4月18日,武漢政府任命劉伯承為暫編第十五軍軍長,高語罕為第二十軍黨代表兼四川黨務特派員。沈雁冰(茅盾)接任《漢口民國日報》總主筆。二十軍黨代表本為朱德,此時朱德應老同學朱培德邀請,去南昌任教導團團長兼南昌市公安局局長。因時局變化,高語罕赴二十軍途中折回武漢。
1927年6月中旬,國民革命第四軍軍長兼第十一軍軍長張發(fā)奎討伐張學良所率奉軍,凱旋武漢。武漢國民政府因張討奉有功,任命他為第二方面軍總指揮。張發(fā)奎與高語罕關系比較近,特聘高語罕為第二方面軍總指揮部秘書長。此時高語罕還兼第二方面軍共產黨黨團書記,國民黨安徽省黨部負責人、安徽省黨部干部訓練學校校長。
6月下旬,武漢國民政府開始實施“東征討蔣”計劃。汪精衛(wèi)和國民革命軍第四集團軍總司令唐生智想通過“東征討蔣”,獲得國民黨首領和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頭銜,同時消滅共產黨的軍事力量。因此,決定把中共軍事人員相對集中的第二方面軍作為“東征討蔣”的中路前鋒開往九江集結,再由九江、湖口向安慶進發(fā)。
第二方面軍總指揮張發(fā)奎對共產黨的態(tài)度比較好,他有放棄“東征討蔣”聯(lián)共回粵的意向,而中共中央也有利用“東征討蔣”、“依張回粵徐圖發(fā)展”的計劃。7月11日,葉挺率第十一軍二十四師為“東征討蔣”的前鋒,向九江開拔。隨后,黃琪翔的第四軍、賀龍的第二十軍也陸續(xù)向九江地區(qū)集結。
7月15日,汪精衛(wèi)政府公開“分共”。中共中央領導人紛紛離開武漢到九江,醞釀發(fā)動南昌起義。張發(fā)奎的軍隊預備回廣東,高語罕也隨同第四軍在半秘密狀態(tài)下赴九江。第四軍軍部設在廬山腳下甘棠湖心煙水亭中,這里相傳是三國時東吳周瑜的水軍都督府。煙水亭四面皆水,進出皆須坐木劃來往。高語罕同第四軍參謀長葉劍英在黃埔軍校時就相識,他倆每天傍晚在湖中劃船,有時詩興大發(fā)在煙水亭壁上題詩,有時把船蕩在湖的對岸蘆葦深處,一泅入水,游個半天。
“小劃子會議”
7月23日,賀龍部隊來到九江。高語罕一面等待中共中央(機關仍在武漢)的批復,一面積極爭取尚未入黨的賀龍參加起義。據(jù)1932年《上海周報》刊載楊甫的《高語罕在上?!芬晃慕榻B,賀龍加入共產黨也受了高語罕一定的影響。
7月24日,汪精衛(wèi)準備召集九江地區(qū)各方面軍總指揮、各軍師長到廬山開會,名義上研究東征討蔣問題,實際是要在第二方面軍中“分共”。江西省政府主席、第五方面軍總指揮朱培德和第四軍軍長黃琪翔邀請第二十軍軍長賀龍、第十一軍副軍長兼二十四師長葉挺到廬山開會,準備奪他們的兵權。葉劍英聞訊告知葉挺。葉挺同高語罕也熟識,高語罕在蕪湖工讀學校執(zhí)教時的學生曹淵和孫一中,在北伐時都是時任第四軍獨立團團長葉挺的營長。
7月25日,高語罕與葉挺、賀龍、葉劍英、廖乾吾(時任第二方面軍第四軍秘書長)以游湖為名,在甘棠湖一只小船上召開緊急會議。當時議定:葉挺、賀龍不參加次日由汪精衛(wèi)在廬山召開的會議;葉挺、賀龍不按照第二方面軍總指揮張發(fā)奎命令去德安集中,而是依次把自己的部隊開往南昌,賀龍部隊先給葉挺部隊讓路。這次會議史稱“小劃子會議”,是南昌起義的重要一環(huán),對保證起義領導人的安全和起義部隊主力及時開往南昌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葉劍英晚年多次談到“小劃子會議”:一次他說,參加這次會議的有5個人,是葉劍英、葉挺、賀龍、高語罕,還有一位不肯定;另一次他告訴蕭克說:“是廖乾吾。我、葉挺、賀龍、高語罕、廖乾吾,在甘棠湖一條小船上,進行了一些磋商。”高語罕出版于1926年的《白話書信二集》,目前藏于南昌八一起義紀念館,封面有“第八師師黨部購置”字樣,為葉劍英藏書,國家3級文物。這本書“包含有當時極重要的歷史文件,可惜當時第一版5000部兩月而盡之后,就絕版了”。
反對張國燾、揭批汪精衛(wèi)
7月27日晨,張國燾來到九江,召集高語罕、惲代英、廖乾吾、夏曦等開會,傳達頭天中共中央常委研究的暫緩發(fā)動南昌起義的決議。他說,他來的任務是看看地形,與大家討論南昌起義的事情。高語罕等堅決反對推遲起義時間,并說再無討論的余地。惲代英說,還有什么討論的,已經(jīng)決定了。
就在這時,由中共九江市委直接領導、以國民黨九江市黨部名義主辦的九江《國民新聞》向高語罕約稿,揭批汪精衛(wèi)。高語罕在1921年10月開全國教育會時與汪精衛(wèi)時常接觸,但私人之間并無深交。到了在廣州開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時,汪精衛(wèi)、邵力子與高語罕被舉薦為大會宣言起草委員,因此頗為接近。汪精衛(wèi)的夫人陳璧君和高語罕同為國民黨第二屆中央監(jiān)察委員、常委,開監(jiān)察委員會時常見面。此時,高語罕認為必須公開反對汪精衛(wèi)了,就發(fā)表了給汪精衛(wèi)的一封公開信,說汪只是一個宣傳家,而不是一個政治家,一碰到實際政治的緊要關頭,便要動搖。至此,高語罕同汪精衛(wèi)的關系徹底決裂。
汪精衛(wèi)從報上看到聲討他的文章以后,對《國民新聞》恨之入骨。7月29日晨,汪精衛(wèi)和孫科、張發(fā)奎、唐生智等從武漢坐船抵達九江,高語罕也夾在躉船迎接的隊伍中。汪精衛(wèi)一到九江碼頭就下令,立即停止出版《國民新聞》。
7月30日,汪精衛(wèi)等在牯嶺開廬山會議,決定在第二方面軍實行 “分共”:嚴令賀龍、葉挺限期將部隊撤回九江;封閉九江市黨部、九江書店、九江《國民新聞》報館,并逮捕其負責人;通緝惲代英、高語罕、廖乾吾等人。葉劍英也參加了廬山會議,散會時已近黃昏。他派人星夜下山,到煙水亭向高語罕報信。
接到葉劍英密報時,已是7月31日凌晨兩點鐘,高語罕立即搬至南潯路對面的大東旅館,清晨即乘車赴南昌。到了南昌,高語罕立即給葉挺打電話,葉挺讓他馬上到司令部。高語罕到后一看,周恩來、朱德、譚平山等都在,這時已是7月31日深夜。周恩來主持召開緊急會議,最終決定在8月1日凌晨舉行武裝起義。
起草八一南昌起義
中央委員宣言
8月1日南昌起義打響后,參加起義的7名國民黨中央委員譚平山、彭澤民、林祖涵、吳玉章、惲代英、高語罕、韓麟符以及38名各省區(qū)特別市和海外各黨部代表在原江西省政府所在地西華廳召開聯(lián)席會議,選舉產生了革命政權機構——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并通過革命政綱——《聯(lián)席會議宣言》,高語罕任革命委員會秘書。
8月1日,南昌《民國日報》以顯著版面登出了高語罕起草的《中央委員宣言》,這是由國民黨二屆中央委員中的15名共產黨員和7名國民黨左派聯(lián)合署名的。宣言嚴厲揭露并斥責了蔣介石、汪精衛(wèi)背叛孫中山先生的反革命面目,鮮明地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主張:“同人等受全國同志之重托,經(jīng)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選任為中央委員以來,根據(jù)本黨主義政策與總理遺教,為國民革命前途奮斗,賴全國同志之協(xié)同努力,雖歷經(jīng)黨國危急時期,幸能無大隕越。今者黨國危機,更等于昔日,故同人等不得不將最近事態(tài)之真相,與全國同志惟一之奮斗途徑,掬誠敬告我全國同志?!?/p>
此外,高語罕還起草了一個通緝蔣介石、汪精衛(wèi)的命令,也刊登在《民國日報》上。
南昌起義后,朱德升任第九軍軍長。高語罕在德國留學的時候,與朱德同住哥廷根,每周都開黨小組會,周末都要聚餐。在高語罕眼中:“朱德的為人,你若看他那個樣兒,簡直是一個鄉(xiāng)下佬。他不輕于說話,文字也很平常,一般的學識,自然他也沒有機會預備。但他有一個特性,也可以說軍人的腦筋——單純。他對于政治經(jīng)濟的理論知道得很少,但他只要明瞭其中片言只字的真理,便奮力在實行,并且生死不渝。”
根據(jù)中央的預定計劃,起義部隊立即南下,準備占領廣東,取得???,以求得國際援助,重建廣東革命根據(jù)地,再舉行第三次北伐。高語罕一路上生病,開始在葉挺軍部,后來又轉到賀龍軍部去了。
這是一次長途行軍,高語罕隨軍從南昌出發(fā),經(jīng)撫州、宜黃、廣昌、石城、瑞金、會昌、長汀、上杭、大埔,直到9月23日、24日占領潮州、汕頭,整整走了一個多月,而先頭部隊則已進入海陸豐地區(qū)。9月30日早晨,起義部隊撤離汕頭,拋棄了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旗,下達了掛紅旗的決定。此時,周恩來找到高語罕,安排他到香港,去與張發(fā)奎、黃琪翔接洽聯(lián)絡。
關于南昌起義
給中共中央的報告
高語罕到香港與張發(fā)奎聯(lián)系未果,經(jīng)軍委同意,先到澳門楊匏安家里暫住。高語罕和楊匏安都是中共五大代表,也是國民黨中央委員。在澳門小住時,高語罕認真反思了八一南昌起義的經(jīng)過和失敗的教訓,起草了《給中共中央的報告——個人對于八一事件之經(jīng)歷及意見,對中央最近策略的意見》,初步分析了起義軍南征失敗在政治上、軍事上、組織上的原因。
“政治上的。革命委員會始終沒有明確的政綱在民眾中宣傳,而且頭上還戴著倒霉的國民黨左派的帽子,其實國民黨何嘗有左派,只有國民黨中的共產派左派這個名詞,一到時局緊張,便出了空虛。所以做政治工作的,一路之上,只有吃飯睡覺,鬧得不但民眾不曉得我們干的是什么一回事,就是軍中的士兵,也大半不明瞭。還有說這是葉挺、賀龍想做軍長、總指揮罷了。而且我們國民革命直到社會革命的中心問題,只是‘土地革命。但是,在路上就沒有聽見革命委員會對于這個問題在民眾中切實宣傳過,更談不到實行。當時大家都抱著秋毫無犯,王者之師的夢想(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們得不到民眾的幫助,這是‘八一事件政治上的失敗。
“軍事上的。我們同志負責軍事責任的,很少對于戰(zhàn)略上戰(zhàn)術上能以擔得起指揮大部隊作戰(zhàn)的(劉伯承同志還好,但廣東地形情勢不熟悉),比如當時名義上四個軍長:十一軍葉挺、二十軍賀龍、十五軍劉伯承、九軍朱德,大致除了劉伯承同志之外,都犯了一個毛病——輕敵—疏忽。至于不取道筠門嶺直搗敵人的中路,以搖撼廣州,而乘其未備,這是軍事上的失敗。
“組織上的。我們在軍中對于小組會議,沒十分注意,這是大的缺點(這是我就親歷者說話,因為我沒有參加小組會議,便說不注意,也許是有),弄得軍部C.P.與非C.P.的同志不能發(fā)生十分的聯(lián)系。”
高語罕也表示了自己對于中央最近政策的意見:“對于中央最近的政策完全信任,必須這樣才可以戰(zhàn)勝黨內的機會主義、軍事投機等等危險的傾向。現(xiàn)在革命已到了極其嚴重時期,如果黨沒有絕對的威權和積極的適當?shù)恼?,是不能夠領導工農群眾的?!?/p>
最后,高語罕還表示了個人服從組織的安排,“中央現(xiàn)決定我赴俄,只有靜待。在未赴俄之前,我打算做一本批評三民主義的書,或者作幾篇宣傳的文字,送到編輯委員會備采用”。
“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老妖精”
在澳門期間,高語罕進行了認真的反思,認為潛心研究學術對于革命黨人來說,是非常必要的?!霸浀妹駠暌院螅锩h人多失意流落滬上,以我所知,多數(shù)人皆頹廢不堪,天天等著革命到來,彈冠走馬,絕不曉得潛心研究學術,做進一步準備工夫,更不知分析以往革命的失敗,計劃將來的進攻?,F(xiàn)在呢?所謂革命黨,論理不應該再有這種現(xiàn)象,然而以我所知,真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唉!這固然是可悲可嘆,然而1905年至1917年中間的國際革命黨之蛻化、產生等等的歷史告訴我們,我們又奮然而起,大凡偉大的革命,其成功雖是由多數(shù)人,而其創(chuàng)始與指導之功實多由于少數(shù)憂深慮遠、艱苦卓絕之士?!?/p>
自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高語罕二十年如一日,始終堅持政治信念,抱定為真理而犧牲的堅定意志和勇敢精神,編譯了宣傳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思想的《辯證法經(jīng)典》《理論與實踐——從辯證法唯物論的立場出發(fā)(書信體)》《唯物論史》以及作為馬克思主義來源的《康德的辯證法》《費希特的辯證法》和黑格爾《歷史哲學綱要》等著作;撰寫了宣傳馬克思主義的《白話書信》《白話書信二集》《中國思想界的奧伏赫變》,懷念為革命而犧牲戰(zhàn)友的《百花亭畔》《九死一生記》,以及宣傳抗戰(zhàn)的《烽火歸來》《一日一談》《入蜀前后》等著作;撰寫了引導青年運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把個人前途和社會問題、國家命運聯(lián)系起來,為中國未來撒播革命火種的《青年書信》《讀者顧問集》《國文作法》《紅樓夢寶藏》等著作,留下了大量珍貴的史料。高語罕著作內容廣涉哲學、政治學、經(jīng)濟學、社會學、教育學、文化思想史等各個方面,許多論點經(jīng)歷了時間的考驗,為時代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財富,至今仍有啟迪意義。高語罕一生撰有著作33部、文章500余篇,尤其是他作為中共早期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宣傳家、思想家,致力于宣傳馬克思主義,曾被國民黨污蔑為“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老妖精”。高語罕的許多著作,開創(chuàng)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大眾化的先河。
比如《辯證法經(jīng)典》,1930年4月由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原著,河上肇節(jié)編,高語罕編譯。這本書是中國最早的馬克思列寧主義哲學經(jīng)典著作的編譯集子之一。收集了馬克思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經(jīng)濟學的形而上學》,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部分章節(jié)(1938年才有中譯本),恩格斯的《馬克思的〈經(jīng)濟學批評〉》,以及列寧的《關于辯證法的問題》等論著或論著節(jié)選共10篇。
再比如,《理論與實踐:從辯證法唯物論的立場出發(fā)(書信體)》,1930年8月由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這是針對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許多人陷于幻滅、悲哀和失望,寫的一本解釋唯物史觀的通俗的小冊子。高語罕認為,“我們若研究革命的理論,而不注意此等實際與理論打成一片的杰作,終是讀死書的廢物?!备哒Z罕針對當時中國的實際狀況,肯定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重大指導作用,介紹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起源、唯物辯證法的三大規(guī)律、哲學的最高問題,以及唯物史觀的一些重大問題如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和社會意識等對經(jīng)濟基礎發(fā)生反作用等。
此外,早在1927年底,高語罕就開始研究黑格爾哲學。他認為,“黑格爾說過,凡是合理的都是實在的;凡是實在的也都是合理的。這兩句名言,差不多籠罩了整個世界史的發(fā)展,意思深遠,耐人尋味。大革命失敗后的人,回過頭來,伏案讀書,讀一句是一句,自覺比從前有味多了?!薄耙芯狂R克思的唯物論,除了研究十八世紀的法蘭西的唯物論以外,并要研究黑格爾的唯心論與費爾巴哈的唯物論?!薄拔覀円芯空軐W,無論唯心論也罷,唯物論也罷,康德的作品總算是應該細細地研究的文獻中最重要的一種。”“康德哲學是一種調和的學說,而不是一種斗爭的哲學。研究他的辯證法,再進而研究它的全部哲學,便可得著他的唯物論方面的精神,而不致墮入一般所謂康德哲學的唯心論的窠臼?!蓖瑫r還研究費希特的哲學,“做我們研究唯心論的辯證法的指針,并做我們研究唯物論的辯證法的接引”。
1947年4月23日,高語罕在南京病逝?!睹裰髋c統(tǒng)一》刊登啟事:“語罕先生和他的朋友陳獨秀先生一樣,都由于為真理而奮斗,過的是極困苦的生活。他今天雖然逝世,他的精神繼續(xù)活著。凡為人民利益及真理奮斗的青年,都應以高先生的人格為榜樣,中國才能達到自由與復興。”
[作者系國家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機關黨委宣傳處處長,中國作協(xié)會員,中國毛澤東詩詞研究會常務理事,著有《高語罕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