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柱
在江西南昌有一個糾結的養(yǎng)父: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兒子,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兒子打定主意要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養(yǎng)父為了阻止兒子尋根,他作出了荒唐之舉:找來一名與兒子同血型、身患絕癥的高中同學,讓其來充當兒子的生父,本想“生父”病逝后,兒子便安心留在自己身邊!可這樣的認親鬧劇竟鬼使神差掉轉方向,駛向了不可控的深淵……
2016年10月,江西南昌新海天海鮮酒樓老板趙國良碰到一件頭疼事,抱養(yǎng)了17年的兒子趙偉,竟然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身世秘密——他并非父母親生!這個馬上成年的孩子得知這一驚天秘密,震驚不已,天天吵著非要找到親生父母,趙國良也不知該怎樣安慰兒子,他想阻止兒子,又覺得不近人情,可是如果任兒子去鬧,肯定會影響兒子的學習。
趙偉明年即將高考,正是沖刺高考的關鍵時期,學業(yè)任務繁重,整個人的思想精神狀態(tài)來不得半點馬虎。趙國良看著兒子嘆氣,他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不好糊弄過去了,必須想出對策來,既能穩(wěn)定住兒子的情緒,又能保證夫妻倆與兒子的親情不受影響。
時年46歲的趙國良,原是江西省九江市郊區(qū)的菜農(nóng),全家人以種菜為生。上個世紀90年代,趙國良與鄰村的姑娘李麗麗相識結婚,兩人勤勤懇懇,在老家建起一棟三層樓房。結婚三年后,李麗麗的肚皮卻一直沒有動靜,兩人到醫(yī)院檢查,這才發(fā)現(xiàn),趙國良精子畸形,很難懷孕。
趙國良走了很多家醫(yī)院,想了很多辦法,中醫(yī)西醫(yī)都試過,但都沒有任何效果。最終無奈放棄。
上世紀末,一對江蘇未婚情侶來到九江打工,在趙國良家附近的一個工廠上班,租住了趙國良家的房子。女孩叫蔣靜,長得文靜秀麗,兩人經(jīng)濟拮據(jù),經(jīng)常發(fā)生爭吵。1998年夏天,蔣靜意外懷孕,查出懷孕后,男友就悄悄離開,將蔣靜一個人扔在了這里。蔣靜孤苦無著,也無顏找老家的父母,就找趙國良妻子訴苦,自己想打掉孩子,但是已經(jīng)過了月份,苦盼孩子的趙國良妻子當即與丈夫商量,兩人決定收養(yǎng)這個孩子,為孩子愁得要命急于脫身的蔣靜喜不自禁。
2000年8月,蔣靜在九江市人民醫(yī)院生下一名男嬰,趙國良夫妻倆對其悉心照料。出院后,蔣靜在趙家坐月子,月子坐滿后,就離開了趙家,趙國良給了她2萬元錢作為酬謝。之后,趙國良托關系,為兒子上了戶口,并給孩子取名趙偉。
趙偉一天天長大,聰明可愛。讓趙國良最擔心的一件事,就是怕蔣靜以后會找上門來認子。為此,夫妻倆先后換了幾個住處,趙國良還是不放心,最后投奔到遠在140多公里外的南昌市堂哥家,并在那里定居落戶。后來,夫婦倆在南昌市買了房子,還在南昌市開了家海鮮酒樓。
夫妻倆對趙偉精心呵護,把全部心血都傾注到他的身上,只要趙偉喜歡的,無論多少錢,他們都要買來。趙偉也確實爭氣,從小學到初中,學習一直在班里拔尖。進入高中,趙偉更是全力以赴,沒想到,一個猝不及防的事件,把他的身世捅了出來。趙國良有個表妹,叫李敏,也在南昌市工作,是一所中學的老師。2015年李敏生孩子時,因失血過多,需要輸血,趙國良和李麗麗因為都是B型血,與李敏一致,兩人都為她輸了血。2016年春節(jié),李敏來給表哥表嫂拜年,一邊吃飯一邊聊起這件事,趙國良有些緊張,因為,兒子趙偉小時生病,他就查過趙偉的血型,趙偉是A型,一對B型血的夫妻,是不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的。他拼命給表妹李敏使眼色,但李敏沒有注意到。
2016年10月中旬,學校組織學生參加社會公益活動,學生們可選擇獻血或做義工,趙偉選擇了獻血,由此知道了自己的血型。高二時他在生物課上,早就聽老師講過血型遺傳規(guī)律,他一看自己的血型頓覺異常,他沒作聲,竟然悄悄地在家里翻出了父母以前看病的病歷,在確認了父母的血型后,他最終得出了結論,自己與父母血緣不合!
到底是生父有問題,還是生母也有問題?趙偉當時很復雜,竟然想到母親是不是有私情,于是,他第一個問的人竟然是母親。那晚下學回家,趙偉拿出證據(jù)來到母親面前,紅著眼問:“媽,您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親李麗麗愣了半天,只好吞吞吐吐地承認趙偉是他們抱養(yǎng)的,趙偉一聽就開始窮追不舍,李麗麗喊來了丈夫。趙國良看著趙偉急切的眼神,意識到,不能馬上說出真相,這個孩子肯定要去找親生父母的,于是敷衍他說,當時是春天,也不知道是哪來的人,將孩子扔到門口就走了,趙國良說得神乎其神,趙偉將信將疑。
趙國良嚴肅地告訴趙偉,現(xiàn)在是人生的關鍵時期,不可分心。如果想要找親生父母,也要等考上大學之后。趙偉答應了。但趙國良夫妻倆沒想到,趙偉雖然答應得好好的,但他私下里找遍了趙家的所有親屬,還找到派出所,打聽自己的親生父母。
其實,當年趙偉的生母蔣靜離開時,趙國良特意記下了蔣靜的身份證號碼和地址。但他不敢說,一是,趙偉正要高考;二是,如果找到親生父母,這孩子會不會離開呢,他非常擔憂。
眼見兒子沒有停歇的架勢,趙國良夫婦簡直是愁斷了腸。多少個夜晚,當兒子熟睡后,他們躺在床上,回憶著與兒子相處的這17年,一幕一幕,紅了眼睛。剛來南昌時,為了籌備開酒樓,趙國良累得脫了一層皮,腰椎間盤突出,見他樣子痛苦,4歲的趙偉竟捶打著他的后背,要為爸爸按摩,感動得趙國良滿眼淚花!有一次,李麗麗生了病,不想吃飯,小趙偉竟然說“你不吃我就不吃”,非要逼著媽媽吃東西……
那時的趙偉多么乖巧懂事,看來,這親生父母一旦找到,還不定怎么回事。趙國良想,總要想個法子,讓趙偉安下心來,當然最好是讓趙偉不再惦記親生父母,而是守著他們。
經(jīng)過幾天幾夜的思考,趙國良終于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老同學王明遠,他記得自己高中時期一起和王明遠獻過血,他就是A型血,最重要的是,早在四個多月前同學聚會上,大家還為身患肝癌的王明遠捐過款。因是肝癌晚期,醫(yī)生稱已經(jīng)過了手術的最佳時期,只能保守治療,情況好的話也只剩下兩三年的日子了。最重要的是,其妻子和女兒在三年前的一場車禍中雙亡了。
趙國良想,不如由王明遠擔任兒子的“生父”,等王明遠一死,兒子就只剩下養(yǎng)父母了!
趙國良與妻子李麗麗商量,兩人都認可這個辦法。兩天后,趙國良買了許多補品特地前往紅谷灘區(qū),去王明遠的家里探望他。趙國良安慰了王明遠一會,說出了自己和妻子的想法,王明遠愣了半晌,想到兩人高中時關系一直不錯,他答應了。趙國良對王明遠的仗義非常感激,主動替他聯(lián)系醫(yī)院的專家……
11月27日這天晚上,趙國良將兒子的“身世”告訴了他。當趙偉知道自己生父已身患肝癌,他內(nèi)心五味雜陳。當他趕到醫(yī)院看到病懨懨的父親躺在病床上時,他再也不想去追問當年為何拋棄他,這些年為何不管他這些問題,哭著喊了一聲爸爸,“父子倆”緊緊相擁。趙國良在相認之前,對抱養(yǎng)一事做了說明。當年,王明遠的妻子是因為難產(chǎn)生下的兒子趙偉,妻子過世,他一個大男人很難獨自將兒子帶大,所以才把趙偉送給了同學趙國良。
此后,趙偉經(jīng)常到醫(yī)院看望生父王明遠,這讓趙國良又擔心起來,這樣會嚴重影響兒子的學習。只好旁敲側擊地讓兒子好好學習,那樣兩個爸爸也都安心。
早在2016年初,趙國良想在贛州開一家分店,正好當?shù)匾幻霾惋嫷呐笥严胪顿Y,并在贛州選好了店址。2016年9月,新店址房子倒了出來,要開始裝修。于是趙國良去了贛州。裝修進行了一個多月,終于結束,趙國良回到南昌。
2017年4月中旬的一天,趙國良在給兒子收拾房間時,駭然發(fā)現(xiàn)兒子的抽屜里竟放著大量的飲料、房產(chǎn)傳單,上面還填寫著兒子的手機號,他不明所以,準備找時間問問兒子這是怎么回事。
5月18日,趙國良接到兒子班主任的電話,說趙偉在上體育課時突然昏倒,現(xiàn)在已被送到校醫(yī)處。他趕到學校,經(jīng)向老師了解,這才知道兒子近日來晚自習沒上,中午午休時的兩小時也不在,有時候下午上體育課也找不到人。見兒子病著,趙國良用心疼的語氣問:“偉偉,你最近是不是跑出去做什么了,家里都是傳單,你是幫別人還是……”
趙偉不得不說,自己是出去做兼職了,因為想給生父換進口的藥物。他在網(wǎng)上查過一些資料,進口的藥物只要堅持服用,多活三五年都是可能的……
這時,趙偉還小聲說,自己把存在卡里的79萬已經(jīng)分幾次給了生父,就當是自己借的,等他長大了還。趙國良夫婦倆一聽,眼前頓時天昏地暗——
這筆錢,是一年多以前,他們九江當年蓋的私房拆遷,辦理拆遷手續(xù)繁瑣,一直都是帶著兒子趙偉一起去填表辦手續(xù)。手續(xù)辦好之后,面對這筆拆遷巨款,夫妻倆決定留給兒子做將來出國留學的費用的。為了鼓勵兒子,調(diào)動兒子的學習積極性,他們帶著兒子一起到銀行存的這筆錢,以兒子的名義開的卡,而密碼也是兒子生日,當時為了方便兒子網(wǎng)購學習資料,還特地用兒子手機號開通了手機銀行。他們根本沒把這兩件事聯(lián)系起來。沒想到,兒子竟偷偷拿了存有拆遷款的卡,和手機銀行關聯(lián),通過手機銀行分多次悄悄把這筆錢給了王明遠救命!
起初,王明遠不敢接受這筆錢,因為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并非趙偉生父??墒蔷蘅蠲媲?,王明遠的心態(tài)也發(fā)生了變化,長期以來因為沒錢他的藥都是能簡就簡,自己對生命都不抱希望了,可是他現(xiàn)在改服進口藥物,并讓醫(yī)生用最好的治療方案時,自己的身體明顯感覺好轉,他接受了這筆錢……
2017年5月2日,王明遠終于接受了趙偉先打來的20萬元。王明遠含淚拉著趙偉的手哽咽地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場景,趙偉更加堅定了為生父繼續(xù)轉賬的決心。之后,趙偉又通過手機銀行分四次將錢全部轉到王明遠的卡上,并叮囑他去北京大醫(yī)院看病,這樣希望更大。而自己因為愧對養(yǎng)父母,加上以后治療也是個無底洞,他便開始瘋狂做兼職。午休、傍晚,他都在發(fā)傳單,甚至體育課也溜出去,發(fā)不完的只好悄悄帶回家,待第二天再早起一點,派發(fā)剩下的……
趙國良問妻子李麗麗:“怎么連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李麗麗哭著說:“我哪想那么多,只怪自己太相信兒子了!”
這時,趙國良內(nèi)心更為糾結: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出假尋親的真相!趙偉倒是反過來安慰爸爸。爸爸,你不要難過了,我救的是我的生父,難道不應該嗎?趙偉越是這樣說,趙國良的心越是在滴血,越無法說出那個殘酷的真相。
當天晚上,趙國良沖到王明遠的家里,逼王明遠把拆遷款還回來,兩人沒說幾句就爭吵起來,王明遠說這錢不能還,就當自己是借的,聽了這話,趙國良氣得不行,激憤中,他操起墻角的啞鈴向王明遠頭部砸去,王明遠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臉部血肉模糊。見王明遠昏迷過去,趙國良這才意識到出了大事,他嚇得連忙撥打120,很快,急救車趕到,將王明遠送到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王明遠的右臉頰顴骨骨裂,并且啞鈴傷及右眼,右眼球破損摘除。
事情發(fā)生后,趙偉才得知王明遠非親生父親的真相,心中五味雜陳。他沒想到自己的固執(zhí)認親讓養(yǎng)父母經(jīng)歷一場這樣的折磨,并且還損失了大筆錢財,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最終,他決定向王明遠哀求,求他放過養(yǎng)父,不要報案,王明遠最終答應,放棄了起訴,作為補償,那筆拆遷款他不再歸還。趙家最終同意了,一起認父風波這才結束。
經(jīng)此鬧劇后,趙國良也理解了兒子尋找生父的決心,為了讓兒子能安心復習,他主動提出為兒子聯(lián)系真正的親生父母,但趙偉卻拒絕了。他說,他終于想通了:養(yǎng)之恩大過生之恩,有養(yǎng)父母對自己的愛,我現(xiàn)在不想尋親了……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名、地名等相關信息均作了處理)
[小編發(fā)言]
不得不承認,趙國良其實是一個好父親,對毫無血緣的孩子傾注了全部的父愛。正是基于此,當孩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世問題,要執(zhí)著尋根時,他的愛子之心亂了陣腳,想出如此奇葩的方式,找一個絕癥之人謊稱孩子生父,導致孩子真情錯付。認親戲碼里,假生父人性的堤壩洞開,卷走了“兒子”偷拿的這筆拆遷款!繼而險些釀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實際上,養(yǎng)育之恩大于天,只要彼此親情交融,是否有血緣關系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們根本不需要被單純的血緣綁架,更不應去制造謊言,人為地制造困局,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即便是養(yǎng)父母幫孩子找到親生父母,也無需擔心既有的感情消弭。因為,已有的親情,已超越血緣,深嵌在歲月的最深處!
編輯/周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