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日（六）

趙彬旭

時間已不允許金用多想了，他必須立即求助警察，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大災(zāi)難。

沖出實驗室的金用立即撥通了緊急報警電話，電話那端靜默了幾秒鐘，隨即回答：“好的，你們原地等待，我們馬上就到！”

金用焦急等待了很久，又似乎沒多久，警車呼嘯而至。第一個跳下警車的就是城北監(jiān)獄的獄警。

金用欣喜地迎上去：“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實驗室，機器人想要摧毀人類！”

“咔嚓！”回答他的是一副冰冷的手銬。

驚愕中，金用急忙辯解：“我沒犯罪，我是被冤枉的！我沒有越獄，這都是機器人的陰謀！我?guī)銈內(nèi)タ?！?/p>

實驗室的大門仍然開著，甚至能看到機器人小杰還躺在房間的正中央。獄警沖進房間，看見地上的血跡和空著的人體標本柜，他愣了一下，急忙掏出手機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

局長飛快地趕來了。原來，在金用報警之前，城里又發(fā)生了幾起機器人襲擊人類的離奇案件，金用的經(jīng)歷是專案組的關(guān)鍵線索，所有視頻回放后，基本斷定金用無罪。局長打開了金用的手銬，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感謝你的電話，感謝你的機智勇敢！現(xiàn)在還要辛苦你幫助我們.一起摧毀這個陰謀！”

金用被局勢的突然逆轉(zhuǎn)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一腳踩在一塊松動的地板上，旁邊鎖著的柜子里立刻跑出一個機器人——一個和小杰長得一模一樣的機器人！

他沒有攻擊金用，只是站在實驗室盡頭的屋門前。警察們連忙掏槍射擊，其中一槍正中機器人的胸膛。出乎意料的是，機器人沒有倒下，只微微晃了晃，又穩(wěn)穩(wěn)地站住了。

為什么會這樣？警察們急得團團轉(zhuǎn)：子彈居然傷害不到機器人！

金用冷靜地思索：這里一定有蹊蹺。他忽然想起實驗室里，小杰因為沒電而消失，但他消失前拼命想按一個按鈕，金用以為是實驗室的自爆機關(guān)，及時制止了小杰，但他隨即消失了……

金用明白了：小杰試圖按能源鍵！那個按鈕可以幫機器人補充電力，也可以切斷所有機器人的電源！

金用對局長使了個眼色，佯裝膝蓋受傷，彎身倒地，兩位警察迅速將他帶離機器人的視野。憑著記憶，金用很快找到了大門，按下開門鍵沖了進去。

屋里空蕩蕩的，只是盡頭處有一個操作臺，操作臺上有黑色的按鈕！

激動的他徑直沖過去，可中間一塊地板下是空的，他趔趄了一下，緊緊抓住地磚邊沿，慢慢爬了上來。

經(jīng)過這次教訓(xùn)，他極小心地蹲了下來，每走一步都敲敲地板，當敲擊最后一塊地板時，警報聲突然響起來，一個機器人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金用搶過警察的警棍，沖著機器人的脖子猛擊下去，然后轉(zhuǎn)身迅速按下按鈕。

可機器人仍步步逼近！

難道錯了？這不是能源鍵？！

金用來不及多想，連忙蹲下身翻滾到角落里。僅憑手中的警棍很難戰(zhàn)勝機器人，他只好在不大的屋子里不停躲避著，很快就滿頭大汗，體力嚴重透支，動作越來越遲緩。金用絕望了，而機器人身上的屏幕也越來越暗，快沒電了！

金用迷迷糊糊地感到警察們越來越近了

醒來時，金用正躺在醫(yī)院里。他一睜眼就看見局長關(guān)切的表情：“感謝你，小伙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所有機器人都被控制住了。這也給了我們一個教訓(xùn)，對智能機器人也不能完全信任啊……”

聽到這個消息，金用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腦海里一直回蕩著：“小杰再也回不來了?！?/p>

是的，千真萬確，小杰是在他面前消失的。

高級病房里溫度舒適，可金用仍然感覺很冷。他裹緊了被子，回想起去年的圣誕節(jié)……

那天很冷，大家都穿戴著厚厚的衣帽。八點多，小杰給金用打了電話，讓他來到小區(qū)的頂樓，說有驚喜給他。

金用緩慢地到達小區(qū)頂樓。

打開頂樓的門，“吱——”的一聲，同時被推開的還有地上的一小塊積雪。

周圍是低矮的平房，遠處燈火闌珊，仰頭能看見星光，這里視線寬闊，只是不見小杰的蹤影。

金用踩著厚厚的積雪，走到擺在前面的一架DV機旁。

“打開它！”

聲音從對面屋頂上傳來。黑暗中，金用隱約發(fā)現(xiàn)了小杰的位置。按照小杰的指示，他按下了貌似播放鍵的按鈕。

“嘀嘀”，DV影像立刻投射到對面的幕布上，耳邊傳來了樂曲聲，小杰坐在地上，抱著吉他，唱著歡快的圣誕歌。

影像里是一個個陌生的面孔，或情侶，或朋友，他們手里都拿著一張白紙，上面各式各樣的筆跡寫著：金用，圣誕快樂。

金用第一次忽略了小杰作為機器人的屬性。

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抱了一下小杰，摸到的卻是鋼鐵般的冰冷。

“他為什么不能具有人的思想和全部特征呢？”金用這樣想。智能管理專業(yè)出身的他在那天之后便帶著小杰去升了級。

可之后的情況就不對了。

當他要求小杰無條件勞動時，小杰不聽從他的指揮，甚至和他討價還價，有時要求一起逛公園，有時更可笑了，要金用給他講故事……

而金用并不太在意，他記不清自己冷漠地拒絕小杰多少次了，因為忙碌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小杰只是一個機器人！

也許，一切變化就是從漠視開始的吧。

閃光燈的“咔嚓”聲打斷了金用的回憶，局長微笑著張開雙臂擁抱著他，攝像機也在記錄著這美好的時刻。

金用愣了一下，淚水慢慢滑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