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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4年7月3日,埃爾德島。三個冰島漁夫遠遠看見了一對不會飛的鳥,追了上去。Jon Brandsson和Sigurthur Isleifsson捉住并掐死了這兩只鳥,而Ketill Ketilsson的靴子則把它們正在孵化的蛋踩得粉碎。
這是地球上最后一對大海雀的結局。
大海雀不會飛,它們像企鵝一樣在水中遨游捕魚——事實上,“penguin”這個詞原本指的就是大海雀。它們畢生一夫一妻,每年在裸露的巖石上產下一枚蛋,共同孵化一個半月。這個物種至少擁有300萬年的演化史,而從開始批量捕殺它們,到最終將它們從地球上永遠抹去,人類只花了1000年出頭。
在一個物種的歷史里,還有什么比這更快的嗎?
有。被人們遺忘的速度。
僅僅在最后的大海雀消失幾年之后,就有人評論道:“最大的可能是,歷史上所謂的大海雀不過是一種神話生物,是被不識字的水手和漁夫憑空發(fā)明出來的?!?/p>
他忘記了僅僅在70年前,大海雀還是整個紐芬蘭海岸最常見的水鳥,指引著水手躲過兇險的大淺灘;他忘記了僅僅在120年前,芬克島在繁殖季會被不計其數的大海雀完全覆蓋,讓人“不穿靴子就無法踏足這些島嶼”;他忘記了僅僅在300年前,水手們捕捉大海雀時“不到半個小時就裝滿了兩艘小船,簡直就像是在撿石頭一樣”。但他怎么可能記得呢?一個人的生命不過幾十年而已。
人類并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物種,可是人類有太多的辦法幫助自己忘卻。最初的水手曾因大海雀對人類毫無畏懼而驚訝,但當歐洲的大海雀快要被捕殺殆盡時,人們已經改口說這是一種生性靦腆的物種,“選擇了撤退到人跡罕至的北極圈”,甚至有博物學家主張它們從來就只分布在北極。等到北極探險者找不到大海雀的絲毫蹤影時,人們干脆否認了它的存在。每一代人都把自己所見之物視為常態(tài),卻未曾意識到它其實只是殘存的廢墟。
或許這只是純粹地無法記住歷史,又或許這是不能面對自己的錯誤而選擇了忘卻。說到底,我們最擅長的不就是重構記憶嗎?哪怕在百年之后,還有研究者認為大海雀本來就在現代世界里沒有位置,是“注定消失的孑遺”。
但有人會記得,我會記得。
(北方摘自果殼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