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博物館非物質文化遺產展陳現(xiàn)狀的思考

[摘 要]博物館是人類文化遺產的收藏機構，包含著物質與非物質文化遺產。隨著全球范圍內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關注度的提升，博物館加強了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探索。相當一部分博物館在展陳內容中加入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元素，或者設置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專題陳列。并通過博物館的收藏、展陳等方式來宣傳、解釋其內涵，以呈現(xiàn)于民眾。但是，目前的展陳現(xiàn)狀并不十分完美，尚存在一些問題需要改進。

[關鍵詞]博物館；非物質文化遺產；展陳

作為人類文化遺產的收藏場所的博物館，自其誕生以來的很長時間以內，其收藏范圍都指向了物質遺產，因其較直觀地體現(xiàn)了所承載的科學的、歷史的、藝術的價值。隨著認識的發(fā)展，人們對文化遺產的理解，無論是在廣度上，還是在深度上，都在不斷地拓展與加深。人們漸漸注意到那些植根于我們某個群體生產生活，卻又不同于其他群體的有著悠久傳承歷史的尋常行為方式。這便是歷經(jīng)歲月洗禮，流傳至今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馮驥才先生認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文化遺產與人類物質遺產一樣，都是人類文明的結晶和寶貴的共同財富，是人類社會得以延續(xù)的文化命脈，而無形的文化，往往比有形的文化更為重要?！盵1]

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于文化遺產重要性的日益凸顯，國際博物館界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了長時間的探討，并最終促成了博物館的變革。2002年10月，國際博物館協(xié)會在上海召開的亞太地區(qū)第七次會議通過了以“博物館、非物質文化遺產、全球化”為主題的《上海憲章》，文件中指出“確認民族、地域和社區(qū)創(chuàng)造性、適應性與獨特性的重要意義，基于此，聲音、價值、傳統(tǒng)、語言、口述歷史和民間生活等應在所有博物館與遺產保護活動中得到認可與促進。我們提議：作為保護人類非物質遺產建設性合作伙伴關系的推動者，博物館應……”[2]。介于博物館的這種身份，對博物館在今后的工作方向和目標上提出了一系列要求。

2004年，國際博物館日的主題定為“博物館與無形遺產”。重申了博物館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宣傳中的作用。

2007年8月24日，國際博物館協(xié)會在維也納召開的全體大會通過了經(jīng)修改的《國際博物館協(xié)會章程》。章程中博物館的定義修訂為：博物館是一個為社會及其發(fā)展服務的、向公眾開放的非營利性常設機構，為教育、研究、欣賞的目的征集、保護、研究、傳播并展出人類及人類環(huán)境的物質及非物質遺產。[3]從而在世界范圍內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否作為博物館工作對象的爭議，給了明確的指導性意見。

2011年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以及同年發(fā)布的《博物館事業(yè)中長期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1—2020 年）》，均明確指出了我國博物館領域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傳承的義務。這一系列方針的確立，有效促進非物質文化遺產成為博物館工作對象，博物館人也加速了對它的嘗試。

一、博物館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互補

非物質文化遺產進入博物館，是二者互相選擇的結果。2005年國務院確立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fā)展”的保護工作指導方針。遺產保護，目的在于合理地利用。而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傳統(tǒng)具象的文化形式，依然貫穿于人們的生活之中，并影響著人們對自我身份及意識的認知。這種無形的活態(tài)文化表現(xiàn)形式，又是隨著人的行為而變化的，甚至是消亡。因此，在合理利用的同時，還要確保它的傳承和發(fā)展。

博物館作為文化遺產的收藏、保護、研究和展示機構，在中國的發(fā)展已經(jīng)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有著比較成熟的經(jīng)驗。我國目前有四千多家博物館，覆蓋范圍極廣，每年舉辦展覽超過2萬個，參觀人數(shù)約7億人次，一年舉辦20萬次教育活動。博物館通過展覽和教育活動來吸引觀眾，向他們傳遞信息。有賴于此，非物質文化遺產借助于博物館的資源，有效地將某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信息傳遞給觀眾，從而達到保護和傳承的目的。

另一方面，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同于博物館的傳統(tǒng)工作對象。蘇東海先生總結了物質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差異：物質與精神的差異；終結存在與過程存在的差異；逝去的與活著的差異。[4]它改變了傳統(tǒng)博物館一貫的文物或標本展示模式，這極大地拓寬了博物館藏品征集和展示范圍，豐富了博物館的內容。博物館不再只是“藏寶閣”，也收藏和展示與我們每個人生活息息相關的信息?？肆_地亞著名博物館學家馬約維奇·伊凡在《博物館學與無形遺產和傳統(tǒng)博物館的對抗，或者說，我們在向原始的博物館回歸嗎》論文中說：“無形文化遺產正在逐漸進入博物館世界。盡管它以前曾經(jīng)在一定限度內以與物質世界的物品相聯(lián)系的形式被表現(xiàn)過，但是只有現(xiàn)在它才被有意識地與博物館的工作聯(lián)系在一起。無形遺產的保護和對現(xiàn)實產生的影響的前景是更大更多的需求。”[5]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無形的，但無形的文化有其具體的物質載體，博物館通過搜集這些載體來收藏展示非物質文化遺產。

二、博物館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示現(xiàn)狀

該現(xiàn)狀且以廣東省概況為參考，廣東省經(jīng)濟較為繁榮，博物館事業(yè)發(fā)展水平在全國居于前列，數(shù)量上也處于領先地位。另外一個原因是廣東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較為豐富，得益于其獨特的環(huán)境。廣東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地理單元，橫亙廣東北部之南嶺山地，不僅是一條自然地帶分界線，也是一條文化類型分界線。孕育、產生、成長于這條界線以南的自然和人文環(huán)境的廣東文化或稱嶺南文化，具有許多異于嶺北的文化特質，它是以當?shù)啬匣浳幕癁榈妆?，與中原文化、荊楚文化、吳越文化、巴蜀文化，以及外來各種文化長期交流，整合而成的一種區(qū)域文化或者亞文化，在中華文化體系中占有重要一席之地，也是我國文化區(qū)劃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6]嶺南文化又主要分為廣府、客家和潮汕等三大民系，另有屬于福佬文化的雷州文化，以及壯族、瑤族、畬族等少數(shù)民族。這也使得廣東各地區(qū)文化各異，成就了廣東鮮明特色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因此，廣東是比較具有代表性的區(qū)域。

筆者曾對廣東省七十余座博物館的展覽進行了實地考察，分布于珠三角、粵東、粵北和粵西，涵蓋了省級、市級和區(qū)縣級博物館。其中大部分博物館的展覽中都會提到非物質文化遺產，有或多或少的展示，如湛江市博物館更有一個面積六百余平米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展廳。endprint

近年來，各地區(qū)相繼建成民俗博物館、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等，綜合性博物館也在加大征集民俗或非物質文化遺產相關物品的力度。對于綜合性博物館來講，無疑是一個較為重大的變化。很多地區(qū)博物館能夠依賴的地下發(fā)掘品較少，而珠三角地區(qū)以外的廣東地區(qū)，經(jīng)濟狀況又普遍稍差，可用于征集藏品的資金不足。這對博物館的基礎——藏品來說，是影響發(fā)展的巨大挑戰(zhàn)。博物館學者方力行認為，博物館的確早該從收集舊東西，數(shù)量愈‘博愈偉大的窠臼中演化前進了，那么求精！哪有那么多‘精的東西？爭相收集的結果搞不好只是哄抬物價而已，那么求‘讓最多民眾滿意，這個概念又重要又符合現(xiàn)代思潮。[7]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個地區(qū)的人物質與精神的反映，是區(qū)別于其他人群的文化符號。既對博物館的收藏有裨益，又向觀眾呈現(xiàn)了當?shù)氐默F(xiàn)有文化，令觀眾滿意。

然而，所展出的現(xiàn)狀更多的卻是，依然還停留在馬約維奇·伊凡所說的“以與物質世界的物品相聯(lián)系的形式被表現(xiàn)”，即以三維空間的物體形式呈現(xiàn)。這種物體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物化載體，然而僅僅一個物體又無法反映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全貌或文化精髓。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兩種表現(xiàn)形式：一種表現(xiàn)于有規(guī)可循的文化表現(xiàn)形式，如音樂或戲劇表演，傳統(tǒng)習俗或各類節(jié)慶儀式；另一種表現(xiàn)于一種文化空間，這種空間可確定為民間或傳統(tǒng)文化活動的集中地域，但也可確定為具有周期性或事件性的特定時間；這種具有時間和實體的空間之所以能存在，是因為它是文化表現(xiàn)活動的傳統(tǒng)表現(xiàn)場所。”[8]因此，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包含一些列文化因素的，而非孤立存在的。

那么如何在博物館重新賦予這個物化載體以鮮活的生命，讓一段歷史記憶重新演繹呢？嚴建強教授說，深藏在物背后的社會記憶沖破和超越了“物”，直接走向前臺，借助現(xiàn)代的記錄與視聽設備，以最直接、最純粹的形式進入博物館，進入公眾的視野，將博物館與歷史記憶的關系演繹到了極致。[9]如清遠市連南縣，耍歌堂為該地瑤族的民俗活動，亦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時間為農歷十月十六日，是盤古王婆誕生的日子，人們相信谷米是盤古王婆所造，因此豐收后來祭奠盤古王婆，慶祝豐收。在中國瑤族博物館展陳中，可以看到盤王廟以及插上州府標簽的歌堂坪，對這些文化空間都進行了復原，耍歌堂儀式也以視頻方式播出，還有盛裝的八排瑤民眾。這一系列八排瑤文化符號才共同構成了完整的耍歌堂文化，并共同演繹了了這一歷史記憶。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由人來演繹，必然也是由人來傳承，才能得以發(fā)展。“盡管生產工藝品的技術乃至烹調技藝都可以寫下來，但是創(chuàng)造行為實際上是沒有物質形式的。表演與創(chuàng)造行為是無形的，其技巧、技藝僅僅存在于從事它們的人身上?！盵10]人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居于核心地位。也因此，我國建立了比較完善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認定和管理機制，確保傳承和發(fā)展。

然而，博物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陳，鮮有體現(xiàn)傳承人的。不可否認的是，我們今天能夠看到的諸多非物質文化遺產，得益于一群人或者某一個人的堅守，他們才是這份遺產的核心載體。比如全國有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1986人，已有350人去世，其中含多項國家級項目，勢必會造成后繼乏人的狀況。高爾基說：“一個民間藝人的逝世，相當于一座小型博物館的毀滅?！睂Ψ俏镔|文化遺產傳承人的重視，便是對該遺產核心元素的重視。博物館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宣傳，既是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完整性的詮釋，也是對傳承人精神與成就的認可，更有利于其積極推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工作。

結語

在喀布爾博物館的大門上面有人寫下了這樣一句話：“當一個民族的文化存在，這個民族就存在著”。[11]非物質文化遺產正是我們在所屬地區(qū)、民族區(qū)別于他者的文化符號，是根植于居民內心深處的文化特質，是民族的根和魂。博物館通過收藏展示的途徑來對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保護和傳承，其更主要的作用在于通過向更多人宣傳普及相關的信息，以此達到讓更多人投入到日益式微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保護工作中來。為達到這一目標，博物館仍需要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示進行更深入的嘗試。唯有提升觀眾的關注度，才能更好發(fā)揮展覽的功用，提高觀眾的參與度，更好促進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發(fā)展，進而提升我們的文化自信。

參考文獻：

〔1〕方允璋.圖書館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碩士論文）[D].武漢大學圖書館學，2005：P21；

〔2〕國際博物館協(xié)會.上海憲章.博物館、非物質遺產與全球化[J].中國博物館， 2002（4）：P90；

〔3〕宋向光.國際博協(xié)博物館定義調整的解讀[N].中國文物報，2009年3月20日第6版；

〔4〕蘇東海.博物館的沉思——蘇東海論文選（卷三）[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P4；

〔5〕張力軍，肖克之.小黃侗族民俗——博物館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的理論研究與實踐[M].中國農業(yè)出版社，2008：P31；

〔6〕司徒尚紀.廣東文化地理[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3：P1；

〔7〕（美）Kenneth Hudson .有影響力的博物館（徐純譯），屏東：國立海洋生物博物館，2003；

〔8〕烏丙安.民俗文化空間：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重中之重[J].民間文化論壇，2007（1）：P98-100；

〔9〕嚴建強.博物館與記憶[J]（《國際博物館》全球中文版）.譯林出版社，2011（1）：P23-31；

〔10〕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關于建立“人類活珍寶”制度的指導性意見.1996；

〔11〕陳軍科.博物館文化形態(tài)的新理念——全球化形勢下博物館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哲學思考[J].中國博物館，2004（2）：P7-12。

作者簡介：鄭春林（1989--），男，碩士，初級職稱，研究方向：博物館陳列?，F(xiàn)任職辛亥革命紀念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