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鑫
當(dāng)我耳能聽、目能視時,便已知道這世界是極美的。它的美就如同仲夏夜的繁星與流螢,難以歷數(shù)。倘以“弱水”去比擬它,我會第一個反對“只取一瓢飲”的說法——因為我是一定要將這“弱水三千”統(tǒng)飲一遭的。
第一次沉溺于美的意境,是我幼年讀書時。米黃色的紙張襯著墨黑的字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肅穆感,瞬間驅(qū)散了我身上孩童的頑劣。指尖撫過書頁,油墨的氣息與紙質(zhì)的幽香一并滲入毛孔,讓我有一種大汗淋漓之后沖涼的爽適感。而在驀然讀到“江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時我頓住了——大千世界的美就這樣春光乍泄……從此,“美”便似一位渴慕已久的情人,我在《詩經(jīng)》里與之邂逅,在《楚辭》里與之幽會,在《復(fù)活》里與之默契,在《簡愛》里與之纏綿……我在文字的世界里踟躕,流連,戀戀不舍,像一只亂了陣腳的小獸。
很快,現(xiàn)實世界的美又奪去我的芳心。我特別喜歡那種用雙腳丈量土地與四季的生活方式——腳下或是松軟清新的沃壤,或是粗礪硌腳的山石;身邊或是塞北隆冬的冰凌,或是江南初春的惠風(fēng);眼前或是茫茫沙海中縹緲的蜃樓,或是靜靜湖面上倒映的藍天……終日被美裹挾,我忽然對“山不即我,我去即山”有了一種全新的解讀——這世間的美實在太多太多,要你自己走過去,去領(lǐng)略,去感受,去體會,去與之相融相契……我知道,把美留住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情懷——我明白它不可帶走,只可流連,卻依然會用盡一切氣力想把它留住,三番五次,百折不撓。
而如今,我仍然沉浸于瑰麗多姿的文字的盧浮宮里,亦能為上下天光、桃花映水而心向往之,但逐漸成熟的理解力與感受力讓我又發(fā)現(xiàn)另一種更為珍貴的美——人性美。像災(zāi)難中的勉力相助、絕境中的見義勇為、困厄中的相濡以沫、危難中的一臂之力……這種美對你不僅僅是一種感官上的沖擊,更是一種精神上的震撼,它會使你瞬間熱淚盈眶,使你產(chǎn)生一種不可推卸的使命感,使你渴望成為一個更加善良的人,成為一個身處陋室卻能心系天下的人……我以為,這是我行走至今所發(fā)現(xiàn)的最高層次的美了。
但這還不夠,或許等我再成熟一些,我還會找到平淡的美;等我遠離家鄉(xiāng),我還會感懷于鄉(xiāng)愁之美;等我垂垂老矣,我還會眷念鮮衣怒馬的少年之美……我的一生,都會與不同的美相知相識、相愛相伴……
我知道,弱水三千,也許我們只能珍惜其中一樣,可對于這世上的美,我絕不想只取一瓢飲——從書本到生活,從少年到遲暮,從家鄉(xiāng)到遠方……無論遇到怎樣的美,我偏要全都體驗一遍,飲盡這弱水三千。
(指導(dǎo)教師:王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