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賈府『愛迪生』不是好當(dāng)?shù)?/h1>
2017-06-28 22:29:26百合
百家講壇 2017年11期
百合
一
胡適曾發(fā)表過一篇動情的演講，題目叫《終生做科學(xué)實驗的愛迪生》，講述了愛迪生終生投身科學(xué)實驗的事跡：這位科學(xué)家只要醒著，就無時無刻不在做實驗，胡適因此尊稱愛迪生為“科學(xué)的圣人”。
不知道胡適猛夸愛迪生的時候有沒有想起，《紅樓夢》里也有一位終生做實驗的化學(xué)家呢？而且，論起做實驗的狂熱，此人更加夸張。
這位來自賈府的科學(xué)家，他為了一項在中華傳承了上千年、無數(shù)人前赴后繼卻尚未實現(xiàn)的“航天事業(yè)”，常年吃住在實驗室里，全心投入到科學(xué)實驗中：拋家舍業(yè)，棄兒別女，放棄了榮華富貴，連皇帝賜的官都不做了，一走就是十幾年，只為了心中的“夢想”。
這位賈府“愛迪生”的名字叫賈敬，是寧國府健在的最高長輩，賈珍的親爹，賈蓉的親爺爺。他是進士出身，本該襲官，但志不在此，愣是把官兒讓給兒子當(dāng)了，而且官位說起來還不小呢，是個三品威烈將軍，說不要就不要了，真灑脫。
但這事到俗人嘴里就變味了。比如冷子興，竟議論人家是“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真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人家不稀罕當(dāng)官，是因為他有更遠大的理想：當(dāng)神仙！
這沒什么可詬病的，人各有志，再說有所求便要有所舍，憶往昔，還有釋迦牟尼放棄王位成佛祖呢！
二
道家不同于佛家之處在于，佛家講“舍”，道家講“得”，只有得道才能成仙。成了仙，就可以“排空馭氣奔如電”，想多快就多快；就可以“上窮碧落下黃泉”，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可以穿墻進屋無所懼，想干啥就干啥。最重要的是：可以長生不老。
問題是怎么才能得道呢？
《西游記》里對此有過詳盡的介紹。孫悟空的恩師菩提祖師告訴孫悟空，得道有360種途徑，最常用的有如下四種：第一種是“術(shù)”，就是算卦，請腦補卦師；第二種是“流”，請腦補那些所謂的“大師”；第三種是“靜”，請腦補參禪打坐的道長；第四種是“動”，就是煉丹。
菩提祖師跟孫悟空解釋了半天，問他要學(xué)什么，孫悟空總是問“能長生嗎”？菩提祖師就說不能，孫悟空便說：“不學(xué)！也不學(xué)！”這也不學(xué)那也不學(xué)，氣得師父“嗷”一聲從講臺上跳下來，打了他一頓。
一心修道的賈敬好死不死，挑的恰恰就是猴子不肯屈就的四專業(yè)之一—煉丹。菩提祖師對孫悟空說得很明白：“此欲長生，亦如‘水中撈月。月在長空，水中有影，雖然看見，只是無撈摸處，到底只成空耳。”
然而這個專業(yè)的詭異之處就在于它有點兒像傳銷組織，成千上萬的人已經(jīng)證明了它的不靠譜，但仍然有成千上萬的人狂熱地加入進來，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堅信：別人失敗，不代表自己不能成功。
人到中年的賈敬就是懷著這樣樂觀的信念，才卷起鋪蓋進道觀的—從此一入丹門深似海，用實際行動上演了一部《爸爸去哪兒》。
他過生日，兒子賈珍為他備席請客精心準(zhǔn)備，因為他喜歡清靜，賈珍連娛樂項目都免了。一切準(zhǔn)備就緒的生日前兩天，賈敬忽然變卦，說不回來了，連個解釋都沒有。而且，他不回來過壽，也不讓孩子們?nèi)プ邸?/p>
不知道賈珍心里是什么滋味，會不會默默大喊一聲：“老爺子你這不是折騰人嘛！”
攤上這爹，賈珍只好自認倒霉，風(fēng)雨一肩挑了：
親朋好友到了，他好生招待，把原本不打算用的戲班子再叫過來熱鬧熱鬧，活躍一下氣氛；
京城里一等一的王公貴族，南安、東平、西寧、北靜四郡王，鎮(zhèn)國公牛府等一共六家，忠靖侯史府等一共八家，派人來送賀禮了，可不能怠慢，禮單一一上檔，來人一一打賞；
又讓賈蓉這個當(dāng)孫子的把上等稀奇的吃食裝了足足16捧盒，給自己那不仗義的老爹送去，還特別囑咐賈蓉這么說—“我父親遵太爺?shù)脑捨锤襾?，在家里率領(lǐng)合家都朝上行了禮了?！?/p>
兒子做到這份上，賈珍真是仁至義盡了—默默心疼賈珍兩秒。
面對一個壽星缺席的壽宴，刻板的王夫人覺得很尷尬：“我們來為給大老爺拜壽，這不竟是我們過生日來了么？”還好鳳姐反應(yīng)快：“大老爺原是好養(yǎng)靜的，已經(jīng)修煉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們這么一說，這叫作‘心到神知了。”大家哈哈一笑，算是把場圓過去了。
賈敬也有不得不回家的時候，就是除夕。因為要祭祖，他這長房長子要擔(dān)任主祭，再賴不掉的，只好勉為其難回家。但就算過年這幾日，他也不出來和家人團聚，而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獨處—還沒成神仙，神仙的脾氣倒有了。
挨到正月十七祖祀一完，他一溜煙就回道觀里去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三
被他“義無反顧”拋在身后的家，是什么樣子呢？
他入住道觀的時候，妻子已死，女兒惜春還是個幼兒，他把女兒往家一丟便一走了之，從此不聞不問，是榮國府老太君心善，替他養(yǎng)著女兒。雖說賈母待惜春不錯，對外稱她是自己的小孫女兒，但終是又隔了一層。回房里關(guān)上門，惜春自己一個人就是一家之主，漸漸養(yǎng)成了“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獨僻性”。
家里沒有長輩約束，兒子賈珍便聲色犬馬、胡作非為，把寧府搞得烏煙瘴氣：不但和孫媳秦可卿有染，竟然和孫子一起混兩個小姨子，書中稱為“聚麀之亂”，以致臭名遠揚，外頭人說他們東府里只有門前那一對石獅子干凈。
女兒惜春因為怕被兒子賈珍的聲名狼藉所牽連，為求自保，憤然與哥哥劃清了界限：“如今我也大了，連我也不便往你們那邊去了。”她用的是“去”不是“回”，證明她已經(jīng)不把寧國府當(dāng)自己家了。
當(dāng)初赫赫揚揚的寧國府搞成這樣，賈敬這個做父親的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箕裘頹墮皆從敬”，這話一點兒不冤枉他。
在《瑯琊榜》中也有個混在道觀里沉迷于煉丹的言侯，除夕了，他好不容易回趟家，兒子豫津小心翼翼勸他：“爹，您求仙修道怎么都好，只是，那丹砂實在是吃不得?！毖院畈恍家活櫍骸澳愣裁?。”說畢，揚長而去。
很多號稱自己有理想的人，都是這樣為了所謂的理想公然逃避家庭責(zé)任，泯滅舐犢之情。也說不定，有些所謂的理想的核心其實是欲望，他們在借理想之名行自私之實。
心魔已生，然而仙丹難成。
所謂仙丹，主要是丹砂與金屬煉制而成。丹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古人之所以偏愛丹砂，是因為發(fā)現(xiàn)它與草木截然不同，怎么燒都不會成灰，還能反復(fù)變回原狀。
這個化學(xué)上的還原反應(yīng)讓不明真相的古人想當(dāng)然地認為它具有神奇的返老還童的藥效，于是前仆后繼，多少人明知丹藥有毒，卻一再以身相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以想見，賈敬是怎樣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做著一輪又一輪關(guān)于仙丹的化學(xué)實驗。
雖然書里不曾正面描寫賈敬全情煉丹，但他用他的死證明了這不是主觀臆測。
四
曹雪芹寫東西總是喜歡參差對照，形成斑駁跌宕的閱讀美感。比如第六十三回，前半部分是“壽怡紅群芳開夜宴”，少男少女們徹夜大聯(lián)歡；后半部分便是“死金丹獨艷理親喪”，大家正在拿著一枝芍藥玩擊鼓傳花，忽然有人慌慌張張來報：老爺賓天了。
官方解釋是：“老爺天天修煉，定是功行圓滿，升仙去了?！?/p>
據(jù)知情人透露：原是賈敬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壞了事，道士們也曾勸他“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爺于今夜守庚申時悄悄的服了下去”，然后就一命嗚呼了。
賈敬的尸檢報告如下：肚中堅硬似鐵，面皮嘴唇紫絳皺裂。
這是典型的重金屬中毒癥狀，尤以鉛汞為甚，死因明確。照死狀來看，是慢慢累積的惡果。賈敬弄成這樣，這得是吃了多少丹砂??！
比如肚中堅硬如鐵，很明顯他已便秘多日，不會沒有感覺，但他毅然決然地又服下一劑新配方，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胡適說：愛迪生當(dāng)初為了研制出“白熱電燈”，用了幾千種不同的材料來試驗，礦物、金屬，從硼砂到白金，后來又試驗炭化綿絲，試驗了幾百種，最后才決定用日本京都府下的八幡地方所產(chǎn)的竹子做成最適用的炭精絲電燈泡。賈敬估計也類似吧。
愛迪生和賈敬本質(zhì)上都是研究者，都表現(xiàn)出了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區(qū)別在于，愛迪生靠的是用數(shù)據(jù)說話的科學(xué)精神，賈敬靠的是無知者無畏的獻身精神—說得不好聽就是賭徒心理。
賈敬用他的死再次驗證了菩提老祖當(dāng)初對孫悟空的提點所言不虛：用煉丹來探索長生之道，根本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其實《紅樓夢》里也不止一次提到過《西游記》。
第二十二回，寶釵點戲點《西游記》，第五十四回，賈母還講了個關(guān)于巧嘴媳婦吃過孫悟空猴子尿的笑話。所以賈敬一定是沒好好讀過《西游記》原著，如果認真讀了，他從一開始就不會走上這條斷頭路了。
多讀書，便多條活路。一個要“成仙”的人，怎么能不儲備一點兒相關(guān)理論做基礎(chǔ)，一味蠻干呢？鬧到人死燈滅，聊以自慰的也只能是這一句：“為夢想而死，光榮?！逼鋵?，有許多追夢失敗者都以此為榮，卻忘了反省自己到底做錯過什么，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編 輯/葡 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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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胡適猛夸愛迪生的時候有沒有想起，《紅樓夢》里也有一位終生做實驗的化學(xué)家呢？而且，論起做實驗的狂熱，此人更加夸張。
這位來自賈府的科學(xué)家，他為了一項在中華傳承了上千年、無數(shù)人前赴后繼卻尚未實現(xiàn)的“航天事業(yè)”，常年吃住在實驗室里，全心投入到科學(xué)實驗中：拋家舍業(yè)，棄兒別女，放棄了榮華富貴，連皇帝賜的官都不做了，一走就是十幾年，只為了心中的“夢想”。
這位賈府“愛迪生”的名字叫賈敬，是寧國府健在的最高長輩，賈珍的親爹，賈蓉的親爺爺。他是進士出身，本該襲官，但志不在此，愣是把官兒讓給兒子當(dāng)了，而且官位說起來還不小呢，是個三品威烈將軍，說不要就不要了，真灑脫。
但這事到俗人嘴里就變味了。比如冷子興，竟議論人家是“在都中城外和道士們胡羼”。真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人家不稀罕當(dāng)官，是因為他有更遠大的理想：當(dāng)神仙！
這沒什么可詬病的，人各有志，再說有所求便要有所舍，憶往昔，還有釋迦牟尼放棄王位成佛祖呢！
二
道家不同于佛家之處在于，佛家講“舍”，道家講“得”，只有得道才能成仙。成了仙，就可以“排空馭氣奔如電”，想多快就多快；就可以“上窮碧落下黃泉”，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可以穿墻進屋無所懼，想干啥就干啥。最重要的是：可以長生不老。
問題是怎么才能得道呢？
《西游記》里對此有過詳盡的介紹。孫悟空的恩師菩提祖師告訴孫悟空，得道有360種途徑，最常用的有如下四種：第一種是“術(shù)”，就是算卦，請腦補卦師；第二種是“流”，請腦補那些所謂的“大師”；第三種是“靜”，請腦補參禪打坐的道長；第四種是“動”，就是煉丹。
菩提祖師跟孫悟空解釋了半天，問他要學(xué)什么，孫悟空總是問“能長生嗎”？菩提祖師就說不能，孫悟空便說：“不學(xué)！也不學(xué)！”這也不學(xué)那也不學(xué)，氣得師父“嗷”一聲從講臺上跳下來，打了他一頓。
一心修道的賈敬好死不死，挑的恰恰就是猴子不肯屈就的四專業(yè)之一—煉丹。菩提祖師對孫悟空說得很明白：“此欲長生，亦如‘水中撈月。月在長空，水中有影，雖然看見，只是無撈摸處，到底只成空耳。”
然而這個專業(yè)的詭異之處就在于它有點兒像傳銷組織，成千上萬的人已經(jīng)證明了它的不靠譜，但仍然有成千上萬的人狂熱地加入進來，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堅信：別人失敗，不代表自己不能成功。
人到中年的賈敬就是懷著這樣樂觀的信念，才卷起鋪蓋進道觀的—從此一入丹門深似海，用實際行動上演了一部《爸爸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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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賈珍心里是什么滋味，會不會默默大喊一聲：“老爺子你這不是折騰人嘛！”
攤上這爹，賈珍只好自認倒霉，風(fēng)雨一肩挑了：
親朋好友到了，他好生招待，把原本不打算用的戲班子再叫過來熱鬧熱鬧，活躍一下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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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讓賈蓉這個當(dāng)孫子的把上等稀奇的吃食裝了足足16捧盒，給自己那不仗義的老爹送去，還特別囑咐賈蓉這么說—“我父親遵太爺?shù)脑捨锤襾?，在家里率領(lǐng)合家都朝上行了禮了?！?/p>
兒子做到這份上，賈珍真是仁至義盡了—默默心疼賈珍兩秒。
面對一個壽星缺席的壽宴，刻板的王夫人覺得很尷尬：“我們來為給大老爺拜壽，這不竟是我們過生日來了么？”還好鳳姐反應(yīng)快：“大老爺原是好養(yǎng)靜的，已經(jīng)修煉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們這么一說，這叫作‘心到神知了。”大家哈哈一笑，算是把場圓過去了。
賈敬也有不得不回家的時候，就是除夕。因為要祭祖，他這長房長子要擔(dān)任主祭，再賴不掉的，只好勉為其難回家。但就算過年這幾日，他也不出來和家人團聚，而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獨處—還沒成神仙，神仙的脾氣倒有了。
挨到正月十七祖祀一完，他一溜煙就回道觀里去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三
被他“義無反顧”拋在身后的家，是什么樣子呢？
他入住道觀的時候，妻子已死，女兒惜春還是個幼兒，他把女兒往家一丟便一走了之，從此不聞不問，是榮國府老太君心善，替他養(yǎng)著女兒。雖說賈母待惜春不錯，對外稱她是自己的小孫女兒，但終是又隔了一層。回房里關(guān)上門，惜春自己一個人就是一家之主，漸漸養(yǎng)成了“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獨僻性”。
家里沒有長輩約束，兒子賈珍便聲色犬馬、胡作非為，把寧府搞得烏煙瘴氣：不但和孫媳秦可卿有染，竟然和孫子一起混兩個小姨子，書中稱為“聚麀之亂”，以致臭名遠揚，外頭人說他們東府里只有門前那一對石獅子干凈。
女兒惜春因為怕被兒子賈珍的聲名狼藉所牽連，為求自保，憤然與哥哥劃清了界限：“如今我也大了，連我也不便往你們那邊去了。”她用的是“去”不是“回”，證明她已經(jīng)不把寧國府當(dāng)自己家了。
當(dāng)初赫赫揚揚的寧國府搞成這樣，賈敬這個做父親的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箕裘頹墮皆從敬”，這話一點兒不冤枉他。
在《瑯琊榜》中也有個混在道觀里沉迷于煉丹的言侯，除夕了，他好不容易回趟家，兒子豫津小心翼翼勸他：“爹，您求仙修道怎么都好，只是，那丹砂實在是吃不得?！毖院畈恍家活櫍骸澳愣裁?。”說畢，揚長而去。
很多號稱自己有理想的人，都是這樣為了所謂的理想公然逃避家庭責(zé)任，泯滅舐犢之情。也說不定，有些所謂的理想的核心其實是欲望，他們在借理想之名行自私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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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仙丹，主要是丹砂與金屬煉制而成。丹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古人之所以偏愛丹砂，是因為發(fā)現(xiàn)它與草木截然不同，怎么燒都不會成灰，還能反復(fù)變回原狀。
這個化學(xué)上的還原反應(yīng)讓不明真相的古人想當(dāng)然地認為它具有神奇的返老還童的藥效，于是前仆后繼，多少人明知丹藥有毒，卻一再以身相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以想見，賈敬是怎樣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做著一輪又一輪關(guān)于仙丹的化學(xué)實驗。
雖然書里不曾正面描寫賈敬全情煉丹，但他用他的死證明了這不是主觀臆測。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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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解釋是：“老爺天天修煉，定是功行圓滿，升仙去了?！?/p>
據(jù)知情人透露：原是賈敬秘法新制的丹砂吃壞了事，道士們也曾勸他“功行未到且服不得”，“不承望老爺于今夜守庚申時悄悄的服了下去”，然后就一命嗚呼了。
賈敬的尸檢報告如下：肚中堅硬似鐵，面皮嘴唇紫絳皺裂。
這是典型的重金屬中毒癥狀，尤以鉛汞為甚，死因明確。照死狀來看，是慢慢累積的惡果。賈敬弄成這樣，這得是吃了多少丹砂??！
比如肚中堅硬如鐵，很明顯他已便秘多日，不會沒有感覺，但他毅然決然地又服下一劑新配方，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胡適說：愛迪生當(dāng)初為了研制出“白熱電燈”，用了幾千種不同的材料來試驗，礦物、金屬，從硼砂到白金，后來又試驗炭化綿絲，試驗了幾百種，最后才決定用日本京都府下的八幡地方所產(chǎn)的竹子做成最適用的炭精絲電燈泡。賈敬估計也類似吧。
愛迪生和賈敬本質(zhì)上都是研究者，都表現(xiàn)出了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區(qū)別在于，愛迪生靠的是用數(shù)據(jù)說話的科學(xué)精神，賈敬靠的是無知者無畏的獻身精神—說得不好聽就是賭徒心理。
賈敬用他的死再次驗證了菩提老祖當(dāng)初對孫悟空的提點所言不虛：用煉丹來探索長生之道，根本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其實《紅樓夢》里也不止一次提到過《西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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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讀書，便多條活路。一個要“成仙”的人，怎么能不儲備一點兒相關(guān)理論做基礎(chǔ)，一味蠻干呢？鬧到人死燈滅，聊以自慰的也只能是這一句：“為夢想而死，光榮?！逼鋵?，有許多追夢失敗者都以此為榮，卻忘了反省自己到底做錯過什么，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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