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牙（短篇小說）

曾祖義，廣西南寧市武鳴區(qū)人，自由寫作者。發(fā)表散文《故里》《鄉(xiāng)愁》《父親的影子》，短篇小說《小東街》等。長篇小說《虎嘯鹿鳴》（約38萬字）在起點中文網(wǎng)連載。

陽春三月，晨曦初開，馬家屯村頭的小水塘霧氣氤氳，水塘的堤岸上桃紅柳綠、竹影婆娑。樹林里，一只小鳥在馬三爺頭頂上的竹林梢上“吱，吱”叫著跳來跳去，竹葉尖上面的露水珠被抖落下來，三五顆三五顆地滴落在一邊遛狗一邊解決內(nèi)急的馬三爺?shù)念^上、后背上和露出半截的屁股上面。馬三爺雙手輪換著一邊抹除屁股上的水珠，一邊拍打著叮咬的花蚊子。此時，黑土狗的一雙狗眼緊盯著主人的屁股一動不動。馬三爺那干癟的屁股翹起來時，黑土狗一個箭步?jīng)_上去。由于動作過快，它把尚未來得及收起褲頭的馬三爺給拱了個趔趄。頓時，黑土狗招來了主人的一頓臭罵。

微風把馬三爺方便時的氣味擴散到水塘對岸的水壩上。幾個正在那里洗衣服的村婦笑罵起來：“這該死的馬三爺！昨晚肯定是吃大蒜拌白豆腐燜魚頭菜啦，瞧這臭味兒！都能夠熏倒一頭水牛哩……”“就是啰，往日飄過來的氣味比今天的要清淡一些……嘻嘻……”

馬三爺聽到對岸女人們的議論聲，很不自在地移步，就要離開小水塘堤岸的樹林。

就在這個時候，馬三爺?shù)泥従禹f大爺早上起來撿牛糞，恰好經(jīng)過壩上。好事的韋大爺停下腳步，又添油加醋一番：“馬三好養(yǎng)狗，聽說在外打工的大兒子的工作也是替人養(yǎng)狗。馬三打娶了媳婦之后，他的屁股后面總會跟著一只黑土狗。當年，我老伴去世前，念叨的就一句話：馬三還欠我們家一筐子喂狗吃的紅薯，記得跟他要回來。別的什么都沒說?！?“韋大爺！你說話的舌頭可以舔到鼻梁骨上面啦！吹牛吧！我問你，馬三爺總共養(yǎng)過幾只狗呢？”有人咯咯笑著追問了一句，眾人跟著哄笑起來。

韋大爺放下拾糞用的泥箕，當即伸出左手的五根手指頭，外加右手伸出的一根手指，說話漏風地回答：“馬三總共養(yǎng)過六只黑土狗，而且都是公狗。宰了五只，一只正養(yǎng)著?！?/p>

“韋大爺，你不會記錯吧？”有人好奇地問。

“這個錯不了。因為，馬家每添一丁，馬三總會宰一只黑公狗，拔出狗門牙掛在他子孫的脖子上，說是可以避邪。如今，馬三有三個兒子和兩個孫子孫女，三加二就是五，再加上現(xiàn)在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一只活狗，一共是六只狗，絕對錯不了……不過，看看馬家三兒子的媳婦挺著個大肚子，這活狗也就快要變成死狗啰……狗牙能夠避邪？這個我可不相信。我家里的幾個孫兒子沒戴過什么狗屁牙，不是也活得好好的？……”韋大爺人老話多，他說話絮絮叨叨好似不盡長江東流水。

“韋嘮頭，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瘪R三爺心里忿忿然地暗罵了一句，悄無聲息地離開水塘堤岸。哪知，馬三爺還沒走出幾步遠，緊跟在他后面的黑土狗不合時宜地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正在議論著馬三爺?shù)拇鍕D們聽到狗的打嗝聲，知道對岸的馬三爺還沒走遠，她們都啞了聲音。而韋大爺則趕緊把泥箕往肩膀上一拱，腳底抹油般消失了。

馬三爺回過身來，怒目瞪著身子后面的黑土狗，抬腳往黑土狗的身上踢過去。黑土狗看著主人的腳板就要踢到自己的身上時，機靈地一躲閃，馬三爺踢了個空，身體險些摔倒在地上。

夏日，雨后的水塘邊，一朵貼近水面的花朵詭異地開著艷麗的色彩。

一只黑土狗全身淋透地蹲在一棵木棉樹下。黑狗專注地遠眺東方的一條泥土路。一陣孩子們的歡笑聲由遠而近，黑土狗興奮地站起來，沖到手拉手放學回家的姐弟倆面前。黑狗搖擺著尾巴不停地用舌頭舔著小主人，小主人高興地與黑狗親熱著……“弟弟，我們先不忙回家，到水塘邊摘花好嗎？”“好啊！姐姐，我們快走吧……”黑狗跟著小主人來到水塘邊。

姐姐看到了水塘邊那一朵妖艷的花朵。她走過去，踮起腳尖俯下身子想去摘這一朵誘人的花兒。一不小心，姐姐腳下一滑，跌入水塘里。不會游水的姐姐在水里撲騰著，人離岸邊越來越遠，岸上的弟弟嚇得大哭起來……此時，黑狗“汪汪——”叫著躍進水里，它咬住小女孩的衣服，拼命地把小女孩拖曳到水塘的岸邊。終于，小女孩在慌亂中抓到岸邊的水草，頭浮出了水面，岸上的弟弟和水中的黑狗一拉一推地把她救上岸邊。

姐姐和弟弟匆匆忙忙地趕回家。一路上，姐姐一再告誡弟弟：“弟弟，你千萬不要把剛才落水的事情告訴大人，以免被大人責罵。”

一進家門口，馬三爺發(fā)現(xiàn)孫子孫女兩人一前一后，全身濕透地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黑土狗一進家門口，就在馬三爺?shù)哪_下不停地抖掉全身上下的臭水珠?！昂诠?！滾回屋檐外你的狗窩去！你把全屋子都弄臟啦！”黑狗聽到主人的責罵后，一拐一拐地走出家門。黑狗的腳趾在救小主人的時候被劃傷了。

“剛才，你們兩個是不是到水塘邊玩水啦？”馬三爺罵完黑狗后又罵孫子孫女。

“乖寶貝兒，快過這邊來，奶奶幫你們換上干凈的衣服，剛才是不是被雨水淋上了呢？”一旁的奶奶替姐弟倆解了圍。

“姐姐，你脖子上的狗牙呢？”馬三爺又發(fā)現(xiàn)了問題。

“可能是掉落在水塘邊啦?！钡艿苷f話說漏了嘴。

馬三爺扛上一把鋤頭出門。黑土狗見馬三爺出門，從狗窩里爬出來，帶著馬三爺來到剛才小主人落水的地方。馬三爺看到小孫女的狗牙就掛在那一朵艷麗的花朵的枝條上。馬三爺走進水塘里，摘下狗牙，一鋤頭把開花的植物連根拔起，嘴巴不停地喃喃自語：“這害人的邪花！多虧有這副狗牙保佑，否則我的小孫女可就沒命啦！”

秋天，秋高氣爽。馬三爺騎著一輛二十八寸的自行車去趕集，黑土狗撒歡地跟在主人的后面奔跑著。當狗和它的主人到達離集市不遠處的一棵苦楝樹下時，黑土狗停下它的腳步，高高抬起一條后腿，對準苦楝樹的樹干勁射起尿尿來。這時，狗的尿臊味兒吸引來了一只白色的小母狗。小母狗用它的鼻尖聞了聞樹根下的狗尿尿，一副羞答樣地跑進了不遠處的莊稼地里。黑公狗反應(yīng)過來，噌地追了上去……

在集市上，馬三爺先是買了一袋子的紅薯，之后，他又在一個地攤上買了一根紅繩子。這兩樣東西都是馬三爺為了明日一早殺狗準備的東西：殺狗前喂飽黑土狗；殺了狗，拔出狗牙，串上紅繩子，迎接三兒媳婦肚子里就要降生的小孫子。

擺地攤賣紅繩子的趙大娘跟馬三爺算是遠房的親戚，馬三爺臨走時，趙大娘問了一句：“老哥！你家的三兒媳婦快生了嗎？”

“算日子的話，這兩天就要生了。明天，我得把狗宰了，好把狗牙掛在小孫子的身上避邪?！?/p>

“老哥，這狗牙真能夠避邪嗎？”趙大娘總覺得這事兒不怎么靠譜。

“狗牙當然能夠避邪！老一輩們說：黑公狗就是二郎神的哮天犬在人間的化身，能夠降妖驅(qū)魔、鎮(zhèn)住邪氣。當年，孫悟空大鬧天庭時，十萬天兵天將奈何不了孫猴子。后來，是太上老君用他的金鋼圈將孫悟空打跌了一跤，孫悟空再起來時，二郎神的哮天犬猛撲上去，張開狗牙又一撕扯，孫悟空又跌一跤。隨即，二郎神與眾位天神上前合力擒住了孫悟空。自此，二郎神的哮天犬一戰(zhàn)成名。那些妖魔鬼怪對哮天犬的一對鋒利狗牙恐懼無比，避之唯恐不及。你說，這狗牙不是能夠鎮(zhèn)妖避邪嗎？”馬三爺關(guān)于神的傳說，把趙大娘抬到了云里霧里，她“哦，哦哦”地連連點頭稱是。

馬三爺把一袋子的紅薯扛上自行車后，騎車回到街頭的苦楝樹下。馬三爺四處瞧瞧，沒有看到自家的黑土狗。他呼喚數(shù)聲，遠處的莊稼地里傳來了黑土狗“汪，汪”的兩聲，之后，又沉寂了下來。馬三爺停下自行車，不放心地步入莊稼地里尋找黑土狗。在莊稼地里，他分明看到自家的黑公狗正與白母狗親熱在一起。這兩只狗全然沒有理會馬三爺。

馬三爺走出莊稼地，回到苦楝樹下，他一邊等待著黑狗，一邊背靠著樹干，坐在地上打了個盹兒。這一坐下，馬三爺竟然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奇怪的白日夢：他夢見二郎神楊戩用一只玉鐲換回一只就要被人宰殺吃掉的黑公狗。后來，二郎神又把救下來的黑狗送給了一個過路人。哪知，過路之人回到家后，也想把狗宰了吃掉。好在，半路上，二郎神放心不下，又折返回來，走過一戶亮燈的人家，正好看到那人磨刀要殺狗，二郎神又救下了黑公狗……

太陽很快落山。夢中的馬三爺感覺手被什么東西舔了一下。他醒了過來一看，原來是自家的黑土狗回來了，黑狗正搖頭擺尾地用狗舌頭舔著自己的手背。此刻，狗的神色滿足中帶著歉意?；璋抵?，馬三爺看見一丈開外的地方，一只白母狗正朝著這一邊張望……馬三爺尋思：等白母狗生下崽以后，到白母狗家的主人那兒買回一只小黑狗。

東邊，一輪淡黃缺角的月亮時隱時現(xiàn)于云端里，黑土狗對著月亮“汪，汪，汪”地狂吠著。“二郎神的哮天犬又在吞嫦娥的月宮了。”馬三爺一邊想著，一邊帶著黑狗趕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馬三爺沒有到村頭的小水塘邊遛狗。在家里，他把昨天趕集買回來的那一袋子紅薯一股腦兒地倒在鍋里煮了起來。再后來，馬三爺把煮熟的紅薯倒在喂狗專用的盆子里，放在高處。紅薯涼后，馬三爺把盆子從高處放到地上，黑土狗迫不及待地走過來吃個圓肚皮。

黑土狗平生第一次吃到了一頓正統(tǒng)的早餐。它一邊夾著自己的尾巴，舌頭舔著盆子，一邊用懷疑的眼光不時偷看著站立在旁邊的馬三爺。黑狗不敢相信這么豐盛的早餐是主人給自己準備的。

吃完盆子里的紅薯后，主人沒有對自己吆喝驅(qū)趕。黑狗確認是主人給自己加了餐，感恩戴德地搖擺著尾巴，圍繞著主人轉(zhuǎn)了兩圈。馬三爺冷漠地站立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馬三爺看到黑狗吃完了一盆子的紅薯之后，移步往大門口走去。黑狗跟在主人的后面亦步亦趨。馬家的大門是兩扇對開的木門，結(jié)實耐用，馬家的兩扇木門板上面各安裝有一只年代久遠的銅扣環(huán)。

馬三爺邁步來到大門口，之后，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扣住木門板上的銅環(huán)，單等黑狗走過來，好夾住狗脖子殺狗取狗牙。

終于，黑狗毫無防備地走到大門口。就在黑狗的脖子剛好在兩扇木門板之間的瞬間，馬三爺用力拉緊銅環(huán)，狗脖子被木門板夾住了。“汪——呦呦——”黑狗發(fā)出凄慘的嚎叫聲，拼命地想把自己的脖子從門板的縫里拉出來，而馬三爺?shù)碾p手則緊緊地拉緊了銅環(huán)不肯松手……僵持中，馬三爺右手邊的銅環(huán)“噗”的一聲被拉扯斷了。隨著木門板“咣”一聲被打開，黑狗沒命地掙扎著從馬三爺?shù)目柘聸_出大門口，跑得無影無蹤……

馬三爺出門尋狗。他遠遠地看到黑狗盤坐在后院子圍墻的上面，正用它的舌頭和爪子不停地吮吸、抹除頭部和脖子上面的流血。馬三爺站在原地，不敢靠近黑狗。馬三爺轉(zhuǎn)身回到大門口撿起地上扯斷的銅環(huán)，想起了昨天趕集在苦楝樹下做夢時夢見二郎神用玉鐲換回黑土狗的奇怪的夢境。馬三爺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兩天過去了。馬家的三兒媳婦沒有按時生產(chǎn)。醫(yī)生告訴馬家人，產(chǎn)婦要延后七天左右才生產(chǎn)。為安全起見，醫(yī)生囑咐馬家人及時送產(chǎn)婦到醫(yī)院住院待產(chǎn)。

夜晚，門外傳來狗的叫聲，馬三爺帶上一根繩索和一根木棍出門找狗。他急于抓到狗，把狗殺了，好讓三兒媳婦肚子里就要出生的孫子掛上狗牙。但門外沒狗。

馬三爺在村莊里四處尋找出逃的黑狗，但是一無所獲。

后來，馬三爺又想出了一個計策。他到水塘邊的竹林里放上幾個紅薯，然后，把一根打著活結(jié)的繩子埋在紅薯旁邊，只要出逃的黑狗出來吃紅薯，躲在暗處的馬三爺一拉繩子便可套住黑狗。但一整個晚上，機警的黑狗沒有出現(xiàn)。五天過去了，馬三爺再也沒有聽到黑狗在馬家附近吠叫。馬三爺想，黑狗該不會餓死了吧？或者跑到更遠的地方不再回來了？

又一天，馬三爺?shù)降乩锍荨Ｉ挝?，馬三爺翻開一塊泥土時，發(fā)現(xiàn)泥土的下面躺著七八顆就要出殼的蛇蛋?！安缓谩瘪R三爺暗叫一聲，神色變得緊張起來，他扔掉鋤頭，撒腿就走，但還是晚了一步。但見不遠處一個小水坑里的水草“咝咝”作響，很快，一條兩米多長的大毒蛇吐著舌頭，昂首直奔馬三爺?shù)拿媲?，馬三爺猝不及防，眼看著就要被毒蛇咬傷……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黑色的身影橫空而出，黑影子擋在了馬三爺和毒蛇的中間。原來是黑狗快如閃電般沖了上來，救下了它的主人——馬三爺。黑狗狂吠著勇敢地猛撲向大毒蛇，想逼退毒蛇，而大毒蛇則挺立著蛇頭不甘示弱地保衛(wèi)著自己的窩。頓時，毒蛇與黑狗互不相讓地纏斗在一起……最后，大毒蛇在黑狗的撕咬之下受傷逃跑了，而黑狗也被毒蛇咬傷，中毒倒在了地上。

馬三爺走近黑狗。黑狗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黑狗看到馬三爺一步一步地走近時，無力地搖了兩搖它的尾巴它雙眼含著淚水畏懼地看著走近自己的主人。馬三爺抱起黑狗，輕撫著幾天沒有進食、骨瘦如柴的黑狗，呼喚著狗的名字……終于，黑狗在主人馬三爺?shù)膽驯Ю锇苍數(shù)厮廊チ恕?/p>

馬三爺把黑土狗埋葬在一座小山丘向陽的山坡上。

天后，馬家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馬三爺?shù)娜齼合眿D生了一個胖小子。心細的村人發(fā)現(xiàn)，馬三爺這一位剛出生的孫子沒有佩戴避邪的狗牙。

立冬，集市街頭的白母狗生下一窩三黑三白六只狗崽。馬三爺沒有到白母狗的主人那兒買回黑狗崽，他暗下決心，再也不養(yǎng)狗了。

年末，一輛限量版的寶馬高檔轎車停在馬三爺家的門前。馬家的大兒子和兒媳走下了車。大兒子拉開車后座，請出一位老者。兒媳婦打開車子的后備箱，一只被套著繩索的毛色烏黑發(fā)亮的狗跳了出來。大兒子扶著老者走進家門。這位從容鎮(zhèn)定的老者就是大兒子跟隨多年的老板秦總。

這一次回鄉(xiāng)，外出打工多年的大兒子告訴馬三爺，他想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繁殖和訓練導盲犬。希望得到父親的支持和幫助。

“狗喂大了以后會被殺掉嗎？”馬三爺對導盲犬的用途不明白，他只知道農(nóng)村養(yǎng)狗就是為了殺狗吃肉取狗牙。馬三爺后來知道黑狗還救過小孫女的命，小孫女的命和自己的命都是黑狗救的，再殺狗良心上過不去，會遭天打雷劈的。他此生絕對不會殺狗了。

“父親，養(yǎng)導盲犬是訓練狗引導盲人走路的?！贝髢鹤颖M量簡單明了地告訴父親導盲犬的用途。

“那狗死以后怎么處理？還有，這個老板為什么要養(yǎng)狗呢？以前是賣狗肉的吧？”馬三爺用壯話悄悄地問了一下大兒子。

“小馬，你父子在聊些什么呢？”秦總對他們的家鄉(xiāng)話聽不明白，問了一句。

“秦總，我問父親導盲犬死后怎么處理。他還問你以前是不是賣狗肉的，為什么那么喜歡養(yǎng)狗？”秦總聽了馬三爺大兒子的話，差點把飯笑噴了出來。

“老哥，我們養(yǎng)的導盲犬一半是銷售到國外，一半是免費送給國內(nèi)的盲人引路的。在國外，狗病死后都會安葬在狗的墓地里，在國內(nèi)，都會得到妥善的處理。至于我為何喜歡養(yǎng)狗……”秦總深沉地敘述他的人生過往，“我的母親是一個盲人。很小的時候，父親帶著全家從廣西到廣東做生意。因為剛剛創(chuàng)業(yè)，父親早出晚歸，甚至十天半月都沒有回家。一開始，父親的生意失敗了，血本無歸。一家人陷入困頓之中。后來，是母親依靠著從家鄉(xiāng)帶去的一條土狗牽引著到菜市場賣青菜，以維持家里的開支。就是這一只狗拉著母親掙下一些零碎的錢，讓父親全身心地投入到二次創(chuàng)業(yè)之中，后來父親成功地在廣東站穩(wěn)了腳跟。而更令我感動的是——當時的路人們被一個盲人在狗的牽引下賣菜為生的事情所感動，紛紛過來買走母親攤點上的萊，很多顧客放下錢后，不需要母親找補零錢，拿上青菜就走了。長大后，我接了父親的班，掌管父親的建材加工廠，生意還不錯。我一直對當年幫助過我母親的買菜人心存感恩。令我遺憾的是，牽引母親的土狗生病老死后，母親便很少出門，悶悶不樂地坐在家門口前感受著太陽的升起和落去。我們一家想盡辦法陪著母親走出家門，但是，母親一口回絕。她深知做生意如上戰(zhàn)場，容不得子女分心。此后，我開始想著如何養(yǎng)一只能夠帶母親出去散心的狗。再后來我成立訓練導盲犬的公司，用來幫助像我的母親一樣需要導盲犬引路的盲人……”

馬三爺想，原來，每一只狗都有它的故事。

清明節(jié)，馬三爺來到山坡上，他把一盆子煮熟的紅薯放在埋黑狗的小墓地前，點上三炷香，把香插在墓頂?shù)纳厦妗?/p>

五月，馬三爺?shù)拇髢鹤訋е乜偨o的資金回村創(chuàng)業(yè)，繁殖和訓練導盲犬。馬三爺家又傳來了狗吠聲。

責任編輯 藍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