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安
“秋”之意蘊(yùn)
“詩言志”?!爸尽奔丛娙说乃枷?、追求、情趣,乃詩之靈魂,吟詩填詞均是為了表達(dá)作者自己的心志。大概是文人較鐘情于委婉含蓄的表達(dá)方式吧,詩人詞家大多擅長借助各種豐富的意象來隱喻自己的心情及思想,故而賞析作品多由意象入手。在諸多的意象當(dāng)中,“秋”是出現(xiàn)頻率較高的一個(gè)。下面擷取了一些飽含“秋”意的名章佳句,從表達(dá)效果入手來探求“秋”之意蘊(yùn)。
一、傷別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彪x愁別恨,自古就是詩人詞家難以割舍的情懷,因而也是他們常常詠嘆的對象。如: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白居易《琵琶行》)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jiān)隆#馈队炅剽彙罚?/p>
以上兩例都是以凄涼、冷落的秋天景象襯托和渲染離情別緒,刻畫出了兩幅秋江離別圖。
二、嘆時(shí)
多愁善感似乎是詩人的本性,就是極平常的秋景也時(shí)常引發(fā)他們對時(shí)光易逝的感嘆。如:
悲哉!秋之為氣也,草木搖落而為秋。(宋玉《九辯》)
??智锕?jié)至,焜黃華葉衰。(漢樂府《長歌行》)
草木凋零,落葉歸根,好景不再,逝者如斯,排遣不成,凄涼頓生。
三、思鄉(xiāng)
漂泊異鄉(xiāng)的游子,“離愁漸遠(yuǎn)漸無窮”。家是他們永遠(yuǎn)的牽掛。如: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保▍俏挠ⅰ短贫嗔睢罚?/p>
“心上秋”前加離人二字,準(zhǔn)確地表現(xiàn)出離別的人的最怕到秋天,遇秋則感傷的意蘊(yùn)。又如: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fēng)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保R致遠(yuǎn)《天凈沙·秋思》)
詩人借描寫旅途中秋天傍晚的景物,烘托出一個(gè)蕭瑟蒼涼的意境,并以小橋流水人家的幽靜氣氛,反襯出淪落天涯者的彷徨愁苦,道出了多少天涯游子的酸楚啊!再如: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dú)登臺。(杜甫《登高》)
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范仲淹《蘇幕遮》)
秋入鄉(xiāng)心愁割腸,以上四例均是以秋色來托引鄉(xiāng)愁,是悲秋思鄉(xiāng)望歸的典范。
四、懷人
“睹物”易惹人相思,而古人“目秋”也常常撩撥起對親故或所敬仰之人的懷戀。如:
懷君屬秋夜,散步詠涼天。(韋應(yīng)物《秋夜寄丘員外》)
秋草獨(dú)尋人去后,寒林空見日斜時(shí)。(劉長卿《長沙過賈誼宅》)
親友離去之后,形單影只,相伴的唯有落寞與孤寂,加之出現(xiàn)于眼前的又是荒涼的秋景,此情此景怎一個(gè)“愁”字了得?賈誼、岳飛本是人臣之楷模,卻落得個(gè)遭貶、被殺的下場,詩人蘊(yùn)憑吊之情于秋景,深沉而悲涼,字里行間溢出作者無比的痛苦感、不平感,足以催人淚下。
以上四類皆為“悲秋”之作,但“秋”與“悲”并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事實(shí)上“悲”“喜”本似一個(gè)硬幣的兩面,有“悲”亦應(yīng)有“喜”,劉禹錫就曾彈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秋詞》)的反調(diào)。又如: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王績《野望》)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王維《山居秋暝》)
以上各句可謂是喜形于色,展現(xiàn)的是一幅幅優(yōu)美的秋景圖,流露出詩人意欲忘絕塵俗、懷慕隱逸的思想。
綜上所述,一方面是“悲秋”,另一方面是“喜秋”,反差如此之大,何哉?并非“秋”在作祟,乃人心使然,“秋”不過是一個(gè)觸媒而已。古語有云:“一切景語皆情語?!边@就告誡我們,在欣賞文學(xué)作品中的景物時(shí),應(yīng)努力揣想主人公的心境,如此方不致產(chǎn)生誤解。
“月亮”的別名
在中國,古人除了用“嫦娥奔月”“吳剛伐桂”“玉兔搗藥”“蟾蜍守衛(wèi)”等神話傳說中的相關(guān)物象來稱代月亮外,還根據(jù)月相變化,賦予其許多形象化的別名。現(xiàn)擷取古代詩文中較為常見的月亮別名列舉如下:
1.傳說月中有兔子和蟾蜍,故稱月亮為“銀兔”“玉兔”“蟾兔”“金蟾”“銀蟾”“玉蟾”“蟾宮”“蟾蜍”。如辛棄疾《滿江紅·中秋》中的“著意登樓瞻玉兔,何人張幕遮銀闕”,《古詩十九首·孟冬寒氣至》中的“三五明月滿,四五蟾兔缺”,方干《中秋月》中的“涼霄煙靄外,三五玉蟾秋”,詩僧惠洪《秋千》中的“下來閑處從容立,疑是蟾宮降謫仙”,賈島《憶江上吳處士》中的“閩國揚(yáng)帆去,蟾蜍虧復(fù)圓”,等等。
2.傳說月中有桂樹,故稱月亮為“桂輪”“桂宮”“桂魄”。如李涉《秋夜題夷陵水館》中的“凝碧初高海氣秋,桂輪斜落到江樓”,王維《秋夜曲》中的“桂魄初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更衣”,等等。
3.傳說月中有廣寒、清虛兩座宮殿,故稱月亮為“廣寒”“清虛”。
4.傳說為月亮駕車之神名叫望舒,故稱月亮為“望舒”。如屈原《離騷》中的“前望舒使先驅(qū)兮,后飛廉使奔屬?!?/p>
5.傳說嫦娥住在月中,故稱月亮為“嫦娥”。
6.初月如鉤,故稱月亮為“銀鉤”“玉鉤”。如陸游《采蓮》中的“云散青天掛玉鉤,石城艇子近新秋”。
7.弦月如弓,故稱月亮為“玉弓”。如李賀的《南園》中的“尋章摘句老雕蟲,曉月當(dāng)簾掛玉弓”。
8.滿月如輪、如盤、如鏡、如壺,故稱月亮為“金輪”“玉輪”“冰輪”“銀盤”“玉盤”“金鏡”“玉鏡”“飛鏡”“玉壺”。如元稹《月》中的“絳河冰鑒朗,黃道玉輪巍”,陸游《月下作》中的“玉鉤定誰掛,冰輪了無轍”,李群玉《中秋君山看月》中的“汗漫鋪澄碧,朦朧吐玉盤”,李賀《七夕》中的“天上分金鏡,人間望玉鉤”,辛棄疾《太常引》中的“一輪秋影轉(zhuǎn)金波,飛鏡又重磨”,辛棄疾《青玉案·元夕》中的“鳳簫聲動(dòng),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等等。
9.人們常把美女比作月亮,故稱月亮為“嬋娟”。如蘇軾《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shí)有》中的“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此外,月亮在古代詩文中還有許多別稱。如屈原《天問》中的“夜光何德,死則又育”,《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中的“陽子驂乘,纖阿為御”,李樸《中秋》中的“皓魄當(dāng)空寶鏡升,云間仙籟寂無聲”,張喬《對月二首》中的“圓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歐陽詹《玩月》中的“素魄皎孤凝,芳輝紛四揚(yáng)”,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