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語言對人類共同體的建構

隋巖+陳斐

摘 要：人類通過互聯(lián)網在現(xiàn)實與虛擬的融合中實現(xiàn)了“我”和“我們”的平衡，并在互聯(lián)網帶來的巨大變革中構建了一個新型的人類共同體?；ヂ?lián)網群體傳播環(huán)境中的虛擬社群成為新的人類共同體——網絡共同體。網絡共同體以強烈的情感和意識、共同的利益和需求為基礎，虛擬社群是人類社會交往史的一場革命，是一種人類社會交往實踐中前所未有的新體驗。網絡用戶可以通過互聯(lián)網便捷地加入多個群體，體驗并滿足多種角色和身份認同，依托于互聯(lián)網技術的社交媒體提供共享空間，使用戶可以自主地創(chuàng)建群組、圈子和社區(qū)來分享和交流，成為建構網絡共同體的重要平臺。網絡用戶參與傳播和交流的過程，建立關系并尋求認同感和歸屬感。伴隨互聯(lián)網的興起，媒介能增強身份認同感，同時也帶來變異。在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的“語言技術化”運動中，網民們憑借強大創(chuàng)作力和創(chuàng)作熱情生產出各式各樣的網絡語言，使之在共同體中大范圍傳播和使用，增強了共同體成員的認同感和歸屬感。網絡共同體通過移動互聯(lián)平臺組織更快速的行動，并為自身的權利發(fā)聲，積極參與社會變革都依賴并助益于網絡語言的應用。

關鍵詞：網絡共同體；虛擬社群；網絡語言；權利訴求；身份認同；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

中圖分類號：G2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7）05-0004-07

伴隨著互聯(lián)網在社會生活中的飛速發(fā)展和擴張，“互聯(lián)網改變世界”已經成為被現(xiàn)代社會所普遍接受的共識，互聯(lián)網讓科技的力量史無前例的滲透到每一個現(xiàn)代人的生活當中，改變和塑造著生活。移動互聯(lián)、大數據、粉絲經濟、云時代等不斷更新的詞匯已經遠遠無法概述我們今天生活的這個時代，麥克盧漢關于未來世界的大膽構想，正一步步成為人類生活的現(xiàn)實?；ヂ?lián)網成為人類生存方式的一次里程碑式的變革，并重新定義了人類的生活。人類通過互聯(lián)網在現(xiàn)實與虛擬的融合中構建了一個新型的人類共同體，打破了傳統(tǒng)社會共同體中“身份”和“契約”這兩個概念的界限。生存在互聯(lián)網空間，普通人可以不再普通，不普通的人卻可以變得很普通；社會的人更個體，個體的人更社會；契約的締結更加隨意和偶然，契約的維系越來越少訴諸于層級結構?；ヂ?lián)網構建新型社會共同體的邏輯非常清晰，身處在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的時代，需要個體能夠在復雜的社會關系網絡中盡快準確定位自身的位置，在科技和互聯(lián)網共同構筑的虛擬數字世界中找到自愿歸屬的共同體，最終在現(xiàn)實與虛擬的融合中實現(xiàn)“我”和“我們”的平衡。

一、網絡共同體：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的新型人類共同體

（一）人類共同體的界定和結成模式的演變

德國社會學家滕尼斯（FerdinadTonnies）最早把共同體從社會概念中分離出來作為一個基本的社會學概念，他在1887 年發(fā)表的《共同體與社會》一書中用“共同體”一詞來表示“建立在自然情感一致基礎上、緊密聯(lián)系、排他的社會聯(lián)系或共同生活方式，這種社會聯(lián)系或共同生活方式產生關系親密、守望相助、富有人情味的生活共同體”[1]。滕尼斯認為，共同體主要是指是建立在血緣基礎上的群體。此外，它也可能是在小的、歷史形成的聯(lián)合體（村莊、城市）以及在思想的結合體（友誼、師徒關系）里實現(xiàn)的。他認為，共同體是建立在有關人員的本能或者習慣制約地適應或者與思想有關的共同記憶之上的。“血緣共同體、地緣共同體和宗教共同體不僅僅是各個組成部分的總和，而是有機地渾然生長在一起的整體”[2]。

隨著全球化的擴展和通訊交通的日益便利，特別是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的到來，使得社會各主體之間交往的紐帶不再受血緣和地域的局限。在互聯(lián)網空間內，愛好共同體、學習共同體、讀書共同體等“新興”共同體概念不斷涌現(xiàn)。人類共同體的發(fā)展經歷了自然條件選擇后的原始共同體到現(xiàn)代公民社會意義下的當代共同體再到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的后現(xiàn)代共同體的演變。其締結模式也經歷了從單一走向多元，締結狀態(tài)從緊密走向松散的演變。

滕尼斯認為，“共同體主要是以血緣、感情和倫理團結為紐帶自然生長起來的，其基本形式包括親屬（血緣共同體）、鄰里（地緣共同體）和友誼（精神共同體）”[2]。進入工業(yè)化的現(xiàn)代社會之后，血緣紐帶和地緣紐帶變得荏弱，人類以貨幣、公民身份、契約、法律和情感實現(xiàn)融合。特別是進入后工業(yè)化的互聯(lián)網時代，群體傳播環(huán)境中的虛擬社群成為新的人類共同體——網絡共同體。網絡共同體以強烈的情感和意識、共同的利益和需求為基礎，互聯(lián)網的開放性和全球性從根本上動搖了血緣和地緣曾在人類共同體中的重要影響，網絡共同體是一個精神共同體的存在，其構建的方式區(qū)別于傳統(tǒng)面對面的互動，如俱樂部和興趣社團等，而是利用工具進行匿名的非面對面的跨地域、遠距離的互動交往，這是對人類共同體締結方式的重大顛覆。網絡共同體的后現(xiàn)代性體現(xiàn)在個人在互聯(lián)網空間里變成了一個完整的社會縮影，被賦予了更多的權利和義務。但同時網絡交往的虛擬性、弱聯(lián)系性、匿名性使網絡共同體在一定意義上喪失了某些約束和強制性因素，成員之間的交往關系是一種松散而隨意的弱紐帶聯(lián)系。

無論是以血緣和婚姻為紐帶形成的家族，以共同的居住地域、語言和文化心理為紐帶形成的民族，還是以社會契約、公民身份、統(tǒng)一的貨幣、法律和情感為紐帶形成的國家，傳統(tǒng)共同體的建構需要一個實在的物理空間，這個物理空間是群體聚集的基本條件，只有在一個物理空間里群體才能聚集并進行相應的信息傳播和交流，共同體的產生是群體聚合的結果。

由于傳統(tǒng)的社會地理空間的障礙使得信息傳播手段、速度和效果都受到限制，而網絡構建的新型“物理空間”，成本低廉，隨時隨地并且無處不在，不再受時空和經濟因素的限制。特別是，在這一新型的虛擬空間里，個人和群體都可以實現(xiàn)任何時間任何地的自由聚合，信息的傳播和觀點的交流更加暢通高效，擺脫了傳統(tǒng)的機構和組織框架的限制，個體可以在線自由的選擇、參與與其興趣和價值觀相投的群體組織，而群體的產生聚合也在更深程度上受到個人興趣和意圖的影響。每一個網絡用戶都可以在微博上尋找和發(fā)布最新、感興趣的話題和消息，并通過@和轉發(fā)傳播給所屬群體中的其它成員，通過評論留言來確認同一性和表明差異性，以此來表達個體對于所屬群體的歸屬感和滿足感。網絡用戶也可以在各大論壇、貼吧里進行內容生產和文本生產，展示獨特見解，建構在群體中的身份。用話語實踐來構建身份，已經成為大部分網絡用戶的生活常態(tài)，他們在網絡這個新型的“物理空間”以前所未有的熱情、速度和效率，締結著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類共同體。網絡用戶甚至可以通過互聯(lián)網便捷地加入多個群體，滿足并體驗多種身份認同和角色。依托于互聯(lián)網技術的社交媒體在發(fā)展過程中成為建構網絡共同體的重要平臺，為用戶提供便捷的共享空間，使用戶可以自主地創(chuàng)建群組、圈子和社區(qū)來分享信息和溝通交流，建立關系和尋求認同感和歸屬感。

（二）人類共同體組成的基本要素

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發(fā)展，特別是進入后現(xiàn)代化之后，以血緣和地緣為紐帶自然形成和存在，強調集體高于一切，忽視個人感受和權利的原始公共體不再是社會的主體共同團體。人類共同體的建構，基于三個基本要素：共同目標、身份認同和歸屬感。

1.共同體目標：人類共同體產生的前提

歷史上，人類所有的共同體都是在人們追求共同目標的過程中產生的。一個已存在的共同體的共同目標必須能“滿足成員的利益需求”。滕尼斯用共同體來表示由“本質的意志”所導致的而建立的傳統(tǒng)的、基于身份血緣的、聯(lián)系緊密的、具有排他性的共同體。但是在人類社會邁向工業(yè)化、城市化的進程中，特別是18世紀進入工業(yè)文明時代后在自由市場機制的引導下，“本質的意志”逐步被“選擇的意志”所取代，這種聯(lián)系形態(tài)建立在一致的利益基礎之上，基于“契約（自愿的、可廢止的利益交換）”而不是“身份”（非自愿的、不可廢止的、天生的屬性）。網絡讓人類的精神需求大大擴展，身處后工業(yè)時代的現(xiàn)代人對于共同目標的理解，不再僅僅是對于金錢和物質等利益的追求?；ヂ?lián)網為精神關系和利益關系的締結提供了新的載體，不同于傳統(tǒng)的信息聯(lián)結方式和信息交流方式，人們在建構網絡共同體時越來越多地將個體成員之間共同的興趣、愛好和信仰視為其目標。

2.身份認同：人類共同體產生的基礎

“我”是何人？“我們”是誰？界定“他們”的基礎是什么？每個人都有多重身份，無論是在社會、機構和組織中，還是在跨國空間內，認同所要解決的是自我同一性、自我歸屬感和自我意義的問題。身份認同是對“我是誰？”“我歸屬于哪個共同體？”“我和誰是同一個共同體里的成員？”的回答即是身份認同結構的三個方面：認知、情感和行為表現(xiàn)。

人的身份認同可以從自我認同和社會認同兩個層面理解。自我認同是一種內在性認同，是個人依據經歷形成的對自我獨特性的理解和反思。而社會認同則是指個體對所屬社群成員所具備資格的認識以及這種資格在價值和情感上的重要性。自我認同與社會認同的關系和米德的“主我與客我”理論有相通之處，“米德認為主我是個體的主體意識，是主體對事物的認知、行為和反應；客我是他人對自己的社會評價和社會期待”[3]。二者通過有意義的象征符號，在不斷互動之中形成自我?！翱臀摇贝偈埂爸魑摇卑l(fā)生新的變化，“主我”反過來改變“客我”，自我認同和社會認同也在這樣的互動過程中塑造了人類的身份認同?？梢姡矸菡J同是社會互動的產物，一個人自我身份認同的意義和社會身份認同的建構和完善都是在社會交往中實現(xiàn)的，其中伴隨著信息交換和人際交流，并通過媒介來完成，媒介技術的發(fā)展使得信息傳播和人際交流的方式發(fā)生改變，從而推動了人類身份認同和人類共同體建構模式的變革。隨著互聯(lián)網在全球范圍內的普及和應用，更加依賴媒介的人們開始在網絡社群中尋求自我認同和社會認同，甚至出現(xiàn)了以“御宅族”為代表的群體，將個人的身份認同完全建構在虛擬空間和數字化產物之上，產生身份認同危機甚至是現(xiàn)實身份的消解。在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媒介大大增強了身份認同的作用，但同時也帶來了不容忽視的變異。

3.歸屬感：人類共同體維系的紐帶

“身份認同是一個復雜的心理結構，在表層上是人們顯而易見的行為模式，在中層上是個體對與同類群體的共同性的認知和對自我身份的覺察，在深層上是有關身份所帶來的情感體驗”[4]。歸屬感指身份認同深層上的情感體驗，也是人類建立共同體的心理訴求，是共同體的核心凝聚力和競爭力所在，是維系共同體的紐帶。歸屬感在本質上屬于身份認同中社會認同的范疇，與之相關的還有社群認同邊界的問題。歸屬感讓個體通過其他群體成員所為其提供的情感互動和價值意義，從而認識到自己屬于某一特定的社會群體，隨之對群體產生群體認同。同時個體通過積極維持群體認同來提高自我認同和比較群體差異，并產生內群體偏好和外群體偏見。因此，社會認同的過程伴隨著群體成員對有相同背景的“我們”的“圈內”認同，以及對“他們”的“圈外”排除。歸屬感的產生和延續(xù)過程伴隨著群體認同感，交織著差異性的比較和同一性的確認，認同的邊界強化了共同體成員的共同心理，修正建構了成員個體對“我們”和“他們”的定義。而設置語言障礙將圈外人排除在外，通過語言增強同一個圈子里成員之間的交往粘度，以及成員之間形成的對共同體高度的認同是產生歸屬感的有效途徑。

（三）網絡共同體：一種“小世界網絡”的人類共同體

互聯(lián)網作為媒介社會電子空間具有高度的開放性，為網絡用戶廣泛而深入地參與交往互動提供了條件。依托于這個技術平臺和共享空間，從論壇貼吧到APP，從聊天室到社SNS，從興趣小組到維基百科，從UGC（用戶生產內容）到CGM（消費者產生的媒體），誕生于網絡空間里的社交媒體成為建構網絡共同體的重要平臺。社交媒體提供了工具讓個體來介紹和展示自我，并讓個體自主決定在何時、何地與何人建立聯(lián)系。而通過社交媒體，網絡用戶不僅僅是簡單隨機地建立關系，而是旨在增加與同一類人頻繁互動的機會，當群體成員之間的互動交流成為一種常態(tài)時，網絡共同體就產生了。

網絡共同體是社交媒體創(chuàng)造的一種“小世界網絡”的后現(xiàn)代人類共同體，其決定性因素并非媒介技術，而是網絡用戶成員之間建構在“同類相喜”基礎上的精神交往，而精神交往的節(jié)點是共同興趣愛好形成的具有粘性的凝聚力。群體因共同的興趣而自發(fā)形成，成員之間通過圍繞核心話題或核心人物展開討論和交流，在相互了解的過程中，成員可以單獨建立聯(lián)系，展開進一步的人際交往。因為情感因素是群體圈子存在的基礎，因而成員可自由參與或退出。以相同的興趣為中介，將松散的網絡用戶逐步凝聚成有邊界的圈子，而這些大大小小的圈子構成了網絡共同體的“小世界網絡”。小世界網絡擁有稠密圈內關系和“大V”效應的特征，與傳統(tǒng)的人類共同體相區(qū)別。

1.群體圈子內的稠密聯(lián)系

在網絡共同體中，無論是QQ群、微博好友圈、微信朋友圈還是豆瓣小組，每個人都可以與群體中任何人建立直接聯(lián)系，并展開進一步的人際交流。若有成員暫時或永久性地脫離群體，并不會破壞其他成員之間的聯(lián)系。群體中的核心成員和意見領袖，如吧主、樓主、管理員等，可以建立群體、生產內容、表達觀點、引導輿論等，但卻無法影響群體傳播以及群體成員關系的走向，因為網絡賦予了用戶充分的自主權和選擇權，同時消解了傳統(tǒng)社會關系網絡中的權威性.互聯(lián)網中的線上傳播將個體身份認同的建構推進到一個全新的認識領域，自主選擇性是線上交往的最突出的特性，每一個網絡用戶都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進行自我呈現(xiàn)，自由地生產、傳播和出售情感、信息、觀點等各種自產物；同時可以自主地選擇志趣味相投的朋友，點擊購買觀看符合自己口味的內容?！斑@種輸出和輸入的自由與互動，使網絡交往比現(xiàn)實交往在滿足交流需要方面有天然的優(yōu)勢”[5]。

2.群體圈子內“大V”效應

任何一個群體之中，都存在核心。百度貼吧有等級排名和活躍指數，根據簽到數、發(fā)帖數、回復量來衡量網絡用戶在群體中的地位。擁有最高級別地位的成員自然就成為了群體內的“大V”，擁有多于一般成員幾十倍甚至幾千倍的關注量和粉絲數，承擔著不合比例的總體聯(lián)結數量，對于維系整個群體圈子及其重要。尤其當群體的社會網絡擴大時，正是有了少數高度聯(lián)結的個人用戶才使聯(lián)結性和有效性得以平衡。普通群體成員在圍繞“大V”生產文本和發(fā)表觀點進行討論和交流時，彼此之間建立一對一的聯(lián)系，這是群體中最佳的溝通模式，也是增強群體粘性和忠誠度的有效途徑，可見“大V”成為粘合群體關系的一個重要“引爆點”。

此外，小世界網絡還可以對信息起到增強和過濾的作用，網絡用戶通過社交媒體用戶所獲得的信息是由關注的個人和機構傳遞的，大多都是自己感興趣的信息，特別是進入大數據時代，網絡系統(tǒng)會自動分析用戶日常的閱讀習慣和興趣點，在此基礎上進行相關信息的推送，不斷增強和突顯某類信息在個體網絡用戶消費中的比重，同時無形之中也將其他信息過濾掉。

二、虛擬社群：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的網絡共同體

傳統(tǒng)社會中的共同體一般是基于血緣、地緣或者是業(yè)緣關系而建構起來的，在社會交往和人際交往的過程中深深地打上了社會地位、社會身份和社會角色的烙印。因此，傳統(tǒng)社會中的社交活動一般局限在權力、財富、地位、文化程度、利益相近的社會階層之內；而在虛擬空間內締結的網絡共同體，其交往范圍被大大地擴展，交往互動不僅發(fā)生在朋友、熟人之間，而且可以和大量陌生人建立聯(lián)系。網絡中的社會交往和人際交往，并不看重交往對象的種族、民族、地位、階層和身份等傳統(tǒng)制約因素，而是強調交往的普遍性和無限性。Facebook、MSN、Twitter、微博等社交媒體的出現(xiàn)，把分布在全球各個角落的網絡用戶匯聚起來，共同組成一個個頻繁互動、共享信息的虛擬社群，給予人們創(chuàng)造性動力的無線可能。

（一）虛擬社群體現(xiàn)新媒介環(huán)境中的“有機團結”

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書中提出人類歷史上的三次社會化大分工：畜牧業(yè)從農業(yè)中分離；手工業(yè)和農業(yè)分離；商人階層產生。第一次社會分工后出現(xiàn)私有制，社會出現(xiàn)對立階級，人類進入奴隸社會?！暗诙紊鐣止ず笠越粨Q為目的商品生產開始出現(xiàn)，加速了私有制的產生和原始社會的瓦解。第三次社會分工促使了商業(yè)社會的誕生，商品交換發(fā)展到成熟時期后隨即出現(xiàn)了商人和商業(yè)，社會財富分配開始呈現(xiàn)不均狀態(tài)，階級對立更加嚴重。同時商業(yè)又促進了社會發(fā)展，提高了社會生產力”[6]。而互聯(lián)網的出現(xiàn)使得人類進入信息時代，迎來了第四次人類大分工，這次社會分工是以互聯(lián)網和信息革命為主導。信息革命是大量計算機、網絡和遠程通信技術設備以及伴隨的新觀念普及應用，使人類社會活動實現(xiàn)電子化、數字化、信息化和網絡化。和前三次社會化大分工相比，這一次更全面、深遠和徹底，影響到每個人、企業(yè)、行業(yè)、部門、家庭、國家和政府，以及社會經濟生活的各個方面。

涂爾干在《社會分工論》中提出的有機團結理論是伴隨著社會分工而產生發(fā)展的。涂爾干認為具有較高勞動分化程度的社會是由“有機團結”將個人結合在一起的，人們在一個復雜的經濟市場相互交換服務，人們所經歷的生活環(huán)境各不相同，彼此之間的共同點也大大減少。每個人的行動越是專業(yè)化， 其個性也就越鮮明。在網絡空間里，網絡用戶渴望借助各種手段來展現(xiàn)自我的個性和差異性，百度貼吧中的核心粉絲熱衷于通過對偶像文本資源的二次加工和重新解讀，通過對信息和觀點的再生產和重新發(fā)布，從而吸引其他粉絲的關注留言跟帖，從而成為社群中潮流和流量的引領者。從而炫示自己的“資深”粉絲身份，彰顯在社群中的意見領袖地位。所謂“資深”就成為“我”與“他人”最大的差異。

另一方面，涂爾干也指出復雜的勞動雖然創(chuàng)造出了個體主義，以追求各自獨特的生活方式，但這并不意味著個人之間不再具有任何社會聯(lián)系。社會分工越細，個體個性越鮮明，每個人對社會和其他人的依賴性就越強。個體之前的聯(lián)結和交互通過自愿交換而建立，而不受通過強迫性的機械團結。相互間的依賴性之所以能發(fā)展成為一個個社群和共同體，是基于涂爾干稱之為“基本的團結”的因素，“基本的團結”不是一種理智上的一致，而是某種共享的情感?；趯儆谀骋还餐w的情感和自覺，群體中的大多數成員都會認為自身有義務和熱情去按照共同體的準則和要求行事，以提升所屬共同體的社會影響力和社會地位，提升自己在共同體中的信譽和人格魅力，在這個過程中社群的歸屬感和自豪感被逐步積累。虛擬社群是根據人們的共同興趣或需求建構起來的，這些共享的情感創(chuàng)造出了“基本的團結”。各大百度貼吧首頁或者置頂帖子中常常含有“吐血推薦”“萌燃”“強推”“厲害了”“逆天”“秒殺”“神級”“勁爆”“圍觀”等帶有極強情感意味的溢美之詞，這些詞都是群體成員通過互聯(lián)網空間發(fā)表對所屬社群核心人物和事物的喜愛，以及對自身鑒賞力和群體文化品位鑒賞力的有意識的自信呈現(xiàn)。因此，虛擬社群是對新社會分工中的“有機團結”在某種程度上的一種映射，即一種個性化的、自由的、強流動性、跨越時空限制和身體“缺場”的“有機團結”在新媒介環(huán)境中的表現(xiàn)，個體的差異性和群體中的“基本團結”都在虛擬社群中得到了不同于傳統(tǒng)社會的全新展現(xiàn)方式。

（二）虛擬社群是網絡共同體的基本形式

特定的物理空間、緊密的社會關系和互動、共同的利益、興趣、價值觀和歸屬感是構成共同體的基本要素，也是構成社群的基本要素，而社群是共同體的最基本形式。虛擬社群與現(xiàn)實社群相類似，也包含了大體圈定的區(qū)域范圍，相對穩(wěn)定而適量的人群以及群體成員共同認可的利益和興趣，共同使用的與其他群體或者整個社會區(qū)別的符號體系。虛擬社群是誕生在網絡空間的社交聚合體，其本質是網絡空間的人際關系。虛擬社群里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不再是呈單向線性延伸狀，而是呈多格網絡擴散狀，這不僅意味著社會交往輻射范圍的擴展，還減少了交流的中間環(huán)節(jié)。虛擬社群的運行規(guī)則之一就是“把個人網聚成圈子”，正如豆瓣網的創(chuàng)始人楊勃所說，豆瓣網上近一百萬條的書籍、電影、音樂目錄只是基礎框架，核心關鍵是內容中植入的社會性元素讓用戶之間有互動的可能，向30多萬用戶推薦對口味的朋友，讓用戶自己去交流和組建群體。而這一切都源于依托互聯(lián)網技術興起的虛擬社群本身所具有的虛擬性、流動性和情感性。

1.虛擬性

虛擬性是互聯(lián)網最大的特征，是虛擬社群這一概念的實質性所指。而與虛擬性緊密相連的是匿名性、身體缺場、符號化交流，互動雙方不是傳統(tǒng)的面對面參與溝通，而是通過電腦、pad、智能手機等媒介交流，通過文字、圖像、視頻、語音等多媒體符號文本互動。虛擬性還帶來了社會互動中的去中心化和反等級，引入了新的社會身份，動搖了現(xiàn)實社會中的等級關系。一種全新的虛擬性的社會互動和人際交往模式將人類社會帶入了一個新時代。

2.流動性

與現(xiàn)實社群不同，虛擬社群的成員擁有極高的自由度，不受職業(yè)、身份、性別、國籍等因素的限制和束縛，虛擬社群的優(yōu)勢在自由和開放，同時內部也有成員共同認可并遵守的基本規(guī)則和規(guī)范。在虛擬社群里，個體的加入或離開都是完全按個人意志進行自由選擇，因此群體成員流動頻繁，成員之間的關系相對松散。網絡用戶可以任意加入一個或多個虛擬社群，享受多重身份認同。流動性使網絡空間內所形成的關系具有弱聯(lián)結性和不穩(wěn)定性，網絡用戶的人際交往帶有幻想成分，常常表現(xiàn)為速度快、密度頻繁但持續(xù)時間短，陌生人之間依靠共享情感而建立的關系，因成本低也可能很快中止或淡化。

3.情感性

人們歸屬于一個社群最主要的動力來源于參與社交活動以獲得情感性的力量，它可以促使人們做原先個體不會做的事情，這種情感性經歷所帶來的回報是“社群”持續(xù)存在的原因。網絡空間里的虛擬社群是一種典型的人緣關系體，正如弗洛伊德所說，社會聚合的不是利益的群體，而是關于認同的動態(tài)精神機制，許許多多分散的個體通過共同的事物來替代其自我理想和自我需求而結合在一起?；ヂ?lián)網對90后、00后年輕一代如何看待社群概念具有深遠的影響，網絡拓寬其視野，使其認知到自身是社群的一部分。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建立一個新社群很容易，發(fā)現(xiàn)一個以特殊愛好、嗜好或信仰為中心而組建的社群也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年輕一代正是伴隨社交媒體使用的共同經驗而成長起來的。

（三）虛擬社群是網絡語言的誕生地

“語言是社會文化的產物，同時也是它的重要載體。網絡流行語的使用不僅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也是網絡時代的文化景觀。網絡流行語從本質上來說是現(xiàn)代語言的一種社會變異，是伴隨網民這一群體的出現(xiàn)而產生的社會語言現(xiàn)象”[7]。隨著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的興起和發(fā)展，網絡流行語已成為重要的社會現(xiàn)象，是輿情呈現(xiàn)和語言變異的重要指標。每年媒體新鮮出爐的網絡流行語榜單，使網絡語言從網絡空間走向生活日常，頻頻出現(xiàn)在各大電視臺、貼吧、論壇、彈幕，甚至是黨報的新聞標題里，人們特別是“網絡原住民”一代充分享受著使用網絡語言的樂趣。而一個個網絡流行語的背后恰是語言和社會結構的共變，折射出中國社會語境的變革，展示著大眾文化的狂歡，以及亞文化的發(fā)展和抵抗。

縱觀眾多網絡流行語的走紅過程，不難發(fā)現(xiàn)網絡流行語大多產生于網友交流互動頻繁的各大虛擬社群中。首先，虛擬社群是網絡空間中較為穩(wěn)定和忠誠的共同體，成員之間的交流互動程度較高，而網絡流行語往往在網絡用戶圍繞核心人物和熱點事件的交流對話之中產生。如“也是醉了”源于一款網游玩家們在游戲空間里對成員游戲競技技術的吐槽交流，這一誕生于虛擬游戲社群中的用語迅速發(fā)展成為網絡流行語。

其次，聚合于虛擬社群中的網絡用戶具有很強的符號生產力和文本生產力。符號生產力是指是從文化商品特有的符號資源中，創(chuàng)造出大眾所認同的共通意義，并被粉絲所消費。社交媒介給網絡用戶提供了創(chuàng)造“符號資源”的空間，同時在符號生產中為其提供社會體驗并構建其社會認同。如“中二”“腹黑”“蘿莉”等網絡詞匯是動漫粉絲的符號；“愛豆”“應援”“仙后”等網絡流行語是韓飯迷的符號。約翰·費克斯提出了通過對原始文本進行積極重構可以獲取愉悅和表達意義的“文本生產力”理論。粉絲通過調動和組織情感投入對文本意義進行再生產，從而建構出個人身份和權利感?；ヂ?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新的媒介技術催生了用戶生成內容（UGC），這使得虛擬社群中的文本生產演變成一種參與文化，粉絲成為這場創(chuàng)作浪潮中的主力軍，文本內容也從傳統(tǒng)的文字擴展到包括文字、圖片、視頻的多媒體。“挖掘機技術哪家強？”，本是山東藍翔技校招生廣告語，最先在網易跟貼區(qū)和百度帝吧里出現(xiàn)，之后借助網民強大的文本再生產能力和網絡群體傳播力，演變出古文體、學術體等多種體裁，成為紅極一時的網絡流行語。由此可見，當誕生在網絡虛擬社群中的流行語引起廣泛的關注和使用時，其惡搞性和亞文化性的一面逐漸被削弱，開始被主流文化挪用，并在商品化的過程中被重新定義。

三、網絡語言對網絡共同體的建構

語言是人們彼此交流時最重要的工具，同時也是思想的載體、身份的象征、認同的工具乃至社會群體的紐帶，更是文化變遷的指示器。語言是結成共同體的粘合劑，語言與人類共同體之間有著極為緊密的關系，甚至某個共同體使用的語言越是獨特，它的凝聚力就越強，反之亦然。在地區(qū)、教派、職業(yè)、性別乃至民族等形形色色的共同體中，語言不僅是區(qū)分“他者”的工具，也是確認“自我”身份的途徑。雖然共同體一詞似乎意味著內部和外部之間會有一個明顯的分界，但實際上，語言的使用邊界往往是模糊的。此外，不同的共同體語言間的競爭同樣引人注目，語言間的互動常常隱藏著沖突，隱含著一個群體對其他群體的挑戰(zhàn)甚至是征服，這一點在網絡空間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ヂ?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正在經歷一場“語言技術化”運動，各種網絡語言被具有強大創(chuàng)造力和創(chuàng)作熱情的網絡用戶生產出來，并在網絡空間中進行系統(tǒng)地設計、生產和傳播，網絡語言的商業(yè)化和技術化趨勢得到加強。網絡語言在網絡共同體中的大范圍傳播和使用，增強了共同體成員之間的認同感和成員對于群體的歸屬感。

（一）網絡語言是網絡共同體交往語境的構建符號

李普曼認為，現(xiàn)代社會重寫了現(xiàn)實和符號的關系，能指和所指全然倒轉，造成符號與現(xiàn)實顛倒，是現(xiàn)實模仿符號，而非相反。在互聯(lián)網所建構的虛擬世界里，符號環(huán)境急劇膨脹，能指與所指的關系被斬斷，“所指不過是一個瞬間，在無休止的指意過程中，意義并不是在主客體間的穩(wěn)定的指涉關系中生產的，而僅僅是在所指的無限的、模棱兩可的游戲中生產的”[8]。在虛擬世界里，符號特別是語言符號擁有了旺盛的生命力，符號元素被肆意的組合、拼貼和同構，各種文本和再生產文本被自由、開放、平等、無線地閱讀和傳播，這使得互聯(lián)網空間里的權力在某種意義上成為自由解讀和建構文本和語言的權利，因此成為一種閱讀和傳播的實踐活動，而這種實踐常常以一種符號游戲的形式出現(xiàn)。

多利安·馬賽認為，社會關系常常是深深扎根在一種社會空間之內的暫時的特殊黏附關系的星體型構，其本身就是從地方到區(qū)域，從區(qū)域到跨區(qū)域的關系和內在關聯(lián)的產物。在社會關系里，語言作為人員、信息和觀念的傳輸渠道，使語境和興趣文化彼此相連。而網絡語言鑄就了情感的同盟，增強了網絡共同體結構中的黏性。網絡語言將那些分散在共同體和虛擬社群中的個體成員聯(lián)結起來，他們既非地理學上獨特的實體，也不依賴于面對面的接觸和交流。在信息技術和電子媒介飛速發(fā)展的當下，象征互動的網絡語言既是物質的，又是文化的，是一種能動的符號。在網絡語言建構的網絡共同體交往語境中，成員個體對專屬于所在社群的網絡語言的使用和傳播能激發(fā)一種“情感共同體”，情感的巨大力量能激發(fā)親密感和群體歸屬感，將地方性轉化成展示文化身份的基礎，而文化是網絡共同體得以發(fā)展壯大的核心動力。

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人們通過高度發(fā)達的媒介力量而彼此靠近和依賴時，共享性的情感就能跨越時間和空間，實體化為語言表達，并進行廣泛的傳播對話。互聯(lián)網的社群化聚合粘聚的是一個生活圈子、一種生存方式，一種共同的興趣愛好，一些共同的主張和觀念。這種圈子文化以合乎成員思維和情感的形式出現(xiàn)，通過分享共同的身份最終從里到外形成對受眾的合圍。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所提出的那個“想象的共同體”似乎在虛擬空間中尋找到了最佳的生存土壤。

（二）網絡語言是網絡共同體中青年亞文化的表征形式

網絡流行語是在網絡上出現(xiàn)并迅速發(fā)展起來的文化現(xiàn)象。伴隨著互聯(lián)網影響的日益擴大，以90后和00后為代表的網絡一代在虛擬世界的主體地位越來越明顯。在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他們擺脫主流價值觀的影響和限制，獲取資訊和知識，形成具有代際特色的獨特價值觀和審美觀，甚至對傳統(tǒng)話語權和價值觀形成解構和沖擊?；ヂ?lián)網使得亞文化與青年群體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互聯(lián)網中的青年文化形成互聯(lián)網亞文化。而青年一代常常把基于互聯(lián)網平臺，以共享情感和共同興趣為連接點的虛擬社群作為創(chuàng)造和傳播自身文化的空間，在這個共同空間里，遇到同類人進行群體行動，組成一個共同體，鑄就相互依賴的共同紐帶。虛擬社群中誕生的不同于主流的社群文化，有意無意地挑戰(zhàn)主流文化中的價值、觀念和結構，表達著青年一代突破傳統(tǒng)、渴望創(chuàng)新的生活方式的態(tài)度和決心。

人們一般通過報紙、廣播、電視等大眾媒介的方式來了解和理解這些主流文化之外的網絡亞文化，得到的認識大都是二手的，而網絡語言作為網絡亞文化的直接表征形式對人們認知和構想網絡亞文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在其論文《你說流行語了嗎？》中提到，“俚語詞匯的深層‘目的首先是維護一種貴族式的區(qū)隔”。而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中的網絡語言特別是網絡流行語，在實際使用過程中也起到一種區(qū)隔的作用。這使網絡語言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一種亞文化資本。在當今的社會條件下，它所區(qū)隔的不再是布迪厄觀點中的“貴族式”文化等級和社會等級，而是區(qū)隔圈內和圈外，群體內和群體外。例如在二次元動漫圈中， 通用著自成一體的語言符號系統(tǒng)。如果“圈外人”無法識別“殘念”（無語）、“BGM”（背景音樂）、“OP”（片頭曲）、“王道”（權威、真理）、“廢材”（沒用的人）等這些行話， 便無法與“圈內人”對話和交流，成為沉默的“潛水者”。而長期沉默的后果則是極有可能被趕出圈子。“特定群體”網絡流行語的盛行，顯示社會群體分化越發(fā)明顯。如2014年度33個網絡流行語中，描述個體特質或者群體特質的網絡流行語就有8個，占到1/4?！芭疂h子”“小鮮肉”“暖男”“單身狗”“國民岳父”“直男癌”“萌萌噠”“中二患者”等網絡流行語，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青年網民群體對自身的定義和自嘲，以及網民對小群體身份建塑的期望?！盎ヂ?lián)網真正釋放的是那些不遺余力創(chuàng)造和展現(xiàn)個人趣味的人”[9]。而新媒體勢必會給予青年網民更多的自由空間，讓其通過互聯(lián)網提供的另類、符號化、個性化的文化形式，來體驗和實踐自我定位和自我建構。

（三）網絡語言體現(xiàn)網絡共同體的權力訴求

安東尼·葛蘭西在其著作中提到政治運動、意識形態(tài)以及文化的概念。葛蘭西特別強調了霸權的重要性，他認為霸權不僅通過經濟實力和高壓統(tǒng)治來維護，同時也離不開附屬階級被說服接受某種哲學、道德標準和主流文化。而話語的實踐本質上就是爭奪文化霸權的一個重要方面。由于話語具有現(xiàn)實的力量，話語權的控制和爭奪的激烈程度與話語在社會變化中日益突出的地位是高度一致的。而大眾文化或主流文化的媒介傳播方式是精英階層實施霸權的關鍵場所和平臺。因此大眾傳播領域也就成為統(tǒng)治階級與從屬階級發(fā)生利益對抗的場所，是操縱和抵抗、權威和挑戰(zhàn)的角斗場。特別是互聯(lián)網的出現(xiàn)，使話語權不再僅僅是掌握著大眾媒介機器的社會精英們的特權，而是被分化消解到每一個普通的網絡用戶手中。網絡技術為人們構筑起一個眾聲喧嘩的虛擬空間，興趣愛好、利益訴求相同的人可以通過互聯(lián)網隨時隨地低成本地在虛擬社群里聚合，發(fā)起和組織活動，同時擁有了對公共事務進行交流、評論的話語權。

社會是被表征和構建的，而語言就是其最重要的表征形式和構建符號。社會文化可以劃分為不同的場域，每一個場域都是權利特別是話語權爭奪的場所，傳播場也不例外?，F(xiàn)代民主社會越來越依賴通過語言來制造共識，語言的自由表達意味著傳播的自由和話語權的掌控，它們共同為改變民主社會權利分配的現(xiàn)狀推波助瀾。進入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當互聯(lián)網、大數據、社交網絡、個人終端成為這個時代話語語境中的核心概念時，社會變革越來越成為了一場虛擬世界的革命。新媒介創(chuàng)造的是一個一個由陌生人構成的具有民主化效應的新世界，進入這個世界的等級層級限制在新世界中逐漸消失。任何一個由普通網絡用戶組成的網絡共同體都可以通過網絡平臺來組織更加快速的行動，為自身的權利而發(fā)聲，并參與到社會變革中來。互聯(lián)網創(chuàng)造的是一個全新的信息傳播生態(tài)系統(tǒng)，各種正式的組織、非正式的集體和眾多的個體都存在于這個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網絡流行語從生成源頭看，社會熱點事件型（“什么仇什么怨”“有錢，任性”“且行且珍惜”）、網絡熱點事件型（“國民岳父”“買買買”“挖掘機技術哪家強”），是網絡流行語中最具社會影響力的內容，其中呈現(xiàn)的“惡搞-時政-個體”的嬗變，也印證從語言到話語的草根式權利訴求的渴望與成果。同時網絡流行語在網絡共同體中生成之后被媒體和大眾接受的時間大大縮短，如“小鮮肉”、“暖男”等網絡流行語等已經成為生活日常的頻繁用語?！凹s嗎”一詞出現(xiàn)短短4個月，相關網頁就達到4400萬個，“也是醉了”的網頁數與網上新聞篇數的比例為10︰1；“有錢，任性”這一比例達到2︰1；而“萌萌噠”比例甚至達到1︰1，這充分說明網絡流行語的網民傳播和媒體傳播開始“同頻共振”，網絡流行語開始進入大眾傳播時代。

不同于以往，如今的互聯(lián)網群體傳播時代，“信息技術越來越多介入社會情境，改變了社會關系和社會行為，社會秩序越來越成為一種經過電子傳播中介的秩序，對社會生活尤其是自由和正義產生了巨大影響”[10]。伴隨互聯(lián)網成長起來的青年一代正是在這樣的新媒介范式中利用網絡來尋求更多話語表達空間和社會權利，他們不再立足于超越社會或者經驗批判，不再采用顛覆式或超越式的激進運動，而是試圖從虛擬滲透到現(xiàn)實的“暗流涌動”，探索并找到新文化的生存土壤，使未來的可能性變得更加無法預測和充滿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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