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前不久,我的一位文友到水鄉(xiāng)邵伯古鎮(zhèn)旅行,順便幫我買了幾斤黃鱔??粗蚀T的黃鱔,妻子犯愁道:“怎么吃?”“大燒馬鞍橋!”我堅定地回答。趕緊的,買來五花肉,將黃鱔與豬肉加工完畢,兩者同烹。就著這道美味,再炒幾道時蔬,一家人吃得是笑瞇瞇的,嘴咂咂的。大快朵頤之際,白酒、紅酒全來助興了。
那位問了,啥叫大燒馬鞍橋?簡而言之,就是黃鱔跟豬肉紅燒。黃鱔因烹制后彎曲變形,形似馬鞍,民間叫做馬鞍橋,故而得名。大燒馬鞍橋是我們淮揚菜系的一道名菜,在我們江蘇一帶的城鎮(zhèn),大小飯店均有此道美味。此菜價格昂貴,上百起步。此菜雖有菜譜,規(guī)矩是現(xiàn)點現(xiàn)做,活殺現(xiàn)烹。再者,此菜隨行就市,時常還要價格面議。
此菜色澤醬紅,油亮動人;鹵汁濃稠,猶如膠水;黃鱔酥香,回味無窮;豬肉鮮嫩,毫不費牙。再者,黃鱔融合了豬肉的香,豬肉也浸入黃鱔的鮮,兩者互相融合,互相作用,把這道菜肴渲染得美輪美奐,美妙絕倫。食客們大快朵頤之際,連呼過癮。在我們這兒,若是有人請客,點有此菜,這說明主人大方,也高看了客人,堪稱隆重?zé)崃?。您也不必謙讓,直接甩開腮幫子,撩開后槽牙,盡情享用吧。有一點要做交代,此菜雖是好吃,但很油膩,一定要佐以幾道蔬菜。食客們常常調(diào)侃,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葷素搭配,有滋有味。
大燒馬鞍橋的主料就兩樣,一是黃鱔,二是豬肉。所選用的黃鱔要粗要大,粗與大是成正比的,最起碼要拇指粗,扳指粗就更好了,粗大才豪邁。細小的黃鱔,只能劃成絲,或是切片,不堪此任。豬肉一定要五花肉,當(dāng)然亦可用前腿肉,前提是肥瘦相宜,不老不柴。黃鱔與豬肉的比例,通常是2‥1,亦可酌情增減,但千減萬減,黃鱔不能減,它是主料中的主料,否則也不能叫做大燒馬鞍橋,只能勉強叫做大燒豬肉了。此菜的調(diào)料,也就是生姜、老蔥、蒜瓣、醬油、白糖、香醋、麻油、料酒、精鹽、胡椒粉、熟豬油諸等大家耳熟能詳,隨手買到的作料,并無深文大義。
此菜的制作并不復(fù)雜,將黃鱔宰殺,打理干凈,再者一定要洗凈外表的黏液,再將黃鱔斬頭去尾,切成兩寸長的小段,打上花刀。花刀的目的,一是漂亮,二則容易入味,三來更像馬鞍橋。豬肉則要切成麻將牌大小的塊狀,要的是與黃鱔的形狀大致般配。烹飪界對菜肴的形狀,講究丁配丁,絲配絲,塊配塊,最起碼是差不離,這是規(guī)矩。記得央視軍事頻道有則公益廣告,曰:“守規(guī)矩,打勝仗?!贝苏Z雖說的是軍旅,推而廣之,各行各業(yè)都要守規(guī)矩。
制作之際,先將蔥姜蒜爆香,隨即放入豬肉,一直煸炒到肉酥吐油,將豬肉盛起。其后用同樣的方法煸炒黃鱔,待黃鱔斷生,半成熟之際,放入豬肉,讓兩者在鍋中派對,同時投放各種調(diào)料,加水漫過食材。起始,鍋肉是翻江倒海似的沸騰,是激情四射的高聲大語。這是食材在鍋中的碰撞、磨合,此刻是短暫的大火快煮。繼而,鍋內(nèi)是柔情蜜意的喁喁私語,小夜曲般地委婉。這是食材在鍋中漸趨融合、再造,眼下已轉(zhuǎn)入長時間的小火慢燉。待到湯汁濃稠,此菜便驚艷亮相。此菜的制作,既有家庭版,亦有酒店版。再者不同的酒店,不同的大廚,制作方法亦有差異,不必過于拘泥。烹飪的終結(jié)目標(biāo)是好看,好吃就行。這就是殊途同歸。
在我們江蘇一帶,每到端午,家家都要吃黃鱔。這是習(xí)俗,也是傳承。這就像過年要吃餃子,要貼春聯(lián)一樣。端午恰在仲夏,經(jīng)過一冬的蟄伏,春季的滋養(yǎng),此時的黃鱔最為肥美,民間有“端午黃鱔賽人參”的說法。您到菜市場去看看,此刻最為熱賣的食材,就屬黃鱔。黃鱔的吃法雖是多種多樣,居家制作,人們通常是炒黃鱔絲,炒“軟兜”,炒“蝴蝶片”,多半人家,必定是大燒馬鞍橋,這是黃鱔菜肴的大菜、硬菜。對待節(jié)日與身體,肯定不能馬虎。一時間,家家鍋鏟響,戶戶黃鱔香。
就居家制作來說,黃鱔的頭與尾,您可千萬別當(dāng)垃圾給扔了。洗凈后,用油稍稍煸炒,加水燒開,要使勁地煮,直至湯白濃稠。這就是廣東人所說的老火靚湯,雖用的不是老火,卻是靚湯,跟牛奶似的才好。起鍋之際,再放點茭白,或是雞毛菜,一時高興,也可放把粉絲。此湯用于下飯、醒酒,妙不可言。這就叫變廢為寶,一魚兩吃。其實世間本來就無所謂垃圾,人們常說,垃圾是放錯地方的寶貝。關(guān)鍵是您有無這等意識,有無這樣技能。物盡其用,便能出彩。
大燒馬鞍橋雖是味美價貴,可在城里與鄉(xiāng)間卻有著不同的理解與際遇。有一年的端午,我們一幫朋友下鄉(xiāng)釣魚,午飯時分,受農(nóng)人邀請,共用午餐,這當(dāng)然是免費的。好家伙,在餐桌的中央,竟有滿滿登登一大盆大燒馬鞍橋。尋常的莊戶人家,竟用這么昂貴的菜肴招待客人,同行的一位釣友,連連驚呼。農(nóng)人則淡淡一笑,說:“自己抓的,不值錢?!边@道我們眼中的美味在農(nóng)人看來,真是稀松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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