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克斯：世界上最不孤獨的人

衛(wèi)毅+鄧珩+胡赳赳

在《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防铮R爾克斯寫道：“只有一樣東西是肯定要到的，上校，那就是死神?！痹趯懕M了人類的永恒孤獨與死亡后，三年前的4月17日馬爾克斯逝世。

他19歲時就坐在打字機前，想如何構(gòu)思一個好故事，每天如此，事實上也的確做到了。他打破的不僅是個人的孤獨、他的祖國哥倫比亞的孤獨乃至整個拉丁美洲的孤獨，而且還打破了世界的孤獨。媒體人胡赳赳表示：馬爾克斯成功展示了一種實現(xiàn)文學可能性的雄心，他一生被自己的荷爾蒙折磨，寫出了不朽之作，也成為世界范圍內(nèi)少見的作家富翁。而對中國當代作家，他堪稱教父。

拉丁美洲的“文字之花”

在《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里，馬爾克斯寫道：“只有一樣東西是肯定要到的，上校，那就是死神?！痹趯懕M了人類的永恒孤獨與死亡后，三年前的4月17日，加西亞·馬爾克斯終于直面死神了。

在他筆下的馬孔多，死去之人與當世之人可以相處同一空間，從此處想，他并沒有離開，人們也并無過多悲傷，而是藉此憶起他的不朽聲名與流芳后世的文字世界。

與許多作家相似，加西亞·馬爾克斯眾多作品的靈感來自于自己的親人?！痘魜y時期的愛情》底本是他父母的故事。聯(lián)合果品公司進入哥倫比亞，馬爾克斯的父親從經(jīng)濟發(fā)展中獲益，成為了阿拉卡塔卡郵局的報務員。1924年，他在此地遇到伊瓜蘭。兩位年輕人的相戀遭到女方父母的反對。在女方父母眼里，報務員是一個下等人。這對戀人被禁止相見。

可別忘了，馬爾克斯的父親是報務員，他用電報跟女友聯(lián)系，女友去哪，電報隨之而至。幾經(jīng)波折，兩位年輕人終于走在了一起。他們在1926年結(jié)婚，1927年生下了加西亞·馬爾克斯。

馬爾克斯的童年時代在外祖父家度過。外祖父是個受人尊敬的退役軍官，曾當過上校，性格倔強，為人善良，思想激進。外祖母博古通今，有一肚子的神話傳說和鬼怪故事。馬爾克斯7歲開始讀《一千零一夜》，又從外祖母那里接受了民間文學和文化的熏陶。在童年的馬爾克斯的心靈世界里，他的故鄉(xiāng)是人鬼交織，充滿著幽靈的奇異世界，以后，這就成了他創(chuàng)作的重要源泉。

1940年，馬爾克斯遷居首都波哥大，1947年入波哥大大學攻讀法律，并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在大學期間，馬爾克斯如饑似渴地閱讀西班牙黃金時代的詩歌，這為他以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1948年因哥倫比亞內(nèi)戰(zhàn)中途輟學。1955年，他因連載文章揭露被政府美化了的海難而被迫離開哥倫比亞，任《觀察家報》駐歐洲記者，不久那家報紙被哥倫比亞政府查封，于是他被困在歐洲。同年發(fā)表了第一部長篇小說《枯枝敗葉》。

1961年到1967年，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妻子梅爾塞德斯、兩個兒子羅德里戈和貢澤洛主要居住在墨西哥，在那里他擔任記者、公關代理人，從事電影腳本寫作，并繼續(xù)創(chuàng)作小說。1967年《百年孤獨》出版后，立即被評論家譽為一部杰作，被譯成多種文字，并為他贏得各類獎金，使馬爾克斯可以全身心投入寫作。1975年，他又發(fā)表了《家長的沒落》，這是一部關于一個獨裁者的長篇小說，馬爾克斯花了很長時間才寫完它。同年，他為抗議智利政變舉行文學罷工，擱筆5年。

之后，馬爾克斯大部分時間住在墨西哥城，盡管他們一家在巴黎和波哥大也有寓所。他涉足新聞行業(yè)的許多方面，并發(fā)表了許多公開的政治宣言。他是一個地道的左派，并與古巴的菲德爾·卡斯特羅有很好的私交；但他經(jīng)常提醒采訪者，他從來不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他堅定地認為，拉丁美洲人應該有尋找解決自己問題的方式的自由。

魔幻現(xiàn)實主義大師的孤獨之旅

1966年8月，馬爾克斯在《觀察家報》發(fā)表了一篇名為《寫作者的不幸》的專欄文章：“寫書是個自殺性的職業(yè)。比較起實際的利益，沒有其他職業(yè)需要如此多的時間、如此多的經(jīng)歷、如此多的心血。所以在這樣的自我評價之后，基本都要問，我們作家到底為何寫作？”

此時的馬爾克斯已經(jīng)寫了五本小說，小圈子揚名立萬，但他還是生活困窘，欠了一屁股的債不說，手頭剛完成了一本一千三百多頁的書稿，但出版前景晦暗不明。有朋友問他手頭的書完成得怎么樣了。馬爾克斯回答說：“我手上所有的，要不是一本小說，要不就是一公斤的廢紙，我還不確定是哪一個。”

1967年5月30日，《百年孤獨》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出版，定價約兩美元。出版時原本打算印三千冊，由于富恩特斯、巴爾加斯·略薩的強烈推薦，出版商改變了初衷，打算加印到五千冊，在出版前兩星期，又改成了八千冊。按照他們的估計，半年之內(nèi)可以賣完。但在兩周后，初版銷售一空。

為了宣傳小說，馬爾克斯在出版小說三周后，空降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他對這個城市充滿好奇，一天早晨，他在這個城市街角的咖啡廳吃早餐，見到了一名女子提著購物袋，他的小說就夾在西紅柿和生菜之間。他突然意識到，他已經(jīng)在四十歲寫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作品。

《百年孤獨》198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這部小說自1967年問世以來，已被翻譯成40多種語言，遍及世界多個國家和地區(qū)。

瑞典學院的授獎詞是這么言說馬爾克斯及其《百年孤獨》的：“他的小說以豐富的想象編織了一個現(xiàn)實與幻想交相輝映的世界，反映了一個大陸的生命與矛盾。”相關令聞則或可用兩句話來概括。一句是韓素音所說的：馬爾克斯是諾貝爾文學獎“唯一沒有爭議的獲獎者”；另一句出自烏拉圭文豪貝內(nèi)德蒂之口，“難說諾貝爾獎能給馬爾克斯增添多少光彩，但他的獲獎必將使該獎的聲譽有所恢復”。

當人們提起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小說，便自然聯(lián)想到魔幻現(xiàn)實主義。之所以如此，不僅僅因為馬爾克斯的小說創(chuàng)作是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而更重要的是因為魔幻現(xiàn)實主義作為一個文學流派是因馬爾克斯的小說而聞名于世的?！栋倌旯陋殹窡o疑是二十世紀留給后世的一尊金鼎，它的保守保證了它的沉積與留傳。

他打破的不僅是個人的孤獨、他的祖國哥倫比亞的孤獨乃至整個拉丁美洲的孤獨，而且還打破了世界的孤獨。人類集體的孤獨感，造就出勇于反抗孤獨的作家——他們在孤獨的擠壓下，成為一股與孤獨敵對（而不是妥協(xié)）的勢力。

“孤獨”思想一直貫穿于馬爾克斯的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中，他用自己的文字刻畫了人類心靈中最深刻、最本質(zhì)的“孤獨”。馬爾克斯不止一次地向人們指出“孤獨”的癥結(jié)——用他人的模式來解釋我們的生活現(xiàn)實，只能使我們顯得更加陌生，只能使我們越發(fā)感以孤獨。

從某種意義上講，“孤獨”思想的原因是馬爾克斯的創(chuàng)作理念在于向讀者揭示20世紀上半葉哥倫比亞乃至整個拉丁美洲所處的封閉、落后、腐敗和獨裁的社會氛圍。

當代“教父”的中國“情緣”

在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筆下，火車被描述成“行進中的村莊”，這些“村莊”，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已然被送往了世界各地?；疖嚿涎b載著拉丁美洲的奇異特產(chǎn)：魔幻、超現(xiàn)實、迷信、神話——這些他們眼中的“日常生活”所見。火車在1980年代初抵達中國，加西亞·馬爾克斯對中國作家的影響是無與倫比的。

作家莫言的《生死疲勞》被認為與《百年孤獨》有很高的相似度。在研究者的對比中，兩部小說都試圖通過家族命運反映過往歷史，而鬼怪神話與民間傳說在其中層出不窮。

上世紀80年代，作為中國社科院文學所所長的劉再復見證了拉美魔幻現(xiàn)實主義在中國風行的浪潮。他曾經(jīng)被解放軍藝術(shù)學院文學系主任徐懷中請去講課。這個班上有許多學生投入了對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學習和模仿中。

在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時候，他在軍藝作家班的同班同學雷鐸在接受采訪時曾說：“有一次，他（徐懷中）叫了我和莫言一起交談，談話的內(nèi)容是文學文本。當時的中國作家熱衷文本實驗，‘兩斯一薩（博爾赫斯、馬爾克斯、略薩）是大家經(jīng)常談論的作家?！?/p>

這么多年來，莫言一直在和馬爾克斯“搏斗”?！耙恢钡?005年寫《生死疲勞》的時候，我才徹底放開了，我覺得我躲了馬爾克斯這么多年，很多非常有意思的都沒有寫進去，現(xiàn)在索性就放開寫一次，就把我腦子里面積累多年的魔幻的資源寫進去了，但我用了東方的情節(jié)。用這樣的方式來寫，我覺得很多讀者還是會認為我是在學習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但我這個時候超現(xiàn)實的寫作，和馬爾克斯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已經(jīng)有距離了?！?/p>

加西亞·馬爾克斯影響巨大，但一個尷尬的現(xiàn)實是，在2010年之前，我們看到的馬爾克斯所著書籍中文版都不是正版。 1990年，馬爾克斯到日本與導演黑澤明會面，路過中國時，親眼看到了中國對其作品盜版的情況，他非常憤怒，發(fā)誓死后150年都不會給中國版權(quán)。

馬爾克斯的書籍在中國正式出版，直到2010年才得以實現(xiàn)。 新經(jīng)典文化公司外國文學總編輯黎遙在接受采訪時說：“談判過程時間挺長。馬爾克斯的版權(quán)其實最初是從《百年孤獨》開始的。對于任何一個在中國做文學編輯的人，能夠出版馬爾克斯的著作都是一個夢想，我們也一樣?！?/p>

由于西方實行代理人制，所以，新經(jīng)典不是跟作家本人聯(lián)系，而是一直在試圖聯(lián)系馬爾克斯的代理人，向他們介紹新經(jīng)典的出版意愿。

新經(jīng)典文化公司從2002年開始努力，在2006年之前，這扇門都是關著的，馬爾克斯的經(jīng)紀人沒有回應。到了2007年，新經(jīng)典收到對方的來信，說希望能提供關于公司以及中國出版業(yè)情況的資料。2008年，對方派代表到中國進行了考察?！?010年春節(jié)前夕，他們的代理人和我們出版社的代表通過郵件談妥了購買版權(quán)的事宜。”

2014年3月6，馬爾克斯生日那天，新經(jīng)典文化公司做了一個粗略的統(tǒng)計，“馬爾克斯在中國一共出版了7本書，銷售總量是400萬本，其中《百年孤獨》是260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