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zhèn)永寧，磚石里的鄉(xiāng)愁

姚力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永寧鎮(zhèn)逐漸被世人遺忘，但這種遺忘并非禍事，當地的傳統(tǒng)文化反而因此得以留存下來，充滿了最原汁原味的閩南風情

如果說泉州是一本書，那么永寧就是讀懂泉州最好的序章。

永寧鎮(zhèn)位于福建泉州市石獅近海處，距石獅市中心8公里，背山面海，歷來是閩東南的重要港口及海防重地。明洪武二十年，朝廷為抵御倭寇，設永寧衛(wèi)，寓意“永保安寧”，永寧鎮(zhèn)就是當年永寧衛(wèi)的城址所在。

然而，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永寧鎮(zhèn)逐漸被世人遺忘，但這種遺忘并非禍事，當地的傳統(tǒng)文化反而因此得以留存下來，充滿了最原汁原味的閩南風情。

中西合璧的古鎮(zhèn)

在永寧鎮(zhèn)，最好隨身攜帶一份當地地圖，因為古鎮(zhèn)還保留著六百多年前的格局：老街-觀音街與北門街-南門街，相交形成十字形，其他街巷圍繞主街相互貫通，呈“十字八卦狀”的形態(tài)，復雜的路網容易使人迷路。

初到永寧，我就不小心迷失了方向，在當地人指點下，終于找到了老街的入口。

沿著老街的岔道往北走，不出一百米便是大夫第、鶯山書舍等閩南傳統(tǒng)紅磚厝。閩南特有的紅磚因色澤如胭脂一般，所以被稱為“胭脂磚”。在燒制時，磚胚往往交叉堆疊，草木的灰燼落于磚面，留下深色的斜向條紋；砌筑時，兩磚的斜向條紋形成“之”字形，如同燕尾一般，故又稱“燕子磚”。不過，色彩并非紅磚唯一的魅力，磚上的拼花、磚雕才是藝術的精華：平凡的磚塊，在墻面上任意拼貼，竟然形成了萬字紋、金錢紋等精美圖紋，不得不讓人贊嘆工匠的巧思。

很多年前，一場地震使永寧鎮(zhèn)的眾多建筑遭到嚴重損毀。在大規(guī)模的重建過程中，紅磚一時供不應求，于是就出現了新的建造技法——“出磚入石”。為節(jié)省材料，永寧人將當地的石材與破碎的建材混合砌筑。不過，與其他擁有這項技藝的地區(qū)不同，永寧的磚是方形的，樣式接近于瓦，由此形成了獨一無二的建筑景觀。

古鎮(zhèn)中的番仔樓就有一些是用“出磚入石”方式砌成的?！胺袠恰笔情}南一帶對于洋樓的稱呼，每一座番仔樓背后都有說不完的故事，卻都是關于家的。清末民初，飽受國家動亂之苦的永寧人走上了“下南洋”之路，“番仔”便是泉州人他們的稱呼。番仔戀家，他們在海外打拼后回到故鄉(xiāng)，修建祖宅、宗祠，而這些借鑒了南洋元素的建筑，就被稱為“番仔樓”。

漢林樓是古鎮(zhèn)中最著名的番仔樓之一，它是由菲律賓華僑蔡澤洽在1949年建成。當時，蔡澤洽請兩位技藝精湛的惠安師傅做樓內裝飾，期望他們協力完工，但一個師傅偏愛西洋風，另一個獨鐘中國風，根本無法合作。因此他們以樓中軸線為界，相互競技，力圖在技藝上壓過對方，在中軸線上的燈掛圖案，二人更是互不相讓，于是一個圓形圖案被強行分為兩半，一半是西洋彩畫，一半是中式浮雕，樓內中西風格相互呼應的模樣就這樣形成了。

一位作家說過：紅磚的魅力在于其歷久彌新。永寧的紅磚正是如此。百年的時光并未在紅磚上刻下歲月的痕跡，雨后塵土落去，那些紅磚如同新生一般，散發(fā)出清亮的紅光。

永寧人的“大事”

鋪境制，是明清時期閩南地區(qū)實行的城市管理模式。明朝時，永寧被劃分為三十二鋪，百姓寄望自己所在的鋪鏡能蓬勃發(fā)展，所以建立起了各自的境廟和神。因此祭祀鋪神的“巡境踩街”，便成了古鎮(zhèn)的大事。

巡境當日，整個古鎮(zhèn)都處于節(jié)日的氛圍里，道路兩旁擠滿了人，就算有空地也是用來擺放鞭炮的，待踩街隊伍經過時便燃放。除了永寧鎮(zhèn)，周邊的村鎮(zhèn)也會派人參加踩街活動，每個村鎮(zhèn)組成一個小隊，為首的一人舉上印有自己村鎮(zhèn)的牌子，領出一小支踩街隊伍。踩街的人群穿著活動服裝，打扮成各種模樣，一邊表演，一邊祈福，浩浩蕩蕩地在古鎮(zhèn)中穿行。

而古鎮(zhèn)中沒有走上街頭的人也沒閑著，他們早早地就做好迎接巡境的準備，有的持香火在路邊祭拜，有的搬著凳子，按長幼順序，整齊地坐在家門口，等待踩街隊伍的到來。

踩街的隊伍游遍古鎮(zhèn)的大街小巷，最后匯集在鎮(zhèn)口布置好的道場中，意味著巡境活動告一段落。人們經過一上午的奔波忙碌，此時都略顯疲乏，于是，一同到道場旁享用早已備好的宴席。

活動到此并沒有完結，到了夜里，還有起源于泉州的高甲戲演出。高甲戲孕育于明末清初，早期只是一種化妝游行演出，在民間樂幽的伴奏下作即興表演，后來發(fā)展成專業(yè)戲班，因主要演宋江的故事，被稱為“宋江戲”。清中葉，藝人們吸收了其他藝術門類的表演形式，發(fā)展成有文有武的“合興戲”，突破了專演宋江的戲，形成具有獨特風格的閩南地方戲曲。高甲戲旋律簡單、形象鮮明、貼近生活，深受當地人的喜愛。

傳統(tǒng)活動往往只有老一輩人愿意參與，而在永寧的踩街隊伍中，卻可以看到許多年輕人和兒童的身影，或許再過百年，古鎮(zhèn)中的巡境隊伍依然能綿延不絕。

地道的當地美食

永寧古鎮(zhèn)三面環(huán)海，有不少風景優(yōu)美的海岸。凌晨，天色還未亮，漁港早市的貿易卻已經進入了最后階段。新鮮的海產陸續(xù)被搬上貨車后，市場漸漸歸于沉寂。操勞了半夜的漁民散去之時，天空泛起了隱隱的紅光。一望無際的海面騰起朦朧的晨霧，幾只漁船穿梭其間，不時有海鳥飛過，初升的太陽染紅了半片天。

看了日出，當然不能漏了日落。梅林漁港的夕陽最是動人，不再熾烈的陽光給這里裹上了一層溫柔的金色，靠岸的小漁船隨著海浪起伏，不遠處的梅林村炊煙裊裊，漁女們提著當天的收獲往家里走去。佇立海邊，這般美景惹人醉。

回到永寧鎮(zhèn)，早已饑腸轆轆，地道的閩南美食，勾得人口齒生津。熙寶樓門口的面線糊小攤，每天一早就排起了長隊，賣面線糊的夫婦一邊攪著鍋里的面線糊，一邊擺放桌椅，幾分鐘后，等候的人們便都吃上了熱氣騰騰的面線糊。

蒜味肉羹也是不錯的當地美食。據說，古鎮(zhèn)最好吃的蒜味肉羹在老街上的南音社。南音社的對面還有家血腸店，也被當地人推崇，大腸中間包著豬血，配上湯汁和蘸醬，味道絕美。但這家血腸店卻非常“任性”，中午時分才開張，過午就歇，一天一鍋，賣完即止，沒有當地人的指點，游客絕對吃不到這難得的美味。

吃飽喝足，夜色已深，獨自漫步在光滑而古韻的青石小路上，看著清幽緊鎖的木門與印記斑駁的石墻，恍惚間，似乎聽到了古鎮(zhèn)的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