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了”句式表“過程”新探

張國華

摘要：“NP+了”表過程，是針對于“VP+了”表完整而言的，二者是相對的，而“完整”和“過程”恰好是兩個相對范疇。本文從觀察的角度重新分析這些現(xiàn)象，提出了“NP+了”表順序的觀點，同時從認知理論出發(fā)，辨析了“VP+了”、“NP+了”、“V著”之間的區(qū)別。本文意在闡述“完整”與“過程”是基于觀察的方式不同而造成的結果，這個結果對句法意義和句法結構都有影響。

關鍵詞：完整；順序；前景；動態(tài)/靜態(tài)

中圖分類號：G64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7）17-0208-02

一、“NP+了”和“VP+了”

1.呂叔湘先生曾經(jīng)討論過“這本書我看了三天了”和“這本書我看了三天”這兩個句子的區(qū)別。他認為“這本書我看了三天”表完成，“這本書我看了三天了”表未完成。實際上這就反映了兩種不同的表達范疇：完整和過程。

2.“NP+了”現(xiàn)象和“VP+了”現(xiàn)象的區(qū)別。（1）“VP+了”現(xiàn)象表動作行為的完整，有結果，賓語可以提前。而“NP+了”表過程，沒有結果，后面的賓語也不能提前。a1.他打人了?！怂蛄恕2.他愁白了頭?！^他都愁白了。在英語中，完成句的賓語也是可以提前的。They have finished the work.→The work have been finished by them.漢語沒有詞的形態(tài)的變化，漢語完成句賓語提前可能會使句子發(fā)生些許的變化（a2多了個“都”）。相反，表過程的“NP+了”不能做這樣的變換。a3.這本書他看了三天了→三天了這本書他看了。a4.他吃了三碗了?！肓怂粤恕＃?）“NP+了”的變換式。a5.這本書我看了三天了→這本書我看到第三天了。a6.他吃了三碗了→他吃到第三碗了?！癗P+了”表示的是未完成的過程，所以“到”某一個節(jié)點后還會有后續(xù)，事實上這也和數(shù)量短語的所表達的語義相吻合。數(shù)量短語表示基數(shù)和序數(shù)，在“VP+了”的句子里，數(shù)量短語表達的是基數(shù)，即整數(shù)；在“NP+了”的句子里，數(shù)量短語表達的是序數(shù)。即：a7.三天了=第三天了。a8.三碗了+第三碗了。（3）“NP+了”中“NP”的語義條件。不只是數(shù)量短語，凡具有“順序”語義特征的名詞或名詞性短語，在“NP+了”的這樣的格式里，也都會表達未完成的含義。

a9.大學生了，該懂道理了。（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研究生……）

a10.冬天了，你還穿這么薄。（夏天、秋天、冬天、春天）

a11.大孩子了，也該懂點禮貌了。（小孩子、中等孩子、大孩子……）

a12.二十幾歲的人了，做事要有頭緒?。◣讱q、十幾歲、二十幾歲、三十幾歲……）

哪些NP具有“順序”的語義特征？首先就是數(shù)量短語，數(shù)量本身就具有順序的含義。其次表示遞升關系的一組詞或短語，比如，學齡前兒童、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研究生；助教、講師、副教授、教授；還有就是表循環(huán)關系的詞或短語，如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應該指出的是表遞升關系的一組，處于開頭的詞或短語不宜進入“NP+了”：a13.學齡前兒童了，該懂道理了。而表循環(huán)關系的詞或短語沒有這個限制：a14.春天了，該換棉衣了。顯然，循環(huán)關系的詞或短語并沒有指定哪個詞或短語處于開頭位置，所以并不違背開頭詞語不能進入“NP+了”格式的要求。為什么序列中處于開頭的NP不能進入“NP+了”格式呢？其實“NP+了”表順序相當于“v著”，表無界未完成，在“學前兒童→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研究生”這個序列中，位于開端的“學前兒童”顯然是有界的，因此無法用于“NP+了”表順序的格式中。但“研究生了，該懂得禮貌了”卻可以說，是因為在我們思考問題時，我們的經(jīng)驗往往影響我們的思維，從而形成思維定式。對于一個序列而言，我們似乎很難界定序列的終端，因為事物的發(fā)展性，使得終端的結果不斷被打破，從而產(chǎn)生新的終端，這樣就等于說我們實際上無法確定處于不斷發(fā)展中的序列的終端，由于這種心理的存在，使得我們甚至無法界定終端的界。這也是人們基于經(jīng)驗產(chǎn)生的心理定式，這種心理定式會影響到語言的使用，從而在語言的使用上，序列中開端和終端詞語表現(xiàn)出不同的語法功能。盡管有些終端可以界定，但由于語言畢竟受思維和經(jīng)驗的影響，在使用上不會考慮具體或特殊的情況，而采用趨同化的原則，這樣就不難理解處于終端的詞語可以進入這個格式的原因了。

二、“了”的作用及整體與部分、靜態(tài)與動態(tài)范疇。

1.“了”的作用?！傲恕笔莿討B(tài)助詞，其主要功能是使前述詞語發(fā)生變化。主要是由靜態(tài)轉化為動態(tài)，或由動態(tài)轉化靜態(tài)。

看（動態(tài)）→看了（動態(tài)）；吃（動態(tài)）→吃了（靜態(tài)）

三天（靜態(tài)）→三天了（動態(tài)）；病（靜態(tài)）→病了（動態(tài)）

姓（靜態(tài)）→姓了（動態(tài)）；紅（靜態(tài)）→紅了（動態(tài)）

可見，“了”的語法功能在于使前述詞語發(fā)生狀態(tài)的變化，由靜變動，由動變靜。

2.前景與背景及動態(tài)與靜態(tài)的選擇。再看看“這本書我看了三天了”和“這本書我看了三天”這兩個句子，發(fā)現(xiàn)這兩個句子表達完成的含義雖然不同，但都遵循一個原則，即在前景和背景的選擇中，往往將表示不完整的局部視為前景，在動態(tài)和靜態(tài)的選擇中，將動態(tài)視為前景，加以凸顯。b1.這本書我看了三天了。看了（背景：整體）。三天了（前景：局部）。b2.這本書我看了三天?？戳耍ㄇ熬埃簞討B(tài)）三天（背景：靜態(tài)）。整體和局部、靜態(tài)和動態(tài)是認知心理學的一對重要范疇，在認知心理學中，局部的顯著度高于整體，因而，局部易成為前景焦點，整體易成為背景。同樣，動態(tài)的顯著度高于靜態(tài)，動態(tài)易成為前景，靜態(tài)易成為背景。b2“看了”其動態(tài)性顯然高于“三天”，所以“看了”是前景，“三天”是背景?！翱戳恕憋@著度也高于“三天”的顯著度?！办o態(tài)—動態(tài)”、“整體—局部”的關系中，顯著度從小到大依次是：名詞或名詞性短語、數(shù)量短語<動態(tài)動詞+了<靜態(tài)動詞+了<名詞、數(shù)量短語+了。

整體 整體（完整） 半整體（變化） 局部（順序）

這其實也是它們動態(tài)性大小的排列順序。其中“靜態(tài)動詞+了”值得討論，靜態(tài)動詞以及形容詞加“了”表示的是一種變化，是兩個整體之間的轉換，如：b3.自從他姓了王，我們就絕交了。b4.她的臉紅了。b3表示的兩個整體，一個是“姓王”之前，另一個是“姓王“之后，從“姓王”之前到“姓王”之后完成了一個界變，這種變化是兩個整體之間的轉換；b4也分為臉紅之前和臉紅之后，完成一個界變，也是兩個整體之間的轉換。我們不妨把這種變化稱作為“半整體”以區(qū)別于表局部的順序、表整體的完成。這樣顯著度的排列為：整體（完成）<半整體（變化）<局部（順序）。

3.“NP+了”表順序的語用功能。任何語法現(xiàn)象都有相應的語用功能，“NP+了”表順序義的語用功能，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表達的事實和期望相反。其二，表示提醒。b5.三年了，他還沒回來。（應該回來但事實上沒回來）b6.大學生了，要注意形象?。ㄌ嵝眩?/p>

4.“NP+了”表順序和“著”的比較。其實，“NP+了”表順序和“著”表達功能很相似，特征幾乎相同：b7.三碗飯了，還沒吃飽。（順序）b8.正吃著第三碗呢。（順序）其實我們可以用一個推導式表示b7和b8的關系：三碗了→到第三碗了→正吃著第三碗呢。再看看“了”和“著”的語法功能，“了”使前述詞語發(fā)生變化，動態(tài)變靜態(tài)，靜態(tài)變動態(tài)；“著”使前述詞狀態(tài)不變，有的是使動作加強，有的是使表達更具體形象：

躺，靜態(tài)；躺著，靜態(tài)。（具體形象）

吃，動態(tài)；吃著，動態(tài)。（動作加強）

“NP+了”表順序和“著”表達的語用功能也相同。

b9.正吃著呢?。ㄌ嵝眩?b10.正吃著呢，打擾他干嗎！（表達的事實和愿望相反）

b11.三年了?。ㄌ嵝眩?b12.三年了，該回家了。（表達的事實和愿望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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