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緣政治視角下的烏克蘭危機

楊金鵬

【摘 要】從麥金德到斯巴克曼再到布爾津斯基，地緣政治學說因其現(xiàn)實意義，歷來就是國際關系研究中經(jīng)久不衰的課題。作為獨立主權國家的烏克蘭因其“地緣戰(zhàn)略支軸國家”的地位，成為俄羅斯與美歐爭奪的重要對象。在俄美歐的影響及其自身國內問題積壓下，烏克蘭最終在2013年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危機并引發(fā)了冷戰(zhàn)后最為嚴重的東西方對峙。本文簡要從烏克蘭所處的地緣戰(zhàn)略位置分析了這一危機爆發(fā)的原因。

【關鍵詞】烏克蘭危機；地緣政治；俄羅斯；北約

2014年3月16日，克里米亞舉行公投，宣布獨立隨即申請加入俄羅斯。18日，俄羅斯正式與克里米亞簽署加入俄聯(lián)邦的條約。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發(fā)表講話，稱克里米亞是俄羅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i緊跟其后，俄羅斯出兵克里米亞。烏克蘭危機的急劇升溫引發(fā)了冷戰(zhàn)后嚴重的“東西方”對峙，俄羅斯與西歐及美國的關系再次劍拔弩張。烏克蘭危機起因眾多，烏克蘭所處的地緣戰(zhàn)略地位無疑成為一個關鍵性的因素。

一、烏克蘭戰(zhàn)略價值

蘇聯(lián)解體后，烏克蘭作為一個獨立的主權國家出現(xiàn)在國際舞臺上，成為“歐亞棋盤上一個新的重要地帶” ii，它位于歐洲東部，黑海、亞速海北岸。北鄰白俄羅斯，東北接俄羅斯，西連波蘭、斯洛伐克、匈牙利，南同羅馬尼亞、摩爾多瓦毗鄰，領土面積為60.37萬平方公里iii，其所處地理位置由前蘇聯(lián)對抗西方國家的前沿陣地轉變成俄羅斯與北約之間的戰(zhàn)略緩沖區(qū)，可以說是俄羅斯防止西方國家抵近的最后防線，獨立后的烏克蘭其地緣政治地位大大提升，沖擊著歐亞大陸原有的地緣政治格局。

另外，烏克蘭4555萬的人口數(shù)量iv，顯示出其潛在的巨大消費市場；烏克蘭蘊藏著豐富的自然資源，據(jù)2005年美國地質調查局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其鐵礦石儲量達300億噸，據(jù)世界首位，另外其蘊藏的錳礦、煤、石油、天然氣等也都居于世界前列；另外，蘇聯(lián)解體時，烏克蘭繼承了相當一部分原蘇聯(lián)的軍事力量，包括較強的軍工產品生產能力，以及較強大的軍事武裝力量，如“南方機造廠”的戰(zhàn)略導彈生產能力，“黑海造船廠”的軍艦的建造能力，以及包括海陸空及防空軍在內的約20萬人的武裝力量。

正是基于烏克蘭的地理位置及其國力，作為“地緣政治支軸國家”的烏克蘭被一些專家稱為獨聯(lián)體內第二大強國，因而也就成為西方國家與俄羅斯競相爭奪的對象。

二、烏克蘭對俄羅斯的地緣政治戰(zhàn)略意義

布爾津斯基在《大棋局》稱，“沒有烏克蘭，俄羅斯就不在是一個歐亞帝國。少了烏克蘭的俄羅斯仍可爭取帝國地位，但所建立的將基本是個亞洲帝國，并且更有可能被卷入與覺醒了中亞人的沖突而付出沉重代價。”v可見烏克蘭地緣戰(zhàn)略位置對于俄羅斯未來的復興發(fā)展具有及其重要意義。

首先，從地緣政治上說來說，烏克蘭成為了俄羅斯與北約之間的最后“緩沖區(qū)”。歷史上，蘇聯(lián)大力扶植東歐社會主義國家，推動蒙古共和國獨立，竭力為自己營造“緩沖區(qū)域”以謀求自身的安全，作為蘇聯(lián)主要繼承國的俄羅斯承襲了其“戰(zhàn)略緩沖帶意識”。一度將獨聯(lián)體國家視為自己與西方國家的“戰(zhàn)略緩沖帶”，然而冷戰(zhàn)后北約的歷次東擴，不斷蠶食著俄羅斯的傳統(tǒng)地盤，尤其是2004年和2008年的兩次東擴吸收進來的中東歐國家，“基本把俄羅斯逼到了家門口，北約三次東擴后其勢力向中東歐推進了900公里”。vi如果烏克蘭成功申請加入歐盟或者北約組織，那么俄羅斯將會與西方力量迎頭相撞，給俄羅斯國家安全造成重大威脅。

其次，駐扎在科里米亞賽瓦斯托波爾港的黑海艦隊是俄羅斯向黑海地區(qū)施加影響力并南下地中海，進入大西洋的重要戰(zhàn)略力量，是俄羅斯大國地位的重要象征之一?？死锩讈啺雿u更是歷史上沙俄幾代帝王費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得的重要戰(zhàn)略要地。如果作為完整的烏克蘭加入北約，倒向西方陣營，那么黑海艦隊在可預見的未來將會被趕出克里米亞，俄羅斯將完全喪失對黑海的控制，進而喪失這一具有關鍵意義的戰(zhàn)略通道。因此，烏克蘭危機爆發(fā)后，俄羅斯不顧烏克蘭及西方國家的強烈反對，操縱克里米亞從烏獨立出來，并迅速將其“合并”到自己的版圖內，以切切實實的把戰(zhàn)略緩沖要地攥在自己手里。

再次，從地緣經(jīng)濟上來看，在蘇聯(lián)時期，烏克蘭就與俄羅斯在產業(yè)鏈生產過程中形成了上下游的關系，很多俄羅斯生產的產品必須要到烏克蘭的工廠內進行再加工才能投入市場銷售。俄羅斯的許多兵工產品也依賴烏克蘭的協(xié)作才能完成。俄羅斯向歐洲出口的石油天然氣管道也大部分經(jīng)過烏克蘭境內，因此烏克蘭成為俄出口能源的重要閥門。另外，一直以來，俄羅斯都是烏克蘭最大的貿易伙伴，烏克蘭擁有的大量黑土地使其成為歐洲數(shù)一數(shù)二的農產品出口大國，而俄羅斯卻因為國內地理條件限制每年都要向烏克蘭進口大量的農產品。因此，烏克蘭有俄羅斯的“糧倉”和“兵工廠”之稱。而且，俄羅斯一直強調建立以俄羅斯為核心的獨聯(lián)體一體化，作為具有豐富資源和市場的獨聯(lián)體內第二大國家的的烏克蘭顯然是俄羅斯這一倡導的首要爭取對象，可以說，獨聯(lián)體是否有能力作為一個獨立的政治經(jīng)濟力量登上世界舞臺發(fā)揮影響，俄羅斯與烏克蘭的一體化將會起到關鍵作用。

最后，從地緣文化的視角來看，烏克蘭是以俄羅斯為核心的東正教和西方基督教文明之間的隔離帶，同時，烏克蘭和俄羅斯同出于始建于公元九世紀的基輔羅斯公國，兩個國家都是斯拉夫國家，兩國人民都屬于東斯拉夫民族，在文明、宗教等方面存在著相當緊密的關系，“沒有‘基輔的洗禮，俄羅斯文明不會成為東正教文明的代表”。vii布爾津斯基在《大棋局》中說道，“烏克蘭的獨立動搖了俄羅斯是泛斯拉夫共同特性的天授棋手這一說法的根本，一個獨立的烏克蘭國家的出現(xiàn)將迫使所有俄羅斯人重新思考他們自己的政治和民族特性的性質?！眝iii正是因為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不可割舍的民族文化情節(jié)，雖然烏克蘭已然獨立，但俄羅斯依然視其為自己文明特性的一部分，即使不能完全吸收它，也不能讓它倒向西方的基督教文明。

三、烏克蘭對美歐的地緣戰(zhàn)略意義

理解了烏克蘭對于俄羅斯戰(zhàn)略復興的意義，也就等于理解烏克蘭對于美歐的地緣戰(zhàn)略意義。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冷戰(zhàn)以蘇聯(lián)的解體，西方國家的“勝利”宣告結束?！岸砹_斯帝國的垮臺使歐亞大陸的中心出現(xiàn)了一個力量真空”ix。美國為維持其唯一超級霸主的地位，“絕不允許歐亞大陸的兩側出現(xiàn)一個起支配作用的霸權力量x”。遂開始在全球依照自身國家利益塑造全球地緣政治版圖，歐洲依然是美國全球部署的首要地區(qū)，以基辛格為代表的一批現(xiàn)實主義學者基于地緣政治理論認為作為蘇聯(lián)主要繼承國的俄羅斯在經(jīng)歷一段徘徊期之后其政治經(jīng)濟軍事力量會再次回升，“俄羅斯總有一天會再一次威脅中東歐， 進而對歐洲工業(yè)中心構成威脅。”xi因此美歐集團決定趁“俄國嚴重的社會危機擴大了地緣政治真空”xii邁開東擴步伐，以擠壓俄羅斯的地緣空間，遏制其帝國野心，“防止帶有威脅性的俄帝國政策的再次顯現(xiàn)”。而作為抵近俄羅斯家門口的烏克蘭毫無疑問成為遏制俄羅斯的“橋頭堡”。

另外，歷史上的沙皇俄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充當著歐亞大陸的“警察角色”，到處干涉別國內部事務以爭得自身利益。因此，相當一部分西歐國家普遍對沙俄有一種戒備心理，擔心復興后的俄羅斯會推行沙俄的大國沙文主義政策，干涉本國事務。對這些國家來說，一個加入西方陣營的烏克蘭將會有助于遏制俄羅斯的戰(zhàn)略選擇空間，大大增強自身的安全感。這也表明了為什么在烏克蘭危機這個問題上西歐國家會與美國對俄羅斯的制裁采取步調一致的做法的有力解釋。對于美歐集團來說，烏克蘭作為一個獨立國家的地緣戰(zhàn)略地位是十分重要且必要的，正如美國前國防部長培里所說，“烏克蘭對整個歐洲的安全與穩(wěn)定的重要意義 是怎么估計也不過分的”。xiii

四、小結

從2013示威游行爆發(fā)年到克里米亞脫烏入俄，再到烏克蘭東部爭取獨立，至民間武裝力量與烏政府軍之間的對抗，烏克蘭危機還沒有一個清晰的前景，就像俄羅斯對烏克蘭不會放棄一樣，美歐集團也將不會輕易放棄烏克蘭，烏克蘭未來走向統(tǒng)一還是分裂，我們只能拭目以待。這場冷戰(zhàn)后最嚴重的危機將深刻影響到美俄歐之間的關系，甚至將改變世界上現(xiàn)存的地緣國際格局。

注釋：

i 摘自：2014年3月18日普京克里姆林宮向議會上下兩院發(fā)表電視演講http：//v.ifeng.com/news/world/2014003/01640e3c-e265-4eb0-8961-b744aaffdc4e.shtml

ii 茲比格鈕·布熱津斯基，《大棋局：美國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緣戰(zhàn)略》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9頁

iii 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oz_678770/1206_679786/1206x0_679788/

iv 同上

v 茲比格鈕·布熱津斯基，《大棋局：美國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緣戰(zhàn)略》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9頁

vi《深度國際》2014年01月10，http：//tv.cntv.cn/video/C17609/80391440af02424a 9baaa0a3f955b49a

vii 馮紹雷，《烏克蘭危機的人文透視——讀<烏克蘭：沉重的歷史腳步>有感》[J]，《俄羅斯研究》2005年

viii 茲比格鈕·布熱津斯基，《大棋局：美國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緣戰(zhàn)略》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73-75頁

ix 同上，第73頁

x 劉靖華 牛軍 姜毅 《論北約東擴》，《美國研究》，1997年底3期

xi The EU and Russia's conflicting regime preferences in Ukraine： assessing regime promotion strategies in the scope of the Ukraine crisis

xii 茲比格鈕·布熱津斯基，《大棋局：美國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緣戰(zhàn)略》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74頁